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墨 用墨對繪畫至為重要,書法不同于繪畫,但是,用墨之法,對于書法也同樣不可缺乏。用墨之法,通過在紙上顯現(xiàn)出的墨跡圖像表現(xiàn)出來,它講究技術性,須練習始得。 所謂“墨分五彩”,即渴、潤、濃、淡、白。墨之濃淡,在于用水,會用水,墨才能有層次,才活。元陳繹曾《翰林要訣》云“字生于墨,墨生于水,水者字之血也。筆尖受水,一點已枯矣,水墨皆藏于副毫之內,蹲之則水下,駐之則水聚,提之則水皆入紙矣。捺以勻之,搶以殺之,補之,釁以圓之”,此為實踐之法,很具體、有用。黃賓虹《畫語錄》中也談及用水奧妙:“古人書畫,墨色靈活,濃不凝滯,淡不浮薄,亦自有術。其法先以筆蘸濃墨,墨倘過豐,宜于硯臺略微揩拭,然后將筆蘸清水,則作書作畫,墨色自然滋潤靈活;縱有水墨旁沁,終見行筆之跡,與世稱肥鈍墨豬有別。” 用水之妙,可于宿墨用法中最悟之:墨色雖淡,然沉穩(wěn)、厚重,不輕浮,此雖于用筆有關,然與用水亦有關。善用水者,若天廚之調味,隨機而化,因勢利導,于是筆墨得體,風調雨順,濃處不枯,淡處不薄,有節(jié)奏,有韻律。不善用水者,忽而凝滯枯燥,忽而臃腫膚薄,濃淡失序,浮煙瘴氣;或者投機取巧,濃墨中羼水,而后調勻,此則筆畫不濃不淡,殊為乏味矣。 宋姜夔《續(xù)書譜》云:“凡作楷,墨欲干,然不可太燥。行草則燥潤相雜,以潤取妍,以燥取險。”不同書體,不同筆法,所用墨法亦因之而分別。用墨之道,以彰筆法為工,以顯神采為上。 (四)“筆墨”不可分 筆法和墨法,雖然不是一回事,但它們是不可分的。筆法,通過墨法來實現(xiàn);墨法,通過筆法來顯形。 例如:濃墨法,理應厚重,但是,如果使用飛白、偏鋒(側鋒)等筆法,也同樣表現(xiàn)出輕浮、淺薄之相;淡墨法,雖說本該輕薄,但是筆法中鋒,功力入木三分,則同樣可以達到厚重之感。再如:筆法想方,但是墨用水量極大之淡墨,下筆洇染模糊一片,“方”不起來。“墨分七彩”,不能曲解和偏執(zhí),倘若把書法當作畫來作,在一幅書法作品中忽濃忽淡,像花臉。 現(xiàn)代黃賓虹《致治以文說》文云:“畫有雅俗之分,在筆墨不在章法;章法可以臨摹,筆墨不能強勉”。 清包世臣《藝舟雙楫·述書上》記述曰:“道固歸于墨不溢出于筆,而學之則自墨溢出于筆始。”何以如是說?這是實際情況:初學者不能駕馭筆墨(用筆和用墨),總是不停地蘸墨,下筆墨重,剛寫兩個字筆又干澀了。原因至少有兩個:一,心中無數(shù),不知筆毫能蓄多少墨;二,下筆猶豫猥瑣,筆法不斬截。這樣,表現(xiàn)出來的線條效果就像上面包氏所說的——“墨溢出于筆”,這種情況的“惡果”,就是用墨掩蓋了用筆,而實際上,書法的用筆之美,是最能顯示一個書家的綜合修養(yǎng)的。與上述相反的情況是,善書者在提筆舔墨之際,已經(jīng)胸有成竹,一旦下筆,便揮灑自如;再寫了很多字后,才再次蘸墨,——如此,從單字到章法,都是流美遒健的。 包世臣在論及用筆用墨之關系時說:“畫法字法,本于筆,成于墨”,“筆墨相稱”,。至若其“筆力足以攝墨,不使旁溢”、“嘗見有得筆法而不得墨法者矣,未有得墨法而不由于用筆者也”之語,誠折肱之言也!“攝”字妙絕!筆墨相稱,自然遒麗、筆力驚絕、筆勢洞達、字勢雄強,古人未有不尚峻勁者。包世臣以蘇東坡、董其昌為例,表揚他們“探厥詞旨,可謂心通八法者矣”,但同時提出批評,“是故善書者,道蘇必知其瀾漫,由董須知其凋疏;汰瀾漫則雄逸顯,避凋疏則簡澹真”。 《石濤畫語錄》有云:“畫受墨,墨受筆,筆受腕,腕受心”(“尊受章”);“墨之濺筆也以靈,筆之運墨也以神”(“筆墨章”)。 筆墨不但不可分,而且,它們相互作用,生發(fā)出無盡的內容。 晉王羲之《用筆賦》云:“方圓窮金石之麗,纖粗盡凝脂之密”,“藏骨抱筋,含文包質”,“游絲斷而還續(xù)”、“或連或絕”、“時行時止”。唐孫過庭《書譜》云:“或重若崩云,或輕若蟬翼;導之則泉注,頓之則山安”,“情動形言,取會風騷之意;陽舒陰慘,本乎天地之心”,“假令眾妙攸歸,務存骨氣;骨既存矣,而遒潤加之”。明唐志契《繪事微言》云:“落筆細雖似乎嫩,然有極老筆氣,出于自然;落筆粗雖近于老,然有極嫩筆氣,故為蒼勁者,難逃識者一看。”有筆無墨,或者有墨無筆,終是筆墨乖違相離而圓融一體之故也。 只有筆墨條暢雙美,才能使筆畫筋骨調勻,血肉相宜,才能表現(xiàn)出精神、生氣、神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