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何讀《老子》系列  ☆

【原文】

古之善為道者，

微妙玄通，深不可識。

夫唯不可識，故強為之容：      

豫兮若冬涉川；

猶兮若畏四鄰；

儼（yǎn）兮其若客；      

渙兮其若凌釋；

敦兮其若樸；

曠兮其若谷；   

混兮其若濁。

（澹（dàn）兮其若海，

飂（liù）兮若無止）。      

孰能濁以靜之徐清？       

孰能安以動之徐生？  

保此道者，不欲盈。

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

【譯文】 

古代善于修道的人，

精微通達，深不可測。

因為深不可測，故來勉強形容：

小心??！像冬天涉足冰川；

猶慮??！像孤獨畏懼四鄰；

拘謹??！像求助之時作客；

融會??！像冰凌融化釋解；

敦厚?。∠褓|樸無求之木；

空曠啊！像大山圍合的幽谷；

混然??！像淡然容納的濁水；

（沉靜??！像無邊無際的大海；

飄逸啊，像大風吹動而不停止）。

誰能在紛擾的環(huán)境中能靜下心來而慢慢厘清？

誰能在安定的狀態(tài)里又謹慎對待而徐徐推進？

保持道則的人，是不會自滿的。

正因為他不自滿，所以能蔽而新成和去舊更新。

【解讀】

此章是老子在第三次“輪回論道體”之后的起始篇，接著老子又安插了一個具內(nèi)修意義的段落安排。

我們再來回顧一下“道體”的章節(jié)：第一次論“道體”是“道，可道，非常道”（第1章）；第二次論“道體”是“道沖，而用之或不盈”（第4章）；第三次論“道體”是上章也就是第十四章的“視之不見，名曰‘夷’”。之后就是此章的于踐道參系的對古代高道者的行為描寫了。

《道德經(jīng)》篇幅安排很有技巧，總以跌宕起伏、循序漸進的方式諄諄教誨和循循誘人，且至精至微與啟人至深，且微言大義亦智慧無窮。

此篇為“道用”篇，著重闡述了如何惟本修持與踐道所獲。但這個“道用”則重在修持于自我人格，可謂惟精惟一的自我修持啊！而如何“惟精惟一”的修持自我呢？老子列舉了古代得道高人的種種修持行為，是精微之至，事事守本處弱，其敦樸若拙與慎小事微讓人驚嘆，以及自釋自解與不失本分的靈活機動。還有就是，因為有了如此玄真的靜修姿態(tài)，其認知方面也好，生活行為也罷，就都步入到了“蔽而新成”或去舊更新的收獲界面。

本篇可謂其內(nèi)斂深修的精到篇了。從“深不可識”一語看來，老子還是講究“尚賢”的，只是這個“尚賢”界定在修持行為的描述方面，當然不是惟利所好、抬高他人的夸大之詞，而是如實描述其修道高人的行為舉止。的確，作為修持來說，從規(guī)律把控、以精微思考的去認識世界及生活哲理的人，自然就要深邃得多了。而為何深邃？當然就在靜修于“理”呀！即懂得生活之理、社會之理、世界存在之理與自然規(guī)律之理。且由于深諳理喻之深邃，也就難以理解其得道高人了，故而只能“故強為之容”的勉強形容罷了：

得道高人處世謙和，他們的行為狀態(tài)，如行走在冰凍的山溝里；他們小心謹慎，像居住在不懷好意的“四鄰”中；他們尊崇他人，像做客時尊重主人的狀態(tài)一樣；然而，他們的理喻才智和排解能力又是非常之好的：行動時像冰凌融化一樣的無聲無息；他們敦厚至極，為人淳樸，像原木呈現(xiàn)于郊外一樣的不謀己利和予人受用；他們心靈開闊，像山中的深谷；他們接受逆境，以“無為”之心混于大同。他們的胸襟像開闊的大海；他們的氣質像不止的颶風，能飄于塵世，洗滌時空。

這當然是老子的感慨描寫：在這個唯利是圖的渾濁年代，“誰又能在紛擾的環(huán)境中靜下心來而慢慢厘清？誰又能在安定的狀態(tài)里謹慎對待而徐徐推進？當然，就當下此類人是很少的，只有“古之善為道者”才可以做到這一點。而且，只要人保持了謙虛謹慎和戒驕戒躁的行為修養(yǎng)，知識境界與生活現(xiàn)實就會得到必然地提升，謂“蔽而新成”。

老子談到“為大于其細”，意思是：如要做成大事，就必須從細部著手，只有把細部做好了，才能成就為大事業(yè)。就此篇看，老子的論述可謂精細至極了，細品起來，對修道者的心理把控及感情描述，或說再也無法細致下去了：小心的“若冬涉川”；猶慮得“若畏四鄰”；拘謹?shù)孟竦皆L客人；融會得像冰“凌釋”；“敦兮”到了“樸”；“曠兮”像山谷”；混然如濁水；安定像大海；飄逸起來像颶風。這樣既精微、又廣大，可止于、亦激蕩，可安于謹慎，既不受世俗污濁之影響，又不被怠惰習性所耽誤，具各種修持觀點于一身！且慎獨克己，當做到了如此修養(yǎng)的謙謹與虛心，那必然就像冬天里的葉面掩草一樣，在春天到來之際就會“蔽而新成”。

“道心惟微”。從上文之描述特點來看，可以說老子之修確實到了一個“精微”的程度。當然，此文是老子描寫古時的“善為道者”，就《老子》寫就的深刻意義來看，史上又有誰人可以“惟微”到如此地步呢？再是，本章雖是描寫他人，但從描寫者的觀念、思想及事件、手法上看，不就體現(xiàn)于作者本人了嗎！雖然描寫的是“古之善為道者”，而反過來說這樣的“古之善為道者”，除了老子以外還有何人？當然，我們尚可這樣認為：此章雖是描寫“古”人，但倒不如說老子是對自我悟道的、其價值標準的如實描寫！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zhí)厥中”——《尚書·大禹謨》，這十六個字便是儒學乃至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著名的“十六字心傳”，其老子的觀念意識以及方法歸屬當是如此。

此篇以“古之善為道者”為開篇，而其中對修道者的細微闡述，都表現(xiàn)為修道者的心理行為。我們再來回顧一下“道用”的形式問題：

“道”的方向是規(guī)導個人的價值心理，即“見素抱樸，少私寡欲”與“絕學無憂”，以淡欲“無為”心態(tài)且不做非分之事，于安分守己的完善自己的生活與現(xiàn)狀；

“道”的方法是從規(guī)律出發(fā)，以“道規(guī)”約人欲，以學習踐道方法的“執(zhí)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謂道紀。”其意為：學習好歷史（前人）的知識經(jīng)驗，來把握繁紛復雜的生活現(xiàn)狀。達到建構宏觀思想，確立把控方式，以天道規(guī)律規(guī)范人道行為，完善人生事務與生命履程；

“道”所推崇的，是發(fā)現(xiàn)、參照、踐行于自然規(guī)律，也就是規(guī)導人之個體的不要始終抱有一己之私，要考慮到社會（大環(huán)境）的公為問題，要學習天道精神的“付出”性，樹立公共道德觀，像自然“利而不害”才可到達“天長地久”一樣的柔守般地好好生存。盡管每人都有生活之需和物欲嗜好，但為了使其社會和諧，人倫之德就必須遵照天倫之道而“為而不爭”的運行著，從而才能得到彼此和睦的好生活。和睦生活了，即先就解決了矛盾根源，社會不動亂，戰(zhàn)爭不發(fā)生，人不就可以安定與長久了嘛！

“道”的終極目的是安定與長久。老子之道的基本目的就在如此！雖然老子篇章論述了諸多的“本體論”與“方法論”，但都在解釋“道德”之原由，就在解釋其生活和諧之本和生命“長久”之根，同時規(guī)導著人們?nèi)绾稳ふ摇疤斓婪ㄩT”的予效仿和踐行。

其道的“方法”可謂細之又細了，但就需要人們?nèi)マD換心態(tài)、相對辨證和細心領悟才可理解，以致“得道”與踐用。

道學之法，可謂“根性文化”之法。文化文化，以文“化”人。修老子之道，以質樸文化而化育人也，即是說用其老子的質樸之道，是很容易穩(wěn)定思想和把控生活的。當內(nèi)外把控的根基扎深了，生活的“桿”就會長得更高的（“無為而無不為”），且會枝繁葉茂，享“天地長久”的。老子說了這是“深根固柢，長生久視之道”，作道用“本體論”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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