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的2016年，山西博物院以“文明搖籃”和“考古的故事”展覽為依托，共推出兩期十講公眾講座，受到了參與者的廣泛好評，取得了良好的社會反響。

在公眾的期待與社教之家的精心策劃下，第三期“晉界”講壇首場講座在5月21日上午9:30在山西博物院會議中心開啟。第一講我們請到了我國著名考古學家，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教授，國家“夏商周斷代工程”首席科學家——李伯謙老師。

李老與晉侯墓地二三事

很多人也許對考古這門行當充滿著獵奇的興趣，但是真正的田野考古是十分勞苦甚至是心酸的。

1980年，北大師生在山西曲沃縣實習。大墓太深，又沒有機器，李伯謙只好將麻繩捆在身上，在大墓里吊進吊出。有一次李伯謙被吊出墓道時，不小心扭傷了腰。他忍著腰傷，堅持蹲在墓坑里發(fā)掘。一個多月后考古實習結(jié)束，李伯謙回到北京就醫(yī)，被診斷為腰關(guān)節(jié)錯位，已經(jīng)錯過最佳治療時間，從此落下腰疼的病根兒。

1993年在曲村發(fā)掘晉侯墓地遺址時，李伯謙擔任領(lǐng)隊。當時天寒地凍，擺在眼前的困難是墓坑太深，隨葬品太多。為搶時間，李伯謙和同學們在幾米深的墓坑里盤起火爐，一是為了烘地，化開凍土，方便挖掘；二是為了取暖。于是，3000年前的晉侯墓地上升起了人間煙火，那爐火伴隨李伯謙和他的學生們度過了又一個冬天。

但是李老曾經(jīng)說過：“回想田野考古，一次次地發(fā)掘，一次次地充滿新鮮感，那是與數(shù)千年乃至上萬年的歷史對話，與先人進行靈魂溝通，還可以修正文獻記載中的錯誤，實證中國悠久的文明史，對考古人來說，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正是這種純粹的學者品格煉就了這樣一位純粹的考古學家，從1992年開始，李伯謙主持了晉侯墓地的發(fā)掘，清理了從西周早期到兩周之際的9組19座晉侯及晉侯夫人墓。這是迄今為止考古發(fā)掘的最完整的西周諸侯墓地。作為發(fā)掘領(lǐng)隊，李伯謙針對晉侯墓地發(fā)表一系列文章，厘清了該墓地的墓葬序列、墓主考定以及埋葬制度等關(guān)鍵問題，為確定西周列王的年代提供了確鑿的考古學依據(jù)。

1996年5月，“九五”國家重點科技攻關(guān)項目“夏商周斷代工程”啟動，作為負責考古領(lǐng)域的首席科學家，在“夏商周斷代工程”實施的五年多里，李伯謙不但要統(tǒng)一課題規(guī)劃，還要統(tǒng)籌各遺址的考古發(fā)掘，積極協(xié)調(diào)各課題組以及相關(guān)學科間的研究，取得了一系列重要成果。通過李老及眾多學者的努力，建立起夏商周考古分期標尺，給后人留下了一份完整的中華文明編年史。

講座概覽

講臺上，如今已白發(fā)蒼蒼的李伯謙老師用他質(zhì)樸的語言向我們講述考古探索晉文化的歷程……

美麗的山西在公元前11世紀至公元前3世紀孕育出了一個強盛的晉國，創(chuàng)造了輝煌、燦爛的晉文化。晉國的崛起與繁榮，促進了民族的融合、文化的交流、經(jīng)濟的發(fā)展，書寫了長達800多年波瀾壯闊的歷史篇章，構(gòu)成了中原華夏文化的核心。經(jīng)過多年來系統(tǒng)、科學的考古發(fā)掘與研究，晉文化面貌逐步清晰，晉國的歷史、文化、社會、生活等方面被一一揭示?？脊懦晒娜〉么偈谷藗儚暮裰氐臅x文化中感受到教益和啟發(fā)，也鼓勵著我們積極傳承三晉文明、創(chuàng)造新的文化。

山西的簡稱為“晉”，其源于3000多年前在山西西南部建立的一個小小封國，那么“晉”字到底源于何處呢？

一、“晉”之由來

最早的“晉”字可見自孫詒讓《古籕拾遺》卷十三·一，可惜甲骨文之晉與后來的“晉”涵義經(jīng)考證并無直接關(guān)系。而在西周早期青銅器中我們可見當時“晉”字的端倪，下圖既是晉侯墓地的鳥尊，其蓋內(nèi)和腹底鑄有銘文“晉侯作向太室寶尊彝”。

對于“晉”字本身的起源與其含義，學界很多專家們內(nèi)有著不同的解釋;

“晉，進也，日出萬物進”

——《說文解字》

“成王封弟叔虞于堯之故墟曰唐侯，南有晉水，至子燮改為晉侯?！?/span>

——鄭玄《詩譜·唐譜》

叔虞得“異畝同穎”之嘉谷向周王進獻，周王轉(zhuǎn)賜周公之說，謂晉得名于“嘉谷”之進獻。

——出自《史記·周本紀》

覺公作妻姚簋，遘于王令（命）昜（唐）白（伯）侯于晉，唯王廿又八祀。

—— 覺公簋銘文

山西省考古研究所的田建文先生從地方方言入手，提出“晉”與“絳”溯出同源。這些都是嘗試從文獻、地方志、文物等不同角度對于“晉”字起源的探索，可惜“晉”字究竟源出何處？至今仍然未有定論。

2、從叔虞封唐到燮父徙晉

而晉國的歷史都要追溯到太史公司馬遷的《史記·晉世家》中桐葉封弟的典故：

武王崩，成王立，唐有亂，周公誅滅唐。成王與叔虞戲，削桐葉為珪以與叔虞，曰：“以此封若?！笔坟蛘垞袢樟⑹逵?。成王曰：“吾與之戲耳?！笔坟唬骸疤熳訜o戲言。言則史書之，禮成之，樂歌之?！庇谑撬旆馐逵萦谔?。唐在河、汾之東，方百里，故曰唐叔虞。姓姬氏，字子于。

在山西省曲村——天馬遺址北趙晉侯墓地M114出土了一件西周早期的方鼎，方鼎出土時已經(jīng)碎為數(shù)十塊，后經(jīng)拼合復原，鼎腹內(nèi)壁一側(cè)鑄有銘文8行48字（其中合文一），根據(jù)出土銘文將其定名為叔夨方鼎。 

可是其中的第四行第四字究竟應該怎樣釋讀呢？長久以來很多人都認為它是“夨”（音同測），可是經(jīng)過故宮博物院著名的古文字學家唐蘭先生的考證，同時根據(jù)另一件青銅器宜侯夨簋上銘文的考釋，認為應該是虞字的早期寫法。這樣我們就可以肯定叔夨方鼎的歸屬，而且根據(jù)鼎中銘文，向我們描繪了封唐前的叔虞形象：一名“奔走王朝的士”。

叔虞的后代名為燮，從很多文獻中我們可以找到關(guān)于他由始封地“唐”遷徙至“晉”的記載：

唐叔子燮，是為晉侯。

——《史記·晉世家》

成王封母弟叔虞于堯之故墟，曰唐侯，南有晉水，至子燮改為晉侯。

——《詩譜·唐譜》

唐叔虞之子燮父徙居晉水旁

——徐才 《宗國都城記》

（康王）九年，唐遷于晉，作宮而美。王使人讓之。

—— 今本《竹書紀年》

那么晉國早期究竟有沒有經(jīng)過遷徙呢？始終也為晉國史上的一件疑案，直到覺公簋的橫空出世，朱鳳翰在《考古》2007年第3期發(fā)表了《覺公簋與唐伯侯于晉 》一文，為曲村——天馬遺址性質(zhì)、晉國始封等問題打開了新局面。器內(nèi)鑄有銘文21字與一族徽，從簋的形制與銘文字形特點來看，該器的成器時代范圍是商末到西周康王時期。 

朱先生根據(jù)簋內(nèi)銘文“王命唐伯侯于晉”，斷言叔虞始封地之唐和燮父所封的晉確為兩地，顯然是有說服力的。而至于叔虞封唐時的爵稱問題，根據(jù)覺公簋的這句銘文也可見端倪，叔虞子燮父“侯于晉”之前稱“唐伯”。李學勤先生主張“唐伯”之伯是伯仲叔季之長幼排序，而我則認為其為爵稱的可能性很大。

鄭玄《詩譜·唐譜》：“成王封弟叔虞于堯之故墟曰唐侯，南有晉水，至子燮改為晉侯?！笔逵菟獾奶撇粌H與夏墟有關(guān)，亦與堯墟有關(guān)，這里所說的“夏墟”、“堯墟”，盡管可以不作夏都、堯都的具體所在理解，但是“夏墟”或指為夏文華的二里頭的分布范圍看待，“堯墟”或亦可作可能是堯文化的陶寺類型龍山文化的分布范圍看待?！皥颉辈柯渲幸恢У暮笠嵊锌赡芗仁鞘逵莘獾亍疤啤彼诘脑∶?。

關(guān)于覺公簋“王命唐伯侯于晉”之“唯王廿又八祀”為何王紀年是另一個值得商榷的重要問題，它對厘清晉國早期歷史真實有顯著的意義，故學者關(guān)注甚多。從簋的形制與銘文字形特點來看，該器成器時間應該在成康之間是沒有問題的，是多數(shù)學者一致的看法。有所爭論的只是成王廿又八祀還是康王廿又八祀。晉國曲村——天馬遺址的發(fā)掘成果對于界定“唯王廿又八祀”的紀年提供了很大的參考，假設(shè)為康王二十八年，那么燮父此時才“侯于晉”的晉都卻出現(xiàn)了早于康王二十八年，時代可早到成、康之際的遺存，特別還有一些隨葬品為三鼎二簋，地位僅次于晉侯的貴族墓葬，豈不矛盾？而如果將其解釋為成王紀年，在成王晚年，燮父即改封晉侯，那么，此時隨燮父一起徙局此地的一部分貴族留下時代相當于康昭時期的遺存也就很自然了。

3、為什么西周初年要把叔虞封到唐地？那么在當時既有拱衛(wèi)周王室，引為屏藩的作用，也有震懾戎狄，開辟疆土的作用，可見《史記·晉世家》中“（悼公）十一年（公元前563年），悼公曰：‘自吾用魏絳，九合諸侯，和戎、翟，魏子之力也?！n之樂，三讓乃受之?！?/span>

 二、晉國疆域與晉都變遷

1、從“河、汾之東方百里”到地跨晉、陜、豫、冀。

根據(jù)下圖我們可以看出晉國由最初今天山西西南部的區(qū)區(qū)之地發(fā)展到首屈一指的中原大國。

 2、晉都變遷

1)、文獻記載

 a、叔虞封唐  b、燮父徙晉  c、成侯遷曲沃  d、穆侯遷絳   e、孝侯遷翼   d、景公遷新田

2)、考古實證

a、唐地在臨汾，尚待發(fā)掘證實。

b、曲村——天馬遺址是燮父始徏的晉都，中經(jīng)“曲沃(武公)代晉”，至獻公城絳晉都一直在此。

c、從獻公城絳，歷經(jīng)獻、惠、懷、文、襄、靈、成、景八君都絳，亦稱故絳，唯故絳地點尚待考古證實。

d、公元前585年晉景公由故絳遷新田(新絳)即侯馬，歷經(jīng)景、厲、悼、平昭、頃、定、出哀、幽烈、孝12代。

e、至晉靜公二年(前376年)三家分晉，“晉絕不祀”。

三、晉囯、晉文化的歷史貢獻

1、“啟以夏政、疆以戎索”，對北方戎狄族通過融合、同化，保證了北部邊境的安定和睦。

2、擴大了疆土和華夏文化的覆蓋范圍。晉國和韓趙魏“三晉”時期“晉文化”的發(fā)展和延續(xù)構(gòu)成了中原華夏文化的主體。

3、勤于王事，發(fā)展經(jīng)濟，成為王朝支柱和中原地區(qū)  華夏文化的核心文化。

孔子弟子子夏，在孔門弟子中，子夏并不像顏回、曾參輩那樣恪守孔子之道。他是一位具有獨創(chuàng)性因而頗具有異端傾向的思想家。其關(guān)注的問題已不是“克己復禮”(復興周禮)，而是與時俱進的當世之政。因此，子夏發(fā)展出一套偏離儒家正統(tǒng)政治觀點的政治及歷史理論。成為晉地“法治”思想的啟蒙者，后來的歷史的發(fā)展也證明這樣的思想也更加符合時代的發(fā)展。逐漸形成了晉地“法治”傳統(tǒng)，并將這種思想擴散的其他地方。

促進手工業(yè)在本地的發(fā)展（例如韓國的金屬冶煉工藝）和文學藝術(shù)、音樂（例如師曠）的發(fā)展。

4、都城布置的格局也對后世影響甚大。在新田遺址中發(fā)現(xiàn)的平望、臺神、牛村三城的“品”字形格局，以及其他各個“小”的宮城的發(fā)現(xiàn)，如能確定這些宮城與晉國諸卿、士大夫的關(guān)系，當為考古的重要新發(fā)現(xiàn)。

四．繼承晉與三晉文化優(yōu)秀傳統(tǒng)，發(fā)展社會主義新文化，為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而努力。

以筆者之愚鈍記錄大家之精辟講義，實在誠惶誠恐，以上即為講座內(nèi)容的記錄摘要，因水平有限，無法領(lǐng)會更多。如有不當之處，懇請批評指正。

“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將白發(fā)唱黃雞?！?017年是李伯謙先生八十華誕，衷心祝愿我們可親可敬的李老師能夠永遠康樂，為考古事業(yè)健康工作，享受考古帶給他的越來越多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