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的貪求

我對文學是悲觀主義者——已經(jīng)很好，卻覺得總是不行。想到19世紀的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20世紀的卡夫卡和馬爾克斯，就覺得我們的小說是在被人家的窒息中哮喘。對于散文，亦有此感。近些年月，朝思暮想都在盼著散文中有一部、一種異文奇思的出現(xiàn)。陳腐的詩意、拾人牙慧的小品、舊毛體的新八股、大而無當又充滿著某種意識的歷史敘事，宛如把酸腐的酥液當做陳年的老酒。當年《美文》的創(chuàng)刊，正是為了掙脫散文舊有的束縛而應運出生；今天《美文》開設一些新的欄目，如“長”、“中”、“短”的舉措，大約不僅是為了一篇、一部散文的字數(shù)，更為了散文新的境況和相貌，新的形式和內在；為了對曾新卻舊的再次掙脫。散文當然要考慮寫什么，但也更要考慮怎樣寫。因為這種文體更可以隨心而欲，揮發(fā)靈感，凝思深邃和淺笑飄逸；可以信手從其他門類的藝術中拈來汲取，并且有所創(chuàng)造。因此，也就更可能有異思奇文的出現(xiàn)。更可能有異人寫出完全與我們今天讀到的散文徹骨不同的散文。完全從思維本身被改變的散文。中國散文中少有莫名其妙的異作，少有被爭論、被批罵的作品，更少有讓讀者瞠目的怪相之物，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文體的遺憾。我所期冀的不一定就是散文中的好文、美文，但至少是散文的一種補充。自己是斷然寫不來這樣的文章，卻總是盼望別人有這樣舍身舍譽的貢獻，一如自己有飽肚的餐食，還想吃別人的一樣。其實，我也就是一個文學的貪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