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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左傳全譯》(卷十 昭公一) - 長春好吃客的日志 - 網(wǎng)易博客

 愛吃西紅柿 2010-03-05

【經(jīng)】

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叔孫豹會晉趙武、楚公子圍、齊國弱、宋向戌、衛(wèi)齊惡、陳公子招、蔡公孫歸生、鄭罕虎、許人、曹人于虢。三月,取鄆。夏,秦伯之弟鍼出奔晉。六月丁巳,邾子華卒。晉荀吳帥師敗狄于大鹵。秋,莒去疾自齊入于莒。莒展輿出奔吳。叔弓帥師疆鄆田。葬邾悼公。冬十有一月己酉,楚子麇卒。公子比出奔晉。

【傳】

元年春,楚公子圍聘于鄭,且娶于公孫段氏,伍舉為介。將入館,鄭人惡之,使行人子羽與之言,乃館于外。既聘,將以眾逆。子產(chǎn)患之,使子羽辭,曰:“以敝邑褊小,不足以容従者,請墠shàn古代祭祀或會盟用的場地;經(jīng)過除草、整治的郊外的土地)聽命!”令尹命大宰伯州犁對曰:“君辱貺寡大夫圍,謂圍:‘將使豐氏撫有而室。圍布幾筵,告于莊、共之廟而來。若野賜之,是委君貺于草莽也!是寡大夫不得列于諸卿也!不寧唯是,又使圍蒙其先君,將不得為寡君老,其蔑以復(fù)矣。唯大夫圖之!”子羽曰:“小國無罪,恃實其罪。將恃大國之安靖己,而無乃包藏禍心以圖之。小國失恃而懲諸侯,使莫不憾者,距違君命,而有所壅塞不行是懼!不然,敝邑,館人之屬也,其敢愛豐氏之祧?”伍舉知其有備也,請垂橐tuó,口袋)而入。許之。

元年春季,楚國的公子圍到鄭國去聘問,同時娶了公孫段的女兒為妻。伍舉作為副使,將要進入賓館,鄭國人討厭他,派行人子羽婉辭拒絕,于是就住在城外。聘禮舉行以后,將要帶領(lǐng)很多兵去迎娶。子產(chǎn)擔(dān)心這件事,派子羽辭謝,說:“由于敝邑狹小,不足以容納您的隨從,請求讓我們清除地面作可以祭祀的地方,再聽取您的命令?!绷钜钐撞堇缁卮鹫f:“貴君給寡大夫圍恩惠,對圍說將要讓豐氏的女兒嫁給你做妻子。圍陳列幾筵,在莊王、共王的神廟中祭告然后前來娶婦。如果在野外賜給我,這是把貴君的恩賜丟在草叢中去了,這也是讓寡大夫不能處在卿的行列里了。不僅如此,又讓圍欺騙了我的先君,將要不再能做寡君的大臣,恐怕也不能回去復(fù)命了。請大夫考慮罷!”子羽說:“小國沒有罪過,依靠大國而不設(shè)防備就是他的罪過。小國打算依靠大國安定自己,而大國卻恐怕是包藏禍心來打小國的主意吧!怕的是小國失去了依靠,就讓諸侯得到戒懼,而全部怨恨大國,對國君命令抗拒違背,使它行不通。否則,敝邑就等于貴國的賓館,豈敢愛惜豐氏的神廟?”伍舉知道鄭國有了防備,請求倒轉(zhuǎn)弓袋子進入國都。鄭國才同意了。

正月乙未,入,逆而出。遂會于虢,尋宋之盟也。祁午謂趙文子曰:“宋之盟,楚人得志于晉。今令尹之不信,諸侯之所聞也。子弗戒,懼又如宋。子木之信稱于諸侯,猶詐晉而駕焉,況不信之尤者乎?楚重得志于晉,晉之恥也。子相晉國以為盟主,于今七年矣!再合諸侯,三合大夫,服齊、狄,寧東夏,平秦亂,城淳于,師徒不頓,國家不罷,民無謗讟dú,怨恨,誹謗,憎惡),諸侯無怨,天無大災(zāi),子之力也。有令名矣,而終之以恥,午也是懼。吾子其不可以不戒!”文子曰:“武受賜矣!然宋之盟,子木有禍人之心,武有仁人之心,是楚所以駕于晉也。今武猶是心也,楚又行僭,非所害也。武將信以為本,循而行之。譬如農(nóng)夫,是穮biāo,耕田除草)是蓘(gǔn,用土培根苗),雖有饑饉,必有豐年。且吾聞之:‘能信不為人下?!嵛茨芤??!对姟吩唬骸毁圆毁\,鮮不為則。’信也。能為人則者,不為人下矣。吾不能是難,楚不為患?!?span lang="EN-US">

正月十五日,公子圍進入國都,迎娶后出來。于是就和叔孫豹、晉國趙武、齊國國弱、宋國向戌、陳國公子招、蔡國公子歸生、鄭國罕虎、許國人、曹國人在虢地會見,這是為了重溫宋國盟會的友好。祁午對趙文子說:“在宋國的盟會,楚國人占了晉國的先。現(xiàn)在令尹不守信用,這是諸侯都聽說的。您如果還不戒備,怕的是又像在宋國一樣。子木的信用為諸侯所稱道,尚且欺騙晉國而要駕凌在上面,何況是不守信用的突出人物呢?楚國再次占了晉國的上風(fēng),是晉國的恥辱。您輔佐晉國作為盟主,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七年了。兩次會合諸侯,三次會合大夫,使齊國、狄人歸服,使華夏的東方國家安寧,平定秦國造成的動亂,在淳于修筑城墻,軍隊不疲弊,國家不疲乏,百姓沒有誹謗,諸侯沒有怨言。天不降大災(zāi),這是您的力量。有了好名聲了,反而用恥辱來結(jié)束,午就是害怕這個,您不能不警惕?!壁w文子說:“武接受您的恩賜了。然而在宋國的結(jié)盟,子木有害人之心,武有愛人之心,這就是楚國所以駕凌在晉國上面的緣故?,F(xiàn)在武還是這樣的心,楚國又不守信用,這可不是他所能傷害的了。武將要用信用作為根本,按照這去做。譬如農(nóng)夫,只要勤于除草培土,雖然有一時災(zāi)荒,最終必然獲得豐收。而且我聽說,能守信用就不會在別人下面,我還是不能做到守信用啊?!对姟氛f,‘待人以信,很少不能做榜樣’,這是由于守信用的緣故。能夠做別人典范的,不會在別人的下面了。我的難處在不能做到這一點。楚國不能造成禍患。”

楚令尹圍請用牲,讀舊書,加于牲上而已。晉人許之。

楚國的令尹圍請求使用犧牲,宣讀一遍過去的盟約然后放在犧牲上面。晉國人答應(yīng)了。

三月甲辰,盟。楚公子圍設(shè)服離衛(wèi)。叔孫穆子曰:“楚公子美矣,君哉!”鄭子皮曰:“二執(zhí)戈者前矣!”蔡子家曰:“蒲宮有前,不亦可乎?”楚伯州犁曰:“此行也,辭而假之寡君?!编嵭腥藫]曰:“假不反矣!”伯州犁曰:“子姑憂子皙之欲背誕也?!弊佑鹪唬骸爱?dāng)璧猶在,假而不反,子其無憂乎?”齊國子曰:“吾代二子愍矣!”陳公子招曰:“不憂何成,二子樂矣?!毙l(wèi)齊子曰:“茍或知之,雖憂何害?”宋合左師曰:“大國令,小國共。吾知共而已?!睍x樂王鮒曰:“《小旻》之卒章善矣,吾従之。”

三月二十五日,結(jié)盟。楚國的公子圍陳列了國君的服飾,兩個衛(wèi)士拿著戈站在旁邊。叔孫穆子說:“楚國的公子很神氣,像個國君?。 编崌淖悠ふf:“兩個拿著戈的人站在前面來了。”蔡國的子家說:“蒲宮有一對執(zhí)戈衛(wèi)士站在前面,不也可以嗎?”楚國的伯州犁說:“這些東西是這次出來的時侯,向國君請求而借來的。”鄭國的行人子羽說:“借了就不還了?!辈堇缯f:“您還是去擔(dān)心一下你們子皙想要違命作亂吧?!弊佑鹫f:“公子棄疾還在那里,借了不還您難道沒有憂慮嗎?”齊國的國子說:“我替這兩位擔(dān)心哪?!标悋墓诱姓f:“不憂愁怎么能辦成事情?這兩位可高興啦。”衛(wèi)國的齊子說:“如果有人事先知道,雖然有憂慮又有什么危害?”宋國的合左師說:“大國發(fā)令,小國供職,我知道供職就是了?!睈簢臉吠貂V說:《小旻》的最后一章很好,我照著那樣做?!?span lang="EN-US">

退會,子羽謂子皮曰:“叔孫絞而婉,宋左師簡而禮,樂王鮒字而敬,子與子家持之,皆保世之主也。齊、衛(wèi)、陳大夫其不免乎?國子代人憂,子招樂憂,齊子雖憂弗害。夫弗及而憂,與可優(yōu)而樂,與憂而弗害,皆取憂之道也,憂必及之。《大誓》曰:‘民之所欲,天必従之?!蠓蛘讘n,能無至乎?言以知物,其是之謂矣。”

退出會場,子羽對子皮說:“叔孫言辭恰切而委婉,宋國左師語言簡明而合于禮儀,樂王鮒自愛而恭敬,您和子家說話得當(dāng),都是可以保持幾代爵祿的大夫。齊國、衛(wèi)國、陳國的大夫大概不能免于禍難吧!國子替人憂慮,子招以高興代替憂慮,齊子雖然有憂慮卻不當(dāng)作危害,凡是憂慮沒有到自己身上而替人憂慮,和可以憂慮反而高興,和把憂慮不當(dāng)作危害,這都是招來憂慮的原由,憂慮必然到他的身上來。《大誓》說:‘百姓所要求的,上天必然聽從。’三位大夫有了憂慮的兆頭,憂慮能不來嗎?從言語來說明情況,說的就是這個了。”

季武子伐莒,取鄆,莒人告于會。楚告于晉曰:“尋盟未退,而魯伐莒,瀆齊盟,請戮其使?!睒坊缸酉嘹w文子,欲求貨于叔孫而為之請,使請帶焉,弗與。梁其跁bàpáo曰:“貨以藩身,子何愛焉?”叔孫曰:“諸侯之會,衛(wèi)社稷也。我以貨免,魯必受師。是禍之也,何衛(wèi)之為?人之有墻,以蔽惡也。墻之隙壞,誰之咎也?衛(wèi)而惡之,吾又甚焉。雖怨季孫,魯國何罪?叔出季處,有自來矣,吾又誰怨?然鮒也賄,弗與,不已?!闭偈拐?,裂裳帛而與之,曰:“帶其褊矣?!壁w孟聞之,曰:“臨患不忘國,忠也。思難不越官,信也;圖國忘死,貞也;謀主三者,義也。有是四者,又可戮乎?”乃請諸楚曰:“魯雖有罪,其執(zhí)事不辟難,畏威而敬命矣。子若免之,以勸左右可也。若子之群吏處不辟污,出不逃難,其何患之有?患之所生,污而不治,難而不守,所由來也。能是二者,又何患焉?不靖其能,其誰従之?魯叔孫豹可謂能矣,請免之以靖能者。子會而赦有罪,又賞其賢,諸侯其誰不欣焉望楚而歸之,視遠如邇?疆埸之邑,一彼一此,何常之有?王伯之令也,引其封疆,而樹之官。舉之表旗,而著之制令。過則有刑,猶不可壹。于是乎虞有三苗,夏有觀、扈,商有姺shēn、邳,周有徐、奄。自無令王,諸侯逐進,狎主齊盟,其又可壹乎?恤大舍小,足以為盟主,又焉用之?封疆之削,何國蔑有?主齊盟者,誰能辯焉?吳、濮有釁,楚之執(zhí)事豈其顧盟?莒之疆事,楚勿與知,諸侯無煩,不亦可乎?莒、魯爭鄆,為日久矣,茍無大害于其社稷,可無亢也。去煩宥善,莫不競勸。子其圖之!”固請諸楚,楚人許之,乃免叔孫。

季武子進攻莒國,占據(jù)了鄆地,莒國人向盟會報告。楚國對晉國說:“重溫過去的盟會還沒有結(jié)束,魯國就進攻莒國,輕視盟約,請求誅殺魯國的使者。” 樂桓子輔佐趙文子,想要向叔孫豹索取財貨,而為他向趙文子說情。派人向叔孫豹要他的帶子,叔孫豹不給。梁其跁說:“財貨用來保護身體,您有什么可吝惜呢?”叔孫豹說:“諸侯的會見,是為了保衛(wèi)國家。我用財貨來免于禍患,魯國就必然受到進攻了,這是為它帶來禍患啊,還有什么保衛(wèi)可言?人所以有墻壁,是用來遮擋壞人的。墻壁裂縫,這是誰的過錯?為了保衛(wèi)反而讓魯國受攻擊,我的罪過又超過了墻壁。雖然應(yīng)當(dāng)埋怨季孫,魯國有什么罪過呢?叔孫出使季孫守國,一向就是這樣的,我又去怨誰呢?然而鮒喜歡財貨,不給他,沒有完。”召見使者,撕下一片做裙子的帛給他,說:“身上的帶子恐怕太窄了?!壁w孟聽到了,說:“面臨禍患而不忘記國家,這是忠心。想到危難而不放棄職守,這是誠意。為國家打算而不惜一死,這是堅定。計謀以上述三點作為主體,這是道義。有了這四點,難道可以誅戮嗎?”就向楚國請求說:“魯國雖然有罪,它的執(zhí)事不避禍難,畏懼貴國的威嚴(yán)而恭敬地從命了。您如果赦免他,用來勉勵您的左右,這還是可以的。如果您的官吏們在國內(nèi)不避困難,在國外不逃避禍難,還有什么可憂慮的?憂慮之所以產(chǎn)生,就是有困難而不能治理、禍難來了而不頂住,就是這樣來的。能做到這兩點,又憂慮什么?不安定賢能的人了,有誰去跟從他?魯國的叔孫豹可以說是賢能的人,請求赦免他,用來安定賢能的人。您參加了盟會而赦免了有罪的國家,又獎勵它的賢能的人,還有誰不高高興興的望著楚國而歸服你們,把疏遠看成親近呢?國境上的城邑,一時屬那邊,一時屬這邊,有什么一定?三王五伯的政令,劃定疆界,在那里設(shè)置官員,樹立界碑,而寫明在章程法令上。越境就要懲罰,盡管這樣,尚且不能一成不變。在這種情況下虞舜時代有三苗,夏朝有觀氏、扈氏,商朝有姺氏、邳氏,周朝有徐國、奄國。自從沒有英明的天子以后,諸侯爭相擴張,交替主持結(jié)盟,難道又能夠一成不變嗎?擔(dān)心大禍不計較小錯,足以做盟主,又哪里用得著管這些小事?邊境被侵削,哪個國家沒有?主持結(jié)盟的,誰能治理得了?吳國、百濮有隙可乘,楚國的執(zhí)事難道只顧到盟約不去進攻?莒國邊境上的事情,楚國不要過問,不要煩勞諸侯,不也可以嗎?莒國、魯國爭執(zhí)鄆地,日子很久了。只要對他們國家沒有大妨害,可以不必去保護。免除煩勞、赦免善人,就沒有不爭相努力的。您還是考慮一下?!睍x國人堅決向楚國請求,楚國人答應(yīng)了,就赦免了叔孫。

令尹享趙孟,賦《大明》之首章。趙孟賦《小宛》之二章。事畢,趙孟謂叔向曰:“令尹自以為王矣,何如?”對曰:“王弱,令尹強,其可哉!雖可,不終?!壁w孟曰:“何故?”對曰:“強以克弱而安之,強不義也。不義而強,其斃必速?!对姟吩唬骸蘸兆谥?,褒姒滅之。’強不義也。令尹為王,必求諸侯。晉少懦矣,諸侯將往。若獲諸侯,其虐滋甚。民弗堪也,將何以終?夫以強取,不義而克,必以為道。道以淫虐,弗可久已矣!”

令尹設(shè)宴招待趙孟,賦《大明》的第一章。趙孟賦《小宛》的第二章。事情完了,趙孟對叔向說:“令尹自以為是國王了,怎么樣?”叔向回答說:“國王弱,令尹強,大概是可以成功的吧!雖然可以成功,不能有好結(jié)果?!壁w孟說:“為什么?”叔向回答說:“用強大制服弱小而心安理得,強大而不合于道義。不合于道義而強大,他的滅亡必然很快?!对姟氛f‘聲威赫赫的宗周,褒姒滅亡了它’,這是由于強大又不合道義的緣故。令尹做了國王,必然請求諸侯的擁護。晉國有些衰弱了,諸侯就會投靠他。如果得到了諸侯,他的暴虐就更厲害,百姓不能忍受他的殘暴,他如何能善終?用強力來取得君位,不合于道義而能獲成功,必然把它作為常道。把荒淫暴虐作為常道,是不能持久的??!”

夏四月,趙孟、叔孫豹、曹大夫入于鄭,鄭伯兼享之。子皮戒趙孟,禮終,趙孟賦《瓠葉》。子皮遂戒穆叔,且告之。穆叔曰:“趙孟欲一獻,子其従之!”子皮曰:“敢乎?”穆叔曰:“夫人之所欲也,又何不敢?”及享,具五獻之籩豆于幕下。趙孟辭,私于子產(chǎn)曰:“武請于冢宰矣。”乃用一獻。趙孟為客,禮終乃宴。穆叔賦《鵲巢》。趙孟曰:“武不堪也?!庇仲x《采蘩》,曰:“小國為蘩,大國省穡而用之,其何實非命?”子皮賦《野有死麇》之卒章。趙孟賦《常棣》,且曰:“吾兄弟比以安,龍也可使無吠?!蹦率濉⒆悠ぜ安艽蠓蚺d,拜,舉兕爵,曰:“小國賴子,知免于戾矣?!憋嬀茦?。趙孟出,曰:“吾不復(fù)此矣?!?span lang="EN-US">

夏季,四月,趙孟、叔孫豹、曹國的大夫進入鄭國,鄭簡公同時設(shè)享禮招待他們。子皮通知趙孟,通知的禮儀結(jié)束,趙孟賦《瓠葉》這首詩。子皮通知叔孫豹,同時告訴他趙孟賦詩的情況。叔孫豹說:“趙孟想要一獻之宴,您還是聽從他?!弊悠ふf:“敢嗎?”叔孫豹說:“那個人想要這樣,又有什么不敢?”等到舉行享禮,在東房準(zhǔn)備了五獻的用具。趙孟辭謝,私下對子產(chǎn)說:“武已經(jīng)向上卿請求過了?!庇谑蔷褪褂昧艘猾I。趙孟作為主賓,享禮完畢就飲宴。叔孫豹賦《鵲巢》這首詩,趙孟說:“武不敢當(dāng)啊。”叔孫豹又賦《采蘩》這首詩,說:“小國獻上薄禮蘩,大國愛惜而加以使用,豈敢不服從大國的命令?”子皮賦《野有死麇》的最后一章,趙孟賦《常棣》這首詩,同時說:“我們兄弟親密而安好,可以別讓狗叫了?!笔鍖O豹、子皮和曹國的大夫起立,下拜,舉起牛角杯,說:“小國靠著您,知道免于罪過了?!贝蠹液染坪鹊煤芨吲d。趙孟出來,說:“我不會再見到這樣的歡樂了。”

天王使劉定公勞趙孟于潁,館于洛汭。劉子曰:“美哉禹功,明德遠矣!微禹,吾其魚乎!吾與子弁冕端委,以治民臨諸侯,禹之力也。子盍亦遠績禹功,而大庇民乎?”對曰:“老夫罪戾是懼,焉能恤遠?吾儕偷食,朝不謀夕,何其長也?”劉子歸,以語王曰:“諺所為老將知而耄及之者,其趙孟之謂乎!為晉正卿,以主諸侯,而儕于隸人,朝不謀夕,棄神人矣。神怒民叛,何以能久?趙孟不復(fù)年矣。神怒,不歆其祀;民叛,不即其事。祀事不従,又何以年?”

周景王派劉定公在潁地慰勞趙孟,讓他住在洛水邊上。劉定公說:“美好啊,禹的功績!他美的德行多么深遠。如果沒有禹,我們大約要變成魚了吧!我和您戴著禮帽穿著禮服,來治 理百姓、面對諸侯,都是禹的力量。您何不遠繼禹的功績,而大大地庇護百姓呢?”趙孟回答說:“我老頭子惟恐犯下罪過,哪里能考慮得長遠的事情?我們這些人茍且度日,早晨不想到晚上,哪里能夠作長遠考慮呢?”劉子回去,把情況告訴周景王,說:“俗話所說老了會聰明些,可是糊涂也跟著來了,這說的就是趙孟吧!做晉國的正卿以主持諸侯,反而把自己等同于那些下賤的人,早晨不想到晚上,這是丟棄了神靈和百姓了。神靈發(fā)怒,百姓背叛,何以能長久?趙孟不再能過年了。神靈發(fā)怒,不享用他的祭祀。百姓背叛,不替他做事情。祭祀和國事不能辦理,又怎么能過得了年?”

叔孫歸,曾夭御季孫以勞之。旦及日中不出。曾夭謂曾阜曰:“旦及日中,吾知罪矣。魯以相忍為國也,忍其外不忍其內(nèi),焉用之?”阜曰:“數(shù)月于外,一旦于是,庸何傷?賈而欲贏,而惡囂乎?”阜謂叔孫曰:“可以出矣!”叔孫指楹曰:“雖惡是,其可去乎?”乃出見之。

叔孫回國,曾夭為季孫駕車去慰勞他。從早晨到中午,叔孫沒有出來。曾夭對曾阜說:“從早晨一直等到中午,我們已經(jīng)知道罪過了。魯國是用互相忍讓來治理國家的。在國外忍讓,在國內(nèi)不忍讓,那又何必呢?”曾阜說:“他幾個月在外邊,我們在這里只一早晨,有什么妨礙?商人要贏利,還能討厭喧鬧嗎?”曾阜對叔孫說:“可以出去了?!笔鍖O指著柱子說:“雖然討厭這個柱子,難道能夠去掉嗎?”于是就出去接見季孫。

鄭徐吾犯之妹美,公孫楚聘之矣,公孫黑又使強委禽焉。犯懼,告子產(chǎn)。子產(chǎn)曰:“是國無政,非子之患也。唯所欲與?!狈刚堄诙樱埵古畵裱?。皆許之,子皙盛飾入,布幣而出。子南戎服入。左右射,超乘而出。女自房觀之,曰:“子皙信美矣,抑子南夫也。夫夫婦婦,所謂順也。”適子南氏。子皙怒,既而櫜甲以見子南,欲殺之而取其妻。子南知之,執(zhí)戈逐之。及沖,擊之以戈。子皙傷而歸,告大夫曰:“我好見之,不知其有異志也,故傷?!?span lang="EN-US">

鄭國徐吾犯的妹妹很漂亮,公孫楚已經(jīng)和她訂了婚,公孫黑又硬派人送去聘禮。徐吾犯害怕,告訴子產(chǎn)。子產(chǎn)說:“這是國家政事混亂,不是您的憂患。她愿意嫁給誰就嫁給誰?!毙煳岱刚埱筮@二位,讓女子自己選擇。他們都答應(yīng)了。公孫黑打扮得非常華麗,進來,陳設(shè)財禮然后出去了。公孫楚穿著軍服進來,左右開弓,一躍登車而去。女子在房間內(nèi)觀看他們,說:“子皙確實是很美,不過子南是個真正的男子漢。丈夫要像丈夫,妻子要像妻子,這就是所謂順?!毙炫藿o了公孫楚家。公孫黑發(fā)怒,不久以后就把皮甲穿在外衣里而去見公孫楚,想要殺死他而占取他的妻子。公孫楚知道他的企圖,拿了戈追趕他,到達交叉路口,用戈敲擊他。公孫黑受傷回去,告訴大夫說:“我很友好地去見他,不知道他有別的想法,所以受了傷?!?span lang="EN-US">

大夫皆謀之。子產(chǎn)曰:“直鈞,幼賤有罪。罪在楚也?!蹦藞?zhí)子南而數(shù)之,曰:“國之大節(jié)有五,女皆奸之:畏君之威,聽其政,尊其貴,事其長,養(yǎng)其親。五者所以為國也。今君在國,女用兵焉,不畏威也。奸國之紀(jì),不聽政也。子皙,上大夫,女,嬖大夫,而弗下之,不尊貴也。幼而不忌,不事長也。兵其従兄,不養(yǎng)親也。君曰:‘余不女忍殺,宥女以遠?!?,速行乎,無重而罪!”

大夫們都議論這件事。子產(chǎn)說:“各有理由,年幼地位低的有罪,罪在于公孫楚?!庇谑蔷妥プ」珜O楚而列舉他的罪狀,說:“國家的大節(jié)有五條,你都觸犯了。懼怕國君的威嚴(yán),聽從他的政令,尊重貴人,事奉長者,奉養(yǎng)親屬,這五條是用來治理國家的?,F(xiàn)在國君在國都里,你動用武器,這是不懼怕威嚴(yán)。觸犯國家的法紀(jì),這是不聽從政令。子皙是上大夫,你是下大夫,而又不肯在他下面,這是不尊重貴人。年紀(jì)小而不恭敬,這是不事奉長者。用武器對付堂兄,這是不奉養(yǎng)親屬。國君說:‘我不忍殺你,赦免你讓你到遠地。’盡你的力量,快走吧,不要加重你的罪行!”

五月庚辰,鄭放游楚于吳,將行子南,子產(chǎn)咨于大叔。大叔曰:“吉不能亢身,焉能亢宗?彼,國政也,非私難也。子圖鄭國,利則行之,又何疑焉?周公殺管叔而蔡(流放,{}借字,音sà)蔡叔,夫豈不愛?王室故也。吉若獲戾,子將行之,何有于諸游?”

五月初二日,鄭國放逐公孫楚到吳國。準(zhǔn)備讓公孫楚起程,子產(chǎn)征求太叔的意見。太叔說:“吉不能保護自身,哪里能保護一族?他的事情屬于國家政治,不是私家的危難。您為鄭國打算,有利國家就去辦,又有什么疑惑呢?周公殺死管叔,放逐了蔡叔,難道不愛他們?這是為鞏固王室。吉如果得罪,您也將要執(zhí)行懲罰,何必顧慮游氏諸人?”

秦后子有寵于桓,如二君于景。其母曰:“弗去,懼選?!惫锩?,鍼適晉,其車千乘。書曰:“秦伯之弟鍼出奔晉?!弊锴夭?。

秦國的后子受到秦桓公的寵信,在秦景公即位的時候和景公如同兩君并列一樣。他的母親說:“如果不離開,恐怕會要被放逐的。”五月二十日,后子到晉國去,他的車子有一千輛?!洞呵铩酚涊d說“秦伯之弟鍼出奔晉”,這是把罪責(zé)歸于秦景公。

后子享晉侯,造舟于河,十里舍車,自雍及絳。歸取酬幣,終事八反。司馬侯問焉,曰:“子之車,盡于此而已乎?”對曰:“此之謂多矣!若能少此,吾何以得見?”女叔齊以告公,且曰:“秦公子必歸。臣聞君子能知其過,必有令圖。令圖,天所贊也。”

后子設(shè)享禮招待晉平公,在黃河搭了浮橋,每隔十里就停放一批車輛,從雍城綿延到絳城?;厝ト》瞰I的禮物,到享禮結(jié)束往返取幣八次。司馬侯詢問說:“您的車輛都在這里了嗎?”后子回答說:“這已經(jīng)算夠多了。如果能比這些少,我怎么能見到你呢?”司馬侯把這些話報告晉平公,而且說:“秦公子必然回國。下臣聽說君子能夠知道自己的過錯,一定有好的計謀。好的計謀,這是上天所贊助的。”

后子見趙孟。趙孟曰:“吾子其曷歸?”對曰:“鍼懼選于寡君,是以在此,將待嗣君?!壁w孟曰:“秦君何如?”對曰:“無道?!壁w孟曰:“亡乎?”對曰:“何為?一世無道,國未艾也。國于天地,有與立焉。不數(shù)世淫,弗能斃也?!壁w孟曰:“天乎?”對曰:“有焉?!壁w孟曰:“其幾何?”對曰:“鍼聞之,國無道而年谷和熟,天贊之也。鮮不五稔?!壁w孟視蔭,曰:“朝夕不相及,誰能待五?”后子出,而告人曰:“趙孟將死矣。主民,玩歲而愒日,其與幾何?”

后子進見趙孟。趙孟說:“您大約什么時候回去呢?”后子回答說:“鍼害怕被國君放逐,因此留在這里,準(zhǔn)備等到新君即位再回國。”趙孟說:“秦國的國君怎么樣?”后子回答說:“無道?!壁w孟說:“國家會滅亡嗎?”后子回答說:“為什么?一代的君主無道,國家還不致到達絕境。立國在天地之間,必然有輔助的人。不是幾代的荒淫,不能滅亡的?!壁w孟說:“國君會短命嗎?”后子回答說:“會的?!壁w孟說:“大約多久呢?”后子回答說:“鍼聽說,國家無道而糧食豐收,這是上天在輔助他。少則不過五年?!壁w孟看著太陽的影子,說:“早晨等不到晚上,誰能等待五年?”后子出來,告訴別人說:“趙孟將要死了。主持百姓的事情,既想混日子又急于怕自己活不久,他還能活多久呢?”

鄭為游楚亂故,六月丁巳,鄭伯及其大夫盟于公孫段氏,罕虎、公孫僑、公孫段、印段、游吉、駟帶私盟于閨門之外,實薰隧。公孫黑強與于盟,使大史書其名,且曰七子。子產(chǎn)弗討。

鄭國由于游楚作亂的緣故,六月初九日,鄭簡公和他的大夫們在公孫段家里結(jié)盟。罕虎、公孫僑、公孫段、印段、游吉、駟帶在閨門外邊私下結(jié)盟,盟地就在薰隧。公孫黑硬要參加結(jié)盟,讓太史寫下他的名字,而且稱為“七子”。子產(chǎn)并不加討伐。

晉中行穆子敗無終及群狄于大原,崇卒也。將戰(zhàn),魏舒曰:“彼徒我車,所遇又厄,以什共車必克。困諸厄,又克。請皆卒,自我始?!蹦藲к囈詾樾?,五乘為三伍。荀吳之嬖人不肯即卒,斬以徇。為五陳以相離,兩于前,伍于后,專為左角,參為左角,偏為前拒,以誘之。翟人笑之。未陳而薄之,大敗之。

晉國的中行穆子在大原打敗了無終和各部狄人,這是由于重用步兵的緣故。即將作戰(zhàn)時,魏舒說:“他們是步兵我們是車兵,兩軍相遇的地方形勢險要,用十個步兵對付一輛戰(zhàn)車,必然得勝。把他們圍困在險地,我們又能勝他們。請全部改為步兵,從我開始?!庇谑蔷筒挥脩?zhàn)車改為步兵的行列,五乘戰(zhàn)車改成三個伍。荀吳的寵臣不肯編入步兵,就殺了巡行示眾。晉軍擺成五種陣勢以互相呼應(yīng),兩在前面,伍在后面,專作為右翼,參作為左翼,偏作為前鋒方陣,用這個來誘敵。狄人譏笑他們。沒有等狄人擺開陣勢,晉兵就迫近進攻,大勝狄人。

莒展輿立,而奪群公子秩。公子召去疾于齊。秋,齊公子鉏納去疾,展輿奔吳。

莒國的展輿即位,奪去了公子們的俸祿。公子們把去疾從齊國召回來。秋季,齊國的公子鉏把去疾送回莒國,展輿逃亡到吳國。

叔弓帥師疆鄆田,因莒亂也。于是莒務(wù)婁、瞀胡及公子滅明以大厖與常儀靡奔齊。君子曰:“莒展之不立,棄人也夫!人可棄乎?《詩》曰:‘無競維人。’善矣。”

叔弓率領(lǐng)軍隊劃定鄆地的疆界,這是乘莒國發(fā)生內(nèi)亂的緣故。在這時候莒國的務(wù)婁、瞀胡和公子滅明帶著大厖和常儀靡逃亡到齊國。君子說:“莒展不能被立,這是由于失去了人才的緣故吧!人才可以不要嗎?《詩》說,‘要強大只有得到賢人’,很正確啊?!?span lang="EN-US">

晉侯有疾,鄭伯使公孫僑如晉聘,且問疾。叔向問焉,曰:“寡君之疾病,卜人曰:‘實沈(高辛氏的季子,是參宿之神)、臺駘tái dài,金天氏少皞的后代昧,汾水之神)為祟?!纺覇柎撕紊褚??”子產(chǎn)曰:“昔高辛氏有二子,伯曰閼伯,季曰實沈,居于曠林,不相能也。日尋干戈,以相征討。后帝不臧,遷閼伯于商丘,主辰。商人是因,故辰為商星。遷實沈于大夏,主參。唐人是因,以服事夏、商。其季世曰唐叔虞。當(dāng)武王邑姜方震大叔,夢帝謂己:‘余命而子曰虞,將與之唐,屬諸參,其蕃育其子孫?!吧形脑谄涫衷唬骸荨?,遂以命之。及成王滅唐而封大叔焉,故參為晉星。由是觀之,則實沈,參神也。昔金天氏有裔子曰昧,為玄冥師,生允格、臺駘。臺駘能業(yè)其官,宣汾、洮,障大澤,以處大原。帝用嘉之,封諸汾川。沈、姒、蓐rù、黃,實守其祀。今晉主汾而滅之矣。由是觀之,則臺駘,汾神也。抑此二者,不及君身。山川之神,則水旱癘疫之災(zāi),于是乎禜(yíng,祈求神靈消除災(zāi)禍的祭祀)之。日月星辰之神,則雪霜風(fēng)雨之不時,于是乎禜之。若君身,則亦出入飲食哀樂之事也,山川星辰之神,又何為焉”?僑聞之,君子有四時:朝以聽政,晝以訪問,夕以修令,夜以安身。于是乎節(jié)宣其氣,勿使有所壅閉湫底,以露其體。茲心不爽,而昏亂百度。今無乃壹之,則生疾矣。僑又聞之,內(nèi)官不及同姓,其生不殖,美先盡矣,則相生疾,君子是以惡之。故《志》曰:‘買妾不知其姓,則卜之?!`此二者,古之所慎也。男女辨姓,禮之大司也。今君內(nèi)實有四姬焉,其無乃是也乎?若由是二者,弗可為也已。四姬有省猶可,無則必生疾矣。”叔向曰:“善哉!肸未之聞也。此皆然矣?!?span lang="EN-US">

晉平公有病,鄭伯派子產(chǎn)去到晉國聘問,同時探視病情。叔向詢問子產(chǎn)說:“寡君的疾病,卜人說‘是實沈、臺駘在作怪’,太史不知道他們,謹(jǐn)敢請問這是什么神靈?”子產(chǎn)說:“從前高辛氏有兩個兒子,大的叫閼伯,小的叫實沈,住在大樹林里,不能相容,每天使用武器互相攻打。帝堯認(rèn)為他們不好,把閼伯遷移到商丘,用大火星來定時節(jié)。商朝人沿襲下來,所以大火星成了商星。把實沈遷移到大夏,用參星來定時節(jié),唐國人沿襲下來,以歸服事奉夏朝、商朝。它的末世叫做唐叔虞。正當(dāng)武王的邑姜懷著太叔的時候,夢見天帝對自己說:‘我為你的兒子起名為虞,準(zhǔn)備將唐國給他,屬于參星,而繁衍養(yǎng)育他的子孫。’等到生下來,有紋路在他掌心像虞字,就名為虞。等到成王滅了唐國,就封給了太叔,所以參星是晉國的星宿。從這里看來,那么實沈就是參星之神了。從前金天氏有后代叫做昧,做水官,生了允格、臺駘。臺駘能世代為官,疏通汾水、洮水,堵住大澤,帶領(lǐng)人們就住在廣闊的高平的地區(qū)。顓頊因此嘉獎他,把他封在汾川,沈、姒、蓐、黃四國世代守著他的祭祀?,F(xiàn)在晉國主宰了汾水一帶而滅掉了這四個國家。從這里看來,那么臺駘就是汾水之神了。然而這兩位神靈與晉君之病無關(guān)。山川的神靈,遇到水旱瘟疫這些災(zāi)禍就向他們祭祀禳災(zāi)。日月星辰的神靈,遇到雪霜風(fēng)雨不合時令,就向他們祭祀禳災(zāi)。至于疾病在您身上,也就是由于勞逸、飲食、哀樂不適度的緣故。山川、星辰的神靈又哪能降病給您呢?僑聽說,君子有四段時間,早晨用來聽取政事,白天用來調(diào)查詢問,晚上用來確定政令,夜里用來安歇身體。在這時就可以有節(jié)制地散發(fā)體氣,別讓它有所壅塞以使身體衰弱。心里不明白這些,就會使百事昏亂。現(xiàn)在恐怕是體氣用在一處,就生病了。僑又聽說,國君的妻妾不能有同姓,因為子孫不能昌盛。美人都占盡了,那么就會得病,君子因此討厭這個。所以《志》說:‘買姬妾侍女不知道她的姓,就占卜一下?!`反這兩條,古代是很慎重的。男女要辨別姓氏,這是禮儀的大事?,F(xiàn)在君王的宮里有四個姬姓侍妾,那恐怕就是為了這個緣故吧!如果是由于這兩條,病就不能治了。去掉這四個姬姓女子還可以,否則就必然得病了?!笔逑蛘f:“好啊,肸沒有聽說過呢,所說都是對的啊?!?span lang="EN-US">

叔向出,行人揮送之。叔向問鄭故焉,且問子皙。對曰:“其與幾何?無禮而好陵人,怙富而卑其上,弗能久矣?!?span lang="EN-US">

叔向出來,行人子羽送他。叔向詢問鄭國的情況,同時詢問子皙的情況。子羽回答說:“他還能活多久?沒有禮儀而喜歡凌駕于人,仗著富有而輕視他的上級,不能長久了?!?span lang="EN-US">

晉侯聞子產(chǎn)之言,曰:“博物君子也。”重賄之。

晉平公聽說了子產(chǎn)的話,說:“他是知識淵博的君子啊?!彼徒o子產(chǎn)以很厚的財物。

晉侯求醫(yī)于秦。秦伯使醫(yī)和視之,曰:“疾不可為也。是謂:‘近女室,疾如蠱。非鬼非食,惑以喪志。良巨將死,天命不佑’”公曰:“女不可近乎?”對曰:“節(jié)之。先王之樂,所以節(jié)百事也。故有五節(jié),遲速本末以相及,中聲以降,五降之后,不容彈矣。于是有煩手淫聲,慆tāo,使心淫)(使耳塞)心耳,乃忘平和,君子弗德也。物亦如之,至于煩,乃舍也已,無以生疾。君子之近琴瑟,以儀節(jié)也,非以慆心也。天有六氣,降生五味,發(fā)為五色,征為五聲,淫生六疾。六氣曰陰、陽、風(fēng)、雨、晦、明也。分為四時,序為五節(jié),過則為災(zāi)。陰淫寒疾,陽淫熱疾,風(fēng)淫末疾,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心疾。女,陽物而晦時,淫則生內(nèi)熱惑蠱之疾。今君不節(jié)不時,能無及此乎?”

晉平公在秦國求醫(yī),秦景公讓醫(yī)和為他看病。醫(yī)和說:“病不能治了,這叫做親近女人,得病好像蠱惑。不是由于鬼神,也不是由于飲食,而是被女色迷惑而喪失了意志。良臣將要死去,上天不能保佑?!睍x平公問:“女人不能親近嗎?”醫(yī)和回答說:“節(jié)制它。先王的音樂,是用來節(jié)制百事的,所以有五聲的節(jié)奏,快慢、本末以互相調(diào)節(jié),聲音和諧然后降下來。五聲下降后,就不允許再彈了。這時候再彈就有了繁復(fù)的手法和靡靡之音,使人心煩耳亂,就會忘記了平正和諧,因此君子是不聽的。事情也像音樂一樣,一到過度,就應(yīng)該停止,不要因此得病。君子接近妻室,是用禮來節(jié)制的,不是用來煩心的。天有六種氣候,派生為五種口味,表現(xiàn)為五種顏色,應(yīng)驗為五種聲音。凡是過了頭就會發(fā)生六種疾病。六種氣候就叫做陰、晴、風(fēng)、雨、夜、晝,分為四段時間,順序為五聲的節(jié)奏,過了頭就是災(zāi)禍:陰沒有節(jié)制是寒病,陽沒有節(jié)制是熱病,風(fēng)沒有節(jié)制是四肢病,雨沒有節(jié)制是腹病,夜里沒有節(jié)制是迷惑病,白天沒有節(jié)制是心病。女人,屬于陽事而時間在夜里,對女人沒有節(jié)制就會發(fā)生內(nèi)熱蠱惑的疾病?,F(xiàn)在您沒有節(jié)制不分晝夜,能不到這個地步嗎?”

出,告趙孟。趙孟曰:“誰當(dāng)良臣?”對曰:“主是謂矣!主相晉國,于今八年,晉國無亂,諸侯無闕,可謂良矣。和聞之,國之大臣,榮其寵祿,任其寵節(jié),有災(zāi)禍興而無改焉,必受其咎。今君至于淫以生疾,將不能圖恤社稷,禍?zhǔn)氪笱桑≈鞑荒苡?,吾是以云也?!壁w孟曰:“何謂蠱”對曰:“淫溺惑亂之所生也。于文,皿蟲為蠱。谷之飛亦為蠱。在《周易》,女惑男,風(fēng)落山,謂之《蠱》。皆同物也?!壁w孟曰:“良醫(yī)也?!焙衿涠Y歸之。

醫(yī)和出來,告訴趙孟。趙孟說:“誰相當(dāng)于良臣?”醫(yī)和說:“就是您了。您輔佐晉國,到現(xiàn)在八年,晉國沒有動亂,諸侯沒有缺失,可以說是良了。和聽說,國家的大臣,光榮地受到信任和爵祿,承擔(dān)國家的大事。有災(zāi)禍發(fā)生卻不能改變作法,必然受到災(zāi)殃?,F(xiàn)在國君到了沒有節(jié)制的程度因而得病,將要不能為國家圖謀考慮,還有比這更大的災(zāi)禍嗎?您不能禁止,我因此才這樣說?!壁w孟說:“什么叫做蠱?”醫(yī)和回答說:“這是沉迷惑亂所引起的。在文字里,器皿中毒蟲是蠱。稻谷中的飛蟲也是蠱。在《周易》里,女人迷惑男人,大風(fēng)吹落山木叫做《蠱》。這都是同類事物?!壁w孟說:“真是好醫(yī)生啊?!辟浗o他很重的禮物而讓他回去。

楚公子圍使公子黑肱、伯州犁城犫chōu、櫟、郟,鄭人懼。子產(chǎn)曰:“不害。令尹將行大事,而先除二子也。禍不及鄭,何患焉?”

楚國的公子圍派公子黑肱、伯州犁在犫、櫟、郟地筑城,鄭國人害怕。子產(chǎn)說:“沒有妨害。令尹準(zhǔn)備干大事而先除掉這兩位。禍患不會到達鄭國,擔(dān)心什么?”

冬,楚公子圍將聘于鄭,伍舉為介。未出竟,聞王有疾而還。伍舉遂聘。十一月己酉,公子圍至,入問王疾,縊而弒之。遂殺其二子幕及平夏。右尹子干出奔晉。宮廄尹子皙出奔鄭。殺大宰伯州犁于郟。葬王于郟,謂之郟敖。使赴于鄭,伍舉問應(yīng)為后之辭焉。對曰:“寡大夫圍?!蔽榕e更之曰:“共王之子圍為長。”

冬季,楚國的公子圍準(zhǔn)備到晉國聘問,伍舉作為副手。沒有走出國境,聽說楚王有病而回來,伍舉就到鄭國聘問。十一月初四日,公子圍到達,進宮問候楚王的病情,把楚王勒死了,并乘機殺了他的兩個兒子幕和平夏。右尹子干逃亡到晉國,宮廄尹子皙逃亡到鄭國。把太宰伯州犁絞死在郟地。把楚王葬在郟地,稱他為郟敖。派使者發(fā)訃告到鄭國,伍舉問使者關(guān)于繼承人的措辭,使者說:“寡大夫圍?!蔽榕e改正說:“共王的兒子圍是長子?!?span lang="EN-US">

子干奔晉,従車五乘。叔向使與秦公子同食,皆百人之餼。趙文子曰:“秦公子富。”叔向曰:“底祿以德,德鈞以年,年同以尊。公子以國,不聞以富。且夫以千乘去其國,強御已甚?!对姟吩唬骸晃牿姽?,不畏強御?!?、楚,匹也?!笔购笞优c子干齒。辭曰:“鍼懼選,楚公子不獲,是以皆來,亦唯命。且臣與羈齒,無乃不可乎?史佚有言曰:‘非羈何忌?’”

子干逃亡到晉國,跟從的車子有五輛,叔向讓他和秦公子后子食祿相同,都是一百人的口糧。趙文子說:“秦公子富有?!笔逑蛘f:“根據(jù)德行得到俸祿,德行相等根據(jù)年齡,年齡相等根據(jù)地位。公子的食祿根據(jù)他國家的大小,沒有聽說根據(jù)什么富有情況來給。而且?guī)е磺лv車子離開他的國家,強暴太過分了?!对姟氛f:‘不欺侮鰥寡,不害怕強暴?!貒?、楚國是地位相同的大國?!庇谑蔷妥尯笞雍妥痈刹⒘?。后子辭謝說:“鍼害怕被放逐,楚公子怕被懷疑,所以都來晉國,也就唯命是聽。而且下臣和旅客并列,恐怕不可以吧!史佚有話說:‘不是旅客,為什么要對他恭敬?’”

楚靈王即位,薳罷為令尹,薳啟強為大宰。鄭游吉如楚,葬郟敖,且聘立君。歸,謂子產(chǎn)曰:“具行器矣!楚王汰侈而自說其事,必合諸侯。吾往無日矣?!弊赢a(chǎn)曰:“不數(shù)年,未能也。”

楚靈王即位,薳罷作令尹,薳啟彊作太宰。鄭國的游吉到楚國參加郟敖的葬禮,同時為新國君的即位聘問?;貒髮ψ赢a(chǎn)說:“準(zhǔn)備行裝吧。楚王驕傲奢侈而自我欣賞他的所作所為,必然要會合諸侯,我沒有幾天就要前去開會了?!弊赢a(chǎn)說:“沒有幾年是辦不到的?!?span lang="EN-US">

十二月,晉既烝,趙孟適南陽,將會孟子余。甲辰朔,烝于溫。庚戌,卒。鄭伯如晉吊,及雍乃復(fù)。

十二月,晉國已經(jīng)舉行了冬祭。趙孟去到南陽,準(zhǔn)備祭祀孟子馀。初一日,在溫地家廟舉行冬祭。初七日,死去。鄭簡公到晉國吊唁,到達雍地就回去了。

  

昭公二年(前540年)

【經(jīng)】

二年春,晉侯使韓起來聘。夏,叔弓如晉。秋,鄭殺其大夫公孫黑。冬,公如晉,至河乃復(fù)。季孫宿如晉。

【傳】

二年春,晉侯使韓宣子來聘,且告為政而來見,禮也。觀書于大史氏,見《易》《象》與《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與周之所以王也。”公享之。季武子賦《綿》之卒章。韓子賦《角弓》。季武子拜,曰:“敢拜子之彌縫敝邑,寡君有望矣。”武子賦《節(jié)》之卒章。既享,宴于季氏,有嘉樹焉,宣子譽之。武子曰:“宿敢不封殖此樹,以無忘《角弓》。”遂賦《甘棠》。宣子曰:“起不堪也,無以及召公。”

二年春季,晉平公派韓宣子來魯國聘問,同時報告他掌握國政,因此來進見,這是合于禮的。韓宣子在太史那里觀看書籍,看到《易》、《像》和《魯春秋》,說:“《周禮》都在魯國了,我現(xiàn)在才知道周公的德行和周朝的所以能成就王業(yè)的緣故了。”昭公設(shè)享禮招待他,季武子賦《綿》的最后一章。韓宣子賦《角弓》這首詩。季武子參拜說:“謹(jǐn)敢拜謝您彌補敝邑,寡君有了希望了?!奔疚渥淤x了《節(jié)》的最后一章。享禮完畢,在季武子家里飲宴。有一棵好樹,韓宣子贊美它。季武子說:“宿豈敢不培植這棵樹,以不忘記《角弓》。”就賦了《甘棠》這首詩。韓宣子說:“起不敢當(dāng),趕不上召公?!?span lang="EN-US">

宣子遂如齊納幣。見子雅。子雅召子旗,使見宣子。宣子曰:“非保家之主也,不臣?!币娮游病W游惨姀?,宣子謂之如子旗。大夫多笑之,唯晏子信之,曰:“夫子,君子也。君子有信,其有以知之矣?!弊札R聘于衛(wèi)。衛(wèi)侯享之,北宮文子賦《淇澳》。宣子賦《木瓜》。

韓宣子于是就到齊國奉獻財禮。進見子雅。子雅召見子旗,讓他拜見韓宣子。韓宣子說:“這不是保住家族的大夫,不像個臣子?!边M見子尾。子尾讓彊拜見韓宣子。韓宣子對他的評價像對子旗的一樣,大夫大多譏笑他,只有晏子相信他,說:“韓先生是個君子。君子有誠心,他是很了解的。”韓宣子從齊國到衛(wèi)國聘問。衛(wèi)襄公設(shè)享禮招待他。北宮文子賦《淇澳》這首詩,韓宣子賦《木瓜》這首詩。

夏四月,韓須如齊逆女。齊陳無宇送女,致少姜。少姜有寵于晉侯,晉侯謂之少齊。謂陳無宇非卿,執(zhí)諸中都。少姜為之請曰:“送従逆班,畏大國也,猶有所易,是以亂作?!?span lang="EN-US">

夏季,四月,韓須到齊國迎接齊女少姜。齊國的陳無宇送少姜,把她送到晉國。晉平公寵愛少姜,晉平公稱她為少齊。認(rèn)為陳無宇不是卿,把他在中都抓了起來。少姜為他請求,說:“送親的人地位同于迎親的人。由于害怕大國,還有一些改變,因此才發(fā)生了混亂?!?span lang="EN-US">

叔弓聘于晉,報宣子也。晉侯使郊勞。辭曰:“寡君使弓來繼舊好,固曰:‘女無敢為賓!’徹命于執(zhí)事,敝邑弘矣。敢辱郊使?請辭?!敝吗^。辭曰:“寡君命下臣來繼舊好,好合使成,臣之祿也。敢辱大館?”叔向曰:“子叔子知禮哉!吾聞之曰:‘忠信,禮之器也。卑讓,禮之宗也。’辭不忘國,忠信也。先國后己,卑讓也。《詩》曰:‘敬慎威儀,以近有德?!蜃咏乱印!?span lang="EN-US">

叔弓到晉國聘問,這是為了回報韓宣子前來聘問的緣故。晉平公派人在郊外慰勞,叔弓辭謝說:“寡君派弓前來重修過去的友好,堅持說‘你不能作為賓客’,只要把命令上達給執(zhí)事,敝邑就大有光彩了,豈敢煩勞郊使?請允許辭謝?!闭埶≠e館,叔弓辭謝說:“寡君命令下臣前來重修過去的友好,友好結(jié)合,使命完成,這就是下臣的福祿了。豈敢住進宏大的賓館!”叔向說:“子叔子懂得禮?。∥衣犝f:‘忠信是禮的容器,卑讓是禮的根本。’言辭不忘記國家,這是忠信。先國家后自己,這是卑讓?!对姟氛f:‘不要濫用威儀,以親近有德的人?!壬呀?jīng)接近賢德了。”

秋,鄭公孫黑將作亂,欲去游氏而代其位,傷疾作而不果。駟氏與諸大夫欲殺之。子產(chǎn)在鄙,聞之,懼弗及,乘遽而至。使吏數(shù)之,曰:“伯有之亂,以大國之事,而未爾討也。爾有亂心,無厭,國不女堪。專伐伯有,而罪一也。昆弟爭室,而罪二也。薰隧之盟,女矯君位,而罪三也。有死罪三,何以堪之?不速死,大刑將至?!痹侔莼祝o曰:“死在朝夕,無助天為虐。”子產(chǎn)曰:“人誰不死?兇人不終,命也。作兇事,為兇人。不助天,其助兇人乎?”請以印為褚?guī)?。子產(chǎn)曰:“印也若才,君將任之。不才,將朝夕従女。女罪之不恤,而又何請焉?不速死,司寇將至?!逼咴氯梢?,縊。尸諸周氏之衢,加木焉。

秋季,鄭國的公孫黑準(zhǔn)備發(fā)動叛亂,想要去掉游氏而代替他的地位,由于舊傷發(fā)作,而沒有實現(xiàn)。駟氏和大夫們想要殺死公孫黑。子產(chǎn)正在邊境,聽說了這件事,害怕趕不到,乘坐了傳車到達。讓官吏歷數(shù)他的罪狀,說:“伯有那次動亂,由于當(dāng)時正致力于事奉大國,因而沒有討伐你。你有禍亂之心不能滿足,國家對你不能容忍。專權(quán)而攻打伯有,這是你罪狀的第一條。兄弟爭奪妻子,這是你罪狀的第二條。薰隧的盟會,你假托君位,這是你罪狀的第三條。有了死罪三條,怎么能夠容忍?你不快點去死,死刑就會到你的頭上?!惫珜O黑再拜叩頭,推托說:“我早晚就死,不要幫著上天來虐待我?!弊赢a(chǎn)說:“人誰不死!兇惡的人不得善終,這是天命。做了兇惡的事情,就是兇惡的人。不幫著上天,難道幫著兇惡的人?”公孫黑請求讓其子印擔(dān)任褚?guī)煹墓俾?。子產(chǎn)說:印如果有才能,國君將會任命他。如果沒有才能,將會早晚跟你去。你對自己的罪過不擔(dān)心,而又請求什么?不快點去死,司寇將要來到了?!逼咴鲁跻蝗?,公孫黑上吊死了。暴尸在周氏地方的要道上,把寫著罪狀的木頭放在尸體上。

晉少姜卒。公如晉,及河。晉侯使士文伯來辭,曰:“非伉儷也。請君無辱!”公還,季孫宿遂致服焉。叔向言陳無宇于晉侯曰:“彼何罪?君使公族逆之,齊使上大夫送之。猶曰不共,君求以貪。國則不共,而執(zhí)其使。君刑已頗,何以為盟主?且少姜有辭?!倍?,陳無宇歸。

晉國的少姜死了。魯昭公要到晉國去吊唁,到達黃河,晉平公派士文伯來辭謝,說:“不是正式的配偶,請您不必光臨。”昭公回國,季孫宿就送去了少姜下葬的衣服。叔向?qū)x平公談?wù)撽悷o宇說:“他有什么罪?君王派公族大夫迎親,齊國派上大夫送親,還說不恭敬,君王的要求也太過分了。我國自己就不恭敬,反而把齊國的使者抓起來,君王的刑罰太偏了,怎么做盟主?而且少姜曾經(jīng)為他說過話的?!倍臼拢悷o宇回國。

十一月,鄭印段如晉吊。

十一月,鄭國的印段到晉國去吊唁。

 

昭公三年(前539年)

【經(jīng)】

三年春王正月丁未,滕子原卒。夏,叔弓如滕。五月,葬滕成公。秋,小邾子來朝。八月,大雩。冬,大雨雹。北燕伯款出奔齊。

【傳】

三年春,王正月,鄭游吉如晉,送少姜之葬。梁丙與張趯tìyuè見之。梁丙曰:“甚矣哉!子之為此來也?!弊哟笫逶唬骸皩⒌靡押??昔文、襄之霸也,其務(wù)不煩諸侯。令諸侯三歲而聘,五歲而朝,有事而會,不協(xié)而盟。君薨,大夫吊,卿共葬事。夫人,士吊,大夫送葬。足以昭禮命事謀闕而已,無加命矣。今嬖寵之喪,不敢擇位,而數(shù)于守適,唯懼獲戾,豈敢憚煩?少姜有寵而死,齊必繼室。今茲吾又將來賀,不唯此行也?!睆堏屧唬骸吧圃眨∥岬寐劥藬?shù)也。然自今,子其無事矣。譬如火焉,火中,寒暑乃退。此其極也,能無退乎?晉將失諸侯,諸侯求煩不獲?!倍蠓蛲?。子大叔告人曰:“張趯有知,其猶在君子之后乎!”

三年春季,周王朝歷法的正月,鄭國的游吉到晉國去,為少姜送葬,梁丙和張趯拜見他。梁丙說:“太過分了,您為這件事情而來!”游吉說:“不得已呀!從前文公、襄公稱霸的時候,他們的事情不煩勞諸侯。命令諸侯三年一聘問,五年一朝覲,有事就會見,不和睦就結(jié)盟。國君死,大夫吊唁,卿參加安葬。夫人死,士去吊唁,大夫送葬。只要發(fā)揚禮儀、發(fā)布命令,商量補救缺失就足夠了,不再用額外的命令加于諸侯?,F(xiàn)在寵姬的喪事,別國不敢選擇適當(dāng)職位的人參加喪禮,而且禮數(shù)超過正夫人,惟恐得到罪過,豈敢怕麻煩?少姜得到寵愛而死,齊國必然繼續(xù)送女子前來?,F(xiàn)在我又一次將要來祝賀,不僅是這一趟啊。”張趯說:“好啊,我能夠聽到這樣的禮數(shù)!然而從今以后您大約沒有這樣的事情了。譬如大火星,它在天空正中,寒氣或者暑氣就要消退。這一次就是極點,能夠不衰退嗎?晉國將會失去諸侯的擁護,諸侯想要麻煩還得不到呢?!眱晌淮蠓蛲顺觥S渭嬖V別人說:“張趯明白事理,也許還是跟在君子的行列里吧!”

丁未,滕子原卒。同盟,故書名。

正月二十四日,滕成公原死了。由于是同盟國家,所以《春秋》記載他的名字。

齊侯使晏嬰請繼室于晉,曰:“寡君使嬰曰:‘寡人愿事君,朝夕不倦,將奉質(zhì)幣,以無失時,則國家多難,是以不獲。不腆先君之適,以備內(nèi)官,焜耀寡人之望,則又無祿,早世殞命,寡人失望。君若不忘先君之好,惠顧齊國,辱收寡人,徼福于大公、丁公,照臨敝邑,鎮(zhèn)撫其社稷,則猶有先君之適及遺姑姊妹若而人。君若不棄敝邑,而辱使董振擇之,以備嬪嬙,寡人之望也。’”韓宣子使叔向?qū)υ唬骸肮丫敢?。寡君不能獨任其社稷之事,未有伉儷。在縗绖之中,是以未敢請。君有辱命,惠莫大焉。若惠顧敝邑,撫有晉國,賜之內(nèi)主,豈唯寡君,舉群臣實受其貺。其自唐叔以下,實寵嘉之?!?span lang="EN-US">

齊景公派晏嬰請求繼續(xù)送女子到晉國,說:“寡君派遣嬰的時候說:‘寡人愿意奉事君王,早晚都不倦怠,要奉獻財禮而不失去定時,然而由于國家多難,因此不能前來。先君的嫡女有幸在君王的內(nèi)宮充數(shù),照亮了寡人的希望,但又沒有福氣,過早地死去了,寡人失去了希望。君王如果不忘記先君的友好,加恩顧念齊國,對寡人和睦,求福于太公、丁公,光輝照耀敝邑,鎮(zhèn)定安撫我們的國家,那么還有先君的嫡女和其余姑姐妹若干人。君王如果不拋棄敝邑,而派遣使者慎重選擇,作為姬妾,這就是寡人的希望?!表n宣子派叔向回答說:“這正是寡君的愿望。寡君不能單獨承擔(dān)國家大事,沒有正式的配偶,由于在服喪期間,因此沒有敢提出請求。君王有命令,沒有比這再大的恩惠了。如果加恩顧念敝邑,安撫晉國,賜給晉國內(nèi)主,豈獨是寡君,所有的臣下都受到他的恩賜,從唐叔以下都會尊崇贊許他?!?span lang="EN-US">

既成昏,晏子受禮。叔向従之宴,相與語。叔向曰:“齊其何如?”晏子曰:“此季世也,吾弗知。齊其為陳氏矣!公棄其民,而歸于陳氏。齊舊四量,豆、區(qū)、釜、鐘。四升為豆,各自其四,以登于釜。釜十則鐘。陳氏三量,皆登一焉,鐘乃大矣。以家量貸,而以公量收之。山木如市,弗加于山。魚鹽蜃蛤,弗加于海。民參其力,二入于公,而衣食其一。公聚朽蠹,而三老凍餒。國之諸市,屨賤踴貴。民人痛疾,而或燠休之,其愛之如父母,而歸之如流水,欲無獲民,將焉辟之?箕伯、直柄、虞遂、伯戲,其相胡公、大姬,已在齊矣。”

訂婚以后,晏子接受享禮,叔向陪他飲宴,互相談話。叔向說:“齊國怎么樣?”晏子說:“到了末世了,我不能不說齊國可能屬于陳氏了。國君不愛護他的百姓,讓他們歸附陳氏。齊國過去有四種量器,豆、區(qū)、釜、鐘。四升為一豆,各自再翻四倍,以成為一釜。十釜就是一鐘。陳氏的豆、區(qū)、釜三種量器都加大四分之一,鐘的容量就大了。他用私家的大量器借出,而用公家的小量器收回。山上的木料運到市場,價格不高于山上。魚鹽蜃蛤,價格不高于海邊。百姓力量如果分為三份,兩分歸于國君,只有一份維持衣食。國君的積蓄腐朽生蟲,而老人們卻挨凍受饑。國都的市場上,鞋子便宜而假足昂貴。百姓有痛苦疾病,陳氏就厚加賞賜。他愛護百姓如同父母,而百姓歸附如同流水。想要不得到百姓的擁護,哪里能避開?箕伯、直柄、虞遂、伯戲,他們跟隨著胡公、太姬,已經(jīng)在齊國了?!?span lang="EN-US">

叔向曰:“然。雖吾公室,今亦季世也。戎馬不駕,卿無軍行,公乘無人,卒列無長。庶民罷敝,而宮室滋侈。道堇相望,而女富溢尤。民聞公命,如逃寇仇。欒、郤、胥、原、狐、續(xù)、慶、伯,降在皂隸。政在家門,民無所依,君日不悛,以樂慆憂。公室之卑,其何日之有?《讒鼎之銘》曰:‘昧旦丕顯,后世猶怠?!瘺r日不悛,其能久乎?”

叔向說:“是呀。即使是我們公室,現(xiàn)在也是末世了。戰(zhàn)馬不駕戰(zhàn)車,卿不率領(lǐng)軍隊,公室的戰(zhàn)車沒有御者和戎右,步兵的行列沒有長官。百姓困疲,而宮室更加奢侈。道路上餓死的人墳堆一個接著一個可以互相看見,而寵姬的家里財富特別多,百姓聽到國君的命令,好像躲避仇敵一樣。欒、郤、胥、原、狐、續(xù)、慶、伯這八家已經(jīng)降為低賤吏役,政事在于私家,百姓無依無靠。國君毫不改悔,用歡樂來排遣憂患。公室的卑微,還能有幾天?讒鼎上的銘文說,‘黎明即起,聲名可以顯赫,子孫后代還會懈怠’,何況毫不改悔,他能夠長久嗎?”

晏子曰:“子將若何?”叔向曰:“晉之公族盡矣。肸聞之,公室將卑,其宗族枝葉先落,則公従之。肸之宗十一族,唯羊舌氏在而已。肸又無子。公室無度,幸而得死,豈其獲祀?”

晏子說:“您打算怎么辦?”叔向說:“晉國的公族完結(jié)了。肸聽說,公室將要卑微,它的宗族像樹葉一樣先落,公室就跟著凋零了。肸的一宗十一族,只有羊舌氏還在。肸又沒有好兒子,公室又沒有法度,得到善終就是僥幸,難道還會受到祭祀?”

初,景公欲更晏子之宅,曰:“子之宅近市,湫隘囂塵,不可以居,請更諸爽塏者?!鞭o曰:“君之先臣容焉,臣不足以嗣之,于臣侈矣。且小人近市,朝夕得所求,小人之利也。敢煩里旅?”公笑曰:“子近市,識貴賤乎?”對曰:“既利之,敢不識乎?”公曰:“何貴何賤?”于是景公繁于刑,有鬻踴者。故對曰:“踴貴屨賤。”既已告于君,故與叔向語而稱之。景公為是省于刑。君子曰:“仁人之言,其利博哉。晏子一言而齊侯省刑。《詩》曰:‘君子如祉,亂庶遄已?!涫侵^乎!”

當(dāng)初,齊景公要為晏子更換住宅,說:“您的住房靠近市區(qū),低濕狹小,喧鬧多塵,不能居住,請您換到高爽明亮的房子里去?!标套愚o謝說:“君王的先臣住在這里,下臣不足以繼承祖業(yè),住在里邊已經(jīng)過分了。而且小人靠近市場,早晚能得到所需要的東西,這是小人的利益,豈敢麻煩鄰里大眾為我造新房子?”齊景公笑著說:“您靠近市場,知道物價的貴賤嗎?”晏子回答說:“既然以它為利,哪能不知道呢?”景公說:“什么貴?什么賤?”當(dāng)時,齊景公濫用刑罰,有出賣假腿的,所以晏子回答說:“假腿貴,鞋子賤?!标套右呀?jīng)告訴國君,所以跟叔向說話的時候也談到這個。齊景公為此就減省了刑罰。君子說:“仁人的話,它的利益多么廣大??!晏子一句話,齊侯就減省刑罰?!对姟氛f,‘君子如果喜悅,禍亂庶幾乎很快停歇’,說的就是這個吧!”

及宴子如晉,公更其宅,反,則成矣。既拜,乃毀之,而為里室,皆如其舊。則使宅人反之,曰:“諺曰:‘非宅是卜,唯鄰是卜?!酉炔粪徱?,違卜不祥。君子不犯非禮,小人不犯不祥,古之制也。吾敢違諸乎?”卒復(fù)其舊宅。公弗許,因陳桓子以請,乃許之。

等到晏子去晉國,齊景公更換他的住宅,回來,新屋就已經(jīng)完工。晏子拜謝以后,就拆毀了新房而建造鄰居的房屋,恢復(fù)如原來的一樣,讓原來的住戶回來,說:“俗話說:‘不是住宅需要占卜,惟有鄰居需要占卜?!@幾位已經(jīng)先占卜鄰居了,違背占卜不祥。君子不去做不合禮的事情,小人不去做不祥的事情,這是古代的制度,我敢違背它嗎?”終于恢復(fù)了舊居。齊景公開始不允許,晏子托除桓子代為請求,齊景公才允許了。

夏四月,鄭伯如晉,公孫段相,甚敬而卑,禮無違者。晉侯嘉焉,授之以策,曰:“子豐有勞于晉國,余聞而弗忘。賜女州田,以胙乃舊勛?!辈侔莼?,受策以出。君子曰:“禮,其人之急也乎!伯石之汰也,一為禮于晉,猶荷其祿,況以禮終始乎?《詩》曰:‘人而無禮,胡不遄死?’其是之謂乎!”

夏季,四月,鄭簡公到晉國,公孫段作為相禮者,很恭敬而卑躬屈節(jié),禮儀沒有違背的。晉平公贊許,把策書授給公孫段,說:“子豐在晉國有過功勞,我聽說了以后不會忘記。賜給你州縣的土田,以報答你們過去的勛勞。”公孫段再拜叩頭,接受了策書而去,君子說:“禮儀,大約是人所急迫需要的吧!公孫段這樣驕傲,一旦在晉國有了禮儀,尚且承受了它的福祿,何況始終都有禮儀呢?《詩》說,‘人沒有禮儀,為什么不快點死’,說的就是這個吧!”

初,州縣,欒豹之邑也。及欒氏亡,范宣子、趙文子、韓宣子皆欲之。文子曰:“溫,吾縣也。”二宣子曰:“自郤稱以別,三傳矣。晉之別縣不唯州,誰獲治之?”文子病之,乃舍之。二子曰:“吾不可以正議而自與也。”皆舍之。及文子為政,趙獲曰:“可以取州矣?!蔽淖釉唬骸巴?!二子之言,義也。違義,禍也。余不能治余縣,又焉用州?其以徼禍也?君子曰:‘弗知實難。’知而弗従,禍莫大焉。有言州必死?!?span lang="EN-US">

當(dāng)初,州縣是欒豹的采邑。等到欒氏滅亡,范宣子、趙文子、韓宣子都想要這塊地方。趙文子說:“溫縣,是我的縣?!眱蓚€宣子說:“從郤稱劃分州縣以來,已經(jīng)傳了三家了。晉國把一縣劃分為二的不僅只州縣,誰能夠按劃分前的情況去治理它?”趙文子感到慚愧,就放棄了州縣。兩個宣子說:“我們不能口頭上公正,而把好處給自己。”就都放棄了。等到趙文子執(zhí)政,趙獲說:“可以把州縣拿過來了。”趙文子說:“出去!這兩位的話,是合于道義的。違背道義,就是禍患。我不能治理我的封邑,又哪里用得著州縣,而去自找禍患?君子說:‘不知道禍患是很難的?!懒瞬徽罩?,沒有比這再大的禍患了。再有人提到州縣的一定處死!”

豐氏故主韓氏,伯石之獲州也,韓宣子為請之,為其復(fù)取之之故。

豐氏原來住在韓氏家里,公孫段得到州縣,是韓宣子為公孫段請求的,這是為了他可以再次取得州縣的緣故。

五月,叔弓如滕,葬滕成公,子服椒為介。及郊,遇懿伯之忌,敬子不入?;莶唬骸肮掠泄?,無私忌,椒請先入?!蹦讼仁莛^。敬子従之。

五月,叔弓到滕國去,參加滕成公的葬禮,子服椒作為副手。到達郊外,碰上懿伯的忌日,叔弓便不進入滕國。子服椒說:“公家的事情只能考慮公家的利益,沒有私家的忌避。椒請求先進入?!庇谑蔷拖茸∵M賓館。叔弓聽從了他的意見。

晉韓起如齊逆女。公孫蠆為少姜之有寵也,以其子更公女而嫁公子。人謂宣子:“子尾欺晉,晉胡受之?”宣子曰:“我欲得齊而遠其寵,寵將來乎?”

晉國的韓起到齊國迎接齊女。公孫蠆因為少姜受到寵愛,把他的女兒更換了齊景公的女兒,而把齊景公的女兒嫁給別人。別人對韓宣子說:“子尾欺騙晉國,晉國為什么接受?”韓宣子說:“我們想要得到齊國,卻反而疏遠他的寵臣,寵臣能夠來嗎?”

秋七月,鄭罕虎如晉,賀夫人,且告曰:“楚人日征敝邑,以不朝立王之故。敝邑之往,則畏執(zhí)事其謂寡君‘而固有外心?!洳煌?,則宋之盟云。進退罪也。寡君使虎布之?!毙邮故逑?qū)υ唬骸熬羧栌泄丫诔魏??修宋盟也。君茍思盟,寡君乃知免于戾矣。君若不有寡君,雖朝夕辱于敝邑,寡君猜焉。君實有心,何辱命焉?君其往也!茍有寡君,在楚猶在晉也?!?span lang="EN-US">

秋季,七月,鄭國的罕虎到晉國去,祝賀夫人,并且報告說:“楚國人每天來問敝邑不去朝賀他們新立國君的原因。如果敝邑派人前去,就害怕執(zhí)事會說寡君本來就有心向外。如果不去,那么在宋國的盟約又規(guī)定了是要去朝見的。進退都是罪過。寡君派虎前來陳述?!毙优墒逑蚧卮鹫f:“君王如果心向著寡君,在楚國有什么害處?這是為了重修在宋國盟會的友好。君王如果想到盟約,寡君就知道可以免于罪過了。君王如果心中沒有寡君,雖然早晚光臨敝邑,寡君也會猜疑的。君王果真實心向寡君,何必來告訴寡君。君王還是前去吧!如果心向寡君,在楚國在晉國都是一樣的?!?span lang="EN-US">

張趯使謂大叔曰:“自子之歸也,小人糞除先人之敝廬,曰子其將來。今子皮實來,小人失望?!贝笫逶唬骸凹v,不獲來,畏大國,尊夫人也。且孟曰:‘而將無事?!鼛籽?。”

張趯派人對太叔說:“自從您回去以后,小人掃除先人的破舊房子,說,‘您可能會來的?!F(xiàn)在子皮來了,小人失去了希望?!碧逭f:“吉的地位低下,不能前來,這是由于害怕大國、尊敬夫人的緣故。而且孟說‘你將要沒事了’,吉大概沒事了?!?span lang="EN-US">

小邾穆公來朝。季武子欲卑之,穆叔曰:“不可。曹、滕、二邾,實不忘我好,敬以逆之,猶懼其貳。又卑一睦,焉逆群好也?其如舊而加敬焉!《志》曰:‘能敬無災(zāi)?!衷唬骸茨鎭碚撸焖R?。’”季孫従之。

小邾穆公前來朝見,季武子不想用諸侯的禮儀接待他。穆叔說:“不行。曹國、滕國和兩個邾國確實沒有忘記和我國的友好,恭恭敬敬的迎接他,還害怕他有二心,反而又降低一個友好國家的地位,怎么能迎接許多友好國家呢?還是像過去一樣更加恭敬些。《志》說:‘能夠恭敬沒有災(zāi)禍?!终f:‘恭敬地迎接前來的人,這就是上天降福的原因?!奔緦O聽從了他的話。

八月,大雩,旱也。

八月,舉行大雩祭,這是由于旱災(zāi)的緣故。

齊侯田于莒,盧蒲嫳(piè)見,泣且請曰:“余發(fā)如此種種,余奚能為?”公曰:“諾,吾告二子?!睔w而告之。子尾欲復(fù)之,子雅不可,曰:“彼其發(fā)短而心甚長,其或?qū)嬏幬乙?。”九月,子雅放盧蒲嫳于北燕。

齊景公在莒地打獵,盧蒲嫳進見,哭泣,而且請求說:“我的頭發(fā)這么短,我還能做什么?”齊景公說:“好。我告訴那兩位?!被厝ヒ院缶透嬖V了子尾和子雅。子尾想要讓他官復(fù)原位,子雅不同意,說:“他的頭發(fā)短,心計長,他也許要睡在我的皮上了?!本旁拢友虐驯R蒲嫳放逐到北燕。

燕簡公多嬖寵,欲去諸大夫而立其寵人。冬,燕大夫比以殺公之外嬖。公懼,奔齊。書曰:“北燕伯款出奔齊?!弊镏?。

燕簡公有很多寵愛的人,想要去掉大夫們而立寵臣為大夫。冬季,燕國的大夫們勾結(jié)起來殺死了簡公的寵臣。簡公害怕,逃亡到齊國?!洞呵铩酚涊d說“北燕伯款出奔齊”,這是說他有罪。

十月,鄭伯如楚,子產(chǎn)相。楚子享之,賦《吉日》。既享,子產(chǎn)乃具田備,王以田江南之夢。

十月,鄭簡公去到楚國,子產(chǎn)作為相禮者。楚靈王設(shè)享禮招待鄭簡公,賦《吉日》這首詩。享禮結(jié)束,子產(chǎn)就準(zhǔn)備了打獵用具,楚靈王和鄭簡公在江南的云夢打獵。

齊公孫灶卒。司馬灶見晏子,曰:“又喪子雅矣?!标套釉唬骸跋б玻∽悠觳幻?,殆哉!姜族弱矣,而媯將始昌。二惠競爽,猶可,又弱一個焉,姜其危哉!”

齊國的公孫灶死了。司馬灶進見晏子,說:“又失去了子雅了?!标套诱f:“可惜?。∽悠觳荒苊庥诘溁?,危險?。〗逑魅趿?,而媯氏將要開始昌盛?;莨膬蓚€子孫剛強明白,還可以維持姜氏,又喪失了一個,姜氏恐怕危險呀!”

 

昭公四年(前538年)

【經(jīng)】

四年春王正月,大雨雹。夏,楚子、蔡侯、陳侯、鄭伯、許男、徐子、滕子、頓子、胡子、沈子、小邾子、宋世子佐、淮夷會于申。楚子執(zhí)徐子。秋七月,楚子、蔡侯、陳侯、許男、頓子、胡子、沈子、淮夷伐吳,執(zhí)齊慶封,殺之。遂滅賴。九月,取鄫。冬十有二月乙卯,叔孫豹卒。

【傳】

四年春,王正月,許男如楚,楚子止之,遂止鄭伯,復(fù)田江南,許男與焉。

四年春季,周王朝歷法的正月,許悼公到楚國,楚靈王留下了他,也就留下鄭簡公,再次到江南打獵,許悼公參加了。

使椒舉如晉求諸侯,二君待之。椒舉致命曰:“寡君使舉曰:‘日君有惠,賜盟于宋,曰:晉、楚之従,交相見也。以歲之不易,寡人愿結(jié)歡于二三君?!古e請間。君若茍無四方之虞,則愿假寵以請于諸侯?!?span lang="EN-US">

楚靈王派椒舉去到晉國去求得諸侯的擁護,鄭簡公、許悼公在這里等待,椒舉傳達楚靈王的命令說:“寡君派遣舉前來的時候說:從前蒙貴君的恩惠,賜給敝邑在宋國結(jié)盟,說:‘從前跟從晉國和楚國的國家互相朝見。’由于近年來多難,寡人愿意討取幾位國君的歡心,派舉前來請您在閑空時聽取寡人的請求。您如果對四方邊境沒有憂患,那么就希望借您的影響向諸侯請求?!?span lang="EN-US">

晉侯欲勿許。司馬侯曰:“不可。楚王方侈,天或者欲逞其心,以厚其毒而降之罰,未可知也。其使能終,亦未可知也。晉、楚唯天所相,不可與爭。君其許之,而修德以待其歸。若歸于德,吾猶將事之,況諸侯乎?若適淫虐,楚將棄之,吾又誰與爭?”曰:“晉有三不殆,其何敵之有?國險而多馬,齊、楚多難。有是三者,何鄉(xiāng)而不濟?”對曰:“恃險與馬,而虞鄰國之難,是三殆也。四岳、三涂、陽城、大室、荊山、中南,九州之險也,是不一姓。冀之北土,馬之所生,無興國焉。恃險與馬,不可以為固也,従古以然。是以先王務(wù)修德音以亨神人,不聞其務(wù)險與馬也。鄰國之難,不可虞也?;蚨嚯y以固其國,啟其疆土;或無難以喪其國,失其守宇。若何虞難?齊有仲孫之難而獲桓公,至今賴之。晉有里、丕之難而獲文公,是以為盟主。衛(wèi)、邢無難,敵亦喪之。故人之難,不可虞也。恃此三者,而不修政德,亡于不暇,又何能濟?君其許之!紂作淫虐,文王惠和,殷是以隕,周是以興,夫豈爭諸侯?”乃許楚使。使叔向?qū)υ唬骸肮丫猩琊⒅?,是以不獲春秋時見。諸侯,君實有之,何辱命焉?”椒舉遂請昏,晉侯許之。

晉平公不想允許。司馬侯說:“不行。楚靈王做事正在胡作妄為的時侯,上天也許是想讓他滿足愿望,以增加他的劣跡,然后給他降下懲罰,這是說不定的?;蛘咦屗靡陨平K,這也是說不定的。晉國和楚國的霸業(yè)只有靠上天的幫助,而不是彼此可以爭奪的。君王還是允許他,而修明德行以等待他的結(jié)局。如果歸結(jié)到德行,我們還要去事奉他,何況諸侯?如果走到荒淫暴虐,楚國自己會拋棄他,我們又與誰去爭奪?”晉平公說:“晉國有三條可以免于危險,還有誰能和我們相比?國家的地勢險要而多產(chǎn)馬匹,齊國、楚國禍難又多。有這三條,到哪兒不成功?”司馬侯回答說:“仗著地勢險要和馬匹,而對鄰國幸災(zāi)樂禍,這是三條危險。四岳、三涂、陽城、太室、荊山、中南,都是九州中的險要地方,它們并不屬于一姓所有。冀州的北部,是出產(chǎn)馬的地方,并沒有新興的國家。仗著地勢險要和馬匹,不能鞏固,從古以來就是這樣。因此國君致力于修明德行來溝通神和人,沒有聽說他致力于地形險要和馬匹的。鄰國的禍難,是不能以此來高興的?;蛘呤怯捎诙嘤械滊y而鞏固了國家,開辟了疆土。或者是由于沒有禍難而喪失了國家,失掉了疆土,怎么能幸災(zāi)樂禍?齊國發(fā)生了仲孫的禍難,因而桓公得為霸主,到今天齊國還靠著他的余蔭。晉國發(fā)生了里克、丕鄭的禍難因而文公回國,因此當(dāng)了盟主。衛(wèi)國、邢國沒有禍難,敵人也就滅了它們。所以別人的禍難是不能去高興的。依仗這三條,而不去修明政事和德行,挽救危亡還來不及,又怎么能夠成功?您還是允許他們。殷紂王淫亂暴虐,文王仁慈和藹。殷朝因此滅亡,周朝因此興起,難道只是在于爭奪諸侯?”晉平公就允許了楚國使者的請求,派叔向回答說:“寡君因為有國家大事,所以不能在春秋兩季按時進見。至于諸侯,他們本來就跟著君王,何必再惠賜命令呢?”椒舉就為楚靈王求婚,晉平公答應(yīng)了婚事。

楚子問于子產(chǎn)曰:“晉其許我諸侯乎?”對曰:“許君。晉君少安,不在諸侯。其大夫多求,莫匡其君。在宋之盟,又曰如一,若不許君,將焉用之?”王曰:“諸侯其來乎?”對曰:“必來。従宋之盟,承君之歡,不畏大國,何故不來?不來者,其魯、衛(wèi)、曹、邾乎?曹畏宋,邾畏魯,魯、衛(wèi)逼于齊而親于晉,唯是不來。其余,君之所及也,誰敢不至?”王曰:“然則吾所求者,無不可乎?”對曰:“求逞于人,不可;與人同欲,盡濟?!?span lang="EN-US">

楚靈王向子產(chǎn)詢問說:“晉國會允許諸侯歸服我國嗎?”子產(chǎn)說:“會允許君王的。晉平公貪圖小的安逸,志向不在于諸侯。他的大夫們多所需求,不能幫助國君。在宋國的盟約又說兩國友好如同一國。如果不允許君王,哪里用得著在宋國的盟約?”楚靈王說:“諸侯會來嗎?”子產(chǎn)說:“一定來。服從在宋國的盟約,取得君王的歡心,不害怕晉國,為什么不來?不來的國家,大約是魯、衛(wèi)、曹、邾幾個國家吧!曹國害怕宋國,邾國害怕魯國,魯國、衛(wèi)國為齊國所逼迫而親近晉國,因此不來。其余的國家,是君王的威力所能達到的,誰敢不來?”楚靈王說:“那么我所要求的沒有不行的了?”子產(chǎn)回答說:“在別人那里求取快意,不行。和別人愿望相同,都能成功。”

大雨雹。季武子問于申豐曰:“雹可御乎?”對曰:“圣人在上,無雹,雖有,不為災(zāi)。古者,日在北陸而藏冰;西陸,朝覿而出之。其藏冰也,深山窮谷,固陰冱寒,于是乎取之。其出之也,朝之祿位,賓食喪祭,于是乎用之。其藏之也,黑牲、秬黍,以享司寒。其出之也,桃弧、棘矢,以除其災(zāi)。其出入也時。食肉之祿,冰皆與焉。大夫命婦,喪浴用冰。祭寒而藏之,獻羔而啟之,公始用之?;鸪龆呝x。自命夫、命婦,至于老疾,無不受冰。山人取之,縣人傳之,輿人納之,隸人藏之。夫冰以風(fēng)壯,而以風(fēng)出。其藏之也周,其用之也遍,則冬無愆陽,夏無伏陰,春無凄風(fēng),秋無苦雨,雷不出震,無災(zāi)霜雹,癘疾不降,民不夭札。今藏川池之冰,棄而不用。風(fēng)不越而殺,雷不發(fā)而震。雹之為災(zāi),誰能御之?《七月》之卒章,藏冰之道也。”

天下大雨和冰雹。季武子向申豐詢問說:“冰雹可以防止嗎?”申豐說:“圣人在上面,沒有冰雹。即使有也不成災(zāi)。在古代,太陽在虛宿和危宿的位置上就藏冰,昴宿和畢宿在早晨出現(xiàn)就把冰取出來。當(dāng)藏冰的時候,深山窮谷,凝聚著陰寒之氣,就在這里鑿取。當(dāng)把冰取出來的時候,朝廷上有祿位的人,迎賓、用膳、喪事、祭祀,就在這里取用。當(dāng)收藏冰的時候,用黑色的公羊和黑色的黍子來祭祀司寒之神。當(dāng)把冰取出的時候,門上掛上桃木弓、荊棘箭,來消除災(zāi)難。冰的收藏取出都按一定的時令。凡是祿位足以吃肉的官吏,都是有資格用冰的。大夫和妻子死后洗擦身體要用冰。祭祀司寒之神而加以收藏,奉獻羔羊祭祖打開冰室,國君最早使用。大火星出現(xiàn)而分配完畢,從大夫和他們的妻子以至于老弱的生病的,沒有人不分到冰。小官在深山中鑿取冰,縣正運輸,輿人交付,隸人收藏。冰由于寒風(fēng)而堅固,而由于春風(fēng)而取出使用。它的收藏周密,它的使用普遍,那就冬天沒有溫暖,夏天沒有陰寒,春天沒有凄風(fēng)。秋天沒有苦雨,雷鳴不傷人,霜雹不成災(zāi),瘟疫不流行,百姓不死于傳染病。現(xiàn)在收藏著河川池塘的冰放在那里不用,風(fēng)不散而草木凋零,雷不鳴而畜傷亡,冰雹成災(zāi),誰能夠防止它?《七月》這首詩的最后一章,就是藏冰的道理?!?span lang="EN-US">

夏,諸侯如楚,魯、衛(wèi)、曹、邾不會。曹、邾辭以難,公辭以時祭,衛(wèi)侯辭以疾。鄭伯先待于申。六月丙午,楚子合諸侯于申。椒舉言于楚子曰:“臣聞諸侯無歸,禮以為歸。今君始得諸侯,其慎禮矣。霸之濟否,在此會也。夏啟有鈞臺之享,商湯有景亳之命,周武有孟津之誓,成有岐陽之搜,康有酆宮之朝,穆有涂山之會,齊桓有召陵之師,晉文有踐土之盟。君其何用?宋向戌、鄭公孫僑在,諸侯之良也,君其選焉?!蓖踉唬骸拔嵊谬R桓?!蓖跏箚柖Y于左師與子產(chǎn)。左師曰:“小國習(xí)之,大國用之,敢不薦聞?”獻公合諸侯之禮六。子產(chǎn)曰:“小國共職,敢不薦守?”獻伯、子、男會公之禮六。君子謂合左師善守先代,子產(chǎn)善相小國。王使椒舉侍于后,以規(guī)過。卒事,不規(guī)。王問其故,對曰:“禮,吾所未見者有六焉,又何以規(guī)?”宋大子佐后至,王田于武城,久而弗見。椒舉請辭焉。王使往,曰:“屬有宗祧之事于武城,寡君將墮幣焉,敢謝后見?!?span lang="EN-US">

夏季,諸侯到楚國去,魯國、衛(wèi)國、曹國、邾國不參加會見。曹國、邾國用國內(nèi)不安定來推辭,魯昭公用祭祖來推辭,衛(wèi)襄公用生病來推辭。鄭簡公先在申地等待。六月十六日,楚靈王在申地會合諸侯。椒舉對楚靈王說:“下臣聽說,諸侯不歸服于別的,只歸服于有禮?,F(xiàn)在君王開始得到諸侯,對禮儀要謹(jǐn)慎啊。霸業(yè)的成功與否,都在這次會見了。夏啟有鈞臺的宴享,商湯有景亳的命令,周武王有孟津的盟誓,成王有岐陽的田獵,康王有鄷宮的朝覲,穆王有涂山的會見,齊桓公有召陵的會師,晉文公有踐土的會盟。君王打算采用哪一種?宋國的左師、鄭國的子產(chǎn)在這里,他們是諸侯大夫中的能干人物,君王可以加以挑選?!背`王說:“我采用齊桓公的方式?!背`王派人向左師和子產(chǎn)詢問禮儀。左師說:“小國學(xué)習(xí)禮儀,大國使用禮儀,豈敢不進獻所聽到的?”獻上公侯會合諸侯的禮儀六項。子產(chǎn)說:“小國以事奉大國作為職責(zé),豈敢不進獻所該做的?”獻上伯爵、子爵、男爵會見公爵的禮儀六項。君子認(rèn)為左師善于保持前代的札儀,子產(chǎn)善于輔佐小國。楚靈王讓椒舉侍從在身后,以便糾正錯誤,到事情結(jié)束,沒有任何糾正。楚靈王問他什么緣故,椒舉回答說:“禮儀,我沒有見到的有六項,又怎么糾正?”宋國的太子佐晚到,楚靈王在武城打獵,很久沒有接見他。椒舉請楚靈王辭謝他。楚靈王派使者前去,說:“在武城正有祭祀宗廟的事情,寡君將要把財禮敬獻給宗廟,謹(jǐn)為不能及時接見您而致意?!?span lang="EN-US">

徐子,吳出也,以為貳焉,故執(zhí)諸申。

徐國的國君,是吳國女子生的,楚靈王認(rèn)為他有二心,所以在申地把他逮捕了。

楚子示諸侯侈,椒舉曰:“夫六王二公之事,皆所以示諸侯禮也,諸侯所由用命也。夏桀為仍之會,有緍(mín)叛之。商紂為黎之搜,東夷叛之。周幽為大室之盟,戎狄叛之。皆所以示諸侯汰也,諸侯所由棄命也。今君以汰,無乃不濟乎?”王弗聽。

楚靈王向諸侯顯示出驕縱。椒舉說:“六王、二公的事情,都是以此向諸侯顯示禮儀,諸侯也因此而聽命。夏桀舉行仍地的會見,有緡背叛了他。商紂舉行黎地打獵,東夷背叛了他。周幽王舉行太室的盟會,戎狄背叛了他。都是以此向諸侯顯示驕縱所造成的,諸侯也因此而違命?,F(xiàn)在君王過于驕縱,恐怕不會成功吧!”楚靈王不聽。

子產(chǎn)見左師曰:“吾不患楚矣,汰而愎諫,不過十年?!弊髱熢唬骸叭?。不十年侈,其惡不遠,遠惡而后棄。善亦如之,德遠而后興?!?/span>

子產(chǎn)見到左師說:“我不擔(dān)心楚國了。驕縱又不聽勸諫,不超過十年?!弊髱熣f:“對。不是十年的驕縱,他的邪惡不會遠播。邪惡遠播然后被拋棄。善也像惡一樣,德行遠播然后興盛?!?span lang="EN-US">

秋七月,楚子以諸侯伐吳。宋大子、鄭伯先歸。宋華費遂、鄭大夫従。使屈申圍朱方,八月甲申,克之。執(zhí)齊慶封而盡滅其族。將戮慶封。椒舉曰:“臣聞無瑕者可以戮人。慶封唯逆命,是以在此,其肯従于戮乎?播于諸侯,焉用之?”王弗聽,負(fù)之斧鉞,以徇于諸侯,使言曰:“無或如齊慶封,弒其君,弱其孤,以盟其大夫?!睉c封曰:“無或如楚共王之庶子圍,弒其君、兄之子麇而代之,以盟諸侯?!蓖跏顾贇⒅?。

秋季,七月,楚靈王帶領(lǐng)諸侯進攻吳國,宋國太子佐、鄭簡公先行回國。宋國的華費遂、鄭國的大夫跟從軍隊。派屈申包圍朱方,八月某日,攻下了朱方,逮住了齊國的慶封而把他的族人全部消滅。將要誅戮慶封,椒舉說:“臣聽說沒有缺點的人才可以誅殺別人。慶封就因為違逆君命,才在這里,他肯不吭一聲地被殺戮嗎?如果丑事在諸侯中宣揚,為什么要那么做呢?”楚靈王不聽,讓慶封背上大斧頭,在諸侯軍隊中巡行示眾,讓他說:“不要有人像齊國的慶封那樣殺死他的國君,削弱國君的孤兒,來和他的大夫會盟!”慶封說:“不要有人像楚共王的庶子圍,殺死他的國君——哥哥的兒子麇而取代他,來和諸侯盟會!”楚靈王趕快讓人把他殺了。

遂以諸侯滅賴。賴子面縛銜璧,士袒,輿櫬従之,造于中軍。王問諸椒舉,對曰:“成王克許,許僖公如是,王親釋其縛,受其璧,焚其櫬?!蓖鯊局_w賴于鄢。楚子欲遷許于賴,使斗韋龜與公子棄疾城之而還。申無宇曰:“楚禍之首,將在此矣。召諸侯而來,伐國而克,城竟莫校。王心不違,民其居乎?民之不處,其誰堪之?不堪王命,乃禍亂也?!?span lang="EN-US">

楚靈王于是就帶領(lǐng)諸侯滅亡賴國。賴國的國君兩手反綁,嘴里叼著玉璧,士袒背,抬著棺材跟從,到了中軍之中。楚靈王向椒舉詢問,椒舉回答說:“成王攻克許國,許僖公就像這樣。成王親手解除他的捆綁,接受了他的玉璧,燒掉了他的棺材?!背`王聽從了他的意見。把賴國遷移到鄢地。楚靈王想要把許國遷移到賴國內(nèi),派鬬韋龜和公子棄疾為許國筑了城后才回國。申無宇說:“楚國禍難的開始將會在這里了。召集諸侯就前來,攻打別國就得勝,在邊境筑城諸侯沒有人爭論,國君的愿望都能如意,百姓能夠安居嗎?百姓不能安居,誰能夠受得了?不能忍受國君的命令,就是禍亂。”

九月,取鄫,言易也。莒亂,著丘公立而不撫鄫,鄫叛而來,故曰取。凡克邑不用師徒曰取。

九月,取得鄫國,這是說事情很容易。莒國發(fā)生動亂,莒丘公即位而不安撫鄫國,鄫國背叛而來,所以說“取”。凡是攻下城邑,不使用兵力叫做“取”。

鄭子產(chǎn)作丘賦。國人謗之,曰:“其父死于路,己為蠆尾。以令于國,國將若之何?”子寬以告。子產(chǎn)曰:“何害?茍利社稷,死生以之。且吾聞為善者不改其度,故能有濟也。民不可逞,度不可改。《詩》曰:‘禮義不愆,何恤于人言?!岵贿w矣。渾罕曰:“國氏其先亡乎!君子作法于涼,其敝猶貪。作法于貪,敝將若之何?姬在列者,蔡及曹、滕其先亡乎!逼而無禮。鄭先衛(wèi)亡,逼而無法。政不率法,而制于心。民各有心,何上之有?”

鄭國的子產(chǎn)制訂丘賦的制度,國內(nèi)的人們指責(zé)他,說:“他的父親死在路上,他自己做蝎子的尾巴,還在國內(nèi)發(fā)布命令,國家將要怎么辦?”子寬把話告訴子產(chǎn)。子產(chǎn)說:“有什么妨害?如果有利于國家,生死都不計較。而且我聽說做好事的不改變他的法制,所以能夠有所成功。百姓不能放縱,法制不能更改?!对姟氛f:‘在禮義上沒有過錯,為什么怕別人說的話。’我不改變了。”子寬說:“國氏恐怕要先滅亡吧!君子在不厚道的基礎(chǔ)上制訂法令,它的后果尚且是貪婪。在貪婪的基礎(chǔ)上制定法令,后果將會怎么樣?姬姓的國家,蔡國和曹國、滕國大約是要先滅亡的吧!因為它們逼近大國而沒有禮儀。鄭國在衛(wèi)國之前滅亡,因為它逼近大國而沒有法度。政策不遵循法度,而由自己的意志來決定。百姓各人有各人的意志,哪里能夠尊敬上面的人?”

冬,吳伐楚,入棘、櫟、麻,以報朱方之役。楚沈尹射奔命于夏汭,咸尹宜咎城鐘離,薳啟強城巢,然丹城州來。東國水,不可以城。彭生罷賴之師。

冬季,吳國進攻楚國,進入棘地、櫟地、麻地,以報復(fù)朱方這次戰(zhàn)役。楚國的沈尹射到夏汭奔赴應(yīng)命,箴尹宜咎在鐘離筑城,薳啟彊在巢地筑城,然丹在州來筑城。東部地區(qū)發(fā)生水災(zāi),不能筑城。彭生停止了賴地的筑城任務(wù)。

初,穆子去叔孫氏,及庚宗,遇婦人,使私為食而宿焉。問其行,告之故,哭而送之。適齊,娶于國氏,生孟丙、仲壬。夢天壓己,弗勝。顧而見人,黑而上僂,深目而豭(jiā,公豬)喙。號之曰:“牛!助余!”乃勝之。旦而皆召其徒,無之。且曰:“志之。”及宣伯奔齊,饋之。宣伯曰:“魯以先子之故,將存吾宗,必召女。召女,何如?”對曰:“愿之久矣?!濒斎苏僦桓娑鴼w。既立,所宿庚宗之婦人,獻以雉。問其姓,對曰:“余子長矣,能奉雉而従我矣?!闭俣娭?,則所夢也。未問其名,號之曰:“牛!”曰:“唯”。皆召其徒,使視之,遂使為豎。有寵,長使為政。公孫明知叔孫于齊,歸,未逆國姜,子明取之。故怒,其子長而后使逆之。

當(dāng)初,穆子離開宗族叔孫氏,到達庚宗,碰到一個女人,讓她私下弄點東西吃了以后就和她私通。女人問他的行動,穆子把原因告訴她,她哭著送走了穆子。去到齊國,在國氏那里娶了妻子,生了孟丙、仲壬。穆子夢見天塌下來壓著自己,要頂不住了,回頭一看,見到一個人,黑皮膚,駝背,摳眼睛,豬嘴巴,就喊叫說:“牛,來幫我!”這才頂住了。早晨召見手下人,沒有像夢中見到的人,就說:“記住這個人!”等到宣伯逃亡到齊國,穆子送給他食物。宣伯說:“魯國由于我們先人的緣故,將會保存我們的宗族,一定會召你回去。要是召你回去,怎么樣?”穆子回答說:“早就愿意了?!濒攪苏偎厝ィ桓嬖V宣伯就走了。穆子立為卿以后,在庚宗和他睡覺的女人獻上野雞。穆子問他兒子的情況,回答說:“我兒子長大了,能夠捧著野雞跟著我了?!卑押⒆诱賮硪豢矗拖衲伦铀鶋粢姷娜恕D伦記]有問他的名字,就喊他叫“?!保⒆踊卮鹫f:“唯?!蹦伦影咽窒氯硕颊賮碜屗麄兛催@個孩子,就讓他做了小臣。牛受到寵信,大了以后就讓他主管家政。穆子在齊國的時候公孫明和他很友好,穆子回國,沒有去接國姜,公孫明娶了她。穆子生氣妻子已改嫁,等兩個兒了長大以后才派人去接回魯國。

田于丘蕕(yóu),遂遇疾焉。豎牛欲亂其室而有之,強與孟盟,不可。叔孫為孟鐘,曰:“爾未際,饗大夫以落之。”既具,使豎牛請日。入,弗謁。出,命之日。及賓至,聞鐘聲。牛曰:“孟有北婦人之客?!迸瑢⑼?,牛止之。賓出,使拘而殺諸外,牛又強與仲盟,不可。仲與公御萊書觀于公,公與之環(huán)。使牛入示之。入,不示。出,命佩之。牛謂叔孫:“見仲而何?”叔孫曰:“何為?”曰:“不見,既自見矣。公與之環(huán)而佩之矣?!彼熘鹬?,奔齊。疾急,命召仲,牛許而不召。

穆子在丘蕕打獵,便得了病。豎牛想要攪亂他的家室而自己占有,一定要和孟丙盟誓,孟丙不同意。穆子為孟丙鑄造了一口鐘,說:“你還沒有入正式交際場合,在為大夫們舉行享禮的時候,舉行鐘的落成典禮?!泵媳麑⑾矶Y準(zhǔn)備好了,讓豎牛請穆子定了日期。豎牛進去了,不報告這件事。出來,假說穆子的命令定了日期。等到賓客來到,穆子聽到鐘聲。豎牛說:“孟丙那里有北邊女人的客人?!蹦伦影l(fā)怒,準(zhǔn)備前去,豎牛阻止了他??腿顺鋈ヒ院?,穆子派人拘禁了孟丙而在外邊把他殺了。豎牛硬要和仲壬盟誓,仲壬不同意。仲壬和昭公的御者萊書在公宮游玩,昭公賜給他玉環(huán)。仲壬讓豎牛送去給穆子看。豎牛進去了不給他看。出來,假說穆子的命令讓仲壬佩戴。豎牛對穆子說:“讓仲壬進見國君怎么樣?”穆子說:“為什么?”豎牛說:“不讓他進見,他自己已經(jīng)去見過了,國君給了他玉環(huán)佩在身上了?!蹦伦泳桶阎偃哨s走了,仲壬逃亡到齊國。穆子病危,命令召仲壬回來,豎牛雖答應(yīng)了,卻不去召他回來。

杜泄見,告之饑渴,授之戈。對曰:“求之而至,又何去焉?”豎牛曰:“夫子疾病,不欲見人?!笔怪灭佊趥€而退。牛弗進,則置虛,命徹。十二月癸丑,叔孫不食。乙卯,卒。牛立昭子而相之。

杜泄進見,穆子告訴他自己又饑又渴,把戈交給杜泄讓他去殺死豎牛。杜泄回答說:“找他他來了,為什么又要去掉他?”豎牛說:“他老人家病得很重,不想見人?!弊寗e人把送來的食物放在廂房里,就退出去。豎牛不把食物送進去,就倒掉了,讓人撤走食具。十二月二十六日,穆子不吃東西,二十八日死。豎牛立了昭子并輔佐他。

公使杜泄葬叔孫。豎牛賂叔仲昭子與南遺,使惡杜泄于季孫而去之。杜泄將以路葬,且盡卿禮。南遺謂季孫曰:“叔孫未乘路,葬焉用之?且冢卿無路,介卿以葬,不亦左乎?”季孫曰:“然?!笔苟判股崧?。不可,曰:“夫子受命于朝,而聘于王。王思舊勛而賜之路。復(fù)命而致之君,君不敢逆王命而復(fù)賜之,使三官書之。吾子為司徒,實書名。夫子為司馬,與工正書服。孟孫為司空,以書勛。今死而弗以,同棄君命也。書在公府而弗以,是廢三官也。若命服,生弗敢服,死又不以,將焉用之?”乃使以葬。

魯昭公派杜泄安葬穆子,豎牛把財貨送給叔仲昭子和南遺,讓他們在季孫那里說杜泄的壞話,而去掉他。杜泄準(zhǔn)備用路車隨葬,并且全部按照卿的禮儀安葬。南遺對季孫說:“叔孫沒有乘坐過路車,怎么能用它安葬?而且正卿沒有路車,副卿用來隨葬,不也是不正當(dāng)嗎?”季孫說:“對。”讓杜泄不要使用路車。杜泄不同意,說:“他老人家在朝廷上接受命令,而到天子那里聘問,天子念他過去的功勛而賜給他路車,回來復(fù)命時把它上交國君。國君不敢違逆天子的命令而再次賜給他,讓他三個官員記載這件事。您做司徒,記載姓名。他老人家做司馬,讓工正記載車服。孟孫做司空,以記載功勛。現(xiàn)在他死了而不用路車,這是丟掉國君的命令。記載藏在公府而不實行,這是廢棄三個官員。如果國君命令使用的車服,活著時不敢用,死了又不用來隨葬,哪里還用得著它?”季孫這才讓他用路車隨葬。

季孫謀去中軍。豎牛曰:“夫子固欲去之?!?span lang="EN-US">

季孫策劃去掉中軍。豎牛說:“他老人家本來就要去掉它了?!?span lang="EN-US">

 

昭公五年(前537年)

【經(jīng)】

五年春王正月,舍中軍。楚殺其大夫屈申。公如晉。夏,莒牟夷以牟婁及防、茲來奔。秋七月,公至自晉。戊辰,叔弓帥師敗莒師于蚡泉。秦伯卒。冬,楚子、蔡侯、陳侯、許男、頓子、沈子、徐人、越人伐吳。

【傳】

五年春,王正月,舍中軍,卑公室也。毀中軍于施氏,成諸臧氏。初作中軍,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季氏盡征之,叔孫氏臣其子弟,孟氏取其半焉。及其舍之也,四分公室,季氏擇二,二子各一。皆盡征之,而貢于公。以書。使杜泄告于殯,曰:“子固欲毀中軍,既毀之矣,故告?!倍判乖唬骸胺蜃游ú挥麣б玻拭酥T僖閎,詛諸五父之衢?!笔芷鋾吨?,帥士而哭之。叔仲子謂季孫曰:“帶受命于子叔孫曰:‘葬鮮者自西門?!奔緦O命杜泄。杜泄曰:“卿喪自朝,魯禮也。吾子為國政,未改禮,而又遷之。群臣懼死,不敢自也?!奔仍岫?。

五年春季,周王朝歷法的正月,廢除中軍,這是為了降低公室的地位。在施氏家里討論廢除,在臧氏家里達成協(xié)議。開始編定中軍的時候,把公室的軍隊一分為三而各家掌握一軍。季氏掌握的公室軍隊采用征兵或者征稅的方式,叔孫氏讓壯丁作為奴隸,老弱的作為自由民,孟氏則把一半作為奴隸,一半作為自由民。等到這次廢除中軍,就把公室的軍隊一分為四,季氏擇取了四分之二,叔孫氏、孟氏各有四分之一。全都改為征兵或者征稅,而向昭公交納貢賦。季氏用策書讓杜泄向叔孫的棺材報告說:“您本來要廢除中軍,現(xiàn)在已經(jīng)廢除了,所以向您報告?!倍判拐f:“他老人家正因為不想廢掉中軍,所以在僖公宗廟前門口盟誓,在五父之衢詛咒?!苯恿瞬邥釉诘厣?,率領(lǐng)他手下人哭泣起來。叔仲子對季孫說:“帶從子叔孫那里接受命令,說,安葬不是壽終的人從西門出去?!奔緦O命令杜泄執(zhí)行。杜泄說:“卿的喪禮從朝門出去,這是魯國的禮儀。您主持國政,沒有正式修改禮儀而現(xiàn)在又自己加以改變。下臣們害怕被殺戮,不敢服從?!卑苍嵬戤吘统鲎吡?。

仲至自齊,季孫欲立之。南遺曰:“叔孫氏厚則季氏薄。彼實家亂,子勿與知,不亦可乎?”南遺使國人助豎牛以攻諸大庫之庭。司宮射之,中目而死。豎牛取東鄙三十邑,以與南遺。

仲壬從齊國來到,季孫想要立他為叔孫的繼承人。南遺說:“叔孫氏勢力強大,季氏勢力削弱。他發(fā)生家亂,您不要參予,不也是可以的嗎?”南遺讓國內(nèi)人們幫助豎牛在府庫的庭院里攻打仲壬。司宮用箭射仲壬,射中眼睛死了。豎牛取得了東部邊境的三十個城邑,把它送給了南遺。

昭子即位,朝其家眾,曰:“豎牛禍?zhǔn)鍖O氏,使亂大従,殺適立庶,又披其邑,將以赦罪,罪莫大焉。必速殺之?!必Q牛懼,奔齊。孟、仲之子殺諸塞關(guān)之外,投其首于寧風(fēng)之棘上。

昭子即位,召集他家族上下人等來朝見,說:“豎牛給叔孫氏造成禍亂,攪亂了重大的正常秩序,殺死嫡子立庶子,又分裂封邑,將要以此逃避罪責(zé),罪過沒有比這再大的了。一定要趕緊殺死他!”豎牛害怕,出奔齊國。孟丙、仲壬的兒子把他殺死在塞關(guān)之外,把腦袋扔在寧風(fēng)的荊棘上。

仲尼曰:“叔孫昭子之不勞,不可能也。周任有言曰:‘為政者不賞私勞,不罰私怨?!对姟吩疲骸杏X德行,四國順之?!?span lang="EN-US">

孔子說:“叔孫昭子不酬勞豎牛,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周任有話說:‘掌握政權(quán)的人不賞賜對于私人的功勞,不懲罰個人的怨恨?!对姟氛f:‘具有正直的德行,四方的國家都來歸順?!?span lang="EN-US">

初,穆子之生也,莊叔以《周易》筮之,遇《明夷》之《謙》,以示卜楚丘。曰:“是將行,而歸為子祀。以讒人入,其名曰牛,卒以餒死?!睹饕摹罚找?。日之?dāng)?shù)十,故有十時,亦當(dāng)十位。自王已下,其二為公,其三為卿。日上其中,食日為二,旦日為三?!睹饕摹分吨t》,明而未融,其當(dāng)?shù)┖酰试唬骸疄樽屿搿?。日之《謙》,當(dāng)鳥,故曰‘明夷于飛’。明之未融,故曰‘垂其翼’。象日之動,故曰‘君子于行’。當(dāng)三在旦,故曰‘三日不食’?!峨x》,火也?!遏蕖?,山也?!峨x》為火,火焚山,山敗。于人為言,敗言為讒,故曰‘有攸往,主人有言’,言必讒也。純《離》為牛,世亂讒勝,勝將適《離》,故曰‘其名曰?!?。謙不足,飛不翔,垂不峻,翼不廣,故曰‘其為子后乎’。吾子,亞卿也,抑少不終?!?/span>

當(dāng)初,穆子出生的時候,莊叔用《周易》來卜筮,得到《明夷》變成《謙》,把卦像給卜楚丘看。楚丘說:“這個孩子將會出奔,而又能回來為您祭祀。領(lǐng)著壞人回來,他名叫牛,這個孩子最終以饑餓而死。《明夷》,是日。日的數(shù)目是十,所以有十時,也和十日的位次相配。從王以下,第二位是公,第三位是卿。日從地下上升,這個時候最為尊貴,露一點頭是第二,剛剛升起是第三。《明夷》變?yōu)椤吨t》,已經(jīng)明亮然而不高,大概是正相當(dāng)于剛剛升起的時候吧,所以說可以繼承卿位為您祭祀。日變?yōu)椤吨t》,和鳥相配,所以說《明夷》飛翔。已經(jīng)明亮然而不高,所以說垂下它的翅膀。像征日的運動,所以說君子在路上。位在剛剛升起的時候相當(dāng)于第三,所以說三天不吃飯?!峨x》,是火。《艮》,是山。《離》是火,火燒山,山就毀壞。《艮》對人來說就是語言。毀壞語言就是誣罔,所以說有人離開。主人有話,這話一定是誣罔,配合《離》的是牛,世道動亂而誣罔得到勝利,勝利將會歸向于《離》,所以說他名叫牛?!吨t》就是不滿足,所以雖然能飛而不能回旋,下垂就是不高,所以雖有翅膀而不能飛行高遠。所以說大約是您的繼承人吧。您,是副卿,但是繼承人雖老卻有點不得善終。”

楚子以屈申為貳于吳,乃殺之。以屈生為莫敖,使與令尹子蕩如晉逆女。過鄭,鄭伯勞子蕩于汜,勞屈生于菟氏。晉侯送女于邢丘。子產(chǎn)相鄭伯,會晉侯于邢丘。

楚靈王認(rèn)為屈申傾向吳國,就殺了他。讓屈生做莫敖,派他和令尹子蕩到晉國迎接晉女。經(jīng)過鄭國,鄭簡公在汜地慰勞子蕩,在菟氏慰勞屈生。晉平公送女兒到邢丘,子產(chǎn)輔佐鄭簡公在邢丘會見晉平公。

公如晉,自郊勞至于贈賄,無失禮。晉侯謂女叔齊曰:“魯侯不亦善于禮乎?”對曰:“魯侯焉知禮?”公曰:“何為?自郊勞至于贈賄,禮無違者,何故不知?”對曰:“是儀也,不可謂禮。禮所以守其國,行其政令,無失其民者也。今政令在家,不能取也。有子家羈,弗能用也。奸大國之盟,陵虐小國。利人之難,不知其私。公室四分,民食于他。思莫在公,不圖其終。為國君,難將及身,不恤其所。禮這本末,將于此乎在,而屑屑焉習(xí)儀以亟。言善于禮,不亦遠乎?君子謂:“叔侯于是乎知禮?!?span lang="EN-US">

魯昭公去到晉國,從郊外慰勞一直到贈送財貨,從沒有失禮。晉平公對女叔齊說:“魯侯不也是很懂禮嗎?”女叔齊回答說:“魯侯哪里懂得禮!”晉平公說:“為什么?從郊外慰勞一直到贈送財貨,沒有違背禮節(jié),為什么不懂得?”女叔齊回答說:“這是儀式,不能說是禮。禮,是用來保有國家、推行政令,不失去百姓的?,F(xiàn)在政令在于私家,不能拿回來。有子家羈,不能任用。觸犯大國的盟約,欺侮虐待小國。利用別人的危難,卻不知道自己也有危難。公室的軍隊一分為四,百姓靠三家大夫生活。民心不在國君,國君不考慮后果。做為一個國君,危難將要到他身上,卻不去憂慮他的地位。禮的根本和枝節(jié)在于此,他卻瑣瑣屑屑地急于學(xué)習(xí)儀式。說他懂得禮,不也是距離太遠了嗎?”君子認(rèn)為:“女叔齊在這里是懂得禮的?!?span lang="EN-US">

晉韓宣子如楚送女,叔向為介。鄭子皮、子大叔勞諸索氏。大叔謂叔向曰:“楚王汰侈已甚,子其戒之。”叔向曰:“汰侈已甚,身之災(zāi)也,焉能及人?若奉吾幣帛,慎吾威儀,守之以信,行之以禮,敬始而思終,終無不復(fù),従而不失儀,敬而不失威,道之以訓(xùn)辭,奉之以舊法,考之以先王,度之以二國,雖汰侈,若我何?”

晉國的韓宣子去到楚國護送晉女,叔向做副手。鄭國的子皮、子太叔在索氏慰勞他們。太叔對叔向說:“楚王驕縱太過分,您還是警惕一點?!笔逑蛘f:“驕縱太過分是自身的災(zāi)殃,哪能波及到別人?只要奉獻我們的財禮,謹(jǐn)慎地保持我們的威儀,守信用,行禮儀,開始恭敬而考慮結(jié)果,以后就可以照樣辦。順從而不過度,恭敬而有節(jié)制,以古圣先賢的言語作為引導(dǎo),對傳統(tǒng)的法度加以奉行,考核先王的事情,把兩國的利害得失加以衡量,楚王雖然驕縱,能把我怎么樣?”

及楚,楚子朝其大夫,曰:“晉,吾仇敵也。茍得志焉,無恤其他。今其來者,上卿、上大夫也。若吾以韓起為閽,以羊舌肸為司宮,足以辱晉,吾亦得志矣??珊??”大夫莫對。薳啟強曰:“可。茍有其備,何故不可?恥匹夫不可以無備,況恥國乎?是以圣王務(wù)行禮,不求恥人,朝聘有珪,享覜tiào,諸侯每三年行聘問相見之禮)有璋。小有述職,大有巡功。設(shè)機而不倚,爵盈而不飲;宴有好貨,飧有陪鼎,入有郊勞,出有贈賄,禮之至也。國家之?dāng)?,失之道也,則禍亂興。城濮之役,晉無楚備,以敗于邲。邲之役,楚無晉備,以敗于鄢。自鄢以來,晉不失備,而加之以禮,重之以睦,是以楚弗能報而求親焉。既獲姻親,又欲恥之,以召寇仇,備之若何?誰其重此?若有其人,恥之可也。若其未有,君亦圖之。晉之事君,臣曰可矣:求諸侯而麇至;求昏而薦女,君親送之,上卿及上大夫致之。猶欲恥之,君其亦有備矣。不然,奈何?韓起之下,趙成、中行吳、魏舒、范鞅、知盈;羊舌肸之下,祁午、張趯、籍談、女齊、梁丙、張骼、輔躒、苗賁皇,皆諸侯之選也。韓襄為公族大夫,韓須受命而使矣?;?、邢帶、叔禽、叔椒、子羽,皆大家也。韓賦七邑,皆成縣也。羊舌四族,皆強家也。晉人若喪韓起、楊肸,五卿八大夫輔韓須、楊石,因其十家九縣,長轂九百,其余四十縣,遺守四千,奮其武怒,以報其大恥,伯華謀之,中行伯、魏舒帥之,其蔑不濟矣。君將以親易怨,實無禮以速寇,而未有其備,使群臣往遺之禽,以逞君心,何不可之有?”王曰:“不谷之過也,大夫無辱?!焙駷轫n子禮。王欲敖叔向以其所不知,而不能,亦厚其禮。

到了楚國,楚靈王讓大夫們上朝,說:“晉國,是我們的仇敵。如果我們能夠滿足愿望,就不用顧慮其他。現(xiàn)在他們來的人,是上卿、上大夫。假使我們讓韓起做守門人,讓叔向做內(nèi)宮司宮,這足以羞辱晉國,我們也滿足了愿望。行嗎?”大夫沒有一個人回答。薳啟彊說:“行。如果有防備,為什么不行?羞辱一個普通人還不能不作防備,何況羞辱一個國家呢?因此圣王致力于推行禮儀,不想羞辱別人。朝覲聘問有圭,宴享進見有璋,小國有述職的規(guī)定,大國有巡狩的制度。設(shè)置了幾而不依靠,爵中酒滿而不飲用,宴會時有友好的禮品,吃飯時有很多的菜肴。入境有郊外的慰勞,離開有贈送的財貨,這都是禮儀的最高形式。國家的敗亡,由于失去了這種常道,禍亂就會發(fā)生。城濮那次戰(zhàn)役,晉國得勝而沒有防備楚國,因此在邲地打了敗仗。邲地那次戰(zhàn)役,楚國得勝而沒有防備晉國,因此在鄢地打了敗仗。自從鄢地戰(zhàn)役以來,晉國沒有喪失防備,而且對楚國禮儀有加,以和睦為重,因此楚國不能報復(fù),而只能請求親善了。既然得到了婚姻的親戚關(guān)系,又想要羞辱他們,以自尋敵人,又怎么防備它?誰來承擔(dān)責(zé)任?如果有能承擔(dān)責(zé)任的人,羞辱他們是可以的。如果沒有,君王還是考慮一下。晉國的事奉君王,下臣認(rèn)為很可以了。要求得到諸侯就大家都來了,求婚就進奉女子。國君親自送她,上卿和上大夫送到我國。如果還要羞辱他們,君王恐怕也要有所防備。不這樣,怎么辦?韓起的下面,有趙成、中行吳、魏舒、范鞅、知盈;叔向的下面,有祁午、張趯、籍談、女齊、梁丙、張骼、輔躒、苗賁皇,都是諸侯所選拔的能人。韓襄做公族大夫,韓須接受命令而出使了。箕襄、邢帶、叔禽、叔椒、子羽,都是大家族。韓氏征收賦稅的七個城邑,都是大縣。羊舌氏四族,都是強盛的家族。晉國人如果喪失韓起、叔向,五卿、八大夫輔助韓須、楊石,靠了他們的十家九縣,戰(zhàn)車九百輛,其余四十具,留守的戰(zhàn)車有四千輛,發(fā)揚他們的勇武,發(fā)泄他們的憤怒,以報復(fù)他們的奇恥大辱。伯華為他們出謀劃策,中行伯、魏舒率領(lǐng)他們,就沒有不成功的了。君王將要把親善換成怨恨,確實違背禮儀以招致敵人,而又沒有應(yīng)有的防備,讓下臣們?nèi)ギ?dāng)俘虜以滿足君王的心意,有什么不可以呢?”楚靈王說:“這是我的過錯,大夫不用再說了。”對韓起厚加禮遇,楚靈王想要用叔向不知道的事物來為難他,沒有做到,于是也對他厚加優(yōu)禮。

韓起反,鄭伯勞諸圉。辭不敢見,禮也。

韓起回國,鄭簡公在圉地慰勞他。他辭謝不敢進見,這是合于禮的。

鄭罕虎如齊,娶于子尾氏。晏子驟見之,陳桓子問其故,對曰:“能用善人,民之主也?!?span lang="EN-US">

鄭國的罕虎到齊國去,在子尾氏那里娶親。晏子屢次進見。陳桓子問什么緣故,晏子回答說:“他能夠任用好人,是百姓的主人?!?span lang="EN-US">

夏,莒牟夷以牟婁及防茲來奔。牟夷非卿而書,尊地也。莒人愬于晉。晉侯欲止公,范獻子曰:“不可。人朝而執(zhí)之,誘也。討不以師,而誘以成之,惰也。為盟主而犯此二者,無乃不可乎?請歸之,間而以師討焉?!蹦藲w公。秋七月,公至自晉。

夏季,莒國的牟夷帶了牟婁和防地、茲地逃亡前來。牟夷不是卿,但《春秋》加以記載,這是由于重視這些地方。莒人向晉國起訴,晉平公想要扣留昭公。范獻子說:“不行。別人來朝見而囚禁人家,這就如同引誘。討伐他不想用武力,而用引誘來取得成功,這是怠惰。做盟主而犯了這兩條,恐怕不行吧!請讓他回去,等有機會時再用武力去討伐他們?!庇谑蔷妥屨压貒恕G锛?,七月,昭公從晉國回到魯國。

莒人來討,不設(shè)備。戊辰,叔弓敗諸蚡泉,莒未陳也。

莒國人前來攻打魯國,但他們自己卻不設(shè)防。十四日,叔弓在蚡泉擊敗了他們,這是由于莒國人沒有擺開陣勢的緣故。

冬十月,楚子以諸侯及東夷伐吳,以報棘、櫟、麻之役。薳射以繁揚之師,會于夏汭。越大夫常壽過帥師會楚子于瑣。聞吳師出,薳啟強帥師従之,遽不設(shè)備,吳人敗諸鵲岸。

冬季,十月,楚靈王帶領(lǐng)諸侯和東夷的軍隊進攻吳國,以報復(fù)棘地、櫟地、麻地的那次戰(zhàn)役。薳射帶領(lǐng)繁揚的軍隊在夏汭會師,越國的大夫常壽過領(lǐng)兵和楚王在瑣地會合。聽說吳軍出動,薳啟彊領(lǐng)兵迎戰(zhàn),匆忙中沒有設(shè)防,吳國人在鵲岸擊敗了他。楚靈王乘坐驛車到達羅汭。

楚子以驲至于羅汭。吳子使其弟蹶由犒師,楚人執(zhí)之,將以釁鼓。王使問焉,曰:“女卜來吉乎?”對曰:“吉。寡君聞君將治兵于敝邑,卜之以守龜,曰:‘余亟使人犒師,請行以觀王怒之疾徐,而為之備,尚克知之?!斦赘婕?,曰:‘克可知也?!魵g焉,好逆使臣,滋邑休殆,而忘其死,亡無日矣。今君奮焉,震電馮怒,虐執(zhí)使臣,將以釁鼓,則吳知所備矣。敝邑雖羸,若早修完,其可以息師。難易有備,可謂吉矣。且吳社稷是卜,豈為一人?使臣獲釁軍鼓,而敝邑知備,以御不虞,其為吉孰大焉?國之守龜,其何事不卜?一臧一否,其誰能常之?城濮之兆,其報在邲。今此行也,其庸有報志?”乃弗殺。

吳王派他的兄弟蹶由到楚營犒勞軍隊,楚國人把他抓起來,準(zhǔn)備殺了他用血祭鼓。楚靈王派人詢問,說:“你占卜過,來這里吉利嗎?”蹶由回答說:“吉利。寡君聽說君王將要向敝邑出兵,就用守龜占卜,致告龜甲說:‘我趕快派人去犒勞軍隊,請前去以觀察楚王生氣的大小而加以戒備,也許神能使我預(yù)先知道吉兇?!疾返呢韵窀嬖V我們說吉利,說:‘得勝是可以預(yù)知的?!跞绻吒吲d興地迎接使臣,增加敝邑的懈怠而忘記危險,我們被滅亡就沒有幾天了。現(xiàn)在君王勃然大怒,虐待和逮捕使臣,將要用使臣的血來祭鼓,那么吳國就知道該怎么戒備了。敝邑雖然疲弱,如果早日修城郭備器用,也許可以阻止貴軍的進攻。無論對患難還是平安都有準(zhǔn)備,這可以說是吉利了。而且吳國為國家而占卜,難道是為了使臣一個人?使臣得以用血祭祀軍鼓,而敝邑就知道防備,以抵御意外,難道說還有比這更大的吉利嗎?國家的守護神龜,有什么事情不能占卜?一吉一兇,誰能夠肯定落在哪件事情上?城濮的卦像,在邲城應(yīng)驗?,F(xiàn)在這一趟出使,占卜的卦像也許會有應(yīng)驗的。”楚靈王于是就沒有殺蹶由。

楚師濟于羅汭,沈尹赤會楚子,次于萊山。薳射帥繁揚之師,先入南懷,楚師従之。及汝清,吳不可入。楚子遂觀兵于坻箕之山。是行也,吳早設(shè)備,楚無功而還,以蹶由歸。楚子懼吳,使沈尹射待命于巢。薳啟疆待命于雩婁。禮也。

楚國的軍隊在羅汭渡河,沈尹赤和楚靈王會合,駐扎在萊山,薳射率領(lǐng)繁揚的軍隊先進入南懷,楚軍跟上去。到達汝清,不能進入?yún)菄?。楚靈王就在坻箕之山檢閱軍隊。這一次行動,吳國早已設(shè)防,楚國沒有建功就回去了,帶著蹶由回國。楚靈王懼怕吳國,派沈尹射在巢地待命,薳啟彊在雩婁待命,這是合于禮的。

秦后子復(fù)歸于秦,景公卒故也。

秦國的后子再次回到秦國,這是由于秦景公去世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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