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健瑩
想來真不可思議,半輩子鐘情漢畫像、漢陶,竟然沒到過徐州;十回二十回路過徐州,竟然沒有做過一次停留。徐州,那是漢劉邦的故里,漢文化的發(fā)祥地啊。
這回專程地去徐州。
下了火車,迫不及待地尋訪徐州博物館,一頭闖進漢文化的展室,一眼就看到了一組舞蹈著的漢俑,一時就被震撼了,從沒有見過這么高的舞蹈俑,從沒有見過這么大的樂舞場面,加上樂隊足有二十幾個人,在彈奏,在舞蹈。舞蹈者那偏著的頭,傾著的身,手中舞動的長袖,美到極致,以至于后來見到的復制品,形似神似總感覺差一點點。
忽然想起曾多次在多地見過的身首異處落滿灰塵被冷落的陶俑。
徐州善待了遙遠漢代的陶俑。徐州有兩座漢畫像石藝術(shù)館,相距不足百米。
老館建筑是一座四進的院子,畫像石鑲在院子四周的長廊內(nèi)和七個展室中,互相印證著古樸。
最吸引我的是迎賓圖畫像石,我有幸?guī)资昵笆盏竭^它的拓片,今天看見畫像石,依然感覺新鮮,就看那四阿房頂,拓片上只顯示一道道白色印痕,可看到畫像石會想到那要多少次錘敲鑿子鑿,才能留下這些印痕啊。圖上是形象各異動作各異的二十余人,兩匹馬、兩架車、屋頂站立鳳凰,一個展翅,一個佇立。畫像石的空間,飛動著形形色色的鳥兒,畫工要費多少心思構(gòu)圖描畫,又要有多少人操作刻畫,難怪畫家吳冠中看到漢畫,簡直要跪倒在漢人面前。
館內(nèi)的地面上依方位鋪出漢代朱雀玄武青龍白虎的圖案。四周,翠竹掩映。
在這樣的園子里只能徜徉,體驗,體會,只有朝拜漢代祖先欣賞漢代藝術(shù)的心情。
另一座藝術(shù)館是新建的,仿漢代建筑漢闕作為建筑符號。館內(nèi)將墓室還原。諸多的展品、諸多的展板,是對漢闕、祠堂、胡漢征戰(zhàn)、宮室建筑圖的解讀。從還原一個漢代墓室,到述說漢代游戲六博,事無巨細,分門別類地擺放注解。就是漢代的車馬制度也有圖表有圖像展示。神仙世界佛道合一,漢代碑文榜題記,漢畫像石刻下的是漢代生活,解讀的是漢文化的魅力,詮釋的是漢文化的靈魂,像是無聲的畫,有形的詩,保存了兩千年的歷史信息。徐州郵政局曾專門推出以漢畫像石迎賓圖和力士圖為題的紀念郵票。
想起了文學家魯迅說過:“唯漢人石刻,氣魄深沉雄大。”想起歷史學家翦伯贊說過:“這些漢畫像,假如把它們有系統(tǒng)地搜集起來,幾乎可以成為一部繡像漢代史?!爆F(xiàn)在這兩座藝術(shù)館當之無愧了。“大漢王朝,石上史詩”。
博物館臨云龍山而建,有索道上下。門前云龍湖,有小船蕩漾。
在這樣的山水之間,有這樣的畫像石陳列,山水依托融為一體,感覺是既古老又現(xiàn)代。
獅子山是漢文化景區(qū)。流傳的漢代三絕:漢墓、漢兵馬俑、漢畫像石在這兒聚齊了,楚王陵就是漢代劉戊的墓,保存完好。雖然墓內(nèi)有些文物被盜,可是那深深的墓道、墓室、墓室兩邊的耳室,還是當年真實的遺存。展出的俑不如秦兵馬俑個高體大,漢兵馬俑僅46厘米高,由秦代寫實變?yōu)闈h代寫意,更側(cè)重刻畫人物內(nèi)心的精神世界。騎兵馬俑的展廳在地下在水中,像是水面漂著一樣,依然是大漢威武。原來這里僅有的獅子楚王陵,后與北面的駱駝山合為一處景觀,又開發(fā)了兵馬俑騎兵馬俑和漢畫長廊,其間挖了水面種荷花養(yǎng)白鵝,通過水上棧道,連在一起,真真是鐘靈毓秀啊。偌大的漢文化景區(qū),一千四百畝的游覽場地,依托著真實的楚王陵,處處好看,步移景異,來此地,是賞古?是游玩?游了,玩了,看了,盡興了。
這不像很多公園,新辟的盡是游樂區(qū)。來這里,能體會到一份安靜從容。從大的展區(qū)選址、設(shè)置,到展覽的布局細節(jié),顯示的是徐州的文化態(tài)度,它提升著徐州的文化品位。
離開徐州是華燈初上時分,遠遠看到一幅巨大的霓虹彩圖閃閃爍爍,那是漢馬拉著漢車,奮力前行,忽紅、忽綠、忽藍。圖案是久遠的漢畫,閃爍在現(xiàn)今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