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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體詩應(yīng)力避重字。有時我們看到某些名篇的重復(fù)，那是有規(guī)則的重復(fù)，諸如“萬壑樹參天，千山響杜鵑。山中一夜雨，樹梢百重泉”、“鳳凰臺上鳳凰游，鳳去臺空江自流”之類，那是合理的。像崔顥的《黃鶴樓》首聯(lián)“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也是正常的重復(fù)，但頷聯(lián)“黃鶴”復(fù)出，那就不好了。無規(guī)則的重復(fù)必然是違律的。 我們常常看到這樣一些詩： “長簟迎風(fēng)早，空城澹月華。星河秋一雁，砧杵夜千家。 節(jié)候看應(yīng)晚，心期臥已賒。向來吟秀句，不覺已鳴鴉?！? （韓翃《酬程近秋夜即事見贈》）“戰(zhàn)哭多新鬼，愁吟獨老翁。亂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風(fēng)。瓢棄酒無淥，爐存火似紅。數(shù)州消息斷，愁坐正書空?！? ?。ǘ鸥Α秾ρ罚?br>“一片花飛減卻春，風(fēng)瓢萬點正愁人。且看欲盡花經(jīng)眼，莫厭傷多酒入唇。 江上小堂巢翡翠，苑邊高冢臥麒麟。細(xì)推物理須行樂，何用浮名絆此身?！?br> “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頭盡醉歸。酒債尋常行處有，人生七十古來稀。 穿花蛺蝶深深見，點水蜻蜒款款飛。傳語風(fēng)光共流轉(zhuǎn)，暫時相賞莫相違?！?br>（杜甫《曲江二首》） 這些詩都算得上唐詩中的精品。韓詩頸聯(lián)對句“心期臥已賒”與詩的末句“不覺已鳴鴉”，“已”字重出。其實這首詩是可以避免的，把“心期臥已賒”句中的“已”字換成“亦”字不就得了。句意是說“希望邈?！?，更“亦”不改變原義。杜詩《對雪》首尾二聯(lián)“愁”字重出。莫若將末句“愁坐”酌改為“面壁”，“面壁正書空”，或許意味還深長一些?！肚菲湟坏囊欢?lián)“花”字重出?！耙黄w減卻春”，有的版本將“花飛”二字顛倒為“飛花”意思與平仄未嘗稍變。如果把“飛花”再改為“飛紅”——“一片飛紅減卻春”，既避免了重復(fù)，且較原句覺妙?！肚菲涠茁?lián)，出句有“日日”，對句又出現(xiàn)“每日”，“日”字重出，且“日日”與“每日”完全同意，在詩里則為“雷同”，須要避忌。莫若將“每日”改為“每每”，“每每江頭盡醉歸”。既然“日日”典春衣沽酒，沽酒又期在必醉，所以換為“每每”二字絲毫沒有改變原意。出現(xiàn)重字現(xiàn)象，其原因主要是傳鈔或制版之誤，當(dāng)然也有作者忙中未遑關(guān)顧的情況。詩中無規(guī)則的重字有違格律，不符“法度”，但對名篇來說只是微疵，瑕不掩瑜。最討厭的是那些厚古薄今，迷信名人、權(quán)威的先生對篇中的病疵不但不能正視，反而以之為楷則，大家之所以為大家，紛紛贊美之，效法之。你如果加以指瑕，則說你說三道四，不懂詩，對你譏諷之，嘲笑之。對重字、違律（其實重字也是違律）且草率為之的《靜夜思》被譽為“無意于工而無不工”、“妙絕古今”、“五絕之典范”，把嚴(yán)重失粘的律絕稱之為（如李白的《鳳凰臺》及其他），就因為作者是大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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