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寒雪樹

    一天中午，少有的能按時下班回家吃飯。妻子正好煮熟了餃子，但不小的飯桌上只擺著兩碗，顯得有點兒空蕩。我與妻子對面而坐，又略帶點兒清靜。我問妻子：“就這些？”妻子回答：“就這些。”

    端過來一碗就吃，純正的素水餃，餃餡就韭菜摻雞蛋，嚼著，一股淡淡的清鮮味道，很可口。妻子說，韭菜是剛從親戚家菜園里鏟下的，葉子雖然瘦弱，但絕對綠色的，就放心吃吧。

    一碗餃子，幾分鐘“解決戰(zhàn)斗”，還想吃點兒，鍋里卻沒有了，只好盛半碗餃子湯喝，原湯化原食，腸胃倒很舒服。這頓飯吃得雖然簡短，還真吃出一種樂趣，吃得一身輕松、一身自在、一身主動，體味到了難得的愉悅，還贏得了更多的午休時間，下午精力充沛了好多。

    處在崗位，肩有職責；繁雜的環(huán)境之中，多有上下左右應酬，老是身不由己，不少吃飯時間不能自己支配。上級下來檢查指導工作，迫于職責需要，就得陪餐；兄弟單位之間，為了溝通協(xié)調(diào)，有時得主動邀請人家吃飯，作陪是心甘情愿的；下屬三番五次來邀，偶爾答應，長時間算下來也不是小數(shù)；朋友、熟人讓聚一聚，總不能次次缺席……而且如今吃飯這事，還真簡單不得。菜樣琳瑯滿目，擺一大桌子，不僅是讓人吃的，也有裝臉面讓人看的成分。敬酒更是繁瑣復雜，你勸我敬，絞盡腦汁，或甜言激昂，或密語俯耳，勸得你渾身熱乎乎、舒服服的，不知不覺就會陷如醉境。

    經(jīng)常能夠在“來，吃、吃、吃；來，喝、喝、喝”的熱鬧非凡的場面上混，那是一種心理的滿足、情緒的平衡，意味著享有一定的社會地位，象征著身價的提高，可以成為一種炫耀的資本。不過，仔細品味，這種經(jīng)歷轟轟烈烈的吃喝場面，換來的飄飄然然、春風拂面的感覺，是要付出身體超量損耗和精力透支代價的。長時間大魚大肉入口，難免要吃得滿肚肥油、體胖臃腫；頻頻舉杯，總有一天會喝得腸胃不適、血壓升高、心臟“程序紊亂”。一次兩三個小時的吃喝持久戰(zhàn)，下來就會弄得身心疲憊、筋骨散架。算起總賬來，純屬一種得不償失。從經(jīng)常不斷的繁雜吃喝場面中偷得幾次清閑，回家吃幾頓家常便飯，會在單調(diào)之中品嘗到格外的幸福和快樂。

    其實，我們的多數(shù)情況還是在單調(diào)的飲食生活中度過的。不用說吃糠咽菜啃樹皮的艱苦歲月，能夠吃上細糧的日子里，也常常是饅頭、面糊就著老腌咸菜、清水煮清菜、蘿卜茄子一鍋炒。后來肉類副食、酒料飲品進入平民百姓的生活，除非有事非要講點排場操辦，平常很少有人追求餐桌上的過剩和臃腫。請誰吃餃子就是餃子一碗，請誰吃包子就是包子幾個，少見的親朋好友來了，多加幾個小碟足矣。記得在部隊的時候，每逢星期天、節(jié)假日，戰(zhàn)友之間也常有相約聚會，但都是順手買上兩個涼菜便可，有時甚至是從食堂你買一個素菜我買一個葷菜，湊在一起，仍可以盡興，換來其樂融融的感覺，是非常純真樸實的。不過，對于那時的單調(diào)，總是習以為常，卻很少去品味個中樂趣，或者沒能把這種難得的幸福和快樂儲存于記憶里，一旦適宜了繁雜的虛榮場景，就不經(jīng)意把單調(diào)的幸福給淡忘了。

    我們的飲食生活越來越好，但有時卻超越了合理的界限，偏離了傳統(tǒng)的良習，在飲食上的許多做法不僅使追求到的食物營養(yǎng)超度，也演變成了華而不實的虛榮，跳進了熱氣騰騰、復雜繁瑣的庸俗怪圈。偶爾有一天沒有跟上時代的節(jié)拍，逃離了熱鬧非凡的吃喝場面，和簡簡單單的一碗水餃、一碗面條相遇，就成了享受輕松自在的難得機會，像是重塑了平常的自我，回歸了理性的始點。

    我們的飲食生活還會越來越好，不能滿足于貧苦單調(diào)，還要追求豐富多彩、有滋有味。但是，老是處在豐富多彩之中，也會感到油膩和心煩。相反，清淡中會渴望濃香，單調(diào)中會期盼繁紛。渴望和期盼中的生活滋味，才會品得無窮，才會幸福長長。因此，我們不能忘記有時的幸?？鞓泛陀凶逃形兜拇_存在于單調(diào)之中，當面前的飯局不是繁紛復雜，而是單單調(diào)調(diào)時，千萬別當作一種失落，而要看成一種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