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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傳復楚能三戶
倘及平吳不廿年
  

                                 劉正平/文

  
        對于錢鐘書先生的評價，有人說是“文化昆侖”，目前也有一些“微詞”，說錢先生有知識無思想。對于錢先生，我們當存高山仰止之心。近百年來，有幾個人能稱得上有思想?

        錢先生除了學問，他和夫人楊絳之間，更是夫唱婦隨琴瑟相諧。正是這種家庭的其樂融融，以及對世事的洞明，使他們始終能笑對人生。

       有一天，錢鐘書回家，頭發(fā)給人剃掉縱橫兩道，現(xiàn)出一個“十”字，這就是所謂“怪頭”。楊絳趕緊把他的頭發(fā)改為“和尚 頭”，抹掉了那個“十”字。不久，楊絳也“恭逢其盛”，受到同樣的遭遇：1966的一天——早上她翻譯的“黑”稿子《堂·吉訶德》被沒收，晚上又給剃成“陰陽頭”。錢鐘書急得直說：“怎么辦？”楊絳安慰他說：“兵來將擋，火來水擋；總有辦法?！惫混`機一動，楊絳想出個辦法來：她的女兒錢瑗幾年前剪下兩條大辮子，足足一夜工夫，楊絳做成了一頂假發(fā)。

        而老舍就沒有這么幸運，他在被批斗后，自沉太平湖，也是因為家里人要與之劃清界線，以致讓其絕望。從錢、舒兩人完全不同的境遇來看，一個有“知識”的女人會告訴你，什么叫“智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對于老舍遺孀世人皆尊稱胡潔青女士，胡也曾師從齊白石，略通丹青，而對錢夫人，人們總是稱之為“楊絳先生”。

        錢鍾書的博學通達，他對于書法藝術的見解不時見諸自己的文字中。《管錐編》中，有論王羲之《雜帖》、《三月三日蘭亭詩序》、《書論》條，宗炳《畫山水序》條，衛(wèi)恒《四體書勢》條，梁武帝《觀鐘繇書法十二意》條，王僧虔《條疏古來能書人名啟》、《論書》條，謝赫《古畫品》條，庾元威《論書》條等專論書畫藝術的內(nèi)容，有對書法藝術韻與質、源與流、寫與鑒的考察和辨析，亦有對中國歷史文獻全景式的觀察與思考，體現(xiàn)了一位學人深厚的學識修養(yǎng)與濃厚的人文情懷。

        錢鍾書的行草書法，主要得自二王，參以蘇黃，其書結體豐腴、線條靈動瀟灑，如行云流水。錢鍾書所擅者，書札體也。這一點他自己也頗有自知之明，所以，當著名史學家陳寅恪的后人曾想請錢鍾書為墓碑上題寫“陳寅恪先生之墓”七字時，錢鍾書當即復信婉辭了。而且，錢鍾書在信中寫了一段有關書法的獨到見解，其博識妙喻，令人嘆賞。信中曰：“弟不工書，尋常獻丑，不過尺牘、筆札，所謂帖體，而非碑體。重諸金石，字必端正?！远讜忝亩笞州m作顏平原體，即此意耳。況小字放大，終如小婢學大夫人，纖足放成大腳，貽笑識者，玷辱貞珉。至弟忝竊虛名，撫躬自漸之不暇，而何敢厚顏奮筆為標榜之資乎？” 盡管擅長并喜好書法，但對自己有如此清醒認識，實在是難能可貴的。

        楊絳說過，“錢鐘書每日習字一紙，不問何人、何體，皆摹仿神速?！庇纱丝梢姶髱煹某郀肮Ψ颉币膊煌耆恰奥斆鳌钡脕淼摹?/span>

        上圖的錢鍾書款甲骨文七絕立軸，有人認為是偽托錢鐘書先生書跡，拍品見于2012年6月上海馳翰拍賣有限公司第五屆書畫文玩專場拍賣會?？钭R：夢家學人正，戲書卜文，錢鍾書。印鑒：槐聚（朱）。拍方注明此為海外回流。

        此作系錄白居易《五年秋病后獨宿香山寺三絕句》之二：“飲徒歌伴今何在，雨散云飛盡不回。從此香山風月夜，只應長是一身來?！?/span>

        本文標題“相傳復楚能三戶；倘及平吳不廿年”一聯(lián)出自錢鐘書的詩《巴黎歸國》：“置家枉奪買書錢，明發(fā)滄波望渺然。背羨蝸牛移舍易，腹輸袋鼠挈兒便。相傳復楚能三戶，倘及平吳不廿年。拈出江何物句，梅村心事有同憐?！贝嗽娮饔?938年。上聯(lián)“相傳復楚能三戶”說的是“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的典故，下聯(lián)“倘及平吳不廿年”說的是越王句踐“臥薪嘗膽”的典故。

        昨為家妹劉小靜治印“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