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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囊全集》7-----語智部

 居茨山人 2014-08-18

《智囊全集》7-----語智部

語智部總序

【原文】

馮子曰:智非語也,語智非智也,喋喋者必窮,期期者有庸,丈夫者何必有口哉!固也,抑有異焉。兩舌相戰(zhàn),理者必伸;兩理相質(zhì),辨者先售。子房以之師,仲連以之高,莊生以之曠達(dá),儀、衍以之富貴,端木子以之列于四科,孟氏以之承三圣。故一言而或重于九鼎,單說而或強(qiáng)于十萬師,片紙書而或賢于十部從事,口舌之權(quán)顧不重與?“談言微中,足以解紛”;“言之無文,行之不遠(yuǎn)”。君子一言以為智,一言以為不智。智澤于內(nèi),言溢于外?!对姟吩唬骸拔ㄆ溆兄?,是以似之?!贝酥^也。

【譯文】

智慧不等同于言語,見似聰明機(jī)巧的言語絕對不等于智慧,喋喋不休的人一定沒好結(jié)果,反倒是一些看似訥訥不能言的人能成功,這樣看來,智慧的人,又何必需要機(jī)巧的語言能力呢?然而也有另一個(gè)角度的看法,兩方不同的言論激辯,通常是有理的一方獲勝;而兩種不同的道理沖突,也往往是有能力充份說明的一方得著采行。歷史上張良以言論而成為王者師,魯仲連以言論而名高楚漢之際。所以,言論的力量可以高于九鼎,可以強(qiáng)過十萬軍隊(duì),精微的言論,可以解開紛雜的困境。言論的施行,可以讓智慧廣為傳揚(yáng)。這么來說,又怎么可以不重言語呢?而言語真正的基礎(chǔ),還是在于智慧,內(nèi)心有充溢的智慧,自然會生出智慧的言語來?!对娊?jīng)》說:“因?yàn)橛羞@樣的本質(zhì),所以表象來看是這么回事。”說的正是這個(gè)意思。

辯才卷十九

【原文】

僑童有辭,鄭國賴焉;聊城一矢,名高魯連;排難解紛,辯哉仙仙;百爾君子,毋易繇言。集“辯才”。

【譯文】

子產(chǎn)以口舌折服晉楚,使鄭國免禍數(shù)十年;魯仲連以一封綁在箭上的信,說服燕軍退兵。歷史上有無數(shù)危難,都在智者的辯才下消于無形。

727、子貢

【原文】

吳征會于諸侯,衛(wèi)侯后至,吳人藩衛(wèi)侯之舍。子貢說太宰嚭曰:“衛(wèi)君之來,必謀于其眾,其眾或欲或否,是以緩來。其欲來者,子之黨也;其不欲來者,子之仇也。若執(zhí)衛(wèi)侯,是墮黨而崇仇也?!眹赫f,乃舍衛(wèi)君。

田常欲作亂于齊,憚高、國、鮑、晏,故移其兵,欲以伐魯??鬃勇勚?,謂門弟子曰:“夫魯,墳?zāi)顾?,二三子何為莫出?”子路請出,孔子止之。子張、子石請行,孔子弗許。子貢請,孔子許之。遂行至齊,說田常曰:“君之伐魯,過矣!夫魯,難伐之國:其城薄以卑,其地狹以泄,其君愚而不仁,大臣偽而無用,其士民又惡甲兵之事,——此不可與戰(zhàn)。君不如伐吳,夫吳城高以厚,地廣以深,甲堅(jiān)以新,士選以飽,重器精兵,盡在其中,又使明大夫守之,——此易伐也?!碧锍7奕蛔魃?,曰:“子之所難,人之所易;子之所易,人之所難,而以教常,何也?”[邊批:正是辯端。]子貢曰:“臣聞之:‘憂在內(nèi)者攻強(qiáng),憂在外者攻弱?!窬启斠詮V齊,戰(zhàn)勝以驕主,破國以尊臣,而君之功不與焉,而交日疏于王。是君上驕主心,下恣群臣,求以成大事,難矣!夫上驕則恣,臣驕則爭,是君上與主有隙,下與大臣交爭也,如此則君之立于齊,危矣!故曰不如伐吳,伐吳不勝,民人外死,大臣內(nèi)空,是君上無強(qiáng)臣之?dāng)常聼o民人之過,孤主制齊者,唯君也?!碧锍T唬骸吧?。雖然,吾兵業(yè)已加魯矣,去而之吳,大臣疑我,奈何?”子貢曰:“君按兵無伐,臣請往使吳王,令之救魯而伐齊,君因以兵迎之?!?/span>

田常許之,使子貢南見吳王,說曰:“臣聞之:‘王者不絕世,霸者無強(qiáng)敵?!рx之重,加銖而移?!褚匀f乘之齊,而私千乘之魯,與吳爭強(qiáng),竊為王危之。且夫救魯,顯名也;伐齊,大利也。以扶泗上諸侯,誅暴齊而服強(qiáng)晉,利莫大焉,名存亡魯,實(shí)困強(qiáng)齊,智者不疑也。”吳王曰:“善。雖然,吾嘗與越戰(zhàn),棲之會稽。越王苦身養(yǎng)士,有報(bào)我心,子待我伐越而聽子。”子貢曰:“越之勁不過魯,強(qiáng)不過齊,王置齊而伐越,則齊已平魯矣。且王方以存亡繼絕為名,夫伐小越而畏強(qiáng)齊,非勇也;夫勇者不避難,仁者不窮約,智者不失時(shí)。今存越示諸侯以仁,救魯伐齊,威加晉國,諸侯必相率而朝,吳霸業(yè)成矣。且王必惡越,臣請東見越王,令出兵以從,此實(shí)空越,名從諸侯以伐也。”吳王大說,乃使子貢之越。

越王除道郊迎,身御至舍,而問曰:“此蠻夷之國,大夫何以惠然辱而臨之?”子貢曰:“今者吾說吳王以救魯伐齊,其志欲之而畏越,曰:‘待我伐越乃可?!绱似圃奖匾?。且夫無報(bào)人之志而令人疑之,拙也;有報(bào)人之意使人知之,殆也;事未發(fā)而先聞,危也。三者舉事之大患?!惫篡`頓首再拜,曰:“孤嘗不料力,乃與吳戰(zhàn),困于會稽,痛入于骨髓,日夜焦唇干舌,徒欲與吳王接踵而死,孤之愿也?!彼靻栕迂?,子貢曰:“吳王為人猛暴,群臣不堪,國家敝于數(shù)戰(zhàn),士卒弗忍,百姓怨上,大臣內(nèi)變;子胥以諫死,太宰嚭用事,順君之過,以安其私,是殘國之治也。今王誠發(fā)士卒佐之,以徼其志,重寶以說其心,卑辭以尊其禮,其伐齊必也。彼戰(zhàn)不勝,王之福矣;戰(zhàn)勝,必以兵臨晉。臣請北面晉君,令共攻之,弱吳必矣。其銳兵盡于齊,重甲困于晉,而王制其敝,此滅吳必矣?!痹酵醮笳f,許諾,送子貢金百鎰、劍一、良矛二。子貢不受,遂行。

報(bào)吳王曰:“臣敬以大王之言告越王,越王大恐,曰:“孤不幸,少失先人,內(nèi)不自量,抵罪于吳,軍敗身辱,棲于會稽。國為虛莽,賴大王之賜,使得奉俎豆而修祭祀,死不敢忘,何謀之敢慮!”后五日,越使大夫種頓首言于吳王曰:“東海役臣孤勾踐使者臣種,敢修下吏問于左右,今竊聞大王將興大義,誅強(qiáng)救弱,困暴齊而撫周室,請悉起境內(nèi)士卒三千人,孤請自被堅(jiān)執(zhí)銳,以先受矢石,因越賤臣種奉先人藏器甲二十領(lǐng)、屈盧之矛、步光之劍,以賀軍吏?!眳峭醮笳f,以告子貢曰:“越王欲身從寡人伐齊,可乎?”子貢曰:“不可,夫空人之國,悉人之眾,又從其君,不義。君受其幣,許其師,而辭其君?!眳峭踉S諾,乃謝越王。于是吳王乃遂發(fā)九郡兵伐齊。

子貢因去之晉,謂晉君曰:“臣聞之:‘慮不先定,不可以應(yīng)卒;兵不先辨,不可以勝敵?!穹騾桥c齊將戰(zhàn)。彼戰(zhàn)而勝,越亂之必矣;與齊戰(zhàn)而勝,必以其兵臨晉!”晉君大恐,曰:“為之奈何?”子貢曰:“修兵休卒以待之。”晉君許諾。

子貢去而之魯,吳王果與齊人戰(zhàn)于艾陵,大破齊師,獲七將軍之兵而不歸,果以兵臨晉,與晉人相遇黃池之上。吳、晉爭強(qiáng),晉人擊之,大敗吳師。越王聞之,涉江襲吳,去城七里而軍,吳王聞之,去晉而歸,與越戰(zhàn)于五湖。三戰(zhàn)不勝,城門不守,越遂圍王宮,殺夫差而戮其相。破吳三年,東向而霸。故子貢一出,存魯、亂齊、破吳、旨晉而霸越,十年之中,五國各有變。直是縱橫之祖,全不似圣賢門風(fēng)。

【譯文】

吳王發(fā)帖邀約諸侯,衛(wèi)侯到得最晚,太宰伯嚭(春秋楚人,吳王夫差敗越,句踐派文種求和,越后滅吳,以嚭不忠誅殺)派吳兵包圍衛(wèi)侯所住的行館。

子貢得知此事,去對伯嚭說:“衛(wèi)侯赴約前一定和眾臣商議過,眾臣中也一定有人贊成,有人反對,意見分歧,所以衛(wèi)侯才到得晚。贊成衛(wèi)侯前來的大臣是您的朋友,持反對意見的就是您的敵人。今天您派兵包圍衛(wèi)侯行館,這是背棄朋友、助長敵人聲勢的做法?!?/span>

伯嚭聽了子貢這番話,就下令撤離包圍衛(wèi)侯行館的人馬。

田常(春秋齊人,即田恒,漢避孝文帝諱改恒為常)有篡國之心,但顧忌高、國,鮑、晏等齊國的大臣,所以打算討伐魯國以立威。孔子正在魯國,聽說田常將率兵伐魯,對門下弟子說:“魯國是我的祖國,現(xiàn)在情勢危急,你們怎不想辦法挽救魯國呢?”子張(姓顓孫,名師)、子石(即公孫龍)都自愿出門游說,但孔子只答應(yīng)子貢去。

子貢向孔子辭行后,便直接到齊國求見田常。子貢對田常說:“齊國出兵攻魯,我以為是嚴(yán)重的錯(cuò)誤,因?yàn)轸攪莻€(gè)難以征服的國家。魯國城墻低,城壁薄,國土狹小,君王懦弱,大臣愚昧,百姓又厭惡戰(zhàn)爭,所以我說難以征服;相國不如伐吳,吳國城墻高,城壁厚,國土遼闊,兵精甲利,戰(zhàn)將如云,這才容易征討?!?/span>

田常一聽,大為生氣,說:“您說的困難,是一般人說的容易;您說的容易,卻是一般人說的困難。為什么對我說這么荒謬的話呢?”

子貢說:“我聽人說:‘國家內(nèi)部有問題,要選擇強(qiáng)國來攻擊;相反的,國家外部有問題,則選擇弱國來攻擊?!驍◆攪斐升R國疆域的擴(kuò)張,只會使齊王驕傲,朝臣驕寵,功勞不在相國您個(gè)人身上,于是您在齊王心中的份量就減弱了。可這完全是您出兵的不當(dāng)造成的,導(dǎo)致齊王高傲,大臣權(quán)重,您想要進(jìn)一步成就什么大事,就困難了。更嚴(yán)重的是,還會進(jìn)一步使您上與君王疏遠(yuǎn),下與群臣爭權(quán),就連原有的地位也岌岌可危。所以我說不如出兵攻吳。伐吳不勝,齊國的兵力折損于戰(zhàn)場,對您有威脅的大臣武將也消減一空,到時(shí)候,有能力掌握整個(gè)齊國的只有相國您一人了。”

田常臉色這才和緩下來,點(diǎn)頭說道:“先生的分析雖有理,但我軍已經(jīng)開到魯國邊境,如果忽然命令軍隊(duì)伐吳,大臣們會起疑心,先生看該怎么辦呢?”

子貢說:“相國先想辦法拖住軍隊(duì),我立即前往吳國,說服吳王為救魯而伐齊,相國再出兵迎敵,這么一來,再聰明的大臣也不會懷疑相國的用心?!碧锍R豢诖饝?yīng)。

子貢辭別田常后,立即連夜趕往吳國,對吳王夫差說:“臣聽說真正的王者不會滅絕別人的世族,真正的霸主沒有可畏懼的敵人。千鈞雖重,但是加一銖就可動搖。今天強(qiáng)齊伐弱魯,擺明了和吳國爭奪霸權(quán),對王而言是一大威脅,大王為何不伐齊以救魯呢?救魯能彰顯大王救絕存亡的仁名,伐齊能得到大利,泗水一帶的各個(gè)小國可因此劃入?yún)菄种?,既擊破有爭霸?shí)力的強(qiáng)齊,又可讓強(qiáng)大的晉國望風(fēng)臣服,還有什么比這個(gè)對吳國更有利的呢?再說大王以救魯為名出兵,其實(shí)是為了擊破齊國,有這個(gè)名義和機(jī)會,各國諸侯再厲害也無法質(zhì)疑大王您出兵的正當(dāng)性?!?/span>

吳王說:“好是好,不過本王曾與越大戰(zhàn)一場,擊敗它之后把它安置在會稽。多年來勾踐臥薪嘗膽發(fā)奮圖強(qiáng),想對我進(jìn)行報(bào)復(fù)。為除后患,待本王先伐越后救魯。”

子貢說:“不行。越的實(shí)力好比魯國,而吳和齊則是實(shí)力差不多的一級強(qiáng)國,等大王您擊破越國,齊國也早已拿下魯國了。再說大王是以存亡繼絕的名義出兵伐齊,現(xiàn)在先討伐小小的越國,會被看成吳國是懼怕齊國的強(qiáng)大,這不是勇敢的表現(xiàn)。真正的勇者不怕困難,真正的仁者不怕一時(shí)的困頓,真正的智者不會錯(cuò)失良機(jī)。今天先不滅越國,是對諸侯顯示大王的仁德;為救魯而伐齊,必能使晉國感受吳國國力的強(qiáng)大,其他諸侯也必會因吳國的強(qiáng)大而臣服,那么大王的霸業(yè)就來臨了。如果大王實(shí)在放心不下,我愿為大王跑一趟越國,要越王出兵隨大王伐齊,這樣越國境內(nèi)就無兵可用,大王也不用擔(dān)心勾踐會乘機(jī)報(bào)復(fù)了?!?/span>

吳王非常高興。

子貢離開吳國后,立即前往越國。越王句踐聽說子貢要來,立即令人清掃道路,并在三十里外親迎子貢,奉為上賓。

越王說:“越國地處偏僻,怎敢煩勞先生親自前來!”

子貢說:“我來之前,曾想說服吳王救魯伐齊,但吳王想出兵卻擔(dān)心越國趁機(jī)攻擊吳國,堅(jiān)持要滅越才肯伐齊,如此,越國滅亡便在旦夕之間。我聽說,一個(gè)人如果沒有報(bào)仇之心,卻表現(xiàn)得讓人懷疑,這是愚笨的;如果真有雪恥之心卻讓人識破,這是失敗的;還沒有行動就讓人預(yù)測到,這是危險(xiǎn)的。這三點(diǎn)都是成就大事的兵家大忌?!?/span>

句踐趕忙跪下來向子貢求道:“孤曾不自量力和吳戰(zhàn)于會稽,當(dāng)年戰(zhàn)敗的慘狀痛入骨髓,孤日夜寢食難忘、苦心焦思,就算與吳王同歸于盡也心甘情愿。”

子貢說:“吳王好大喜功,群臣早就難以忍受,再加上吳國因連年?duì)帒?zhàn),軍士疲敝,百姓更是怨聲載道。忠臣伍子胥因?yàn)閯裾f吳王而被殺害,剩下太宰一味討好吳王,以滿足自己私欲,這已是亡國的征兆。在只要大王肯發(fā)兵隨吳王伐齊,迎合吳王稱霸的野心;寶器贈予吳王,以卑詞尊奉吳王,那么吳王一定出兵伐齊。吳王伐齊失敗,就是大王雪恥之日;若伐齊成功,吳王一定乘勝伐晉。我去見晉君,請晉君伐吳,吳國以精銳部隊(duì)伐齊后再戰(zhàn)強(qiáng)晉,一定元?dú)獯髠?,這時(shí)大王就能乘機(jī)攻吳,定能洗雪會稽之恥?!?/span>

越王再次道謝,并贈子貢黃金百鎰、寶劍一把、良矛二支,子貢堅(jiān)持不受。

離開越國后,子貢又來到吳國,對吳王報(bào)告越國的態(tài)度:“臣把大王的話轉(zhuǎn)告勾踐,勾踐惶恐萬分,說:‘我勾踐年少時(shí)不得父母教誨,自不量力,得罪于吳國,挑起戰(zhàn)爭,軍隊(duì)覆亡,身為囚虜,國家更險(xiǎn)些滅亡。只因?yàn)閰峭跞实碌亩髻n,才能保有祖先的宗廟和國家。對于吳王的恩德,至死不敢遺忘,怎么還有什么報(bào)復(fù)之心呢?”

五天后,越王派大夫文種至吳,文種向吳王跪拜,說:“東海賤臣勾踐的使者文種特地前來拜見大王。勾踐聽說大王為伸張正義救魯伐齊,特派下臣文種奉上先人所收藏的盔甲二十副,屈盧之矛、步光之劍,為大王壯軍威,另精選國內(nèi)士兵三千人,懇請準(zhǔn)許賤臣勾踐披甲帶劍,率軍隨大王出征,為大王先鋒率先殺敵。”

吳王聽了非常高興,將勾踐愿意隨軍出征的事告知子貢。子貢說:“不行。越王已讓越國全部士兵隨軍出征,如果再讓越王隨軍出征,就有些過份了,不如辭謝越王?!?/span>

吳王聽取了子貢所言。

吳王出兵伐齊后,子貢又趕往晉國,對晉君說:“臣聽說,‘人無遠(yuǎn)慮,必有近憂?!駞欠R,若齊王獲勝,勾踐一定會乘機(jī)洗雪會稽之恥;若吳獲勝,一定趁勢加兵于晉國?!?/span>

晉君大驚,問子貢:“那怎么辦才好?”

子貢說:“應(yīng)該立刻召集軍隊(duì),作好備戰(zhàn)準(zhǔn)備,以逸待勞來應(yīng)付強(qiáng)敵?!?/span>

子貢回到魯國后,吳王與齊兵戰(zhàn)于艾陵,大破齊軍,生擒齊將七名。果然沒有返吳的打算,想乘勝攻晉,與晉軍相遇于黃池。結(jié)果晉人大敗吳軍。越王聽說吳王慘敗,立即出兵偷襲吳國,在離吳都七里的地方扎營,吳王聽說勾踐發(fā)兵攻吳,立即下令班師回朝,與越王戰(zhàn)于五湖,三戰(zhàn)皆敗,于是勾踐圍吳王宮,殺了夫差及伯嚭,終于洗雪會稽之恥。勾踐在滅吳三年后,完成稱霸諸侯的心愿。

子貢靠一張嘴,存魯、亂齊、滅吳、強(qiáng)晉而霸越,十年之間五國的情勢皆起了劇烈的變動。

[馮評譯文]

子貢穿梭游說五國君王間,真可稱得上是縱橫家的開山祖師,完全沒有一絲圣人仁義的門風(fēng)。

728、魯仲連

【原文】

秦圍趙邯鄲,諸侯莫敢先救。魏王使客將軍辛垣衍間入邯鄲,欲與趙尊秦為帝。魯仲連適在趙,聞之,見平原君勝。勝為介紹,而見之于辛垣衍。魯連見辛垣衍而無言,辛垣衍曰:“吾視居此圍城之中者,皆有求于平原君者也,今觀先生之玉貌,非有求于平原君者,曷為久居此圍城之中而不去也?”魯連曰:“秦棄禮義、上首功之國也,權(quán)使其士,虜使其民,彼肆然而為帝,則連有赴東海而死耳,不忍為之民也。所為見將軍者,欲以助趙也。”辛垣衍曰:“助之奈何?”魯連曰:“吾將使梁及燕助之,齊、楚固助之矣?!毙猎茉唬骸把辔岵恢?;若梁,則吾乃梁人也。先生惡能使梁助之耶?”魯連曰:“梁未睹秦稱帝之害故也,使睹秦稱帝之害,則必助趙矣?!毙猎茉唬骸扒胤Q帝之害奈何?”魯連曰:“昔齊威王嘗為仁義矣,率天下諸侯而朝周。周貧且微,諸侯莫朝,而齊獨(dú)朝之。居歲余,周烈王崩,諸侯皆至,齊后往,周怒,赴于齊曰:‘天崩地坼,天子下席,東藩之臣田嬰齊后至,則斬之!’威王勃然怒曰:‘叱嗟,而母婢也!’卒為天下笑。故生則朝周,死則叱之,誠不忍其求也。彼天子固然,其無足怪?!毙猎茉唬骸跋壬?dú)未見夫仆乎?十人而從一人者,寧力不勝,智不若耶?畏之也!”魯連曰:“梁之比于秦若仆耶?”[邊批:激之。]辛垣衍曰:“然。”魯連曰:“然則吾將使秦王烹醢梁王?!保圻吪褐丶ぶ#菪猎茆笕徊粣?,曰:“嘻,亦太甚矣,先生又惡能使秦王烹醢梁王?”魯連曰:“固也,待吾言之。昔者鬼侯、鄂侯、文王,紂之三公也。鬼侯有子而好,故入之于紂,紂以為惡,醢鬼侯;鄂侯爭之急,辯之疾,并脯鄂侯;文王聞而嘆息,拘于羑里之庫百日,而欲令之死。曷為與人俱稱帝王,卒就脯醢之地也?齊湣王將之魯,夷維子執(zhí)策而從,謂魯人曰:‘子將何以待吾君?’魯人曰:‘吾將以十太牢待子之君?!木S子曰:‘吾君,天子也。天子巡狩,諸侯避舍,納管鍵,攝衽抱幾,視膳于堂下,天子已食,退而聽朝也?!斎送镀滂€,不果納。將之薛,假途于鄒,當(dāng)是時(shí),鄒君死,湣王欲入吊,夷維子謂鄒之孤曰:‘天子吊,主人必將倍殯柩,設(shè)北面于南方,然后天子南面吊也?!u之群臣曰:‘必若此,吾將伏劍而死?!什桓胰胗卩u。鄒,魯之臣,生則不能事養(yǎng),死則不得飯含,[邊批:為齊強(qiáng)橫故。]然且欲行天子之禮于鄒、魯之臣,不果納。今秦萬乘之國,梁亦萬乘之國,交有稱王之名,睹其一勝而勝,欲從而帝之,是使三晉之大臣,未如鄒、魯之仆妾也,且秦?zé)o已而帝,則且變易諸侯之大臣,彼將奪其所謂不肖,而予其所謂賢,奪其所憎,而予其所愛,彼又將使其子女讒妾為諸侯妃姬,處梁之宮,梁王安得晏然而已乎?而將軍又何以得故寵乎?”于是辛垣衍起,再拜謝曰:“吾乃今知先生為天下之士也,吾請去,不敢復(fù)言帝秦矣?!鼻貙⒙勚?,為卻軍五十里。

[述]

蘇軾曰:“仲連辯過儀、秦,氣凌髡、衍,排難解紛,功成而逃賞,實(shí)戰(zhàn)國一人而已?!?/span>

穆文熙曰:“仲連挫帝秦之說,而秦將為之卻軍,此《淮南》之所謂‘廟戰(zhàn)’也?!?/span>

【譯文】

秦兵圍攻趙都邯鄲,諸侯都不愿意帶頭出兵救趙。魏王派客將辛垣衍(復(fù)姓辛垣,《資治通鑒》作新垣衍)由小道入邯鄲城,想與趙王相約一起尊秦王為帝,借以解邯鄲之圍。

魯仲連(戰(zhàn)國齊人,好策劃,為人正直,操守高)當(dāng)時(shí)正好在趙國,聽說魏國想游說趙王尊秦王為帝,就去見平原君(戰(zhàn)國趙武靈王兒子,名勝,封于平原,故號平原君)。平原君介紹魯仲連與辛垣衍見面。

魯仲連見了辛垣衍,竟一言不發(fā)。辛垣衍說:“我本以為凡是住在邯鄲的人,都是有求于平原君而來,但我仔細(xì)觀察先生的舉動,并非有求于平原君,真不知道先生為什么待在這圍城內(nèi)久住不走?”

魯仲連說:“秦國是個(gè)背棄禮義、只知崇尚殺人的戰(zhàn)功、用權(quán)術(shù)操縱士大夫、把百姓當(dāng)奴隸般使喚的國家。秦王果真稱帝,那我寧可投東海而死,我可不愿意作秦王的順民。今天我來見將軍,目的就是想對趙國有所幫助?!?/span>

辛垣衍說:“請問先生要怎樣幫趙國呢?”

魯仲連說:“我準(zhǔn)備再說服魏、燕兩國援趙,而齊、楚兩國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span>

辛垣衍說:“燕國的動向我不清楚,至于魏,我就是魏國人,不知先生怎么可能使魏援趙呢?”

魯仲連說:“這是因?yàn)槲簢€沒有看見秦國稱帝的害處,假使能明了其中的害處,魏王一定會發(fā)兵救趙?!?/span>

辛垣衍說:“那你說秦王稱帝的害處在哪里呢?”

魯仲連說:“以前齊威王推行仁政,率天下諸侯朝拜周天子,當(dāng)時(shí)的周既窮又弱,天下諸侯都不肯朝貢,只有齊國肯稱臣進(jìn)貢。但過了一年多,周威烈王駕崩,諸侯都前去吊喪,可是齊國卻最后到達(dá),周王大怒,派使臣警告齊王說:‘天子駕崩,新即位的天子服喪,而東藩之臣齊國的田嬰竟遲來奔喪,依法當(dāng)斬!’齊威王一聽,生氣的說:“呸!周王只不過是一個(gè)賤婢所生的奴才罷了!’整個(gè)事件成了個(gè)大笑話。齊國在周天子生前去朝拜他,死后卻如此辱罵他,實(shí)在是因?yàn)樽霾坏街芴熳铀蟮闹T侯義務(wù)。對真正的天子尚且如此,你以為把秦奉為天子不會發(fā)生類似的笑話嗎?”

辛垣衍說:“先生難道沒有見過仆人嗎,十個(gè)人服侍一個(gè)人,并不是真的因?yàn)榱夂椭腔鄄蝗缰魅?,而是出于畏懼?!?/span>

魯仲連說:“那么魏國和秦國的關(guān)系,就如同主、仆嗎?”

辛垣衍說:“是的?!?/span>

魯仲連說:“好。那我有辦法叫秦王殺魏王,把魏王剁成肉醬。”

辛垣衍很不高興,說:“先生也未免太夸大了,你又怎能叫秦王殺魏王呢?”

魯仲連說:“我當(dāng)然做得到,請將軍聽我解釋。當(dāng)年鬼侯(《史記》作九侯)、鄂侯、文王,是殷紂王的三公。鬼侯有個(gè)女兒長得很漂亮,于是獻(xiàn)給紂王,可是紂王卻不喜歡她,結(jié)果紂王就把鬼侯殺了,剁成肉醬;鄂侯為這件事向紂王諫言,辯論,結(jié)果紂王又把鄂侯殺死,曬成肉干;文王聽說這兩件慘事以后,忍不住長嘆一聲,結(jié)果竟被紂王囚禁在羑里的倉庫里有一百天,想困死他。這不就正是有擁護(hù)人為帝王,結(jié)果反倒被殺死,曬成肉干,剁成肉醬的往事嗎?

“齊閔王要去魯國時(shí),夷維子負(fù)責(zé)駕車,他對魯國人說:‘你們準(zhǔn)備接待我的國君?’魯人說:‘我們用十頭??畲銈儑?。’夷維子說:‘我們國君是天子,天子到各地巡行狩獵時(shí),諸侯都要搬出王宮住在外面,交出國庫的鑰匙,并且撩起衣裳,端著桌幾親自在殿堂下侍候天子進(jìn)餐,天子吃完,諸侯才能退下?!斎艘宦?,就不讓齊閔王入境,以致齊王只有改從鄒國前往薛國。

“正巧碰到鄒君逝世,齊閔王要去吊喪,夷維子對鄒君手下說:‘天子來吊喪,喪家必須把靈柩擺放為坐北朝南,然后請?zhí)熳恿⒂谀戏街患赖??!u國的臣子說:“如果一定要我們這樣做,我們寧可伏劍而死。’因此齊閔王君臣也不敢進(jìn)入鄒國。

“鄒、魯兩國的臣子,雖迫于齊國的淫威當(dāng)君主在世時(shí)不得奉養(yǎng),君主死了不得含殮,但是要以他們行朝拜天子的大禮,他們?nèi)圆豢献岧R閔王進(jìn)入自己的國家。

“今天秦國是擁有萬輛兵車的大國,魏也是萬輛大國,兩國互相稱帝稱王。但是見秦國打了一場勝仗,就想尊秦王為帝,這是三晉的一干文武大臣,還遠(yuǎn)不如鄒、魯這兩個(gè)小國的臣民氣節(jié)高尚。

“再說秦王稱帝之后,必定更換諸侯大臣,罷黜他所謂的不肖臣子,把官位賜給他心目中的賢臣子,削奪他所憎恨的人的官職,任命他所喜歡的人為官,同時(shí)也一定會要他的女兒作諸侯的妃子住在魏宮,魏王又怎能耳根清靜,而將軍又怎能常享榮寵呢?”

辛垣衍聽完魯仲連這番話,立刻起身拜謝說:“我一直以為魯先生只是個(gè)平凡人,現(xiàn)在我才明白先生是天下奇人,我現(xiàn)在就回魏國,再也不談?wù)撟鹎赝鯙榈鄣氖??!?/span>

秦國將軍聽說這事后,下令秦軍后退五十里。

[述譯]

蘇軾說,魯仲連的辯才超過張儀、蘇秦,氣勢駕凌淳于髡(戰(zhàn)國齊人,有辯才)、公孫衍,排除國境解救危難,達(dá)成使命卻不居功邀賞,在戰(zhàn)國謀士中才智操守?zé)o人可比。

穆文熙說,魯仲連把不能尊秦為帝的理由說得淋漓盡致,使得秦將退軍五十里,這就是《淮南子》所說的“廟戰(zhàn)”了。

729、虞卿

【原文】

秦攻趙于長平,大破之,引兵而歸,因使人索六城于趙而講。趙計(jì)未定,樓緩新從秦來,趙王與樓緩計(jì)之曰:“與秦城何如?不與何如?”樓緩辭讓曰:“此非臣之所能知也?!蓖踉唬骸半m然,試言公之私。”樓緩曰:“王亦聞夫公甫文伯母乎?公甫文伯官于魯,病死,婦人為之自殺于房中者二八人。其母聞之,不哭也,相室曰:‘焉有子死而不哭者乎?’其母曰:‘孔子,賢人也,逐于魯,是人不隨。今死而婦人為死者十六人,若是者,其于長者薄,而于婦人厚?!蕪哪秆灾瑸橘t母也;從婦言之,必不免于妒婦也。故其言一也,言

者異,則人心變矣。今臣新從秦來,而言‘勿與’,則非計(jì)也;言‘與之’,則恐王以臣之為秦也。故不敢對。使臣得為王計(jì)之,不如予之。”王曰:“諾?!?/span>

虞卿聞之,入見王。王以樓緩言告之,虞卿曰:“此飾說也?!蓖踉唬骸昂沃^也?”虞卿曰:“秦之攻趙也,倦而歸乎?王以其力尚能進(jìn),愛王而不攻乎?”王曰:“秦之攻我也,不遺余力矣,必以倦而歸也?!庇萸湓唬骸扒匾云淞テ渌荒苋。攵鴼w,王又以其力之所不能攻而資之,是助秦自攻也。來年秦復(fù)攻王,王無以救矣?!?/span>

王以虞卿之言告樓緩,樓緩曰:“虞卿能盡知秦力之所至乎?誠知秦力之所不至,此彈丸之地猶不予也!今秦來復(fù)攻,王得無割其內(nèi)而媾乎?”王曰:“誠聽子割矣,子能必來年秦之不復(fù)攻我乎?”樓緩對曰:“此非臣之所敢任也,昔日三晉之交于秦,相善也,今秦釋韓、魏而獨(dú)攻王,王之所以事秦,必不如韓、魏也。今臣為足下解負(fù)親之攻,啟關(guān)通幣,齊交韓、魏。至來年,而王獨(dú)不取于秦,王之所以事秦者,必在韓、魏之后也。此非臣之所以敢任也。”

王以樓緩之言告虞卿,虞卿曰:“樓緩言‘不媾,來年秦復(fù)攻王’,得無更割其內(nèi)而媾;今媾,樓緩又不能必秦之不復(fù)攻也。雖割何益,來年復(fù)攻,又割其力之所不能陛而媾也。此自盡之術(shù)也。不如無媾,秦雖善攻,不能取六城;趙雖不能守,亦不至失六城。秦倦而歸,兵必罷,我以六城收天下,以攻罷秦,是我失之于天下,而取償于秦也。吾國尚利,孰與坐而割地,自弱以強(qiáng)秦?今樓緩曰:‘秦善韓、魏而攻趙者,必王之事秦不如韓、魏也?!鞘雇鯕q以六城事秦也,即坐而地盡矣。來年秦復(fù)求割地,王將予之乎?不予,則是棄前資而挑秦禍也;與之,則無地而給之。語曰:‘強(qiáng)者善攻,而弱者不能自守。’今坐而聽秦,秦兵不敝而多得地,是強(qiáng)秦而弱趙也。以益強(qiáng)之秦,而割愈弱之趙,其計(jì)固不止矣!且秦虎狼之國也,無禮義之心,其求無已。而王之地有盡,以有盡之地,給無已之求,其勢必?zé)o趙矣。故曰:‘飾說也,王必勿與!’”王曰:“諾。”

樓緩聞之,入見于王,王又以虞卿之言告之,樓緩曰:“不然,虞卿得其一,未知其二也。秦、趙構(gòu)難,而天下皆說。何也?曰:我將因強(qiáng)而乘弱。今趙兵困于秦,天下之賀戰(zhàn)勝者,則必在于秦矣。故不若亟割地求和,以疑天下,慰秦心;不然,天下將因秦之怒,乘趙之敝而瓜分之。[邊批:主連衡者皆持此說為恐嚇,卻被虞卿喝破。]趙且亡,何秦之圖,王以此斷之,勿復(fù)計(jì)也?!?/span>

虞卿聞之,又入見王曰:“危矣,樓子之為秦也!夫趙兵困于秦,又割地為和,是愈疑天下,而何慰秦心哉!不亦大示天下弱乎!且臣曰勿與者,非固勿予而已也,秦索六城于王,王以六城賂齊。齊、秦之深仇也,得王六城,并力而西擊秦也!齊之聽王,不待辯之畢也。是王失于齊,而取償于秦,一舉結(jié)三國之親,而與秦易道也?!?/span>

趙王曰:“善?!币虬l(fā)虞卿東見齊王,與之謀秦。虞卿未反,秦之使者已在趙矣。樓緩聞之,逃去。

[評]

從來議割地之失,未有痛切快暢于此者!

【譯文】

秦國在長平大敗趙軍,向趙國索取六城,做為和談的條件。趙王還沒有作出決定,這時(shí)樓緩(戰(zhàn)國趙人,原為趙臣,后往秦國任秦相)從秦國回來,于是趙王就和他商量:“你認(rèn)為給秦國六城好呢,還是不給好呢?”樓緩?fù)妻o說:“這不是臣所能知道的?!壁w王說:“沒關(guān)系,就說說你個(gè)人的看法好了?!?/span>

樓緩于是說:“我想王一定知道公甫文伯(春秋末年人,魯國上卿)母親的事吧?公甫文伯在魯國做官,當(dāng)他病死后,有十六位婦人為他自殺,他母親知道兒子的死訊后不哭。有個(gè)老仆說:‘世上哪有兒子死了不哭的道理?’他母親說:‘孔子是圣人,當(dāng)被魯國放逐時(shí),我的兒子不追隨孔子一起離開。現(xiàn)在我兒子死了,竟有十六位婦人為他自殺,可見他不懂得輕近賢人,心思完全擺在女人身上?!鰹橐晃荒赣H能說出這種話,就知道是位賢母。但若是由他妻子口中說出,別人一定會誤會在吃醋。所以,同樣一句話,由于說話的人不同,聽的人反應(yīng)也不同?,F(xiàn)在臣剛從秦國回來,如果臣說不要答應(yīng)秦的要求,就不算是為君王獻(xiàn)計(jì);如果說給秦六城,又怕君王誤會臣是秦王說客,所以臣才不敢回答。假使君王一定要臣拿個(gè)主意,臣認(rèn)為最好還是給秦六城。”

趙王說:“好。”

虞卿(《戰(zhàn)國策》作虞慶,趙國上卿)知道后,去見趙王。趙王把樓緩的話告訴他,他說:“樓緩在巧辯?!?/span>

趙王說:“怎么說呢?”

虞卿說:“君王認(rèn)為,秦攻趙是由于力氣耗盡而撤兵,還是仍有進(jìn)攻能力,只為保留您的情面才撤兵呢?”

趙王說:“秦兵進(jìn)攻時(shí)已動用全部兵力,必然是因?yàn)楸2懦繁!?/span>

虞卿說:“秦盡了最大的努力,也沒攻下趙國一城,最后因?yàn)榫A叨繁,F(xiàn)在君王竟愿意割讓秦兵所不能攻下的六城,這是幫助秦兵攻打趙國。假使明年秦兵再入侵,那趙國就真的沒救了?!?/span>

趙王把虞卿的話告訴樓緩,樓緩說:“虞卿能完全了解秦國真正的實(shí)力嗎?如果不割這區(qū)區(qū)六城之地給秦,明年若秦兵再攻趙國,恐怕要割讓的就不只是六城?!?/span>

趙王說:“寡人愿意采納賢卿的意見割城,但賢卿能否保證秦兵不再攻趙呢?”

樓緩說:“臣不敢保證,以前三晉跟秦國建交,韓、趙、魏和秦的邦交都很好。如今秦只發(fā)兵攻趙,這就證明君王對待秦國,遠(yuǎn)不如韓、魏殷勤友善;現(xiàn)在臣為君王化解,但若往后趙國自己又背棄盟約,并且大開關(guān)卡,派使者拉攏韓、魏,惹來秦兵再次攻趙,那就證明君王對秦王遠(yuǎn)不如韓、魏兩國忠誠,所以臣不敢保證?!?/span>

趙王又把樓緩的話告訴虞卿,虞卿說:“樓緩說如果不割城講和,明年秦兵會再攻趙,到那時(shí)還要割更多的城池給秦;但現(xiàn)在如果割城講和,樓緩又不能保證秦兵不再入侵,所以即使割城給秦,又能得到什么好處呢?來年秦兵再攻趙,再割秦兵所攻不下的城池講和,這是趙國自取滅亡。所以不如根本不講和。秦國武力雖強(qiáng),卻攻不下趙國六城;趙軍雖弱,但也不致于一戰(zhàn)失陷六城,秦國既然由于力竭而撤兵,那現(xiàn)在的秦兵一定疲累不堪,假如趙國現(xiàn)在用六城和天下諸侯結(jié)盟,趁機(jī)攻打秦國,就等于把割讓給諸侯的土地再從秦國取回來。您說,是這么做有利,還是割地助長秦國威勢而削弱自己力量有利呢?現(xiàn)在樓緩說:‘秦攻趙是因?yàn)榫跏虑夭蝗珥n,魏恭順?!@等于要君王用六城來事秦。假如明年秦再要求土地,請問君王要不要給呢?假如不給,就等于自毀割六城得來的邦交,再次挑起禍端;如果給,趙國還有多少城可以給呢?俗話說:‘強(qiáng)者善攻,而弱者不能自守。’現(xiàn)在若聽秦?cái)[布,讓秦不發(fā)一箭而得六城,這是壯大秦國削弱自己的做法。秦是狼虎之國,君臣不講信義,秦王的欲望永遠(yuǎn)沒有滿足的時(shí)候,但君王的土地有限,以趙國有限的土地來應(yīng)付秦國無盡的欲望,很快的,趙國就完全沒有了。所以臣認(rèn)為樓緩是巧辯,王千萬不能答應(yīng)割城?!?/span>

趙王說:“賢卿分析得極有道理?!?/span>

樓緩聽到消息后又晉見趙王,他說:“虞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秦、趙交戰(zhàn),天下諸侯都樂在心里,這是出于‘我將依附在強(qiáng)者之后趁機(jī)欺凌弱者’的心理。今天秦?cái)≮w軍,天下諸侯必會紛紛派使者到秦國恭賀勝利者,如果趙國不趕緊割地求和,取悅秦國,進(jìn)而緩和秦、趙之間的關(guān)系,并借此讓虎視一旁的各國相信秦、趙已成盟國,恐怕天下諸侯會利用秦對趙的憤怒,乘趙國疲憊不堪時(shí)瓜分趙國土地,到時(shí)趙國都已滅亡了,還侈談什么結(jié)盟諸侯呢?希望君王不要再三心二意。”

虞卿聽說以后,又晉見趙王說:“樓緩?fù)耆珵榍貒O(shè)想,這實(shí)在太可怕了。趙敗于秦又割地求和,這只會更使天下諸侯懷疑秦、趙之間的關(guān)系,哪里能取悅秦國而依靠秦國的威勢立國呢?這不是更擺明了告訴天下諸侯,趙國衰弱不堪、屈辱求和的弱者模樣么?再說臣不主張割地,并非只是消極的不給而已,而是有反擊的策略在里頭。秦向趙索六城,君王可以用六城賄賂齊國,加深齊、秦兩國的仇恨。齊王得六城后,就會與我軍合力攻秦,那時(shí)齊國絕對會聽從王的號令,這是必然的道理,等于是把給齊國的土地由秦國那兒取回,并且一舉和三個(gè)大國會盟,而秦、趙優(yōu)劣的情況馬上完全改觀。”

趙王說:“賢卿分析得極為高明。”

于是趙王派虞卿東去齊國,締結(jié)盟約合力攻秦。虞卿還沒有從齊國回來,秦國的使臣已經(jīng)來到趙國重新談判,樓緩馬上聞風(fēng)而逃。

[評譯文]

從來議論割地求和的弊端,沒有像虞卿這般痛快淋漓的。

730、蘇代

【原文】

雍氏之役,韓征甲與粟于周,周君患之,告蘇代。蘇代曰:“何患焉?代能為君令韓不征甲與粟于周,又能為君得高都?!敝芫髳?,曰:“子茍能,寡人請以國聽。”蘇代往見韓相國公仲,曰:“公不聞楚計(jì)乎?昭應(yīng)謂楚王曰:‘韓氏罷于兵,倉廩空,無以守城。吾攻之以饑,不過一月,必拔之?!駠菏衔逶虏荒馨?,是楚病也,楚王始不信昭應(yīng)之計(jì)矣,今公乃征甲與粟于周,是告楚病也。昭應(yīng)聞此,必勸楚王益兵守雍氏,雍氏必拔。”公仲曰:“善。然吾使者已行矣?!贝唬骸肮尾灰愿叨寂c周?”公仲怒曰:“吾無征甲與粟于周,亦已多矣,何為與高都?”代曰:“與之高都,則周必折而入于韓;秦聞之,必大怒,而焚周之節(jié),不通其使,是公以敝高都得完周也。”公仲曰:“善?!辈徽骷着c粟于周,而與高都,楚卒不拔雍氏而去。

田需死,昭魚謂蘇代曰:“田需死,吾恐張儀、薛公、犀首之有一人相魏者?!贝唬骸叭粍t相者以誰而君便之也?”昭魚曰:“吾欲太子之自相也?!贝唬骸罢垶榫币娏和酰叵嘀?。”昭魚曰:“奈何?”代曰:“若其為梁王,代請說君?!闭阳~曰:“奈何?”對曰:“代也從楚來,昭魚甚憂。代曰:‘君何憂?’曰:‘田需死,吾恐張儀、薛公、犀首有一人相魏者?!唬骸饝n也。梁王,長主也,必不相張儀。張儀相魏,必右秦而左魏;薛公相魏,必右齊而左魏;犀首相魏,必右韓而左魏。梁王長主也,必不使相也。’王曰:‘然則寡人孰相?’代曰:‘莫如太子之自相,是三人皆以太子為非固相也,皆將務(wù)以其國事魏,而欲丞相之璽。以魏之強(qiáng),而持三萬乘之國輔之,魏必安矣。故曰:如太子之自相也!’”遂先見梁王,以此語告之,太子果自相。

【譯文】

楚國攻打韓國的雍氏(地名),韓國向西周調(diào)兵征糧,周天子感到十分苦惱,跟蘇代(戰(zhàn)國洛陽人,蘇秦弟)商量。蘇代說:“王不必?zé)溃寄芴娲蟠踅鉀Q這個(gè)難題,臣不但能使韓國不向西周調(diào)兵征糧,還能讓王得到韓國的高都(又作郜都,在今河南省洛陽縣西南)?!敝芡趼犃诉@話,非常高興的說:“如果賢卿能為寡人解難,那么以后寡人的國事都聽從賢卿的意見。”

于是蘇代前往韓國,拜見相國公仲侈說:“難道相國沒有聽說楚國的計(jì)劃嗎?楚將昭應(yīng)曾對楚懷王說:‘韓國因連年?duì)帒?zhàn),兵疲馬困,倉庫空虛,沒有力量固守城池。假如我軍乘韓國糧食不足時(shí),率兵攻打韓國的雍氏,那么不用一個(gè)月就可以占領(lǐng)雍氏了。’如今楚國圍雍氏已有五個(gè)月,可是仍然沒能攻下,這也證明楚國已疲憊不堪,而楚王也開始懷疑昭應(yīng)的說法?,F(xiàn)在相國竟然向西調(diào)兵征糧,這不是明明告訴楚國,韓國已經(jīng)精疲力竭了,昭應(yīng)知道以后,一定會請楚王增兵包圍雍氏,雍氏就守不住了?!?/span>

公仲侈說:“先生的見解很高明,可是我派的使者已經(jīng)出發(fā)了?!?/span>

蘇代說:“相國為什么不把高都送給西周呢?”

公仲侈很生氣的說:“我不向西周調(diào)兵征糧已經(jīng)夠好了,憑什么還要送給西周高都呢?”

蘇代說:“假如相國能把高都送給西周,那么西周一定會與韓國邦交篤厚,秦國知道后,必然大為震怒,而焚毀西周的符節(jié)(在春秋戰(zhàn)國時(shí)代,使者出使都要帶符節(jié),以便核對驗(yàn)證,所以焚燒符節(jié),就代表兩國斷絕邦交),斷絕使臣的往來。換句話說,相國只要用一個(gè)貧困的高都,就可以換一個(gè)完整的西周,相國為什么不愿意呢?”

公仲侈說:“先生的確高明。”

于是公仲侈決定不但不向西周調(diào)兵征糧,并且把高都送給西周,楚國也就退兵而去。

魏相田需死了,楚相昭魚(即昭奚恤)對蘇代說:“田需死了,我擔(dān)心張儀、薛公(戰(zhàn)國趙人,曾隱居于賣槳人家,為魏公子無忌所敬重)、公孫衍等人中有一人出任魏相。”

蘇代說:“那么你認(rèn)為由誰作魏相,對你比較有利呢?”

昭魚說:“我希望由太子(即后來的魏昭王)自己出任宰相?!?/span>

蘇代說:“我為你北走見魏王,必能使太子出任宰相。”

昭魚說:“先生要怎么說呢?”

蘇代說:“你當(dāng)魏王,我來說服你。”

昭魚說:“那我們現(xiàn)在就試試。”

蘇代說:“臣這次由楚國來時(shí),楚相昭魚非常擔(dān)憂,臣問他:‘相國擔(dān)心什么?’昭魚說:‘魏相田需死了,我擔(dān)心張儀、薛公、犀首(原為古官名,因公孫衍曾任此官,后為公孫衍別稱)等人中必有一人出任宰相?!颊f:‘相國不用擔(dān)心,魏王是位明君,一定不會任用張儀為相,因?yàn)閺垉x出任魏相,就會親秦而遠(yuǎn)魏;薛公為魏相,必會親齊而遠(yuǎn)魏;犀首為魏相,必會親韓而遠(yuǎn)魏。魏王是明君,一定不會任命他們?yōu)橄??!加终f:‘最好由太子自己出任宰相,因?yàn)樗麄內(nèi)酥捞釉缤頃腔鶠橥?,出任宰相只是暫時(shí)性的,為想得到宰相的寶座,他們必會極力拉攏與自己親近的國家與魏結(jié)交,憑魏國強(qiáng)大的國勢,再加上三個(gè)萬乘之國的盟邦極力靠攏,魏國必然安全穩(wěn)固,所以說不如由太子出任宰相?!?/span>

于是蘇代北去見魏王,惠王果然任命太子為宰相,

731、陳軫

【原文】

陳軫去楚之秦,張儀謂秦王曰:“陳軫為王臣,常以國情輸楚,儀不能與從事,愿王逐之,即復(fù)之楚,愿王殺之!”王曰:“軫安敢之楚也?”王召陳軫告之曰:“吾能聽子,子欲何之,請為子約車。”對曰:“臣愿之楚。”王曰:“儀以子為之楚,吾又自知子之楚,子非楚且安之也?!陛F曰:“臣出,必故之楚,以順王與儀之策,而明臣之楚與否也。楚人有兩妻者,人誂其長者,長者詈之;誂其少者,少者許之。居無幾何,有兩妻者死。客謂誂者曰:‘汝取長者乎,少者乎?’‘取長者?!驮唬骸L者詈汝,少者和汝,汝何為取長者?’曰:‘居彼人之所,則欲其許我也,今為我妻,則欲其為詈人也。’今楚王,明主也;而昭陽,賢相也。軫為人臣,而常以國情輸楚,楚王必不留臣,昭陽將不與臣從事矣,以此明臣之楚與不。”軫出,張儀入,問王曰:“陳軫果安之?”王曰:“夫軫,天下之辯士也,熟視寡人曰:‘軫必之楚。’寡人遂無奈何也。寡人因問曰:‘子必之楚也,則儀之言果信也?!F曰:‘非獨(dú)儀之言,行道之人皆知之。昔者子胥忠其君,天下皆欲以為臣;孝己愛其親,天下皆欲以為子。故賣仆妾不出里巷而取者,良仆妾也;出婦嫁于鄉(xiāng)里者,善婦也。臣不忠于王,楚何以軫為忠?忠且見棄,軫不之楚而何之乎?’”王以為然,遂善待之。

【譯文】

陳軫(戰(zhàn)國楚人,游說之士)離開楚國前往秦國,張儀對秦惠王說:“陳軫身為臣子,竟然經(jīng)常把秦國的國情透露給楚國,臣不愿和這種人同朝共事。希望大王能把他趕出朝廷,如果他說想要回楚國,那大王就把他殺掉!”

秦惠王說:“陳軫怎么敢明說要回楚國去呢?”接著召來陳軫說:“寡人愿意尊重賢卿的意見,只要賢卿說出愿意前往的國家,寡人立即命人為賢卿準(zhǔn)備車馬。”

陳軫回答說:“臣愿意回楚國。”

惠王說:“張儀認(rèn)為你一定會回楚國,而寡人也料到你將回楚國,再說你如果不去楚國,又能在哪兒安身呢?”

陳軫說:“臣離開秦以后,一定特意回到楚國,一方面順從大王和張儀的策略,而且可以表明臣以前是否和楚國有私下的交道。有個(gè)楚國人娶了兩個(gè)妻子,有人去調(diào)戲年紀(jì)較大的妻子,她就罵這人登徒子(好色之人);那個(gè)登徒子去挑逗年輕妻子時(shí),她卻欣然接受,沒多久,楚人死了,有客人問登徒子說:‘在這兩個(gè)寡婦中,你會娶年紀(jì)大的還是那個(gè)年輕的呢?’登徒子說:‘我娶年紀(jì)大的?!腿藛枺骸昙o(jì)大的曾經(jīng)罵過你,而年輕的那位卻順從你,你為什么反倒要娶年紀(jì)大的呢?’登徒子說:‘當(dāng)他們是別人妻子時(shí),我希望她們能接受我的挑逗;但是一旦是我的妻子,我就喜歡當(dāng)初拒絕我的那位。’現(xiàn)在楚王是位賢明的君王,而宰相昭陽也是位賢臣,我陳軫身為大王的臣子,如果經(jīng)常把國事泄漏給楚王,那么楚王此次必定不會收留臣,而昭陽也不會愿意跟臣同朝共事,如此就可明白臣以前是否和楚國有所私通了。”

陳軫離宮后,張儀就問秦王:“請問大王,陳軫到底要去哪里?”

秦王說:“陳軫真是天下一流的雄辯家,他注視著寡人說:‘臣一定會回楚國的?!讶藢λ矡o可奈何,于是接著問他說:‘你既然打算會回楚國,那張儀的話就可以相信了?!愝F說:‘不但張儀知道我會回楚,隨便哪個(gè)人也都知道。從前伍子胥對他的君王很忠貞,天下君王都希望他做自己的臣子;孝己孝敬他的雙親,因此天下父母都希望他是自己的兒子。所以當(dāng)人賣仆妾時(shí),如果鄰居肯買,那就證明是好仆妾;被休了的妻子,如果改嫁到本鄉(xiāng),就證明她是位好妻子。臣如果不忠于王,那楚王又要臣做什么,臣如此忠君愛國,仍然得不到大王的信任,那臣不回楚國,又將去哪里?”

于是秦王慰留陳軫,并善加對待。

732、觸龍

【原文】

秦攻趙,趙王新立,太后用事,求救于齊。齊人曰:“必以長安君為質(zhì)?!碧蟛豢?,齊師不出。大臣強(qiáng)諫,太后怒甚,曰:“有復(fù)言者,老婦必唾其面?!弊髱熡|龍請見,曰:“賤息舒祺最少,不肖,而臣衰,竊愛之,愿得補(bǔ)黑衣之缺,以衛(wèi)王宮,愿及臣未填溝壑而托之。”太后曰:“丈夫亦愛少子乎?”對曰:“甚于婦人?!碧笮υ唬骸皨D人異甚?!睂υ唬骸袄铣几`以為媼之愛燕后,賢于長安君。”太后曰:“君過矣,不如長安君之甚。”左師曰:“父母愛其子,則為之計(jì)深遠(yuǎn)。媼之送燕后也,持其踵而哭,念其遠(yuǎn)也,亦哀之矣,已行,非不思也,祭祀則祝之曰:‘必勿使反。’豈非為之計(jì)長久,愿子孫相繼為王也哉?”太后曰:“然?!弊髱熢唬骸敖袢酪郧?,至于趙王之子孫為侯者,其繼有在者乎?”曰:“無有?!痹唬骸按似浣叩溂吧?,遠(yuǎn)者及其子孫,豈人主之子,侯則不善!位尊而無功,奉厚而無勞,而挾重器多也。今媼尊長安之位,封以膏腴之地,多與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于趙,一旦山陵崩,長安君何以自托于趙哉?”太后曰:“諾,恣君之所使之?!庇谑菫殚L安君約車百乘,質(zhì)于齊。齊師乃出,秦師退。

【譯文】

趙孝成王剛登位,年紀(jì)尚輕,趙太后(惠文王之后)掌理朝政,秦國就發(fā)兵攻趙,情況非常危急,趙國向齊國求援。齊王說:“一定要用長安君(孝成王同母弟)作人質(zhì),齊國才愿意出兵救趙?!笨墒翘蟛淮饝?yīng)。

大臣們都極力勸諫,太后卻明白的告訴侍臣說:“如果再有人勸我要長安君做為齊國人質(zhì),我就往他臉上吐口水?!?/span>

這時(shí)左師(官名)觸龍(戰(zhàn)國趙人)請見趙太后說:“臣有一個(gè)小兒子名叫舒祺,年紀(jì)小沒有出息,但臣卻很疼愛他,現(xiàn)在臣年紀(jì)大了,希望能讓他補(bǔ)衛(wèi)士缺來保衛(wèi)王宮,臣希望趁自己尚在世時(shí)讓小兒子有個(gè)依靠?!?/span>

趙太后說:“男人也會這么疼愛小兒子嗎?”

左師說:“比做母親的還要疼愛呢?!?/span>

趙太后笑著說:“母親才疼得厲害?!?/span>

左師說:“臣以為太后疼愛燕后遠(yuǎn)超過愛長安君?!?/span>

趙太后說:“你錯(cuò)了,我疼愛燕后遠(yuǎn)不如愛長安君?!?/span>

左師說:“父母既然疼愛子女,就要替他們作長遠(yuǎn)計(jì)劃。當(dāng)燕后出嫁時(shí),太后拉著燕后哭,為她的遠(yuǎn)離而悲傷,這該算是很疼愛她的了。她既然已經(jīng)出嫁了,雖說每天都在想念她,可是在祭祀時(shí),卻一定要為她祝福說:‘不要讓她回來。這是為她的長遠(yuǎn)作打算,希望她的子孫能繼承王位?!?/span>

趙太后說:“是的?!?/span>

左師說:“現(xiàn)在追溯三代以前,趙國開國時(shí)子孫被封侯的,今天有還存在的嗎?”

趙太后說:“沒有了?!?/span>

左師說:“這其實(shí)是和他們身份地位與功跡的不成比例有關(guān)。所以災(zāi)禍來得快一些的,第一代就遭殃了,就算災(zāi)禍出現(xiàn)得慢些,遲早也要落到后代子孫身上。難道國君的子孫一定都是壞的嗎?只因?yàn)樗麄兙粑桓叩珶o功跡,俸祿厚但不做事,所擁有的寶器太多。現(xiàn)在太后一再提高長安君的爵位,把肥沃的土地都封給他,又賜給他許多國寶,假如不乘現(xiàn)在讓他為國立功,有一天太后崩逝,長安君如何在趙國立足呢?臣覺得太后不曾替長安君作久遠(yuǎn)打算,所以臣才認(rèn)為,太后愛長安君遠(yuǎn)不如愛燕后?!?/span>

太后說:“好吧,就隨你們的意思,派他到齊國作人質(zhì)吧?!?/span>

于是趙國替長安君準(zhǔn)備了一百輛兵車隨長君到齊國作人質(zhì),齊國發(fā)兵救趙,秦軍退。

733、庸芮

【原文】

秦宣太后愛魏丑夫。太后病將死,出令曰:“為我葬,必以魏子為殉?!蔽鹤踊贾管菫槲鹤诱f太后曰:“以死者為有知乎?”太后曰:“無知也。”曰:“若太后之神靈,明知死者之無知矣,何為空以生所愛葬于無知之死人哉?若死者有知,先王積怒之日久矣,太后救過不贍,何暇私魏丑夫乎?”太后曰:“善?!蹦酥?。

【譯文】

秦宣太后(惠王之后,昭襄王之母)特別寵愛魏丑夫。太后重病將死,下令說:“日后你們?yōu)槲肄k后事時(shí),必須讓魏丑夫殉葬?!?/span>

魏丑夫聽后很害怕,就趕緊和朝臣庸芮商量。

庸芮對宣太后說:“太后認(rèn)為人死了以后,還能有知覺嗎?”

宣太后說:“沒有知覺?!?/span>

庸芮說:“像太后這樣賢慧的人,明知人死后不再有知覺,那為什么要把自己生前所寵愛的人殉葬在已經(jīng)毫無知覺的死人旁邊呢?假如人死后還能有知覺,那先王對太后這些年來的行為,所郁積的憤怒已經(jīng)很久了,屆時(shí)太后補(bǔ)救過失恐怕還來不及,哪還有寵愛魏丑夫的時(shí)間呢?”

宣太后說:“賢卿說得很對?!庇谑谴蛳院笠撼蠓蜓吃岬囊馑?。

734、狄仁杰

【原文】

武承嗣、三思營求為太子,狄仁杰從容言于太后曰:“姑侄與母子孰親?陛下立子,則千秋萬歲后配食太廟;若立侄,則未聞侄為天子,而祔姑于廟者也。”太后乃寤。

[述評]

議論到十分醒快處,雖欲不從而不可得。廬陵反正,雖因鸚鵡折翼及雙陸不勝之夢,實(shí)姑侄子母之說有以動之。

凡戀生前,未有不計(jì)死后者。

時(shí)王方慶居相位,以其子為眉州司士參軍,天后問曰:“君在相位,子何遠(yuǎn)乎?”對曰:“廬陵是陛下愛子,今猶在遠(yuǎn);臣之子,安敢相近?”此亦可謂善諷矣。然慈主可以情動,明主當(dāng)以理格,則天明而不慈,故梁公辱昌宗而不怒。進(jìn)張柬之而不疑,皆因其明而用之。

【譯文】

武則天(唐高宗之后,高宗崩中宗立,后臨朝聽政,后廢中宗、睿宗自立為帝,改國號周)想在武承嗣(官累至左相)、武三思(武后侄,善逢迎)中立一人為太子。狄仁杰(太原人,字懷英)知道武后的想法,對武后說:“姑侄與母子,哪兩種關(guān)系較為親密?陛下立自己兒子為太子,那么即使太后崩逝后,仍能擁有自己的宗廟,享受萬代子孫太牢的供奉;若太后立武三思等人為太子,三思是太后侄兒,臣從未聽說侄兒成為天子后,會在太廟中供奉姑媽的?!碧笥谑敲靼走^來。

[述評譯文]

狄仁杰對武后所說的這番話,真是一針見血,說到武后心中痛處,武后想不理會都不行。武后后來立廬陵為太子,雖說和夢到鸚鵡折斷翅膀以及玩雙陸棋不勝的夢境有關(guān),但從根本上卻是被狄仁杰這番姑侄、母子的議論所打動。

大凡生前貪戀榮樂的人,很少不在意死后的尊榮的。

王方慶位居宰相時(shí),武后曾詢問他,何以會允許自己的兒子被派遠(yuǎn)赴眉州當(dāng)司士參軍(官名,唐于州設(shè)置司士參軍掌橋梁、住屋建造)。王方慶回答說:“廬陵是陛下疼愛的兒子,尚且遠(yuǎn)在他鄉(xiāng),臣的兒子怎敢留在身邊?”這也可說是對武后的一次很好的諷諫。

然而,有感性的君王,人臣進(jìn)諫可以動之以情;有理性的君王,人臣進(jìn)諫可以說之以理。所以狄仁杰雖曾以言辭侮辱張昌宗(張易之弟,貌美通曉音律,深得武后寵信)而不會因此激怒武后,舉用張柬之(襄人,字孟將)而不會受到武后疑心不忠,就因?yàn)槲浜笫莻€(gè)理性的人。

735、陸賈 齊地王先生

【原文】

平原君朱建,為人剛正而有口。辟陽侯得幸呂太后,欲知建,建不肯見。及建母死,貧未有以發(fā)喪。方假貸,陸賈素善建,乃令建發(fā)喪,而身見辟陽侯,賀之曰:“平原君母死?!保圻吪浩嬲Z。]辟陽侯曰:“平原君母死,何乃賀我?”賈曰:“前君侯欲知平原君,平原君義不知君,以其母故。夫相知者,當(dāng)相恤其災(zāi)危,今其母死,君誠厚送喪,則彼為君死矣?!北訇柡钅朔畎俳鹧c,列侯貴人以辟陽侯故,往賻凡五百金。久之,人或毀辟陽侯,惠帝大怒,下吏,欲誅之。呂太后慚,不可言,大臣多害辟陽侯行,欲遂誅之,辟陽侯困急,使人欲見建,建辭曰:“獄急,不敢見?!苯饲笠娦⒒菪页奸b孺,說之曰:“君所以得幸帝,天下莫不聞;今辟陽侯下吏,道路皆言君讒欲殺之,今日辟陽侯誅,旦日太后含怒,亦誅君,君何不肉袒,為辟陽侯言于帝?帝聽,出辟陽侯,太后大歡,兩主俱幸,君之富貴益倍矣?!庇谑情b孺大恐,從其計(jì),言帝,帝果出辟陽侯。辟陽侯始以建為背己,大怒,及其出之,乃大驚。呂太后崩,大臣誅諸呂。辟陽侯于諸呂至深,而卒免于誅,皆陸生、平原君之計(jì)畫也。

[評]

不但陸賈,朱建智,辟陽侯亦智。

梁孝王既刺殺袁盎,事覺,懼誅,乃赍鄒陽千金,令遍求方略以解。陽素知齊人王先生,年八十余,多奇計(jì),即往求之。王先生曰:“難哉,人主有私怨深怒,欲施必行之誅,誠難解也,子今且安之。”陽曰:“鄒、魯守經(jīng)學(xué),齊、楚多辯智,韓、魏時(shí)有奇節(jié),吾將歷問之?!蓖跸壬唬骸白有幸樱€,過我而西。”陽行月余,莫能為謀者,乃還過王先生,曰:“臣將西矣,奈何?”先生曰:“子必往見王長君。”鄒陽悟,輒辭去,不過梁,徑至長安,見王長君。長君者,王美人兄也。陽乘間說曰:“臣愿竊有謁也。臣聞長君弟得幸后宮,天下無有,而長君行跡多不循道理。今陛下窮竟袁盎事,即梁王恐誅,太后怫郁,無所發(fā)怒,

必切齒側(cè)目于貴臣,而長君危矣!”長君瞿然曰:“奈何?”陽曰:“第能為上言,得無竟梁事,則太后必德長君,金城之固也。”長君如其計(jì),梁事遂寢。

[評]

朱建一篇程文抄得恰好,不唯王先生智,鄒陽亦智。

【譯文】

漢朝人平原君朱建(楚人,曾為淮南王黥布丞相,漢殺黥布,賜朱建號平原君)為人剛正有智謀。深受呂太后寵愛的辟陽侯(漢朝審食其的封號)想結(jié)交平原君,平原君卻屢次推托,不肯與他見面。

平原君母親去世時(shí),因家貧無力出殯,想向親友告貸,料理母親后事。陸賈(楚人,有辯才)是平原君的好友,就要平原君先料理喪事,不必?fù)?dān)心喪葬的費(fèi)用,說完陸賈就去見辟陽侯,說:“賀喜侯爺,平原君的母親死了。”

辟陽侯說:“平原君的母親去世,為什么要恭喜我?”

陸賈說:“從前侯爺想結(jié)交平原君,平原君一直借口推辭,就是因?yàn)樗赣H的緣故。真正的朋友要能濟(jì)助對方的危難,現(xiàn)在平原君因家貧無力為母親料理后事,只要侯爺能致贈豐厚的奠儀,以平原君的為人,日后他一定會為侯爺效死命的。”

于是辟陽侯命人致贈百金,其他王侯一看辟陽侯如此的厚禮,也跟著致奠,數(shù)目五百金以上。

過了一段時(shí)日,有人密告辟陽侯與呂太后私通,惠帝想下令殺他。呂太后自己不好意思出面為辟陽侯求情,而朝中大臣早就對辟陽侯的驕寵看不順眼,沒有人愿意為他向皇帝求情,辟陽侯眼看命在旦夕,急忙派人向平原君求救。

平原君推辭說:“現(xiàn)在情勢對侯爺不利,為避嫌疑,最好不要見面?!比欢皆齾s求見惠帝的寵臣閎孺(無才能,僅以婉媚得寵),對他說:“你受惠帝寵愛的原因,天下人都知道。今日辟陽侯若被殺,天下人會認(rèn)為是你在皇上耳邊進(jìn)讒言。辟陽侯一死,太后一定怨你在心,也會找機(jī)會殺你。你何不在皇上面前為辟陽侯脫罪,皇上要是能聽你的話而留辟陽侯一命,太后一定非常高興。日后你豈不是得到皇上、太后二人的寵愛,你所享的榮華顯貴更要勝過今日不知多少倍呀?”

閎孺擔(dān)心得罪太后,于是就依平原君所說游說惠帝,惠帝果然釋放辟陽侯。

當(dāng)辟陽侯想見平原君被拒時(shí),以為平原君背棄自己,非常生氣,等到出獄后,對平原君的計(jì)謀大為佩服。

呂太后駕崩后,大臣大肆誅殺呂姓諸侯,辟陽侯和呂姓諸侯往來密切,而終能免于被誅,不得不歸功陸賈和平原君的計(jì)謀。

[馮評譯文]

說起來,聰明的不只是陸賈,朱建而已,其實(shí)辟陽侯亦是有眼光的人。

漢朝時(shí)梁孝王殺袁盎(楚人,字絲)的事被人舉發(fā),害怕因罪被殺,就請鄒陽(臨淄人,有智謀)帶著黃金千兩尋訪謀士謀求對策。

鄒陽早就聽說齊人王先生,雖已八十多歲但足智多謀,就前去拜訪他。王先生說:“這事難啊!君臣間有私怨,臣下多半會遭到誅殺的命運(yùn),實(shí)在很難化解,你打算怎么辦呢?”鄒陽說:“我將往東走。鄒、魯?shù)葒环︼枌W(xué)之士,齊、楚以辯士多而聞名,韓、魏也常有奇能異才之人,我將一一的拜訪他們?!?/span>

王先生說:“那你就去吧,回來時(shí)再到我這兒一趟?!?/span>

鄒陽尋訪了一個(gè)多月毫無所獲,于是又去見王先生,說:“我找不到能出奇計(jì)的人,看來只有回國了?!?/span>

王先生說:“你回去后一定要去見王長君?!?/span>

鄒陽突然領(lǐng)悟,立刻告辭,不回梁國直接來到長安見王長君。王長君是王美人的哥哥。鄒陽對王長君說:“我很早就想來拜訪你,聽說你妹妹甚得皇上的寵幸,而你做事也喜歡率性而為。今天皇上追究梁王殺袁盎的事,梁王怕獲死罪,太后心也難安,必會遷怒寵臣,先生的處境就危險(xiǎn)了?!?/span>

王長君睜大眼睛說:“我該怎么做?”

鄒陽說:“你立即說服皇上不要再追究梁王殺袁盎的事,太后一定會感激你,那么日后你在朝中的地位就更為穩(wěn)固。”

王長君接受鄒陽的建議,梁王終于免于一死。

[馮評譯文]

這則故事完全能和上一則互相輝映,不只是王先生聰明,鄒陽同樣聰明。

736、廝養(yǎng)卒

【原文】

趙王武臣遣韓廣至燕,燕人因立廣為燕王。趙王與張耳、陳馀北略地至燕界。趙王間出,為燕軍所得,燕將囚之,欲與分趙地半,乃歸王。使者十輩,往輒見殺,張耳,陳馀患之。有廝養(yǎng)卒,謝其舍中曰:“吾為公說燕,與王載歸。”舍中皆笑,養(yǎng)卒走燕壁,問燕將曰:“知臣何欲?”燕將曰:“若欲得趙王耳?!痹唬骸熬獜埗?、陳馀何如人?”燕將曰:“賢人也?!痹唬骸爸渲竞斡??”曰:“欲得王?!别B(yǎng)卒笑曰:“君未知此兩人所欲也。夫武臣,張耳、陳馀,杖馬棰下趙數(shù)十城,此亦各欲南面而王,豈欲為卿相終已耶?夫臣與主,豈可同日而道哉!顧其勢初定,未敢參分而王;且以少長,先王武臣,以持趙心。今趙地已服,此兩人亦欲分趙而王,時(shí)未可耳。今乃囚趙王,此兩人名為求趙王,實(shí)欲燕殺之,[邊批:剖明使者輩急于求王之意。]此兩人分趙自立,夫以一趙尚易燕,況以兩賢王左提右挈,而責(zé)殺王之罪,滅燕必矣?!毖鄬⒁詾槿?,乃歸趙王。養(yǎng)卒為御而歸。

【譯文】

趙王派韓廣到燕國,沒想到燕人卻擁立韓廣為燕王。趙王和張耳(漢·大梁人,與陳余為好友,陳涉起兵,張耳、陳余用計(jì)奪趙地,后二人有仇隙,張耳投漢劉邦,與韓信共擊趙,于柢水上斬陳余,劉邦封張耳為趙王)、陳余侵犯燕國邊境。

一日,趙王私出營地被燕軍俘獲,燕人威脅趙國,要趙割讓一半國土交換趙王。燕人態(tài)度強(qiáng)硬,先后將趙國派來的十多名使者給殺了,張耳、陳余為了這件事煩惱不已。

有個(gè)廝養(yǎng)卒(砍柴作飯的小兵)來到營房說:“我可為諸公說服燕人釋放趙王?!?/span>

在場的軍官都嘲諷他不自量力。

養(yǎng)卒由小道潛入燕將營地,對燕將軍說:“你可知我來的目的么?”

燕將說:“你來無非是希望趙王回國?!?/span>

養(yǎng)卒說:“將軍可知張耳、陳馀的為人?”

燕將說:“他們兩人是趙國的賢人?!?/span>

養(yǎng)卒說:“將軍可知他二人的想法嗎?”

燕將說:“他們希望趙王平安回國?!别B(yǎng)卒大笑說:“將軍實(shí)在不了解他二人的真正意圖。張耳、陳馀是武將,一聲令下就可擁有趙國數(shù)十城池,他們早就想自立為王,哪會以當(dāng)個(gè)宰相為滿足呢?誰都知道,當(dāng)君王和當(dāng)宰相是天淵之別,當(dāng)初天下的形勢,陳、張二人不敢有稱王的念頭;現(xiàn)在趙國國勢安定,這兩人早就想平分趙國共同為王,只是時(shí)機(jī)尚未成熟?,F(xiàn)在燕人囚禁趙王,這兩人表面上希望燕人釋放趙王,實(shí)際上希望燕人將趙王殺了,[剖明使者急于求王之意。]好讓兩人瓜分趙國,自立為王,以一個(gè)趙王就能輕易打敗燕國,何況有兩位賢明的君王相互合作,若以責(zé)怪燕國殺趙王的名義出兵攻燕,燕國豈能存活,所以不如放了趙王,讓張、陳二人的野心無法得逞?!?/span>

燕將認(rèn)為養(yǎng)卒說的有理,于是放了趙王,養(yǎng)卒當(dāng)真為趙王駕車。

737、楊善

【原文】

土木之變,上皇在虜歲余,虜屢責(zé)奉迎,未知誠偽,欲遣使探問,而難其人。左都御史楊善慨然請往。[邊批:尊官難得如此,其胸中已有主張矣。]虜將也先密遣一人黠慧者田氏來迎,且探其意。相見,云:“我亦中國人,被虜于此?!币騿枺骸跋蛉胀聊局畤媳喂什粦?zhàn)而潰?”善曰:“太平日久,將卒相安,況此行只是扈從隨駕,初無號令對敵,被爾家陡然沖突,如何不走?雖然,爾家幸而得勝,未見為福。今皇帝即位,聰明英武,納諫如流,有人獻(xiàn)策云:‘虜人敢入中國者,只憑好馬扒山過嶺,越關(guān)而來。若今一帶守邊者,俱做鐵頂橛子,上留一空,安尖頭錐子,但系人馬所過山嶺,遍下錐橛,來者無不中傷?!磸钠溆?jì)。又一人獻(xiàn)策云:‘今大銅銃,止用一個(gè)石炮,所以打的人少,若裝雞子大石頭一斗打去,迸開數(shù)丈闊,人馬觸之即死?!鄰钠溆?jì)。又一人獻(xiàn)策云:‘廣西、四川等處射虎弩弓,毒藥最快,若傅箭頭,一著皮肉,人馬立斃?!謴钠溆?jì),已取藥來。天下選三十萬有力能射者演習(xí),曾將罪人試驗(yàn)。又一人獻(xiàn)策云:‘如今放火槍者,雖有三四層,他見放了又裝藥,便放馬來沖踩,若做大樣兩頭銃,裝鐵彈子數(shù)個(gè),擦上毒藥,排于四層,候馬來齊發(fā),俱打穿肚。’曾試驗(yàn)三百步之外者皆然。獻(xiàn)計(jì)者皆升官加賞,天下有智謀者聞之,莫不皆來,所操練軍馬又精銳,可惜無用矣!”[邊批:收得妙。]虜人曰:“如何無用?”善曰:“若兩家講和了,何用?”虜人聞言,潛往報(bào)知。次日,善至營,見也先,問:“汝是何官?”曰:“都御史?!痹唬骸皟杉液秃迷S多年,今番如何拘留我使臣,減了我馬價(jià),與的段匹,一匹剪為兩匹,將我使臣閉在館中,不放出,這等計(jì)較如何?”善曰:“比先汝父差使臣進(jìn)馬,不過三十余人,所討物件,十與二三,也無計(jì)較,一向和好。汝今差來使臣,多至三千余人,一見皇帝,每人便賞織金衣服一套,雖十?dāng)?shù)歲孩兒,也一般賞賜,殿上筵宴。為何?只是要官人面上好看!臨回時(shí),又加賞宴,差人送去,何曾拘留?或是帶來的小廝,到中國為奸為盜,懼怕使臣知道,[邊批:都是揄揚(yáng)其美。]從小路逃去,或遇虎狼,或投別處,中國留他何用?若減了馬價(jià)一節(jié),亦有故。先次官人家書一封,著使臣王喜送與中國某人。會喜不在,誤著吳良收了,進(jìn)與朝廷,后某人怕朝廷疑怪,乃結(jié)權(quán)臣,因說‘這番進(jìn)馬,不系正經(jīng)頭目,如何一般賞他?!源藴p了馬價(jià),及某人送使臣去,反說是吳良詭計(jì)減了,意欲官人殺害吳良,不想果中其計(jì)?!币蚕仍唬骸罢撸 焙Z“者”,然詞也。又說買鍋一節(jié):“此鍋出在廣東,到京師萬余里,一鍋賣絹二匹,使臣去買,只與一匹,以此爭斗,賣鍋者閉門不賣,皇帝如何得知?譬如南朝人問使臣買馬,價(jià)少便不肯賣,豈是官人分付他來?”也先笑曰:“者?!庇终f剪開段匹:“是回回人所為,[邊批:跟隨使人者。]他將一匹剪將兩匹,若不信,去搜他行李,好的都在?!币蚕扔衷唬骸罢撸≌?!都御史說的皆實(shí),如今事已往,都是小人說壞?!鄙埔蛞娖湟庖押停嗽唬骸肮偃藶楸狈酱髮?,掌領(lǐng)軍馬,卻聽小人言語,忘了大明皇帝厚恩,使來殺擄人民。上天好生,官人好殺,有想父母妻子脫逃者,拿住便剜心摘膽,高聲叫苦,上天豈不聞知?!贝鹪唬骸拔也辉麣?,是下人自殺?!鄙圃唬骸敖袢諆杉液秃萌绯?,可早出號令,收回軍馬,免得上天發(fā)怒降災(zāi)?!币蚕刃υ唬骸罢?!者!”問:“皇帝回去,還做否?!鄙圃唬骸疤煳灰讯?,誰再更換?”也先曰:“堯、舜當(dāng)初如何來?”善曰:“堯讓位于舜,今日兄讓位于弟,正與一般。”有平章昂克問:“汝來取皇帝,將何財(cái)物來?!鄙圃唬骸叭魧⒇?cái)物來,后人說官人愛錢了,若空手迎去,見得官人有仁義,能順天道,自古無此好男子。我監(jiān)修史書,備細(xì)寫上,著萬代人稱贊。”也先笑曰:“者!者!都御史寫的好者!”次日,見上皇。又次日,也先遂設(shè)宴,與上皇送行。

[述評]

楊善之遣,止是探問消息,初未有奉迎之計(jì)。被善一席好語,說得也先又明白,又歡喜,即時(shí)遣人隨善護(hù)送上皇來歸,奇哉!

晉之懷、愍,度其必不得而不敢求者也;宋之徽、欽,求之而不得者也。

庶幾趙之廝養(yǎng)卒乎,然機(jī)有可乘者三:耳、馀輩皆欲歸王,一也;繼使者十輩之后,二也;分爭之際,易以利害動,三也。虜狃于晉、宋之故事,方以奇貨可居。

而中朝諸臣,一則恐受虜之欺,二則恐拂嗣立者之意,相顧推諉而莫敢任。善義激于心,慨然請往,不費(fèi)尺帛半鏹,單辭完璧,此又豈廝養(yǎng)卒敢望哉?土木是一時(shí)誤陷,與晉、宋之削弱不同;而也先好名,又非胡劉、女直殘暴無忌之比。其強(qiáng)勢亦遠(yuǎn)不逮,所以楊善之言易入。使在晉、宋往時(shí),雖百楊善無所置喙矣。然爾時(shí)印累累,綬若若,而慨然請往,獨(dú)一都御史也!即無善之口舌,獨(dú)無善之心肝乎?

【譯文】

土木之變(明英宗十四年,英宗親征,瓦剌在土木堡襲英宗,英宗被俘)后,英宗被也先(明時(shí)蒙古瓦剌部丞相)囚禁了一年多。明室雖屢次要求也先送回英宗,但也先態(tài)度反反復(fù)復(fù),始終不得要領(lǐng);想派大臣前往瓦剌探問也先心意,但任務(wù)沉重,很難決定人選。左都御史(官名,掌彈劾百官)楊善自愿請求為使臣前往瓦剌。[高官難得如此,足見其胸中已有主張。]也先得知楊善將來,派一名聰明機(jī)靈的胡人迎接楊善,并借機(jī)刺探明朝軍情。

二人見面后,胡人說:“我本也是中國人,自從被瓦剌人俘虜后一直留在此地?!苯又鴨枟钌飘?dāng)年土木堡之役,明朝軍隊(duì)怎會在雙方未交戰(zhàn)的情況下潰散。

楊善說:“太平的日子過久了,將帥士兵都已習(xí)慣安逸。再說當(dāng)年不是明朝正規(guī)軍,只是英宗的護(hù)衛(wèi)隨從,在沒有接獲迎敵的軍令就遭瓦剌突擊,怎不潰散?不過,那次瓦剌雖然獲勝,也未必是瓦剌人的福氣。當(dāng)今皇上即位后,聰明睿智,廣納各方忠言。有人獻(xiàn)計(jì)說:‘瓦剌人侵犯中國,一定是騎馬翻山越嶺,經(jīng)由關(guān)口侵犯邊境。若下令邊境守衛(wèi),在這一帶釘上鐵橛子,上留小孔插尖錐,等瓦剌人馬闖關(guān)時(shí),就會誤中鐵橛子的埋伏,一定傷亡慘重?!噬弦呀?jīng)采納。又有人說:‘現(xiàn)在我軍使用的大炮,每次只能發(fā)射一枚石炮,所以殺傷力小,若是換裝像雞子般大的石炮一斗,發(fā)射出去后擴(kuò)散的范圍大,敵人的人馬一定死傷更多。’皇上也接受了。又有人說:‘廣西、四川一帶獵殺老虎都用毒藥,若是涂在箭頭上,一觸到皮肉,不管是人是馬立即斃命?!@建議也被采納,毒藥已由廣西等地送來。還選拔國內(nèi)善于射箭的人三十萬,以罪犯為箭靶舉行演習(xí),結(jié)果成效甚好。又有人建議:‘現(xiàn)在火槍隊(duì)雖有三、四排,但敵人每次都趁我軍填裝子彈時(shí)騎馬沖入我軍陣地,若是建造大型雙頭火槍,一次可裝填數(shù)發(fā)鐵彈,涂上毒藥,排在火槍隊(duì)之后,等敵人騎馬沖殺時(shí)同時(shí)發(fā)彈,一定會讓敵人腸穿肚破?!?jīng)過試驗(yàn)后證明,遠(yuǎn)在三百步距離外仍極具殺傷力。凡是獻(xiàn)計(jì)的人,都可封官獲賞,所以有智謀的人沒有不爭相獻(xiàn)計(jì)的。再加上軍士們個(gè)個(gè)勤加操練,人人士氣旺盛,可惜現(xiàn)在全用不上?!保墼捨彩盏妹?。]

胡人說:“怎么用不上?”

楊善說:“若大明與瓦剌講和修好,這些準(zhǔn)備怎么派上用場?”

胡人聽了立刻報(bào)告也先。

第二天,楊善與也先會面,也先問楊善官職,楊善說:“都御史。”

也先說:“明與瓦剌友好多年,這次為什么要扣留我的使臣,減少進(jìn)貢的賞賜,所賞的錦緞也都一匹剪斷為二,并且把我派去的使者扣押在行館中,不讓他們自由行動,這筆帳要怎么算?”

楊善說:“您父親那一代時(shí)到中國進(jìn)貢馬匹,所派的使者不過三十多人,得到賞賜的也不過十有二、三人,從來不加計(jì)較,兩國情誼友好深厚。今天您派往中國的使臣多達(dá)三千多人,見了皇上每人都賞得一件織金衣服,即使十幾歲的孩童,也和成人般同樣賞賜,至于皇上豐盛的賜宴更不用說。為了使您有面子,使臣回瓦剌前又再賜宴。更派特使護(hù)送,哪有拘留使者的事?可能是隨使臣同來的奴仆,在中國作奸為盜,害怕使臣責(zé)罰,畏罪由小路逃走,中途或是落腳他處,或遇虎狼遭到意外,也說不定。這些人中國留下他們又有什么用?至于減少進(jìn)馬的賞賜也是有原因的。先前您曾寫了一封信,托使臣王喜送交您的中國友人,正巧王喜外出,信件讓吳良誤收了呈給朝廷,后來您的朋友怕朝廷誤會,就對大臣說這次瓦剌前來獻(xiàn)馬的使臣不是您所派,不能比照往例賞賜,所以賞賜就比以往少。而您的朋友為使者送行時(shí)卻誣賴說是吳良的計(jì)謀,想借您手殺了吳良,您果然殺了吳良?!?/span>

也先說:“者。”胡語中“者”就是“對”的意思。

楊善又說:“再說到買鍋,這種鍋只有廣東才有,廣東距京師有一萬多里,所以一只鍋定價(jià)兩匹絹,貴國使者買鍋,只肯出一匹絹,雙方討價(jià)還價(jià),賣鍋的人索性關(guān)門不做生意,這種事皇上又怎么會知道?就好比中國人向貴國使者買馬,出價(jià)太低使者當(dāng)然不肯賣,難道能說是您的授意不成?”

也先笑著說:“者?!?/span>

楊善又說:“剪斷錦緞都是回回人(使臣奴仆)做的,他們將一匹錦緞剪成兩段,若您不信,搜他們的行李,整匹完好的錦緞都在他們的行李中?!?/span>

也先又說:“者,者,都御史說的都是實(shí)話。如今事情都過了,都是小人讒言?!?/span>

楊善見也先態(tài)度緩和,就說:“您是瓦剌大將軍,卻聽信小人讒言,忘了大明皇帝恩德,常常侵犯邊境,殺害百姓。上天有好生之德,您卻好殺戮,所俘的明朝士兵,或因思念家人而逃跑,抓到便挖心摘膽,他們凄厲的慘叫聲,上天哪有聽不到的?”

也先說:“我不會下令殺人,都是下面的人殺的?!?/span>

楊善說:“現(xiàn)在兩國誤會澄清,和好如初,可否請相國下令撤兵,免得上天發(fā)怒降災(zāi)?!?/span>

也先笑著說:“者,者!請問英宗回國后,還會是皇帝嗎?”

楊善說:“景帝已登帝位,怎能再更換?”

也先說:“堯、舜時(shí)代帝位是如何傳承的?”

楊善說:“堯讓位給舜,和今天兄讓位給弟是同樣道理?!?/span>

有個(gè)叫昂克的平章插嘴說:“貴國前來迎接皇帝回國,帶什么禮物答謝我國?”

楊善說:“若攜帶禮物,后世的人會嘲笑您貪財(cái);若空手前來迎奉皇上,表現(xiàn)您的仁義之心,能順應(yīng)天道,自有歷史來從沒有這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臣一定監(jiān)督史官修史時(shí)詳細(xì)記載,讓后世萬代人人稱頌?zāi)淖鳛椤!?/span>

也先笑著說:“者,者!就請都御史好好為我寫吧?!?/span>

第二天,也先見英宗,再隔一天,也先設(shè)宴款待楊善,并為英宗餞行。

[述評譯文]

本來派楊善出使瓦剌,只是探問也先意圖,沒有奉迎英宗回國的計(jì)劃,然而也先被楊善一番話說得心里既明白又高興,立即派人隨楊善護(hù)送英宗回國,實(shí)在是不可思議的事。

晉朝的懷、愍二帝被俘,料想敵人不會輕易妥協(xié),所以根本不敢開口;至于宋朝徽、欽二

帝卻是屢次要求送回被拒,他們或許都希望有個(gè)類似廝養(yǎng)卒的人物出現(xiàn)。

然而就一般情況,俘虜對方君王對自己最有利的因素有三:一是對方朝臣都盼望皇帝早日回國,二是前去求和迎奉的使者絡(luò)繹不絕,對方大臣們意見分歧,三是容易以利害關(guān)系提出要求。也先想仿效晉、宋模式,以為俘虜英宗可以肆意要脅,而明朝大臣一則害怕受也先威脅,一則又不愿違逆景帝旨意,相互推諉不敢擔(dān)任使臣。楊善憑著胸中一股正氣,自愿請往瓦剌,不費(fèi)一絹一幣就迎奉英宗回國,這智謀又哪是廝養(yǎng)卒所能相比的?

不過,土木堡之役的失敗,只是一時(shí)大意,誤中也先襲擊,與晉、宋兩朝的國勢積弱不振不同。再說也先重視名聲,又和金人的殘暴貪狠不同,而瓦剌的國勢也遠(yuǎn)不如金人強(qiáng)盛,所以楊善的話容易打動也先。若是處在宋朝,即使有一百個(gè)楊善,也說不上一句話。

然而在當(dāng)時(shí)權(quán)高位尊的大臣中,能自愿出任使臣前往瓦剌的也只有楊善一人,至于其他相互推諉的大臣,即使沒有楊善的口才,難道也沒有楊善的正義之心嗎?

738、富弼

【原文】

契丹乘朝廷有西夏之憂,遣使來言關(guān)南之地。地是石晉所割,后為周世宗所取。富弼奉使,往見契丹主曰:“兩朝繼好,垂四十年,一旦求割地,何也?”契丹主曰:“南朝違約,塞雁門,增塘水,治城隍,籍民兵,將以何為?群臣請舉兵而南,吾謂不若遣使求地,求而不獲,舉兵未晚?!卞鲈唬骸氨背率セ实壑蟮潞酰垮Y之役,茍從諸將言,北兵無得脫者。且北朝與中國通好,則人主專其利,而臣下無所獲;若用兵,則利歸臣下,而人主任其禍。故勸用兵者,皆為身謀耳。今中國提封萬里,精兵百萬,北朝欲用兵,能保必勝乎?就使幸勝,所亡士馬,群臣當(dāng)之與,抑人主當(dāng)之與?若通好不絕,歲幣盡歸人主,群臣何利焉?”契丹主大悟,首肯者久之。弼又曰:“雁門者,備元昊也。塘水始于何承矩,事在通好前。城隍修舊,民兵亦補(bǔ)闕,非違約也?!逼醯ぶ髟唬骸半m然,吾祖宗故地,當(dāng)見還耳。”弼曰:“晉以盧龍賂契丹,周世宗復(fù)取關(guān)南地,皆異代事,若各求地,豈北朝之利哉?!保圻吪赫忌巷L(fēng)。]既退,劉六符曰:“吾主恥受金幣,堅(jiān)欲十縣,何如?”弼曰:“本朝皇帝言:‘為祖宗守國,豈敢妄以土地與人?北朝所欲,不過租賦耳,朕不忍多殺兩朝赤子,故屈地增幣以代之?!保圻吪赫忌巷L(fēng)。]若必欲得地,是志在敗盟,假此為辭耳。”明日契丹主召弼同獵,引弼馬自近,謂曰:“得地則歡好可久。”弼曰:“北朝既以得地為榮,南朝必以失地為辱,兄弟之國,豈可使一榮一辱哉?”獵罷,六符曰:“吾主聞公榮辱之言,意甚感悟,今唯結(jié)姻可議耳?!卞鲈唬骸盎橐鲆咨酉叮境L公主出嫁,赍送不過十萬緡,豈若歲幣無窮之利哉?!卞鲞€報(bào),帝許增幣。契丹主曰:“南朝既增我?guī)?,辭當(dāng)曰‘獻(xiàn)’。”弼曰:“南朝為兄,豈有兄獻(xiàn)于弟乎?”[邊批:占上風(fēng)。]契丹主曰:“然則為‘納’。”,弼亦不可,契丹主曰:“南朝既以厚幣遺我,是懼我矣,于二字何有?若我擁兵而南,得無悔乎?”弼曰:“本朝兼愛南北,[邊批:占上風(fēng)。]故不憚更成,何名為懼?或不得已而至于用兵,則當(dāng)以曲直為勝負(fù),非使臣之所知也?!逼醯ぶ髟唬骸扒湮鸸虉?zhí),古有之矣。”弼曰:“自古唯唐高祖借兵突厥。當(dāng)時(shí)贈遺,或稱獻(xiàn)納,其后頡利為太宗所擒,[邊批:占上風(fēng)。]豈復(fù)有此哉?”契丹主知不可奪,自遣人來議。帝用晏殊議,竟以“納”字與之。[邊批:可恨。]

[述評]

富鄭公與契丹主往復(fù)再四,句句占上風(fēng),而語氣又和婉,使人可聽。此可與李鄴侯參看,說辭之最善也。

弼始受命往,聞一女卒,再往,聞一男生,皆不顧。得家書,未嘗發(fā),輒焚之,曰:“徒亂人意?!庇写艘黄\,自然不辱君命。

【譯文】

契丹趁宋朝正遭西夏人侵犯邊境,窮于應(yīng)付時(shí),派使者前來要求歸還關(guān)南之地(這是五代時(shí)石敬瑭為求契丹騎兵之助,割讓給契丹的土地之一,后由后周世宗奪回。)

富弼(字彥國,又稱富韓公)奉命前往契丹,見契丹主說:“兩國修好已有四十年,為什么今天突然有割地的要求?”

契丹主說:“宋違盟約,派兵防守雁門關(guān),增辟水塘,整修城墻,征調(diào)民兵,這是要作什么什么?本王的臣子們都要求本王立即出兵南下,本王對他們說:‘先派使者要求割地,若宋不答應(yīng),再出兵也不遲?!?/span>

富弼說:“北朝難道忘了真宗皇帝的恩德嗎?當(dāng)年澶淵之役,若真宗皇帝采納將軍們的意見,北朝士兵誰能活著回去?再說北朝與中國修好,君王可獨(dú)享所有的好處,而臣下沒有絲毫的利益。一旦雙方交戰(zhàn),如果勝利,功勞歸大臣所有;如果失敗,君王卻要承擔(dān)戰(zhàn)爭中所有的責(zé)任。所以臣子勸君王用兵,無非是為自身的利益打算。中國疆域遼闊,精兵百萬,北朝想要用兵,能保證一定會獲勝嗎?就算僥幸獲勝,陣亡的士兵,損失的戰(zhàn)馬,這責(zé)任由群臣承擔(dān)、還是由君王您承擔(dān)呢?若是兩國修好,每年君王都可享有金銀,絲絹的贈予,您的大臣能分到什么好處呢?”

說得契丹主連連點(diǎn)頭。

富弼又說:“防守雁門關(guān)是為防備元昊(西夏李曩本名);辟建水塘是由何承矩開始興建,這些事都是在兩國訂盟前就已有的;至于修墻是因城墻太過老舊,而征調(diào)民兵也是遞補(bǔ)軍中遺缺,并沒有違背盟約?!?/span>

契丹主說:“就算南朝沒有違約,但關(guān)南是我祖先的土地,也該歸還我們?!?/span>

富弼說:“后晉以盧龍地賄賂契丹,周世宗又從契丹人手中取回,這都是前朝的事了,若是各自索討舊地,北朝能討到好處嗎?”

富弼告辭退下。劉六符對富弼說:“我王對每年接受南朝的金幣覺得恥辱,如果我王堅(jiān)持要南宋割地,你覺得如何?”

富弼說:“本朝皇帝曾說:‘要為祖先固守國土,不敢隨便割讓土地。北朝所希望從土地取得的,的無非是銀兩、絹綢,朕不忍心兩國無辜百姓因交戰(zhàn)而喪命,所以增加每年歲幣來替代土地的贈予。若北朝堅(jiān)持一定要土地,就是有心毀棄盟約,而以割地為借口?!?/span>

第二天契丹主邀富弼一同打獵,其間把富弼叫到近前私下說:“若南宋肯割讓土地,那么兩國的友誼可以保持長久?!?/span>

富弼說:“假如北朝得到土地會覺得光榮快樂,那么南宋必會因損失土地而感到屈辱難過。南宋,契丹是兄弟之邦,怎能做出令一個(gè)覺得光榮,一個(gè)覺得屈辱的事呢。”

狩獵結(jié)束后,劉六符對富弼說:“聽了我王和先生所談有關(guān)榮、辱的事,我想如今只有兩國結(jié)成親家才能鞏固國誼?!?/span>

富弼說:“婚姻容易產(chǎn)生磨擦。再說本朝長公主出嫁,陪嫁的嫁妝不過十萬錢,哪里比得上年年獲贈的歲銀呢?!?/span>

富弼離開契丹后,便回國向仁宗報(bào)告經(jīng)過,仁宗答應(yīng)增加歲銀。契丹主說:“南朝既答應(yīng)每年再增歲銀,盟約上就也該說成‘獻(xiàn)’歲銀。”

富弼說:“兩國既約為兄弟,南宋是兄長,哪有兄長給弟弟東西稱之為‘獻(xiàn)’的道理?”

契丹主又說:“那稱之為‘納’如何?”

富弼還是堅(jiān)持不妥協(xié)。

契丹主說:“南宋既答應(yīng)每年給本王豐厚的歲銀和絲絹,為的是怕本王南侵,改一個(gè)字有什么關(guān)系呢?否則我真率兵南侵,南宋不會后悔嗎?”

富弼說:“南宋兼愛兩國人民的生命,所以希望兩國和平,這哪里是害怕?如果真到不得已的地步,非得兩國交戰(zhàn),將會以理之曲直分勝負(fù),這結(jié)果就不是充當(dāng)和平使者的我所能預(yù)知的了?!?/span>

契丹主說:“你不要太固執(zhí),其實(shí)改動這一兩字,歷史上早有先例了?!?/span>

富弼說:“歷史上只有唐高祖因曾經(jīng)向突厥人借兵,當(dāng)時(shí)為酬謝突厥人,或稱‘獻(xiàn)納’??墒呛髞眍R利(唐時(shí)突厥可汗)被唐太宗擒服?,F(xiàn)在哪能讓那樣的情形再現(xiàn)呢?”

契丹主知道無法說服富弼,就私下派人到宋朝議和。結(jié)果仁宗采納晏殊(臨川人,字叔同)的意見,竟然同意用“納”字。

[述評譯文]

富弼與契丹主先后面談四次,句句話占上風(fēng),而語氣溫和、態(tài)度委婉,讓人聽得進(jìn)話。富弼的這番說辭,可和李鄴侯比美,是出任使臣談話最高的境界。

富弼第一次奉命前往契丹時(shí)正逢喪女,第二次再往契丹,家中添一男兒,但富弼都不曾回家探望,收到家書也不曾拆閱,就順手燒毀,說:“看家書只會擾亂我的思慮?!庇羞@樣的一片忠誠,自然能不辱君命。

739、王守仁

【原文】

土官安貴榮,累世驕蹇,以從征香爐山,加貴州布政司參政,猶怏怏薄之,乃奏乞減龍場諸驛,以償其功。事下督府勘議,時(shí)兵部主事王守仁以建言謫龍場驛丞,貴榮甚敬禮之,守仁貽書貴榮,略曰:“凡朝廷制度,定自祖宗,后世守之,不敢擅改。改在朝廷,且謂之變亂,況諸侯乎?縱朝廷不見罪,有司者將執(zhí)法以繩之。即幸免一時(shí),或五六年,或八九年,雖遠(yuǎn)至二三十年矣,當(dāng)事者猶得持典章而議其后。若是,則使君何利焉?使君之先,自漢、唐以來千幾百年,土地人民,未之或改,所以長久若此者,以能世守天子禮法,竭忠盡力,不敢分寸有所違越,故天子亦不得無故而加諸忠良之臣。不然,使君之土地人民,富且盛矣,朝廷悉取而郡縣之,誰云不可?夫驛可減也,亦可增也,驛可改也,宣慰司亦可革也,由此言之,殆甚有害!使君其未之思耶?所云奏功升職,意亦如此。夫鏟除寇盜,以撫綏平良,亦守士常職。今縷舉以要賞,則朝廷平日之恩寵祿位,顧將何為?使君為參政,已非設(shè)官之舊,今又干進(jìn)不已,是無抵極也,眾必不堪。夫宣慰,守土之官,故得以世有其土地人民;若參政,則流官矣,東西南北,唯天子所使,朝廷下方尺之檄,委使君以一職,或閩或蜀,弗行,則方命之誅不旋踵而至。若捧檄從事,千百年之土地人民,非復(fù)使君有矣。由此言之,雖今日之參政,使君將恐辭之不速,又可求進(jìn)乎?”后驛竟不減。

[評]

此書土官宜寫一通置座右。

【譯文】

土官(元、明以來管領(lǐng)苗蠻之地,官職由土人世襲)安貴榮為人驕傲自大,自認(rèn)隨軍出征香爐山功勞不小,朝廷雖加封貴州布政司參政的官職,仍覺得不足以獎賞他出征的功勛,于是奏請皇帝撤減分發(fā)龍場驛丞的員額,改由自己遞補(bǔ),做為封賞。

朝廷將此事交由督府審議,這時(shí)兵部主事王守仁為上書營救戴銑,被貶為龍場驛丞。安貴榮一向敬重王守仁,王守仁知道安貴榮上奏撤減龍場驛丞的事后,就寫了一封信給他,信

中說:

“大凡朝廷法制都由祖先制定,后世子孫嚴(yán)守禮制,不敢擅自更改。如果皇上親自更改,尚稱之為變亂,更何況是大臣呢?縱使皇上不降罪,有關(guān)的律法機(jī)關(guān)也應(yīng)該按律法定罪;即使很幸運(yùn)的當(dāng)時(shí)沒有追究,但五、六年之后,或者八、九年之后,甚至二、三十年后,仍能拿著狀紙追溯前罪。若真有這么一天,對你有什么好處呢?

“再說了,你的先祖,自漢、唐以來千百年擁有這片土地及人民,從沒有變動過,原因就在于世世代代能遵守天子禮法,竭盡忠誠,不敢有絲豪的違越。所以即使身為天子也不能隨便加封臣子,否則你的土地肥沃,人民眾多,皇上也能任意奪過來仿效內(nèi)陸立為郡縣,到時(shí)候誰又敢說不行?驛丞可撤減,當(dāng)然也可以增員,如果驛丞的員額可增減,宣慰司也同樣可以,由此看來,減少驛丞員額就連宣慰司也后患無窮,你難道沒有深一層分析過嗎?

“你奏本上所說,立下汗馬軍功,要求晉升官職,也是同樣道理。剿滅盜匪,安撫百姓本來就是土官份內(nèi)職責(zé),現(xiàn)在你多次以建功上書邀賞,那么平日所領(lǐng)的朝廷俸祿又是為的什么呢?再說你已被任命為參政,這已超越了常規(guī),你還上奏邀功,這樣貪得無厭,其他大臣一定會覺得難以忍受。

“再說,朝廷為宣慰土官,律法規(guī)定官位世襲,子孫萬代能永遠(yuǎn)保有土地人民;而參政官是流官,官吏受朝廷任命隨時(shí)調(diào)動。東西南北,全憑皇上一句話。朝廷下達(dá)一紙公文,任命你一個(gè)官職,或是福建,或是四川,你就得馬上去。不履新職,抗命殺頭的詔命立即就到;若是奉命履職,千百年來世襲的土地,人民就不再歸自己所有。從這個(gè)角度來看,你雖已任命為參政,應(yīng)該推辭都來不及,怎會再有其他的要求呢?”

安貴榮看完信后,再也不敢提撤減驛丞的事。

[評譯文]

全國所有的土官,都應(yīng)該把王守仁這封信抄寫一遍,做為座右銘。

740、張嘉言

【原文】

張公嘉言司理廣州時(shí),邊海設(shè)有總兵,參、游等官,幕下各數(shù)千防兵,每日工食三分。然參、游兵每歲涉遠(yuǎn)出訊,而總兵官所轄兵,皆借口坐鎮(zhèn)不遠(yuǎn)行。每三年五年修船,其參、游部下兵,止給每日工食之半;即非修船,而僅不出汛也,亦減工食每日三分之一,俱貯為修船之用。獨(dú)總兵官部下兵毫無所減,當(dāng)修船時(shí),另湊處于民間。積習(xí)已久,彼此視為固然?!?/span>

忽巡道申詳軍門,欲將總兵官所轄兵,以后稍視裁其工食,留備修船之用。軍門適與總兵有隙,乃倉卒允行。各兵哄然而嘩,知張公為院道耳目,直逼其堂。

張公意色安閑,命呼知事者五六人登階述其故。眾兵俱擁而前,即叱下堂,曰:“人言囂亂,殊不便聽?!北姳讼?。時(shí)天雨甚,兵衣盡濕,張公亦不顧,但令此六人者好言之。六人嘵嘵,稱舊無減例。張公曰:“此事我亦與聞,汝等全不出汛,卻難怪上人也。汝欲不減亦使得,雖然,亦非汝之利也。上司自今使汝等與參、游兵每歲更迭出汛,汝寧得不往乎?若往,則汝等且稱參、游兵,工食減半矣。[邊批:怵之以害。]汝所爭而存者,非汝所能享,而參、游兵之來代者所得也。何不聽其稍減,而汝等猶得歲歲稱大將軍兵乎?[邊批:欣之以利。]汝等試思之!”此六人俯首不能對,唯曰:“愿爺爺轉(zhuǎn)達(dá)寬恤?!睆埞唬骸叭甑刃彰麨檎l?”各相顧不肯言。張公罵曰:“汝等不言姓名,上司問我‘誰來稟汝’,何以對之?不妨說來,自有處也?!蹦耸几餮孕彰浿?。張公曰:“汝等傳語諸人,此事自當(dāng)有處,甚無嘩。諸人而嘩,汝之六人者各有姓名,上司皆斬汝首矣?!绷耸ㄎǘ?。后議諸兵每月減銀一錢,兵竟無嘩者。

[議]

說得道理透徹,利害分明,不覺氣平而心順矣。凡以減省激變者,皆不善處分之過!

【譯文】

明朝人張嘉言治理廣州時(shí),海防設(shè)有總兵(官名,明朝總兵官鎮(zhèn)守一方,簡稱總兵)、參將、游擊等官職,各統(tǒng)領(lǐng)數(shù)千海防兵。每位士兵每日可領(lǐng)工作及餐費(fèi)津貼三分銀子。每年參、游屬下都要到外地服役,而總兵屬下都以鎮(zhèn)守海防為借口,從不到外地服役。而每逢三、五年一次的修船期,參、游兵都只能領(lǐng)半日津貼;即使不修船、不服役也要扣減三分之一津貼,做為修船的公積金。但總兵屬下卻是一分錢都不扣,每次修船,就向民間籌募款項(xiàng)。由于行之有年,已經(jīng)約定俗成,無論參、游或總兵都已習(xí)慣。

一日,巡道(官名,明朝各省按察司)稟報(bào)軍門(明朝統(tǒng)兵官的尊稱),想將總兵的士兵也比照參游所屬的官兵扣減津貼,做為修船的基金。正巧軍門和總兵間曾經(jīng)有過摩擦,所以軍門沒有仔細(xì)考慮,批準(zhǔn)了巡道的請求??偙妮犗卤柯牭较⒑笕呵榧崳J(rèn)為張嘉言是朝廷命官,于是包圍張嘉言的公堂。

張嘉言意態(tài)從容,命士兵代表五、六人進(jìn)公堂說明整個(gè)事件的經(jīng)過。其他士兵也一涌而上,張嘉言立即大聲叱責(zé)說:“人多嘴雜,反而聽不清楚。”其他士兵這才退下。這時(shí)天下大雨,士兵們的衣服都已濕透,張嘉言也不管。

代表說,往日從來沒有扣減津貼的舊例。

張嘉言說:“這事我也有耳聞。但你們從不服役,也難怪長官會有這樣的決定。你們想不扣減津貼也行,但是依我看你們未必能得到好處,因?yàn)樯厦嬗辛?,你們從現(xiàn)在開始和參游兵一樣每年輪流服役,你們敢違令嗎?若是服役,那么你們也和參游兵一樣,津貼減半,你們極力所爭取的不扣減津貼,反而是參游兵享受到了,所以為什么不乖乖的聽命扣減津貼,而代以不外出服役,安安穩(wěn)穩(wěn)的做總官的部屬呢?你們仔細(xì)考慮一下吧?!?/span>

這六人低頭答不出話來,最后只有說:“請張公代為轉(zhuǎn)達(dá)長官,請長官體恤我們的處境?!?/span>

張嘉言說:“你們幾個(gè)叫什么名字?”六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愿意報(bào)姓名。

張嘉言罵道:“你們不肯留下姓名,上面長官問我是誰來陳情,我要怎么回答?你們只管報(bào)上姓名,我自有主張?!绷诉@才留下名字。

張嘉言說:“你們回去后告訴底下那些人,這事我自有主張,要他們不要再鬧事。如果鬧事,你們這六人都留有名字,長官會下令砍頭的?!绷寺犃朔浅s@恐,點(diǎn)頭告退。

日后決議,每月每個(gè)總兵所轄士兵扣減津貼一錢,所有士兵竟毫無異議的接受。

[議譯文]

張嘉言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利害分明,讓士兵們聽了心平氣和而樂于接受。由此看來,歷史上有關(guān)扣減薪俸而引發(fā)的動亂,都是處理不當(dāng)造成的。

741、王維

【原文】

弘治時(shí),有希進(jìn)用者上章,謂山西紫碧山產(chǎn)有石膽,可以益壽。遣中官經(jīng)年采取,不獲,民咸告病。按察使王維[祥符人],令采小石子類此者一升,以示中官。中官怒,曰:“此搪塞耳,其物載諸書中,何以謂無?”公曰:“鳳凰、麒麟,皆古書所載,今果有乎?”

【譯文】

明孝宗弘治年間,有人為了想謀官職上章(官員,百姓上呈君王或官府的文書)稱,山西的紫碧山蘊(yùn)藏石膽(礦物名,亦稱膽礬),古書記載,服用石膽可以延年益壽,朝廷于是派宦官監(jiān)督進(jìn)行采石,但一直找不到石膽。而長年的挖掘也使百姓勞苦不堪,怨聲四起,紛紛向按察使王維訴苦。于是王維下令百姓采集形狀類似石膽的小石子一升,呈交宦官?;鹿僖娏?,大為生氣說:“這簡直是敷衍搪塞,石膽在書籍中早有詳細(xì)的記載,怎會找不到呢?”

王維說:“鳳凰、麒麟在古書上也有記載,但是現(xiàn)在有誰真正見過?”

742、秦宓

【原文】

吳使張溫聘蜀,百官皆集。秦宓字子敕,獨(dú)后至。溫顧孔明曰:“彼何人也?”曰:“學(xué)士秦宓?!睖匾騿栐唬骸熬龑W(xué)乎?”宓曰:“蜀中五尺童子皆學(xué),何必我?”溫乃問曰:“天有頭乎?”曰:“有之?!痹唬骸霸诤畏??”曰:“在西方?!对姟吩疲司煳黝櫋?。”溫又問:“天有耳乎?”曰:“有。天處高而聽卑,《詩》云,‘鶴鳴九皋,聲聞于天?!痹唬骸疤煊凶愫??”宓曰:“有?!对姟吩疲骸觳狡D難’,非足何步?”曰:“天有姓乎?”宓曰:“有姓?!痹唬骸昂涡??!卞翟唬骸靶談ⅰ!痹唬骸昂我灾俊卞翟唬骸耙蕴熳有談⒅?。”溫曰:“日生于東乎?”宓曰:“雖生于東,實(shí)沒于西?!睍r(shí)應(yīng)答如響,一坐驚服。

[評]

其應(yīng)如響,能占上風(fēng),故特錄之。他止口給者,概無取。

【譯文】

三國時(shí)吳國派遣張溫(吳郡人,字惠恕)前往蜀國訪門,蜀國官員都列隊(duì)歡迎,只有秦宓(字子敕)在張溫到達(dá)后才來。張溫問孔明(諸葛亮)說:“這人是誰?”

孔明答:“蜀國的學(xué)士秦宓。”

張溫便對秦宓說:“你讀過書嗎?”

秦宓說:“在蜀國連五尺的孩童都念過書,何況是我。”

張溫接著說:“天有頭嗎?”

秦宓說:“有。”

張溫說:“天的頭在哪個(gè)方向。”

秦宓說:“在西方。《詩經(jīng)》上說:‘天朝西方眷顧’。”

張溫說:“天有耳朵嗎?”

秦宓說:“有。天雖高,但即使再低深的地底,所發(fā)出的聲音天也聽得見。《詩經(jīng)》上說,‘水澤深處的鶴鳴聲傳達(dá)到天上?!?/span>

張溫問:“天有腳嗎?”

秦宓說:“有。《詩經(jīng)》說,‘天步艱難’,若沒有腳,怎么走路?”

張溫又問:“天有姓氏嗎?”

秦宓說:“有?!?/span>

張溫問:“姓什么?”

秦宓說:“姓劉?!?/span>

張溫說:“怎么知道姓劉?”

秦宓說:“因?yàn)樘熳有談ⅲ灾捞煨談??!?/span>

張溫說:“太陽是不是由東方升起?”

秦宓說:“太陽雖由東方升起,卻由西方落下?!?/span>

秦宓對答如流,在場百官無不佩服。

[評譯文]

因秦宓的對答如流,句句占盡上風(fēng),所以特別予以選錄。其他僅只善于巧辯的,就不多選錄了。

善言卷二十

【原文】

唯口有樞,智則善轉(zhuǎn)。孟不云乎:言近指遠(yuǎn)。組以精神,出之密微。不煩寸鐵,談笑解圍。集“善言”。

【譯文】

嘴巴中有轉(zhuǎn)軸,要靠智慧轉(zhuǎn)動。淺近的詞句,往往有深遠(yuǎn)的含意。用心運(yùn)用,注意變化,就能在談笑間化解危機(jī)。

743、孔子

【原文】

陳侯起凌陽之臺,未終,而坐法死者數(shù)人。又執(zhí)三監(jiān)吏,群臣莫敢諫者。孔子適陳,見陳侯,與登臺而觀之,孔子前賀曰:“美哉,臺乎!賢哉,主也!自古圣人之為臺,焉有不戮一人而能致功若此者?”陳侯默然,使人赦所執(zhí)吏。

【譯文】

春秋時(shí)陳惠公征調(diào)犯人興建凌陽臺,還沒有完工,就殺了好幾個(gè)人。一天,陳惠公又下令收押三名監(jiān)吏(監(jiān)管人犯的官吏),大臣們都不敢進(jìn)諫勸阻。

正巧孔子來到陳國,和陳惠公一起登臺眺望??鬃右贿吿魍贿呄蜿惢莨YR,說:“凌陽臺真是雄偉壯麗??!大王果真是位賢君。自古以來,即使圣人修建樓臺,也從沒有不殺一人就能建成的先例?!?/span>

陳惠公聽了羞愧得啞口無言,于是命人釋放那三名監(jiān)吏。

744、說秦王

【原文】[機(jī) w w w . 5 1 7 z . c o m]

秦王與中期爭論不勝,秦王大怒,中期徐行而去?;?yàn)橹衅谡f秦王曰:“悍人耳,中期適遇明君故也。向者遇桀、紂,必殺之矣?!鼻赝跻虿蛔?。

【譯文】

秦王與中期(即中旗,戰(zhàn)國秦辯士)發(fā)生爭論,秦王辯不過中期,非常生氣。中期卻神態(tài)從容的離去。

有人怕中期因此得罪秦王,故意在秦王面前說:“中期真是蠻橫不講理,幸好他有大王這樣賢明的君王,如果遇到桀、紂,恐怕早就砍頭了。”

秦王聽了,就打消責(zé)罰中期的念頭。

745、晏子

【原文】

齊有得罪于景公者,公大怒,縛置殿下,召左右肢解之:“敢諫者誅?!标套幼笫殖诸^,右手磨刀,仰而問曰:“古者明王圣主肢解人,不知從何處始?”公離席曰:“縱之,罪在寡人?!?/span>

時(shí)景公煩于刑,有鬻踴者。[踴,刖者所用。]公問晏子曰:“子之居近市,知孰貴賤?”對曰:“踴貴履賤。”公悟,為之省刑。

[述評]

晏子之諫,多諷而少直,殆滑稽之祖也。其他使荊、使吳、使楚事,亦皆以游戲勝之。覺他人講道理者,方而難入。

晏子將使荊,荊王與左右謀,欲以辱之。王與晏子立語,有縛一人過王而行,王曰:“何為者?”對曰:“齊人也?!蓖踉唬骸昂巫??”對曰:“坐盜。”王曰:“齊人故盜乎?”晏子曰:“江南有橘,取而樹之江北,乃為枳。所以然者,其地使然。今齊人居齊不盜,來之荊而盜,荊地固若是乎?”王曰:“圣人非所與戲也,只取辱焉?!?/span>

晏子使吳,王謂行人曰:“吾聞嬰也,辯于辭,嫻于禮?!泵鼉喺撸骸翱鸵妱t稱天子。”明日,晏子有事,行人曰:“天子請見。”晏子慨然者三,曰:“臣受命敝邑之君,將使于吳王之所,不佞而迷惑,入于天子之朝,敢問吳王烏乎存?”然后吳王曰:“夫差請見?!币娨灾T侯之禮。

晏子使楚,晏子短,楚人為小門于大門之側(cè)而延晏子。晏子不入,曰:“使狗國者,從狗門入;臣使楚,不當(dāng)從此門。”儐者更從大門入。見楚王,王曰:“齊無人耶?”晏子對曰:“齊之臨淄三百閭,張袂成帷,揮汗成雨,何為無人?”王曰:“然則何為使子?”晏子對曰:“齊命使,各有所主。其賢者使賢主,不肖者使不肖主,嬰最不肖,故使楚耳?!?/span>

【譯文】

有人得罪齊景公,景公非常生氣,命人把他綁在大殿,準(zhǔn)備處以分尸的極刑,并且說如果有人膽敢勸阻,一律格殺勿論。晏子(即晏嬰)左手抓著人犯的頭,右手拿著刀,抬頭問景公:“古時(shí)圣王明君肢解人犯時(shí),不知先從人犯的哪個(gè)部位下刀?”景公立刻站起身說:“放了他吧,這是寡人的錯(cuò)?!?/span>

景公時(shí),刑律條文繁多。有一天景公出游見有賣踴(被砍去一腳的罪犯所穿的鞋)的。景公就問晏子:“賢卿住的地方靠近市集,可知道踴貴還是普通鞋子貴?”晏子答:“踴貴?!?/span>

景公突然有所領(lǐng)悟,于是下令廢除刖刑(砍去罪犯一腳的刑法)。

[述評譯文]

晏子勸諫君王多半以諷喻代替直言,他可算是滑稽(戰(zhàn)國九流十家之一)一派的開山祖師了。日后晏子也曾出使楚,吳及楚等國,都在談笑間占上風(fēng),世間的事往往就是這樣,有時(shí)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和對方講道理,反而很難讓對方接受。

有一次晏子出使楚國,楚王與大臣們想借機(jī)羞辱晏子。一天,楚王與晏子正站著閑聊,看見差官押著一個(gè)犯人從面前經(jīng)過,楚王問手下:“那是什么人呀?”手下答:“那是齊國人?!背跽f:“他犯了什么罪?”手下說:“竊盜罪?!背跤谑菍﹃套诱f:“難道齊國人都喜歡偷別人東西嗎?”晏子說:“有人在江南種了一棵橘樹,可是把它移植到江北就變成了枳樹,所以會這樣,是因?yàn)榄h(huán)境的影響。齊人在齊國不偷東西,來到楚國卻變成小偷,難道楚國是小偷之國嗎?”楚王說:“唉,戲弄圣人,只會自取其辱?!?/span>

晏子出使吳國時(shí),吳王對手下說:“寡人聽說晏嬰善于言辭,熟悉禮制,等晏嬰晉見寡人時(shí),命接待人員以天子尊稱寡人。”第二天宴子進(jìn)宮見吳王,命人通報(bào),通報(bào)人說:“天子有令,命晏嬰晉見?!标套娱L嘆三聲,說:“我受齊王之命出使吳國,不知怎么搞的怎會來到周天子的宮廷,請問到底這個(gè)世界上有沒有吳王呢?”吳王立刻說:“夫差有請。”于是以合于諸侯身份的禮儀接待晏子。

晏子出使楚國。他身材矮小,楚人專門在大門旁開了一個(gè)小門要晏子小門進(jìn)去。晏子說:“如果出使狗國當(dāng)然走狗洞,今天出使楚國,不該走狗洞。”于是宮人只好開大門請晏子進(jìn)入。楚王見了晏子后說:“齊國難道沒有人了嗎?”晏子回答說:“齊國僅是都城臨淄就有三百閭(每閭是二十五家)。連結(jié)衣袖可以搭成一座大營帳,滴下的汗珠就像下雨一樣,怎會沒有人呢?”楚王說:“那么為什么會派你為充當(dāng)使臣呢?”晏子答:“齊王任命使臣有一個(gè)原則,凡是他國有賢明的君王,就派能干的大臣前往,對方君王懦弱昏庸,就派愚昧無能的臣子為使者,我晏嬰是齊國大臣中最無用的,所以派來楚國了?!?/span>

746、晏子 敬新磨

【原文】

景公有馬,其圉人殺之。公怒,援戈將自擊之。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臣請為君數(shù)之?!惫唬骸爸Z?!标套优e戈臨之曰:“汝為我君養(yǎng)馬而殺之,而罪當(dāng)死;汝使吾君以馬之故殺圉人,而罪又當(dāng)死;汝使吾君以馬故殺圉人,聞于四鄰諸侯,而罪又當(dāng)死?!惫唬骸胺蜃俞屩?,勿傷吾仁也。”

后唐莊宗獵于中牟,踐蹂民田,中牟令當(dāng)馬而諫。莊宗大怒,命叱去斬之。伶人敬新磨率諸伶走追其令,擒至馬前,數(shù)之曰:“汝為縣令,獨(dú)不聞天子好田獵乎?奈何縱民稼穡,以供歲賦,何不饑餓汝民,空此田地,以待天子馳逐?汝罪當(dāng)死,亟請行刑!”諸伶復(fù)唱和,于是莊宗大笑,赦之。

【譯文】

有圉人(官名,掌養(yǎng)馬之事0殺了景公心愛的馬,景公非常生氣,拿起戈想親手殺了圉人。晏子說:“王如果現(xiàn)在就殺他,會教他死得不明不白,請王準(zhǔn)許我列舉他的罪狀,好讓他死得瞑目?!?/span>

景公答應(yīng),于是晏子舉起戈指著圉人說:“你身為君王的養(yǎng)馬官,不好好養(yǎng)馬卻私自將馬匹殺了,罪該死;你使君王為了一匹馬而殺養(yǎng)馬官,其罪又該死;你使君王因?yàn)樗懒笋R,而怒殺養(yǎng)馬官的事傳到其他諸侯耳中,讓天下諸侯恥笑君王,其罪更該死?!?/span>

景公立即說:“賢卿放了他吧,不要使孤王蒙上不仁的罪名?!?/span>

后唐莊宗在中牟(地名,春秋晉地)狩獵,將附近百姓的田地踐踏得面目全非。中牟縣縣令擋在莊宗馬前陳情諫阻,莊宗非常生氣,命左右將縣令帶走處斬。有個(gè)叫敬新磨的伶人(樂工,即現(xiàn)今以演戲?yàn)闃I(yè)者)立刻帶著其他伶人追趕被押走的縣令,然后把他帶到莊公馬前說:“你身為縣令,難道沒有聽說天子喜歡狩獵嗎?為什么要縱容百姓辛勤耕種,按時(shí)繳納每年的賦稅?為什么不讓百姓忍饑受餓,荒蕪田地,好讓天子盡情追逐野獸呢?你真是罪該萬死,請皇上立刻下令行刑?!?/span>

其他伶人也在旁邊唱和,于是莊宗大笑著下令赦免縣令。

747、鄭涉

【原文】

劉玄佐鎮(zhèn)汴,嘗以讒怒,欲殺軍將翟行恭,無敢辨者。處士鄭涉能諧隱,見玄佐曰:“聞翟行恭刑,愿付尸一觀?!毙艄种瑢υ唬骸皣L聞枉死人面有異,一生未識,故借看耳。”玄佐悟,乃免。

【譯文】

唐朝人劉玄佐(本名洽,賜名玄佐,謚壯武)鎮(zhèn)守汴州時(shí),聽信讒言想殺將軍翟行恭,左右無人敢上前勸諫。處士(沒有任官職的讀書人)鄭涉為人詼諧,善用隱語,見了劉玄佐,對他說:“聽說翟行恭得罪了大人,大人借機(jī)要?dú)⑺肿?,希望大人能答?yīng)我一個(gè)小小的請求:翟行恭行刑后,能讓在下看看他的尸體?!?/span>

劉玄佐覺得奇怪,鄭涉說:“我曾聽人說受冤而死的人,臉上表情和普通死人不同,我平生從未見過,所以想見識見識?!?/span>

劉玄佐立即明白鄭涉話中的意思,于是赦免了翟行恭。

748、李忠臣

【原文】

辛京杲以私杖殺部曲,有司奏,京杲罪當(dāng)死,上將從之。李忠臣曰:“京杲當(dāng)死久矣!”上問其故,忠臣曰:“京杲諸父兄弟俱戰(zhàn)死,獨(dú)京杲至今日尚存,故臣以為久當(dāng)死?!鄙蠍湃唬俗筮w京杲。

【譯文】

唐朝人辛京杲(屢有戰(zhàn)功,曾封為晉昌郡王)動用私刑,以棍棒打死家奴,官吏上奏朝廷,依法辛京杲應(yīng)論死罪,肅宗也同意按律論罪。李忠臣(本姓董名秦,因?qū)医☉?zhàn)功,肅宗另賜姓名)說:“其實(shí)辛京杲早該死了!”肅宗問為什么,李忠臣說:“辛京杲的父兄都是戰(zhàn)死沙場為國捐軀,只有辛京杲一個(gè)人活到現(xiàn)在,所以臣才認(rèn)為他早就該死了。”肅宗也為辛家的忠貞和凄慘感覺難過,于是以降職代死罪。

749、東方朔

【原文】

武帝乳母嘗于外犯事,帝欲申憲,乳母求東方朔。朔曰:“此非唇舌所爭,爾必望濟(jì)者,將去時(shí),但當(dāng)屢顧帝,慎勿言。此或可萬一冀耳?!比槟讣戎?,朔亦侍側(cè),因謂之曰:“汝癡耳。帝今已長,豈復(fù)賴汝乳哺活耶?”帝凄然,即敕免罪。

【譯文】

漢武帝的奶媽在宮外犯法,武帝想按律論罪以明法紀(jì),奶媽向東方朔求救。東方朔說:“這件事不是用言辭就可以打動皇上的,你如果真的想免罪,只有在你向皇上辭別時(shí),頻頻回頭看皇上,但記住千萬不要開口求皇上,或許能僥幸的使皇上回心轉(zhuǎn)意?!?/span>

奶媽在向武帝辭別時(shí),東方朔也在一旁,就對奶媽說:“你不要癡心妄想了,現(xiàn)在皇上已長大了,你還以為皇上仍靠你的奶水養(yǎng)活嗎?”武帝聽了,不由想起奶媽哺育之恩,感到很悲傷,立即下命赦免奶媽的罪。

750、簡雍

【原文】

先主時(shí)天旱,禁私釀,吏于人家索得釀具,欲論罰。簡雍與先主游,見男女行道,謂先主曰:“彼欲行淫,何以不縛?”先主曰:“何以知之?”對曰:“彼有其具。”先主大笑而止。

【譯文】

劉備曾下令禁止百姓釀私酒,凡是在百姓家中搜出釀酒的器具都按律問罪。

一天簡雍(一作耿雍,字憲和)與劉備一同出游,見路上有一對男女,簡雍對劉備說:“他們正想茍合,為什么不命人把他們抓起來?”劉備說:“你怎么知道他們正想這事哪?”簡雍說:“因?yàn)樗麄兩砩隙紟е埡系钠鞴??!眲渎犃舜笮Γ谑窍铝顝U除此一刑罰。

751、魏征

【原文】

文德皇后即葬。太宗即苑中作層觀,以望昭陵,引魏征同升。征熟視曰:“臣眊昏,不能見?!钡壑甘局?。征曰:“此昭陵耶?”帝曰:“然?!闭髟唬骸俺家詾楸菹峦I(xiàn)陵。若昭陵,則臣固見之矣?!钡燮瑸橹畾в^。

【譯文】

文德皇后(唐朝長孫皇后的謚號)死后葬在昭陵,唐太宗非常思念她,于是命人在苑中搭建一座樓臺,好常常登樓眺望。

一天太宗邀魏征一同登樓。太宗問魏征:“賢卿看見了嗎?”魏征回答說:“臣年紀(jì)大了,老眼昏花,看不清楚。”太宗指著昭陵說:“昭陵這么近都看不見?!蔽赫髡f:“原來皇上是說昭陵,老臣以為皇上眺望獻(xiàn)陵(唐高祖陵墓),若是昭陵,那老臣早看見了?!碧趹M愧不已,于是命人拆去樓臺。

752、吳瑾

【原文】

石亨矜功[奪門功],恃寵。一日上登翔鳳樓,見亨新第極偉麗,顧問恭順侯吳瑾、撫寧伯朱永曰:“此何人居?”永謝不知,瑾曰:“此必王府。”上笑曰:“非也?!辫D首曰:“非王府,誰敢僭妄如此?”上不應(yīng),始疑亨。

【譯文】

明朝武將石亨(英宗時(shí)屢建戰(zhàn)功,封武清侯)自恃戰(zhàn)功彪炳,深受英宗驕寵,生活豪奢。一日英宗偕同恭順侯吳瑾(大順初年曹欽謀反,與曹欽力戰(zhàn)而死,贈梁國公)、撫寧伯朱永(字景昌,因戰(zhàn)功封侯)登翔鳳樓眺望風(fēng)景。

英宗見石亨新建的府邸華麗壯偉,就回頭問兩人說:“賢卿可知那是誰的宅邸?”

朱永說:“臣不知?!?/span>

吳瑾說:“這一定是王府。如果不是王府,是誰如此膽大,敢以王者自居?”

英宗雖沒說什么,但心中已開始懷疑石亨的忠誠了。

753、楊晟

【原文】

煬帝幸榆林,長孫晟從。晟以牙中草穢,欲令突厥可汗染干親自芟艾,以明威重,乃故指帳前草謂曰:“此根大香。”染干遽嗅之,曰:“殊不香也?!标稍唬骸疤熳有行?,所在諸侯躬親灑掃,蕓除御路,以表至敬。今牙中蕪穢,謂是留香草耳?!比靖赡宋?,曰:“是奴罪過。”遂拔所佩刀,親自芟草,諸部貴人爭效之,自榆林東達(dá)薊,長三千里,廣百步,皆開御道。

【譯文】

隋煬帝帶著長孫楊晟來到榆林。楊晟見營帳外雜草叢生,想要前來迎駕的突厥首領(lǐng)染干親自割草、整理道路營地,以宣揚(yáng)天子聲威,于是楊晟故意指著帳前的野草對突厥首領(lǐng)說:“這草很香,你聞聞看。”突厥首領(lǐng)果真低頭聞草,奇怪說:“沒有什么你說的香味??!”楊晟說:“古時(shí)天子所臨幸的地方,周圍道路,諸侯都親自灑掃表示尊敬,現(xiàn)在帳前雜草叢生未加清理,一定是因草香所以才沒被割除?!比靖擅靼讞铌傻恼Z意,說道:“奴才罪過?!闭f完拔出佩刀親自割草,染干的部下也爭相助割,于是自榆林至薊,開辟了一條寬百步長三千里的御道。

754、賈詡

【原文】

賈詡事操。時(shí)臨淄侯植才名方盛,操嘗欲廢丕立植。一日屏左右問詡,詡默不對,操曰:“與卿言,不答,何也?”對曰:“屬有所思?!辈僭唬骸昂嗡??”詡曰:“思袁本初、劉景升父子?!辈俅笮Γ凰於?。

[評議]

衛(wèi)瓘“此座可惜”一語,不下于詡,晉武悟而不從,以致于敗。

【譯文】

三國時(shí)賈詡(魏人,因說服張繡投效曹操,封都亭侯)為曹操屬臣,這時(shí)臨淄侯曹植才名極盛,曹操有意廢太子曹丕而改立曹植。

一天,曹操命左右退下,與賈詡商議改立太子的事,賈詡久不出聲,曹操說:“我跟賢卿說話,賢卿怎么不作聲呢?”

賈詡說:“臣正在想一件事。”

曹操又問:“賢卿想什么呢?”

賈詡說:“我在想袁本初(即袁紹)和劉景升(劉表)兩家父子的事?!?/span>

曹操聽了哈哈大笑,從此曹丕太子的地位乃告確立。

[馮評譯文]

晉朝時(shí)衛(wèi)瓘也有同樣的故事,而且衛(wèi)瓘的機(jī)智與含蓄不下于賈詡,可惜晉武帝領(lǐng)悟后卻不采納,以致最后失敗。

755、解縉

【原文】

解縉應(yīng)制題“虎顧從彪圖”,曰:“虎為百獸尊,誰敢觸其怒。唯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顧?!蔽幕室娫娪懈?,即命夏原吉迎太子于南京。

文皇與解縉同游。文皇登橋,問縉:“當(dāng)作何語?”縉曰:“此謂‘一步高一步’。”及下橋,又問之,縉曰:“此謂‘后面更高似前面’。”

【譯文】

明朝時(shí)解縉(字大紳,太祖時(shí)上萬言書批評時(shí)政而受成祖重視,封御史,成祖崩后因得罪漢王朱高煦,下詔獄死)受成祖詔命為“虎顧眾彪圖”題詩,詩句是:“虎為百獸尊,誰敢觸其怒。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頭?!背勺婵戳嗽娋?,不由百感交集,立即命人到南京迎太子回宮。

有一次成祖與解縉一同出游,成祖正過橋,一登上橋階,就問解縉這情景該怎么形容。解縉說:“這叫一步高過一步?!钡鹊较聵驎r(shí),成祖又問同樣的問題,解縉說:“這叫后面更高似前面。”

756、史丹

【原文】

漢元帝不喜太子。時(shí)中山哀王薨,太子前吊。哀王者,帝之少弟,與太子同學(xué),相長大。上望見太子,感念哀王,悲不自止,睹太子不哀,大恨曰:“安有人不慈仁而可奉宗廟、為民父母乎?”太傅史丹免冠謝曰:“臣誠見陛下哀痛中山王,至于感損。向者太子當(dāng)進(jìn)見,臣切戒屬,無涕泣感傷陛下,罪乃在臣,當(dāng)死?!鄙弦詾槿?,意乃解。

[述評]

此與上官桀“意不在馬”之對同,而忠佞自分。

【譯文】

漢元帝(名奭,在位十六年崩)不喜歡太子。正巧元帝幼弟中山哀王逝世,太子前往吊祭。哀王和太子年齡相差不大,是一起讀書長大的友伴。元帝看見太子不由想起哀王,更是悲傷,然而見到太子一臉木然的表情,不由生氣的說:“天下可有不存仁義之心,而能夠繼承祖先的事業(yè)、為百姓父母的天子么?”

太傅(官名,三公之一)史丹(字君仲,謚頃)立刻摘下紗帽請罪說:“臣見陛下哀痛哀王,恐怕影響陛下龍?bào)w的康健,所以在太子祭吊前,特別叮囑太子,千萬不要流淚,以免再加深陛下的感傷,老臣實(shí)在罪該萬死。”

元帝聽了史丹的解釋,就不再責(zé)怪太子。

[述評譯文]

這和上官桀“意不在馬”的回答同義,但一忠一奸,自有分別?!?/span>

意不在馬的典故是:有一次漢武帝生病,病愈后發(fā)現(xiàn)馬都變瘦了,便責(zé)問掌馬吏上官桀,上官桀哭著說:“臣知皇上龍?bào)w欠安,日夜憂慮,意誠不在馬?!蔽涞勐牶蟠髽?,破格升他為太仆。

757、谷那律

【原文】

高宗出獵遇雨,問谷那律曰:“油衣若為不漏?!睂υ唬骸耙酝邽橹畡t不漏?!鄙弦虼瞬粡?fù)出獵。

【譯文】

唐高宗狩獵時(shí)突然遇到一陣大雨,就對谷那律(博覽群書,官至諫議大夫兼弘文館學(xué)士)說:“如果穿了油布衣服就不會被雨淋濕了?!惫饶锹烧f:“如果以瓦為衣,更不會被雨淋濕?!备咦诼犃?,從此不再出獵。

758、裴度

【原文】

裴度為相時(shí),憲宗將幸東都,大臣切諫,不納。度從容言:“國家建別都,本備巡幸,但自艱難以來,宮闕署屯,百目之區(qū),荒圮弗治,必假歲月完新,然后可行。倉卒無備,有司且得罪?!钡蹛傇唬骸叭撼贾G朕不及此,如卿言,誠有未便,安用往耶?!币蛑共恍小?/span>

【譯文】

唐朝人裴度(字中心,掌政達(dá)三十年,威震四夷)為宰相時(shí),憲宗有意前往東都,大臣們雖極力勸阻,但都無法改變憲宗的心意。裴度不慌不忙的說:“國家除了首都外,另外再建東都,本來就是為皇上出游時(shí)所準(zhǔn)備的行宮。但戰(zhàn)亂剛結(jié)束,宮闕官署滿目瘡痍,荒廢待修,這必須要花上好幾個(gè)月的時(shí)間才能整建完成,那時(shí)皇上再去也不遲。如果現(xiàn)在皇上執(zhí)意成行,只怕負(fù)責(zé)維護(hù)東都的官署,會因迎駕不周而獲罪?!?/span>

憲宗說:“還是裴相說得好。果如裴相所說,朕又何必非去東都不可呢?!庇谑谴蛳|都的念頭。

759、李綱

【原文】

李綱欲用張所。然所嘗論宰相黃潛善,綱頗難之。一日遇潛善,款語曰:“今當(dāng)艱難之秋,負(fù)天下重責(zé),而四方士大夫,號召未有來者。前議置河北宣撫司,獨(dú)一張所可用。又以狂妄有言得罪,如所之罪,孰謂不宜?第今日勢迫,不得不試用之,如用以為臺諫,處要地,則不可;使之借官為招撫,冒死立功以贖過,似無嫌?!睗撋菩廊辉S之。

【譯文】

宋朝時(shí)李綱(字伯紀(jì),卒謚忠定)想推薦張所(高宗時(shí)曾上書斥黃潛善,謫至江州)為河北宣撫司使,但張所曾非議過黃潛善,因此頗感為難。

一日,李綱巧遇黃潛善,于是悄悄說:“現(xiàn)在國家處境艱難,身為朝廷命臣,負(fù)有維系天下安危的重責(zé),但是招撫邊民的工作一直推展得不順利,前次朝廷提議設(shè)置河北宣撫司,我想來想去,只有一個(gè)張所可以用,但張所曾冒犯相國,以他所犯的罪,當(dāng)然不能再委任他官職,但迫于今天國家情勢,不得不用他一試。當(dāng)然,如果命他在京師擔(dān)任要職是萬萬不可,不如任命他為招撫使,讓他冒死立功,將功贖罪,相國以為如何?”

黃潛善欣然同意。

760、蘇轍

【原文】

《元城先生語錄》云:“東坡下御史獄,張安道致仕在南京,上書救之,欲附南京遞進(jìn),府官不敢受,乃令其子恕至登聞鼓院投進(jìn)。恕徘徊不敢投。久之,東坡出獄。其后東坡見其副本,因吐舌色動。人問其故,東坡不答。后子由見之,曰:“宜召兄之吐舌也,此事正得張恕力!”仆曰:“何謂也?”子由曰:“獨(dú)不見鄭昌之救蓋寬饒乎?疏云:‘上無許、史之屬,下無金、張之托’,此語正是激宜帝之怒耳!且寬饒何罪?正以犯許、史罪得禍,今再訐之,是益其怒也。今東坡亦無罪,獨(dú)以名太高,與朝廷爭勝耳。安道之疏乃云‘實(shí)天下之奇才’,獨(dú)不激人主之怒乎?”仆曰:“然則爾時(shí)救東坡者,宜為何說?”子由曰:“但言本朝未嘗殺士大夫,今乃是陛下開端,后世子孫必援陛下以為例,神宗好名而畏義,疑可以止之?!?/span>

[注]

此條正堪與李綱薦張所于黃潛善語參看。

【譯文】

《元城先生語錄》說:

東坡(蘇軾4)被御史彈劾下獄后,辭官家居南京的張安道想上書為東坡求情,本想就近在南京呈遞奏本,可是官府不敢受理,于是張安道就命兒子張恕到登鼓院(懸鼓于公堂外,凡百姓有諫言或冤情,可擊鼓陳情)遞奏本。但張恕在登鼓院門口徘徊許久后,仍不敢投遞。過了一段日子,東坡出獄,當(dāng)他見到當(dāng)年張安道為他求情的奏章副本時(shí),不禁吐著舌頭,為自己捏了把冷汗,但沒有說明原因。

直到子由(蘇轍)也看了副本才說:“難怪哥哥要吐舌頭了。他能平安出獄,實(shí)在要感謝張恕的膽子小?!?/span>

子由的仆人問他原因,子由說:“你難道沒聽說鄭昌為營救蓋寬饒(字次公,為人剛正,但喜諷刺,終獲罪)的事嗎?鄭昌在上書漢宣帝的奏本上說:‘蓋寬饒?jiān)诔瘺]有許姓、史姓(許指許伯,宣帝皇后之父;史指史高,宣帝外戚)的皇戚,在野沒有金、張(金指金日磾、張指張安世,二人因結(jié)交許、史而自恃驕寵)等有力權(quán)貴?!@正是激怒宣帝的原因,蓋寬饒有什么罪?他的罪就是冒犯許、史等人,鄭昌再譏諷許、史等人恃貴而驕,不是更火上加油嗎?今天東坡獲罪下獄就是因?yàn)槊麣馓?,甚至勝過神宗皇帝,而張安道卻說:‘東坡實(shí)在是天下奇才!’怎不再激怒皇上呢?”

仆人說:“那么當(dāng)時(shí)如果要救東坡先生該怎么說呢?”

子由說:“只能說大宋立朝以來,從沒有妄殺士大夫,今天陛下要?dú)|坡是開惡例,日后子孫萬代必援此例,神宗好美名,一定怕后人議論,或許就會改變心意。”

[注譯]

子由的這段故事可與前篇李綱說服黃潛善任用張所的說辭相互對照起來看。

761、施仁望

【原文】

南唐周鄴為左衙使,信州刺史本之子也,與禁帥劉素有隙。[劉即長公主婿。]升元中,金陵告災(zāi),鄴方潛飲人家,醉不能起,有聞于主者,主顧親信施仁望曰:“率衛(wèi)士十人詣災(zāi)所,見其馳救則釋,不然,就戮于床!”仁望既往,亟使召鄴家語之。鄴大怖,衣女子服,奔見仁望。仁望留之,洎火息,復(fù)命,至便殿門,會劉先至,亦將白災(zāi)事。仁望揣劉意不能蔽鄴,又懼與偕罪,計(jì)出倉卒,遽排劉,越次見主,曰:“不為災(zāi),鄴誠如圣旨?!敝髟唬骸奥局酰俊比释唬骸班捀副痉脚R敵境,臣未敢即時(shí)奉詔?!敝鲹釒状髳傇唬骸皫渍`我事!”仁望自此大獲獎用,鄴乃全恕。

【譯文】

南唐周鄴官左衛(wèi)史(禁軍長官),是信州刺史周本(五代吳人,謚恭烈)的兒子,與禁軍元帥劉素(長公主夫婿)有仇怨。升元年間,金陵大火,周鄴那晚因飲酒過量,在家大醉不起。

皇帝聽說周業(yè)疏忽職守,就對親信施仁望說:“率十名衛(wèi)士前往火災(zāi)現(xiàn)場,如果周業(yè)在現(xiàn)場指揮救火就罷,如果他真醉倒在床,就當(dāng)場殺了他?!笔┤释幻孚s往災(zāi)區(qū),一面立即派人到周業(yè)家,周業(yè)一聽大為驚恐,顧不得身上穿的是婦人衣服,就去見施仁望。施仁望留下周鄴,等大火撲滅后,要周鄴一同到偏殿。

這時(shí)劉素已經(jīng)到了殿門,正要向皇帝稟報(bào)災(zāi)情。施仁望心想劉素一定會公報(bào)私仇,但又怕自己為周鄴說情不成,反倒受連累,情急中突然一把推開劉素,搶在劉素前說:“火勢已被撲滅,周業(yè)誠如皇帝所說?!?/span>

皇帝說:“你殺了他嗎?”

施仁望答:“當(dāng)時(shí)周業(yè)的父親正準(zhǔn)備領(lǐng)兵攻敵,臣不敢在他臨行前執(zhí)行圣旨?!?/span>

皇帝手拍桌子高興的說:“朕幾乎誤了大事?!?/span>

日后,施仁望因這件事大獲皇帝賞識因而重用,而周業(yè)酒醉怠忽職守一事也沒有再追究。

762、李晟

【原文】

李懷光密與朱泚通謀,事跡頗露。李晟累奏,恐其有變,為所并,請移軍東渭橋,上猶冀懷光革心,收其力用,奏寢不下。懷光欲緩戰(zhàn)期,且激怒諸軍,言“諸軍糧賜薄,神策獨(dú)厚,厚薄不均,難以進(jìn)戰(zhàn)?!鄙弦载?cái)用方窘,若糧賜皆比神策,則無以給之;不然,又逆懷光意,恐諸軍觖望,乃遣陸贄詣懷光營宣慰,因召李晟參議其事。懷光欲晟自乞減損,使失士心,沮敗其功,乃曰:“將士戰(zhàn)斗同,而糧賜異,何以使之協(xié)心?”贄未有言,數(shù)顧晟,晟曰:“公為元帥,得專號令,晟將一軍,受指縱而已,至于增減衣食,公當(dāng)裁之?!睉压?/span>

嘿然。

【譯文】

唐朝時(shí)李懷光(靺鞨人,本姓茹,后賜姓李)暗中勾結(jié)朱泚(曾圍德宗于奉天,李晟收復(fù)京師,朱泚為部將所殺)想造反,但事為李晟(字良器,曾收復(fù)京師,解德宗奉天之圍,卒謚忠武)得知。李晟為防變亂發(fā)生,一面上奏請求準(zhǔn)許增加?xùn)|渭橋的兵力,一面也希望李懷光能棄暗投明,仍為朝廷效力。而李懷光也因無法完全掌握軍心,而有意延緩謀反的日期,為了煽動軍士情緒,上奏德宗說:“軍士所領(lǐng)軍餉不及神策軍(唐禁軍名),差別對待,恐怕很難安撫軍士?!庇捎诔鴰炜仗摚绻急日丈癫哕姷能婐A實(shí)在支付困難,但若不答應(yīng)加餉又怕李懷光不高興,部眾情緒難平,于是德宗命陸贄同李晟到營地宣慰李懷光及軍士們。

李懷光見兩人來到營地,想要李晟先開口要求自己不要增加軍餉,好激怒軍士,使陸、李二人無法達(dá)成宣慰軍士的使命,于是說:“我的軍士們和神策軍一樣盡力報(bào)效朝廷,但所領(lǐng)的軍餉卻不一樣,這種做法,怎能讓人心服而同心協(xié)力、報(bào)效朝廷呢?”

陸贄頻頻看著李晟不說話,李晟說:“李公是元帥,施發(fā)號令誰敢不聽;我只是一名部將,只能聽命行事,至于是否增加軍餉,請李公定奪?!崩顟压鈫】跓o言。

763、梁適 孫沔

【原文】

契丹遣使與中國書,所稱“大宋”、“大契丹”,似非兄弟之國,今輒易曰“南朝”、”“北朝”。上詔中書,密院共議,輔臣多言:“不從將生隙?!绷呵f肅曰:“此易屈耳,但答言宋蓋本朝受命之土,契丹亦北朝國號,無故而自去,非佳兆?!逼淠曩R正使來,復(fù)稱“大宋”如故。

皇祐末,契丹請觀太廟樂人,帝以問宰相,對曰:“恐非享祀,不可習(xí)也?!睒忻芨笔箤O公沔曰:“當(dāng)以禮折之,云:‘廟樂之作,皆本朝所以歌詠?zhàn)孀诠Φ乱?。他國可用耶,使人如能助吾祭,乃觀之?!比首趶钠溲裕拐卟桓覐?fù)請。

【譯文】

契丹派使者到中國,談到兩國往來的文書,以“大宋”、“大契丹”,相互稱呼,看起來不像是兄弟之國,應(yīng)該改為“南朝”、“北朝”?;实巯略t書交由書密院審議,大臣們都認(rèn)為如果不答應(yīng)契丹的建議,恐怕又會給予契丹生事的借口。梁適說:“這太容易處理了,只要說‘宋’是本朝當(dāng)初承受天命,獲得天下的建國之號?!醯ぁ惨粯邮潜背_創(chuàng)以來的國號,隨便更改國號不是好的征兆?!苯Y(jié)果這年契丹派使者來中國恭賀新年,仍如以往一樣稱“大宋”。

宋仁宗皇祐末年,契丹請求觀賞太廟樂工奏樂。仁宗詢問宰相看法,宰相說:“恐怕契丹人不是誠心享祀,不能輕易答應(yīng)?!睂O沔(字元規(guī),論事剛直)則說:“只要對契丹人說,按禮法,太廟樂曲是祭祀時(shí)為歌誦祖宗功德而演奏的,并不適用他國;如果契丹人愿意擔(dān)任太廟祭祀的助祭人,大宋非常歡迎。”仁宗照孫沔的話答復(fù)契丹使者,使者不敢再提此事。

764、韓億

【原文】

億奉使契丹,時(shí)副使者為章獻(xiàn)外姻,妄傳太后旨于契丹,諭以南北歡好,傳示子孫之意。億初不知也,契丹主問億曰:“皇太后即有旨,大使何不言?”億對曰:“本朝每遣使,皇太后必以此戒約,非欲達(dá)之北朝也?!逼醯ぶ鞔笙苍唬骸按藘沙`之福?!笔菚r(shí)副使方失詞,而億反用以為德,時(shí)推其善對。

【譯文】

宋朝時(shí)韓億(字宗魏,仁宗時(shí)官尚書右丞,以太子少傅辭官)奉命出使契丹,副使者是太后外戚,大意之下對契丹主誤傳了太后旨意:“愿意與契丹結(jié)為親家,以示歡好。”

契丹主對韓億說:“皇太后既有結(jié)親家的旨意,大使怎不早說呢?”

韓億這才知道,原來是副使在契丹主面前胡言亂語,當(dāng)場回答說:“本朝每次派遣使者前來契丹,臨行時(shí)太后總不忘提醒使者,對待契丹人要如皇室親家般恭敬,并非太后有旨要與契丹主結(jié)親?!?/span>

契丹主很高興的說:“若真能結(jié)親,是兩國朝野的福氣。”

這時(shí)副使才知道自己大意失言,而韓億得體的回答,卻使得契丹主深感恩寵。當(dāng)時(shí)的人都說韓億善于應(yīng)對。

765、馮京

【原文】

王定國素為馮當(dāng)世所知,而荊公絕不樂之。一日,當(dāng)世力薦于神祖,荊公即曰:“此孺子耳?!碑?dāng)世忿曰:“王鞏戊子生,安得謂之孺子!”[尖甚,惡甚?。萆w鞏之生與同天節(jié)同日也,荊公愕然,不覺退立。

【譯文】

宋朝人王鞏(字定國,號清虛先生)是馮當(dāng)世(即馮京,謚文簡)的好友,但王安石不喜歡他。

一天,馮京在神宗面前極力推薦王鞏,一旁的王安石說:“王鞏只是個(gè)乳臭未干的小子罷了?!瘪T京生氣的說:“王鞏是戊子年生,怎能說是乳臭未干的小子呢?”原來王鞏和神宗是同年生,王安石驚覺自己失言,只有退立一旁。

766、邵雍

【原文】

司馬公一日見康節(jié)曰:“明日僧颙修開堂說法。富公、呂晦叔欲偕往聽之,晦叔貪佛,已不可勸;富公果往,于理未便。某后進(jìn),不敢言,先生曷止之?”康節(jié)唯唯。明日康節(jié)往見富公,曰:“聞上欲用裴晉公禮起公?!惫υ唬骸跋壬^某衰病能起否?”康節(jié)曰:“固也,或人言‘上命公,公不起;僧開堂,公即出’,無乃不可乎?”公驚曰:“某未之思也!”[時(shí)富公請告。]

【譯文】

宋朝時(shí),有一天司馬光對邵康節(jié)(即邵雍)說:“明天僧人颙修開堂講佛法。富公(富弼)、呂晦叔都會去聽講?;奘宄撩苑鸱?,是勸不動他的;但如果富公真的前去聽講,在情理上或許會引人議論。我是晚輩不敢勸阻,先生何不勸阻富公呢?”邵康節(jié)點(diǎn)頭答應(yīng)。

第二天邵康節(jié)見了富弼,說:“聽說皇上將任命裴晉公新職,請富公觀禮。”富弼笑著說:“我有病在身,怎能去觀禮呢?”邵康節(jié)說:“富公有病當(dāng)然不能去,但如果富公有意聽颙修講道,只怕有人會議論富公違抗皇命,托病不去觀禮,卻能聽和尚講道,這恐怕不合禮法?!备诲龀泽@的說:“這我倒真的沒想到[當(dāng)時(shí)富弼已向皇帝告假]!”

767、謝莊

【原文】

莊,字希逸,孝武嘗賜莊寶劍,莊以與魯爽。后爽叛,帝偶問及劍所在,答曰:“昔與魯爽別,竊借為陛下杜郵之賜矣?!?/span>

【譯文】

南朝宋孝武帝曾賜謝莊(字希逸)一把寶劍,可是他卻轉(zhuǎn)送給魯爽了。后來魯爽謀反,孝武帝問起寶劍的下落,謝莊機(jī)智的說:“當(dāng)年臣與魯爽離別時(shí),就悄悄代陛下行‘杜郵之賜’了?!?/span>

[注釋譯文]

杜郵之賜,是戰(zhàn)國時(shí)的典故。秦國大將白起,由于跟宰相范雎有爭執(zhí),罷兵拒絕作戰(zhàn)。秦王一生氣,就賜劍逼他自殺。因?yàn)樽詺⒌牡攸c(diǎn)在杜郵,所以后人以“杜郵之賜”表示賜劍自殺。

768、裴楷 王份 王景文 崔光

【原文】

晉武始登阼,采策得一,王者世數(shù),視此多少;帝既不悅,君臣失色。侍中裴楷進(jìn)曰:“臣聞: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钡蹛?,君臣嘆服。

梁武帝問王侍中份:“朕為有耶,為無耶?”對曰:“陛下應(yīng)萬物為有,體至理為無?!?/span>

宋文帝釣天泉池,垂綸不獲,王景文曰:“良由垂綸者清,故不獲貪餌。”

元魏高祖名子恂、愉、悅、懌,崔光名子劭、勖、勉。高祖曰:“我兒名旁皆有心,卿兒名旁皆有力?!睂υ唬骸八^君子勞心,小人勞力?!?/span>

[評議]

王弇州曰:“人雖以捷供奉,然語不妨雅致。若桓玄篡位,初登御床而陷,殷仲文曰:“將由圣德深厚,地不能載。”

梁武宮門災(zāi),謂群臣曰:“我意方欲更新?!焙尉慈菰唬骸按怂^先天而天弗違。”

又,武帝即位,有猛虎入建康郭,象入江陵,上意不悅,以問群臣,無敢對者。王瑩曰:“昔‘擊石拊石,百獸率舞?!菹骡吖傆鶊D,虎象來格?!笨v極贍辭,不能不令人嘔穢。

【譯文】

晉武帝初登基時(shí),抽到簽數(shù)“一”。古人卜算王朝傳位的世數(shù),都以所抽中數(shù)字論多寡,所以武帝非常不高興,眾臣們也不敢多話。侍中裴楷(字叔則,卒謚元)奏道:“微臣聽說天得一就沖和清平,地得一就四方安寧,王侯得一則天下誠信?!蔽涞勐犃宿D(zhuǎn)怒為喜,眾臣們見龍顏大悅,也不得不嘆服裴楷的機(jī)智。

有一天梁武帝問王份說:“朕是‘有’呢,還是‘無’呢?”王份說:“陛下順應(yīng)萬物是‘有’,但以本體來看是‘無’?!?/span>

宋文帝有一次到天泉池釣魚,釣了許久都不見魚兒上釣,覺得非常懊惱,王景文說:“圣王一出天下清澈,所以魚兒不敢貪吃餌食。”

元魏高祖為皇子們分別取名恂、愉、悅、懌,崔光(本名孝伯,字長仁,孝文皇帝賜名光)則分別為兒子們?nèi)∶?、勖、勉。高祖說:我兒的名旁都有心,賢卿的兒名旁都有力?!贝薰庹f:“這就是所謂君子勞心,小人勞力?!?/span>

[注釋譯文]

王弇州(即王世貞,字子美)說:“許多人雖以才思敏捷迎奉皇上而出名,但用語仍應(yīng)力求雅致。譬如桓玄篡位后,初次睡龍床時(shí),龍床發(fā)生塌陷。殷仲文(善寫文章)說:‘吾皇圣德深厚,大地承載不了,所以龍床塌陷。’”

梁武帝時(shí),宮門起火,武帝對群臣說:“寡人正想重修宮門,沒想到舊門卻先起火了。”何敬容(字國體,官至尚書左仆射)說:“這就是陛下能先一步了解天意,而天也不敢違逆陛下的心意?!?/span>

又武帝即位時(shí),傳出老虎闖入京師,大象出現(xiàn)在江陵的奇事,武帝認(rèn)為不吉,詢問大臣們的看法,大臣們都不敢說。王瑩(字奉光,官至丹陽尹)說:“從前圣人敲擊石塊,百獸隨著敲擊的節(jié)拍起舞,現(xiàn)在陛下登基,虎象爭相來賀,這是吉兆?。 ?/span>

言辭典雅,但奉迎巴結(jié),不能不說令人作嘔。

769、楊廷和 顧鼎臣

【原文】

辛巳,肅廟入繼大統(tǒng),方在沖年。登極之日,御龍袍頗長,上府視不已,大學(xué)士楊廷和奏云:“陛下垂衣裳而天下治?!笔デ樯鯋?。

嘉靖初,講官顧鼎臣講《孟子》“咸丘蒙”章,至“放勛殂落”語,侍臣皆驚,顧徐云:“堯是時(shí)已百有二十歲矣?!北娦氖及病?/span>

[述評]

世宗多忌諱,是時(shí)科場出題,務(wù)擇佳語,如《論語》“無為而治”節(jié),《孟子》“我非堯、舜之道”二句題,主司皆獲遣。疑“無為”非有為,“我非堯、舜”四字似謗語也。

又命內(nèi)侍讀鄉(xiāng)試錄,題是“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上忽問:“下文云何?”內(nèi)侍對曰:“下文是‘興于詩’云云。”此內(nèi)侍亦有智。

【譯文】

唐肅宗登基那年正巧與自己生肖相沖。即位當(dāng)天,肅宗認(rèn)為龍袍衣擺太長,頻頻低頭俯視,覺得非常不順心。大學(xué)士楊廷和(字介夫)見肅宗神情,啟奏說:“陛下垂衣裳而天下治?!泵C宗一聽,不由龍心大悅。

明嘉靖初年,講讀官顧鼎成(字九和,號未齋)有一次講解《孟子》“咸丘蒙章”時(shí),說到“放勛(帝堯的名號)殂落”這句,一旁的大臣怕皇上聽了不高興,都驚懼不已。顧鼎成不慌不忙的接著說:“堯這時(shí)已有一百二十多歲了?!北姵家宦牪判陌病?/span>

[述評譯文]

明世宗平日有許多忌諱。明代科舉考試,都喜歡用佳句名言為試題,出《論語》中“無為而治”,及《孟子》中“我非堯舜之道”兩句為題的主考官都遭到過世宗責(zé)罵,認(rèn)為“無為”就是指“沒有作為”,而“我非堯舜”四字有隱射自己的意思。

另有一次,世宗命內(nèi)臣讀鄉(xiāng)試(科舉時(shí)代每三年集合各生到省城參加考試,稱為鄉(xiāng)試)題目,有題是“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世宗突然問內(nèi)臣下句是什么,內(nèi)臣答:“下句是興于詩?!?/span>

看來這內(nèi)臣滿聰明的。

770、宗澤

【原文】

宗汝霖澤政和初知萊州掖縣時(shí),戶部著提舉司科買牛黃,以供在京惠民和劑局合藥用,督責(zé)急如星火。州縣百姓競屠牛以取黃。既不登所科之?dāng)?shù),則相與斂錢以賂吏胥祈免。[邊批:弊所必至。]汝霖獨(dú)以狀申提舉司,言“牛遇歲疫則多病有黃,今太平日久,和氣充塞,縣境牛皆充腯,無黃可取?!笔拐卟荒茉?,一縣獲免,無不歡戴。

【譯文】

宗澤(字汝霖)在北宋徽宗政和初年為蔡州掖知縣時(shí),戶部為供應(yīng)京師治病合藥,命提舉司(官名,主管特種事務(wù)之官)買牛黃(藥名,病牛膽汗凝結(jié)成粒狀或塊狀,可治驚厥等癥)。州縣百姓在督府催逼下,竟殺牛取牛黃,但數(shù)量仍不敷戶部的要求。有些縣民利用征購牛黃不須登記姓名的規(guī)定,就用錢買通吏卒,請求免征牛黃。宗汝霖見賄賂風(fēng)氣盛行,于是上書提舉司,說:“年歲不好,牛只才會感染疾病,也才有牛黃可取;現(xiàn)在天下太平好多年了,物富民豐,縣內(nèi)牛只肥壯康健,哪有牛黃可???”提舉司無話可答,于是全縣免征牛黃,百姓們無不歡天喜地。

771、潘京

【原文】

晉良吏潘京為州所辟,謁見射策,探得“不孝”字,刺史戲曰:“辟士為不孝耶?”答曰:“今為忠臣,不得為孝子。”

【譯文】

晉朝時(shí)潘京(字世長,有機(jī)智辯才)為州官辟召,謁見皇上射策(古時(shí)測試士人方法之一,將題目寫在竹策上,想射策者可隨便取一策,就題闡釋),抽到的試題是“不孝?!贝淌烽_玩笑說:“辟士是個(gè)不孝子嗎?”潘京回答說:“現(xiàn)在既為朝廷忠臣,也就無法兼顧孝道了?!?/span>

772、某布政司吏

【原文】

相傳某布政請按臺酒,坐間,布政以多子為憂。按君只一子,又憂其寡。吏在傍云:“子好不須多?!辈颊勚蛑^曰:“我多子,汝又云何?”答曰:“子好不愁多?!倍蠓Q贊,共汲引之。

【譯文】

傳說有某個(gè)布政使請按臺喝酒,席間,布政史擔(dān)心自己兒女太多,而按臺卻擔(dān)心自己只有一子,太少了。

一旁小吏聽了接口道:“兒子好是不需要多的?!?/span>

布政史說:“那我兒子多了怎么辦?!?/span>

小吏說:“兒子好就不愁多。”

于是二人都高興,一起提拔這個(gè)反應(yīng)快的小吏。

773、朱熹

【原文】

廖德明,字子晦,朱文公高弟也。少時(shí)夢謁大乾,閽者索刺,出諸袖,視其題字云“宣教郎廖某”,遂覺。后登第改秩,以宣教郎宰閩。思前夢,恐官止此,不欲行。親友相勉,為質(zhì)之文公。公沉思良久,曰:“得之矣?!币蛑赴干衔镌唬骸叭伺c器不同。如筆止能為筆,不能為硯;劍止能為劍,不能為琴。故其成毀久遠(yuǎn)有一定不易之?dāng)?shù)。唯人不然,有朝為跖暮為舜者,故其吉兇禍福亦隨而變,難以一定言。今子赴官,但當(dāng)力行好事,前夢不足芥蒂?!绷伟荻芙?,后把麾持節(jié),官至正郎。

【譯文】

宋朝人廖德明(字子晦)是朱文公(即朱熹,集南宋理學(xué)大成,文是謚號)的高足。年輕時(shí)曾夢到自己謁見皇上,守門吏卒索取名片通報(bào),廖德明夢見自己由袖中抽出一張署名“宣教郎廖某”的名片,一驚之下就醒了。

后來廖德明中榜派官,被任命為宣教郎,治理福建。廖德明想起當(dāng)年的夢境,怕自己官職僅止于宣教郎,不想赴任。但親友都勸勉他,卻拿不定主意,于是去征求朱熹的意見。

朱熹沉思良久,而后說:“我知道了?!苯又缸郎系奈木撸骸叭撕推魑锊煌?。像筆只能是筆,不能當(dāng)硯臺用;劍只能是劍,不能當(dāng)琴彈。所以不論它的年限有多長,它的功用是不變的。惟有人不同,也許早上是兇殘的盜跖,到晚上心念轉(zhuǎn)變,立地成佛,成為堯舜。所以一個(gè)人的吉兇禍福,也會隨人的際遇、心念而改變,很難事先有定論。今天你奉命治理福建,只要盡心竭力嘉惠百姓,夢中所見不必耿耿于懷?!?/span>

廖德明拜謝離去,后來廖德明果然官至正郎。

774、吳山

【原文】

丹徒靳文僖貴之繼夫人,年未三十而寡,有司為之奏請旌典,事下禮部,而儀曹郎與靳有姻女連,因力為之地。禮部尚書吳山曰:“凡義夫節(jié)婦,孝之順孫諸旌典,為匹夫匹婦發(fā)潛德之光,以風(fēng)世耳。若士大夫,何人不當(dāng)為節(jié)義孝順者!靳夫人既生受殊封,奈何與匹夫爭寵靈乎?”[確論名言。]會赴直入西苑,與大學(xué)士徐階遇。階亦以為言,山正色曰:“相公亦慮閣老夫人再醮耶?”階語塞而止。

[評]

今日“節(jié)義”、“孝順”諸旌典,只有士大夫之家,可隨求隨得;其次則富家,猶間可力營致之。匹夫匹婦絕望矣!若存吳宗伯之說,使士大夫還而自思,所以救旌異其親者,反以薄待其親。庶乎干進(jìn)之路稍絕,而富家營求之余,或可波及單賤,世風(fēng)稍有振乎!推之“名宦”、“鄉(xiāng)賢”,莫不皆然。名宦載在祭統(tǒng),非有大功德及民者不祀,鄉(xiāng)賢則須有三不朽之業(yè)。若尋常好官好人,分內(nèi)之事,何以祠為?又推之“鄉(xiāng)飲”亦然。鄉(xiāng)飲須年高有德望者,乃可以表帥一鄉(xiāng)。今封公無不大賓者,而介必以賄得,國家尊老禮賢之典,止以供人腹誹而已,此皆吳宗伯所笑也!

【譯文】

明朝人靳貴(字文僖)的繼室,不到三十歲就守寡,官員擬奏請皇帝建坊表揚(yáng),皇帝交付禮部研商,而儀曹郎(官名,掌吉兇禮制)和靳家是姻親,更是極力促成此事。

禮部尚書吳山說:“以往立碑是因普通百姓能發(fā)揮忠孝節(jié)義的德行,可為子孫模范,其用意是為惕勵(lì)世人。至于士大夫,哪個(gè)不該力行忠義,孝上悌下呢?靳夫人即然曾接受皇上冊封,為什么還要和普通百姓爭榮寵呢?”

后來在往西苑路上,正巧碰到學(xué)士徐階(字子升,謚文貞),徐階也贊同建坊表揚(yáng),吳山嚴(yán)肅的說:“難道先生是怕靳夫人再嫁嗎?”徐階不敢再多言。

[評譯文]

今天(指明朝)建坊表揚(yáng)忠孝節(jié)義,只限于士大夫之家;其次是富豪大戶可以用錢營求,至于普通百姓,根本不用夢想。若是吳山的見解能被接受,士大夫們能自我反省,明白建碑坊表揚(yáng)親人,就自己身份地位而言其實(shí)反而是苛待了親人,或許能打消一些人請立碑坊的念頭。而富豪大戶在用錢營求之余,朝廷或許也會考慮為地位卑微的百姓建碑,不也能稍振世風(fēng)嗎?其實(shí),推而廣之,一般達(dá)官鄉(xiāng)紳都應(yīng)如此。

古時(shí)能留名于《祭統(tǒng)》(《禮記》篇名,記祭祀之本)的官員,若不是有極大的功德或?qū)Π傩沼写蠖鞯碌?,一律不予祭祀。一般的鄉(xiāng)紳則必須有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的功業(yè),若只是普通好官、好人,這本就是做人的本份,為什么要特別祭拜呢?

至于鄉(xiāng)飲(古時(shí)每三年舉行大考,鄉(xiāng)大夫推舉賢者于君,臨行時(shí)飲酒餞別)也是一樣。舉行鄉(xiāng)飲必是推舉年高德劭,可以做為一鄉(xiāng)表率??墒乾F(xiàn)在冊封名號無不大宴賓客,賄賂風(fēng)氣也隨之而起,國家尊老禮賢的典禮只徒具形式。這種種現(xiàn)象,恐怕都會受到吳山恥笑吧!

775、宋均 盧垣

【原文】

東漢宋均常言:“吏能宏厚,雖貪污放縱猶無所害,[邊批:甚言之。]唯苛察之人,身雖廉,而巧黠刻剜,毒加百姓?!弊R者以為確論,[邊批:廉吏無后,往往坐此。]

唐盧坦,字保衡,始仕為河南尉,時(shí)杜黃裳為尹,召坦諭曰:“某巨室子,與惡人游,破產(chǎn),盍察之?!碧乖唬骸胺簿庸倭m大臣無厚蓄,其能積財(cái)者,必剝下致之。如子孫善守,是天富不道之家;不若恣其不道,以歸于人也!”黃裳驚異其言。

[評]

只說得“酷”、“貪”二字,但議論痛快,便覺開天。

【譯文】

東漢宋均常常說,官吏若是心地寬厚,縱使稍愛錢財(cái)、行為放縱[此是極端言之。]仍不會成為百姓的大害;倒是為人嚴(yán)苛的官吏,雖廉潔剛直,但因太過嚴(yán)峻,反而最是百姓的大患。很多有識之士認(rèn)為他的說法有道理。

唐朝人盧垣初為河南尉時(shí),杜黃裳為令尹。一天,召見盧垣說:“有個(gè)大官兒子不慎交了壞朋友,現(xiàn)在家財(cái)敗盡。你深入調(diào)查一下,了解詳情?!?/span>

盧垣說:“凡是為官清廉,雖位高權(quán)重,仍不會有豐厚家產(chǎn);若有家財(cái)龐大,必是剝削百姓累積而來。假使子孫能守財(cái),那是上天要使不道之家富有,人也沒法;若是不能守財(cái),那是取于人還于人,還有什么好調(diào)查的?!?/span>

杜黃裳對盧垣的回答覺得非常訝異。

[評譯文]

雖然只涉及“酷”、“貪”二字,但議論痛快,別開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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