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清初韶州詩人廖燕的竹枝詞
來源：中國論文下載中心    [ 10-07-16 11:18:00 ]    

作者：李永賢 

關(guān)鍵詞：廖燕  竹枝詞  詩歌風(fēng)格
摘　要：清初韶州詩人廖燕的竹枝詞活潑明快、樸實自然，富有濃郁的生活氣息和鮮明的地方風(fēng)貌，這對于了解清初嶺南地區(qū)的風(fēng)俗民情和竹枝詞的流傳情況多有助益，通過對他的竹枝詞的內(nèi)容和藝術(shù)特點的分析，可以揭示廖燕詩歌自覺向民歌學(xué)習(xí)、詩歌風(fēng)格中質(zhì)樸自然的藝術(shù)淵源。

 
　　竹枝詞，最初為廣泛流傳于四川東部及湖北西部沿江一帶，古稱“竹枝”、“竹枝子”、“竹枝歌”、“竹枝曲”和“巴渝曲”，是一種為下層民眾所喜愛的歌曲形式。宋人郭茂倩《樂府詩集》卷八十一云：“竹枝詞本出于巴渝。唐貞元中，劉禹錫在沅湘，以里歌鄙陋，乃依騷人《九歌》，作《竹枝》新詞九章，教里中兒歌之，由是盛于貞元元和之間?！眲⒂礤a在建平(今夔州地區(qū)一帶)做官時，經(jīng)常到鄉(xiāng)中觀看百姓用鼓、笛伴奏，邊跳邊唱竹枝詞的游樂活動，且還學(xué)會了演唱。自居易《憶夢得詩》云：“幾時紅燭下，聽唱‘竹枝詞’?！弊宰ⅲ骸皦舻媚艹裰Α?，聽者愁絕。”竹枝詞始于何時今已難考。據(jù)前人的記載與推測，其源當(dāng)在唐代以前。許學(xué)夷《詩源辯體》卷二十九“中唐”指出：“夢得七言絕有《竹枝詞》，其源出于六朝《子夜》等歌……”清人王文浩《蘇詩編注集成》卷一注《竹枝歌》中云：“自唐以前已有之，故方密之以為起于晉也?！弊跃右住堵犔J管》詩云：“幽咽新蘆管，凄涼古《竹枝》?！庇謸?jù)馮贄《云仙雜記》：“張旭醉后唱《竹枝曲》，反復(fù)必至九回乃止?！笨梢姶朔N民歌在盛唐時已流行，起源必在此前。
　　唐朝詩人的詩作中已屢屢提到竹枝詞。如中唐詩人顧況《子春思歸，有唱“竹枝”歌者，坐中下淚》有“渺渺春生楚水波，楚人齊唱‘竹枝’歌”。稍晚的張籍《送枝江劉名府》有“向南漸漸云山好，一路唯聞唱‘竹枝’。自居易《竹枝詞》有：“‘竹枝’苦怨怨何人?夜靜山空歇又聞。蠻兒巴女齊聲唱，愁殺江樓病使君。唱到‘竹枝’聲咽處，寒猿暗鳥一時啼?！倍继峒爸裰υ~在中唐民間流行的盛況，也表明文人對竹枝詞的關(guān)注，并開始了對這種新型詩體的借鑒和嘗試。而郭茂倩更把唐代顧況視為寫作竹枝詞的第一人。顧況《竹枝詞》日：“帝子蒼梧不復(fù)歸，洞庭葉下荊云飛。巴人夜唱竹枝后，腸斷曉猿聲漸稀?！泵耖g的竹枝詞多為“歌詠風(fēng)土之作，而中間雜以男女狎褻之語”，而顧況所作，其詞較雅，且多用典，已顯示出鮮明的文人色彩。文人竹枝詞既基于詩人的主體意識活動，即所謂“感于事，動于隋”，又汲取了民歌剛健清新、委婉含蓄、通俗明快的風(fēng)格，從而顯示出華美、雋永、流暢的氣韻?？梢哉f，文人竹枝詞與民間“竹枝”歌既有聯(lián)系，又有區(qū)別；既是繼承，又有升華。關(guān)于文人竹枝詞的首創(chuàng)者雖然歷來眾說紛紜，但可以肯定，竹枝詞從民間轉(zhuǎn)化為文人的有意創(chuàng)作，是許多作家共同努力的結(jié)果。
　　竹枝詞的體式有七言二句、七言四句、五言四句三種類型。其中最主要的是七言四句體，類似于古典詩詞的七言絕句，但韻律并不嚴(yán)格，語詞講求明決流暢，內(nèi)容以記述風(fēng)土習(xí)俗為主。文人創(chuàng)作的竹枝詞，無論構(gòu)思立意、詞句錘煉還是音韻修飾，都很注意從民歌中汲取營養(yǎng)，同時也濾掉了其中粗鄙蕪雜的殘渣，從而使其從內(nèi)容到形式都得到提高，以至升華，成為一種吟詠山水風(fēng)光、民俗風(fēng)情的詩體。元代以后直至明清，一直在文人中得到廣泛的運用，創(chuàng)作數(shù)量蔚為壯觀。
　　清初韶州詩人廖燕的《二十七松堂集》卷十“七絕”類內(nèi)有《曲江竹枝詞》十三首，《羊城竹枝詞》六首，《珠江雜詩》三首，《漁家竹枝詞》三首，此外《羊城歌》和《漁家曲》各一首，“七古”類中《曲江曲》一首，雖未冠名竹枝詞，但顯然也屬此體。這樣，廖燕《二十七松堂集》中的竹枝詞有二十八首，在清代詩人中是此類體裁創(chuàng)作較多的一位。雷夢水主編的《中華竹枝詞》選錄唐代以來作品兩萬余首，而廖燕之作卻一篇未收，實在是一種缺陷。廖燕的竹枝詞寫得活潑明快，樸實自然，富有濃郁的生活氣息和鮮明的地方風(fēng)貌，對于了解清初嶺南地區(qū)的風(fēng)俗民情和竹枝詞的流傳情況多有助益，此外，還可借此了解廖燕詩歌自覺向民歌學(xué)習(xí)、詩歌風(fēng)格樸質(zhì)自然的藝術(shù)淵源。
　　廖燕竹枝詞反映了非常豐富的生活內(nèi)容，總體來看，可以分為如下幾個方面。

　　一、表達男女情愛
　　廖燕竹枝詞在內(nèi)容上多寫男女之情，幾乎占了作品總數(shù)的一半。這與民歌竹枝詞的內(nèi)容特點較為接近。如《曲江竹枝詞》其一：“遇仙橋下水澄鮮，遇仙橋上路通天。誰信神仙容易遇，遇郎難似遇神仙?！庇鱿蓸驗槲渌系囊蛔颍娨耘涌谖菍懗?。以橋的名字“遇仙”為想像的起點，由遇仙之難來比附遇郎之難，表達主人公對美滿愛情的渴望，構(gòu)思十分巧妙。
　　廖燕詩中其他表現(xiàn)愛情主題的竹枝詞，也一律以女子的口吻寫成，這是中國古代民歌的常用手法。古人婚姻受制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加之出身門第和政治地位、經(jīng)濟狀況、文化背景等因素的影響，愛情悲劇時有發(fā)生。此外，男女不平等的社會地位，使女子遭受的壓制和迫害更為嚴(yán)重，因而女子對幸福愛情的渴望就更殷切、更真摯；其過程也更艱辛，更感人。同時，女子溫柔情感對愛情的細膩體驗，更適合把刻骨銘心的愛與恨表現(xiàn)得酣暢淋漓、感人肺腑。廖燕竹枝詞對愛情生活的表現(xiàn)主要有：
　　1．表現(xiàn)女子對心上人的思念和熱愛。廖燕這類作品往往截取日常生活中普通的場景，攫取其中獨特的詩歌意象，稍加點綴，就能很好地傳達出詩中人物的真摯感情。蘊藉雋永，意味悠長。如《曲江竹枝詞》之七：“未曉雞聲已屢催，送郎常起五更時。雞冠罰作山頭石，省得人間早別離?！边@首詩所表現(xiàn)的內(nèi)容是：心上人一大早要離家遠行，臨行前夜自然是情意綿綿，互訴衷腸。他們多么希望這一夜能永無盡頭，好讓這甜蜜的相聚直到永遠。聽到這陣陣報曉的雞鳴，知道分別的時刻就要到來，不由讓人頓生懊惱，真希望罰這雄雞化作山頭的石頭，讓離別的時刻不要來得這樣早。這首詩的詩意與南朝樂府民歌《讀曲歌》中的“打殺長鳴雞，彈去烏臼鳥，愿得連瞑不復(fù)曙，一年都一曉。”可謂是異曲同工。
　　此外如《羊城竹枝詞》六首中的兩首：“荔枝沁肺便成疴，蒲節(jié)長生恐是訛。自愛和灰連葉嚼，為郎常是醉心多。(其一)／江樹青青江草齊，留人澗里阿郎迷。憑誰學(xué)得移山術(shù)，截斷江流不到西。(其二)”，前首寫思念意中人以至意亂情迷也毫不為意；后一首甚至想像能移動大山阻斷情郎遠去的路途。都寫得情真意切，驚心動魄。
　　2．表現(xiàn)女子對幸福愛情的向往。由于封建社會女子受禮教束縛和壓迫，她們不敢直接表達自己對愛情的追求。在詩歌中描寫女子的這種正當(dāng)?shù)囊?，往往采用曲折含蓄的手法進行表現(xiàn)。如《珠江雜詩》三首中的兩首：“摸魚歌發(fā)小嬋娟，一韻悠揚徹九天。歌到關(guān)情聲咽處，低頭尖指亂調(diào)弦。(其二)／盈盈粵女弄潮歸，手挽船牽系廟門。行人廟中朝上拜，暗將心事祝天妃。(其三)”前首寫一位妙齡少女手撥琴弦在彈唱，聲音悠揚悅耳，傳出很遠很遠，正當(dāng)人們都為這甜美的歌聲所陶醉時，少女卻突然被觸動了心事，聲音哽咽，唱不下去了，忙低下頭來，纖纖玉指在琴弦上忙亂地調(diào)撥，以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女孩子的心事是什么，一切盡在這不言之中。后首寫漁家女弄潮回來，走入廟中拜祝天神，是什么神靈使她如此虔誠?原來她要把內(nèi)心的秘密，默默地向那掌管人間愛情的“天妃”傾訴。兩首詩的感情，都非常的含蓄、細膩。
　　再如《羊城竹枝詞》之五：“采青時近甚繁華，幾處弓鞋趁月斜。同伴不知心底事，怪奴只采合歡花?！卑雅⒆觾?nèi)心最為隱秘的情感以白描的手法表現(xiàn)出來，既詼諧明快，又不顯得唐突淺俗。從幾首詩藝術(shù)手法來看，基本上是鋪陳其事而直言之的“賦”。但作者卻善于捕捉到那最為動人心弦的一瞬間，把詩歌所要表達的核心的思想情感用最為簡潔生動的畫面?zhèn)鬟_出來。詩中女主人公的舉動，既表現(xiàn)了年輕女子多情善感的共同特點，又突出了人物各自特定的性格和身份，完全是情感的自然表露，絕無雕飾造作。
　　3．表現(xiàn)女子在愛情上的矜持和嚴(yán)肅，以及對負心者的幽怨之情。古代婦女地位低下，往往被視為男子的附庸和玩物，因此，女子在對待愛情上，既有青春少女“懷春”的熱烈情感，但嚴(yán)格的社會規(guī)范的禁束和世俗對女子的偏見又使她們不得不在愛情上表現(xiàn)得更為理智。如《曲江竹枝詞》十二：“妾住武溪溪水傍，萬桿煙雨覆村莊。郎來取竹休傷筍，留待他時宿鳳凰?！痹姼璞憩F(xiàn)了一位柔弱善良的少女，在與心上人相會之時，委婉拒絕男子的輕薄，并以來日成就美滿姻緣相規(guī)勸和勉勵，對女孩子內(nèi)心復(fù)雜心曲的展示可謂惟妙惟肖，淡泊之句中深含著萬般柔情，讀來令人感動。詩歌以比興手法寫成，顯得婉轉(zhuǎn)含蓄，籠罩著一種淡淡的哀怨。再如《羊城竹枝詞》之三：“小舟重載力能任，海水誰能測淺深。學(xué)得神仙猶化石，阿郎寧不變初心。”表現(xiàn)癡情女對負心漢的埋怨，雖然話語充滿哀怨憤怒，但卻掩飾不住她溫柔癡情的性格。
　　4．描寫女孩子不愿聽從“媒妁之言”，希望通過自主的戀愛獲得愛情的。如《曲江竹枝詞》之二：“誰家女兒肯通風(fēng)，不信媒人信命宮。湞水由來合武水，蓮花原只對芙蓉?！倍肚裰υ~》之九則想像更為奇特，“虛傳韶石秀參天，遠望回龍亦蠢然。聞得郎從山下去，回龍原不敢回船。”由于無法阻止心上人的離去，甚至遷怒于回龍山不能夠挽留那遠去的客船，以至那美麗的回龍山的景色，在這位女子看來也顯得“蠢然”。
　　此外，還有表現(xiàn)戀愛中的男女情感波折的，如《珠江雜詩》三首之一：“荔陰覆屋傍清渠，藤髻信梳十五余。同坐蓮舟嬌不語，口中紅唾污郎裾?！北憩F(xiàn)情竇初開的情侶，因鬧矛盾互不理睬，女孩子撒嬌耍賴的舉動，令人忍俊不禁。人物形象也鮮明生動。 轉(zhuǎn)貼于 中國論文下載中心

二、反映社會生活、描寫自然風(fēng)貌
　　民間竹枝詞較多表現(xiàn)男女之情外，還有大量“吟詠土風(fēng)”之作。唐代文人竹枝詞題材上也因襲了這些特點。從宋代開始，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和經(jīng)濟的繁榮，新興事物的不斷涌現(xiàn)，人們的視野越來越開闊，題材逐漸拓寬，男女之情不再作為表現(xiàn)的重點，筆觸開始涉及到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諸如記錄百姓生活，揭露社會不平，詠懷古跡，抒發(fā)情感，描寫景色，記述民俗，展示風(fēng)物等，無不可以在竹枝詞得以表現(xiàn)。廖燕竹枝詞對社會生活的關(guān)注也非常廣泛，具體表現(xiàn)為：

　　1．日常生活和民情習(xí)俗的表現(xiàn)。如《曲江竹枝詞》之三：“芙蓉山寺古時留，山上新傳葬義鳩。約伴清明墳上拜，游人拾得玉搔頭?！边@是一首寫日常實事的竹枝詞，廖燕《義鳩冢銘序》記：其友人曾養(yǎng)雌雄二鳩，溫馴而善鳴，一日其中之一逸去，另一只立斃籠中，鳥的重情對視信義如生命的廖燕觸動很大，曾賦《義鳩行》一首以詠此事。詩今已不傳，但這首表現(xiàn)同一事件的《竹枝詞》卻得以保留。再如《曲江竹枝詞》十二：“河西萬室繞溪斜，男得閑游女作家。汲水溪邊都跣足，樵歸插得滿頭花?！边@首詩描寫了曲江當(dāng)?shù)氐娜粘Ｉ詈惋L(fēng)俗：女子在家操勞，而男人卻悠閑自得，人們赤腳在溪邊汲水，樵夫采樵歸來滿頭插滿野花，表現(xiàn)出一種祥和的農(nóng)家風(fēng)情。《漁家曲》則以一個漁家家庭為描寫對象：“漁家小婦夸郎美，大婦孤眠嬌不起。昨夜江邊風(fēng)浪生，鷓鴣愁殺鴛鴦喜?！边@位漁夫娶了兩個女子，小婦得寵而大婦受到冷落，所以，在風(fēng)高浪急的惡劣天氣下，漁夫無法行船打漁，只能在家陪伴小婦，感受愛情的小婦在第二天還在向人夸耀郎君，而大婦卻嫉妒得不能忍受，巴不得這惱人的風(fēng)浪趕快停止，好讓這得意洋洋的小婦也像自己一樣孤守空房。而這首《漁家竹枝詞》：“春潮初生試網(wǎng)罟，小兒輕浪系腰蘆。得魚不向城中買，直入鄰村問酒沽?！眲t是漁家淳樸自由生活的直錄，漁家后生矯健的身影和豪爽的性格表現(xiàn)得活靈活現(xiàn)。
　　2．記錄市井景象，通過人間滄桑變遷來寄托感慨。如《曲江竹枝詞》之四：“青樓姊妹不知慚，笑倚門簾引客瞰。怪得郎心如野馬，十分春色出城南?！泵鑼懙氖鞘芯乙虚T賣笑，惹得年輕后生心猿意馬的情景。是當(dāng)日和平時期，曲江當(dāng)?shù)亟?jīng)濟繁榮的一個折射。廖燕七絕《城南》日：“春行一路綠蔭賒，何處溪山似若耶。最是城南好風(fēng)景，小橋推過美人車?！笨芍?dāng)年的曲江城南確實是風(fēng)月煙花之地。而這組詩的第五首：“城南當(dāng)日甚繁華，十里紅塵半妓家。片地只今惟瓦礫，郎來何處聽琵琶?！眲t展現(xiàn)的是曲江城經(jīng)歷戰(zhàn)亂之后，當(dāng)日城南繁華之地如今變成一片廢墟的情景。作者通過對昔日繁華的回顧，把今昔兩種不同景象重疊在一起，在一種巨大反差中給人的視覺造成一種沖擊，在這表面冷靜的描寫中，把戰(zhàn)爭給人民造成的災(zāi)難以及詩人對戰(zhàn)爭的痛恨真實地傳達出來。
　　3．描寫自然景色。廖燕對自己的家鄉(xiāng)有著深厚的感情，他一生喜歡游覽名勝古跡，也喜歡家鄉(xiāng)的人情風(fēng)物。如下面兩首《漁家竹枝詞》：“亂沙如雪弄溪斜，星散漁村三四家。水里開門泥作灶，春來繞屋長蘆花。／深入蘆花第幾灣，扁舟垂釣往來問。山溪煙色濃如許，燃得漁蓑點點斑?！北憩F(xiàn)了漁村美麗純樸的自然景象和漁家寧靜安祥的水上生活，讀來令人神往。再如《曲江曲》：“山抱雙江江抱屋，一家一家簾斷續(xù)。樓上有人樓下疑，紅妝映水知為誰?！卑亚堑牡乩砦恢玫奶攸c描畫得非常清楚，猶如一幅淡筆的素描。
　　此外，還通過竹枝詞表達理趣。如《羊城竹枝詞》之四：粗紗為帽竹編籬，內(nèi)里行藏外里知。椰子剖來難覓核，哪能容得一仁兒?！边@是廖燕竹枝詞中較為獨特的一首。雖然表面上他僅僅羅列了幾種日常生活中人人熟知的意象，而實際上卻表達了一種生活哲理，讀后耐人尋味。

　　竹枝詞脫胎于民間，后雖經(jīng)文人大量創(chuàng)作，但仍保留著濃郁的民歌情調(diào)。廖燕二十八首竹枝詞，在手法上基本上都體現(xiàn)了這種特點。
　　1．大量運用白描手法。他詩中選取的都是生活中最普通的生活畫面，然后不加雕飾，以淡筆進行勾畫，像這首《漁家竹枝詞》：“亂沙如雪弄溪斜，星散漁村三四家。水里開門泥作灶，春來繞屋長蘆花?！奔儤阕匀?，色彩素淡。
　　2．使用比興。這在民歌中很常見。像《曲江竹枝詞》之六：“長江深不深，阿朗腸肚更千尋。誰言筆峰改得帽，奴亦改得阿郎心?！迸魅斯鎸θ亩獾那槔?，決心用自己赤誠的愛心讓自己的心上人回心轉(zhuǎn)意。全詩運用比興手法，把女主人果敢堅定的性格表現(xiàn)得十分鮮明。
　　3．語言清新流暢、自然活潑，雅潔卻無典重之感。像這首《曲江竹枝詞》：“東家兒女不知愁，西家兒女不知羞。誰人坐鎮(zhèn)通天塔，清濁東西一任流?！泵髅靼装?，一氣呵成。雖結(jié)尾處是文人筆法，但卻似民歌般樸質(zhì)。此外，口語的運用增加了詩歌的親切感，有助于感情的抒發(fā)，像“阿郎”、“腸肚”、“停腳”、“奴家”等的使用，都恰到好處，并不使人感到俗陋。
　　4．獨特的選取詩料的手段。從廖燕的竹枝詞所描寫的內(nèi)容來看，都是普普通通的生活場景，看似隨意，實則卻是頗費匠心的。人每天所經(jīng)歷的生活內(nèi)容是十分復(fù)雜的，并非任何一種生活景象都可以作為詩料，這需要有一個選擇，而這種選擇，也是詩歌創(chuàng)作的一部分。高明的藝術(shù)家的獨到之處首先就體現(xiàn)于這種捕捉生活細節(jié)的能力，這就如攝影一樣，在按動快門的一霎那，能否把最美麗、最絕妙的一瞬間定格在畫面上。廖燕的竹枝詞所攝取的材料，往往是那些最獨特也最有價值的生活內(nèi)容。如《曲江竹枝詞》之十三：“幾日檐前鵲噪聲，黃昏心急計歸程。愿郎莫使馬停腳，若再加鞭便到城。”這是一首表現(xiàn)思婦主題的詩，在中國詩歌傳統(tǒng)中被屢屢提及。作者攝取的畫面非常簡單：屋檐上喜鵲在嗚叫；黃昏時夜不能寐的思婦；想像中情郎歸家的情景。喜鵲為報喜之鳥，民間有“喜鵲叫，客來到”的俗諺。而黃昏是思婦最為難耐的時光。作者把這幾組畫面組合在一起，詩歌的整個畫面就鮮活豐富起來，把一個“思”字也很好地烘托出來：安靜的農(nóng)家小院，屋檐前喜鵲在嗚叫，似乎告訴思婦她的情郎就要回來了，思婦看到了希望，焦急地等待那也許正在歸家的情郎。就這樣等啊等了一天，到黃昏時刻更心急火燎，她仿佛看到了情郎正走在回家的路上，于是在心里默默地想，如果情郎快馬加鞭，星夜兼程，也許現(xiàn)在應(yīng)該快到城中了吧。短短四句，卻蘊含著如此豐富的內(nèi)容，把女子內(nèi)心深摯的愛情感受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