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經(jīng)-馬太福音》，英語Matthew被翻譯成“馬太”。老外取名，喜好引用《圣經(jīng)》，相當(dāng)于我們?nèi)∶?，喜好引用《易?jīng)》、《詩經(jīng)》。

“乾隆”這個年號，就取自于《易經(jīng)》。

我要講的這位馬特，來自愛爾蘭。我奇怪他為何叫“馬特”，不是應(yīng)該叫“馬太”的么？比我先來的人，都叫他“馬特”，我也只好叫他“馬特”。打招呼時，只說個“Hi”。郵件往來時，加個Dear Mr. Matthew。

馬特叫我“Mr. Deng”，是敬稱。Deng本是我的姓。我們習(xí)慣將姓置前，名置后。老外不懂這個，按他們的習(xí)慣，以放在前面的姓氏來稱呼人。我也就隨他的意，只管接受就是了。

稱呼“Deng”，在那個環(huán)境里，很好。因為只有我一個“Deng”，不會混淆。

馬特來中國已經(jīng)很多年。據(jù)他自己講，最初是在江西南昌。他去過中國很多城市。做工程嘛，工地在哪里，人就去哪里，居無定所，兩三年換一個地方。在做工程這份工作上，老外也不例外。不同的是，他們的工資比我們高得多，其它方面的福利，比如住房、交通和各種補貼，也相當(dāng)豐厚。最主要的差別，還是地位上高。老外來中國，各方面都有優(yōu)待。我們好客，這是傳統(tǒng)。

馬特雖然來中國很多年了，但只能講簡單的中文，比如“你好”一類。因工作關(guān)系，我跟他交流時，不得不費力地用我那蹩腳的英文，咬文嚼字，生硬地表達(dá)某個意思。主要場合，是每周的例會上。

馬特一般不發(fā)言，聽我們講。有管理公司和業(yè)主懂英語的，給他做翻譯。前半部分的內(nèi)容，馬特不太在意，只關(guān)注那些需要我們完成卻沒能完成的事。偶爾，馬特也會打斷我們。這時，我們停下來，屏聲靜氣，緊張地看著他。

“Why？”

語氣里有些不悅。

我們做一番解釋后，他接著會問“When？”。我們必須給出完成的期限。這時，再難的事，都算暫時過去了。

馬特是工程人，知道每天都會遇到很多的問題，他的問題只有一個：你們用什么方法，什么時候解決這個問題。非常典型的歐洲人的思維方式。

下次開會，上周講的問題如果完成了，他會很高興。如果沒完成，會繼續(xù)問“Why？”。我們又得給出解決方案和完成期限。

我們總是局限于這樣或那樣的原因，不能完成。有時候純粹是拖延，所以總?cè)堑盟鷼?，甚至大發(fā)雷霆。這時候，整個會議室一片緊張肅殺的氣氛，像墳場一樣安靜，令人不安，每個人都只想拔腿就跑。

馬特不愧是工程人，火爆脾氣到老年了，都沒調(diào)整過來。這個愛爾蘭來的歐洲人，腦子里完全沒有我們中國式思維中的“修身養(yǎng)性”一說，將近六十歲的人，還是以前的暴脾氣。

我們呢，年齡越大，脾氣越小，到最后，沒脾氣了。那話說，脾氣大，本事小。脾氣小，本事大。如果誰到了五六十歲，還脾氣很暴躁，那是很奇怪的。德高望重，才是我們希望看到的老者形象。而德，首先是能控制好自己的脾氣，要沒脾氣。老年憤青們，要么已經(jīng)賦閑在家。要么，只做了個顧問。

我不能妄自猜測，馬特是直來直往的歐洲人性格，腦子不會拐彎?；蛟S，發(fā)脾氣，暴露他的情緒，是做事的策略。我嚇一嚇你們，看你們還落不落實？

我們習(xí)慣于認(rèn)同“好鼓不用重錘”，再大的事，也要委婉點說，不能明面上丟了面子。我在這里好像說到了這個歐洲人的直線思維，跟我們東方曲線思維的差別。這早就是老生常談了，并不新鮮。但如果只是聽說，沒有親身經(jīng)歷過，腦子里的概念，還是不一樣。

每次開會到最后，馬特都會來個小小的總結(jié)，講一長竄話，大體意思是：

你們是個大公司，這個項目雖然小，卻很重要。我希望你們保證質(zhì)量、安全、進(jìn)度，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案。錢，我們有，只要你們有工程量。

這話說得沒有半點毛病。他不挑刺，盡業(yè)主的本職，給予我們便利。全看我們自己如何表演了。他講了“Performance”。接下來，看你們好好表現(xiàn)。

每次我都只能回答“OK”。簡潔，明了。再多的話，講不出來了，因為沒有那個實力來吹噓。還是老實一點，答應(yīng)你的要求，但不說一定能做到。

我用蹩腳的英語，單獨跟馬特聊過一次，是為了工程成本的事。為了講清楚我想表達(dá)的意思，我還特地提前做了準(zhǔn)備，將要講的內(nèi)容，寫了一遍。第二天，走到馬特辦公室門口，也還是忐忑。進(jìn)去了，坐下來，開始講，三分鐘就講完了。

大概意思：首先，項目自二月份開始投標(biāo)，本來應(yīng)該在三月份定標(biāo)的，那時候鋼材價格、混凝土的價格，在較低的點上?，F(xiàn)在是七月份了，大宗材料的價格到了一個新的高點上，原材料這一塊，希望能夠有所補償。其次，項目報價匆忙，有些項，工程量漏報，直接就損失掉了。再次，有幾個水池，離路邊太近，當(dāng)時沒有考慮支護和降水，這也是一筆費用。

馬特的意思很簡單：你說的我知道了，我會安排個會議，討論你的提議。我不像是其他人，有問題只管往外推，不管你。我接受你的提議，給你安排會議。

最后，馬特問，你們確定了項目經(jīng)理的人選了么？

其實我們已經(jīng)確定了，但出于東方的謙遜，我沒敢說“就是我”。其實馬特希望我直接告訴他結(jié)果，不要遮遮掩掩。

兩個月后，我們才終于說了點實話，沒有再遮遮掩掩。我們礙于面子，對一些辦不到的事，總是遮遮掩掩，總還要維持大的體面。做不到又要在面子上說得過去，這就有了很多的摩擦。

有一次，馬特特地跑到我辦公室來，給我講工地上看到的安全隱患。有工人高空作業(yè)不戴安全帶，非常危險，他看了后，很生氣。他走后，我立即去了工地，安排人整改。

當(dāng)時的唯一遺憾，是沒有立即去馬特的辦公室，告訴他我處理這件事的結(jié)果。反饋是很重要的，但我經(jīng)常忘了這一點。常跑過去，常聊聊，也是工作呀。

期間我們吃了幾次飯。馬特喝啤酒。白酒只嘗了一杯，就再也不喝了。餐桌上來了道“糖醋排骨”，馬特嘗了一塊，夸贊味道好。

我們對這事的看法就不一樣了。有人直接說這道菜“太甜了”，一臉的嫌棄。我擔(dān)心其他人給直接翻譯了，便搶著說，雖然我們有人不太喜歡這道菜，不過，我也覺得這道菜味道不錯。

在這樣的事上，我們通常不怎么注意自己的修養(yǎng)。也許是在餐桌上，幾杯酒下肚后，就不再克制了，平時的修養(yǎng)完全不見蹤跡。自己覺得不好吃或不認(rèn)同的觀點，就要像殺雞一樣，把雞給一刀砍了。我們確實不擅于表達(dá)不同意見。

老外的思維，如果一道菜他不喜歡，他會說“有點兒甜，我不喜歡”。他的重點落在“我”這個維度上。

我們的思維呢，如果我覺得它不好，它不對，你和你們也得認(rèn)同我的看法。這道菜太甜，把它拿走?；蛘撸愕恼f法不對，閉嘴，聽我的。這是我們中國的方式——很霸道，將自己的看法和意見，強加到他人身上。我的看法，就是所有人的看法，我們是一個整體，因為我們是群體思維。

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話人人會背，也經(jīng)常用來訓(xùn)斥他人，但就是不能落到實處。

老外想的是，每個人有自己的愛好，你喜歡吃，你隨意，我不至于要憎恨你喜歡的東西。這是我的猜測。

我們在餐桌上，喝了酒以后，會把平時不敢講、克制住沒講的那些話，統(tǒng)統(tǒng)講出來。酒后開始罵人、人身攻擊，好像是一起算總賬。

馬特呢，平時在會上就把不滿給發(fā)泄了。到了酒桌上，反而很和氣。所以，當(dāng)身邊有人開始算總賬時，我連忙岔開話題。幸虧馬特不懂中文，不然聚餐時就要掀桌子了。

我再次用蹩腳的英語，向馬特解釋：我身邊這個人，只是看法跟你不同。我還是認(rèn)同你的看法。事情該怎么著，就怎么著。向你學(xué)習(xí)。

馬特很詫異，但又很滿意。老外跟老外之間溝通，大概也是如此。每個人的不同意見，都可以直接說出來。他們不需要解釋“這是我個人的看法”，也沒有不允許表達(dá)不同意見的念頭。意見歸意見，你得說出來。他們分得清意見和事實。

我們稍微有點不一樣。在長輩或上司面前，不能有不同意見，一切以上面的那個人馬首是瞻。你要是說了，就壞事了。人家就會揣度，這家伙心里有想法，不對，我要做做他思想工作了。

這里面，非常微妙。兩個人之間會因為對一件事有不同意見，而爭個面紅耳刺。好朋友也會翻臉。如果是在正式場合，講錯了一句話，所有人的玻璃心就會都碎掉。好家伙，抓住你把柄了。我們對試錯沒有容忍度。

當(dāng)然，歐洲人也會有因為各自的宗教信仰不同，而沒法一起共事的情況。天底下的人，都差不多。只是某些方面，容忍度不一樣。特別是在追求完美和高大形象的思維模式下，連一個眼神、一種表情不對勁，都會打碎一地的玻璃心。

我們在人際關(guān)系上耗費了大部分精力，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jīng)。生怕說錯一句話。生怕一個動作不對勁或是一個眼神不對勁。一言一行，都會引發(fā)其他人的無限猜想。這是我們的本能。所謂“如履薄冰”，講的就是這個情況。談話結(jié)束后，我們會反思，剛才我有哪句話說得忘情了，得罪人了？你注意到對方聽到這句話的表情了沒有？他是皺眉了，還是直接不耐煩了？我的表情對不對，有沒有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禮儀當(dāng)然很重要，是維持人與人之間正常交往的潤滑劑。孔子力主復(fù)周禮儀。而我們，一直因為“禮”的問題，受了很多的苦，耗費了太多的精力。講“禮儀”，也要有個度。事事處處，無微不至，無孔不入，這誰也做不到。不說話、不做事，自然不會有什么把柄被抓住。批評和論斷是最容易的。

這就造成了不好的結(jié)果：干實事的人太少，論斷的人太多?；烊兆拥母唷Ｒ驗橹挥谢?，才是最好的生存策略。不做不錯，一做肯定錯，每個人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事情可大可小。不做事，能錯到哪里去呢？混是最高深的處世哲學(xué)。

在馬特面前，我不得不動用我這蹩腳的英語，連連解釋，怕壞了好氣氛。老外跟我們的思維不同，這一點，我自認(rèn)為搞清楚了。所以，當(dāng)其他人試圖向馬特灌輸他的中式思維時，我只好岔開話題。喝酒，吃菜，高興就好，普天下如此。

當(dāng)然，我們也有非常愉快的時候。我甚至講了“The great wall will never fall down”，萬里長城永不倒。我中文還算一般，過得去。換成英文表達(dá)，雖然有點難，但勉強能讓人聽得懂。

馬特有時候會糾正我的語法錯誤，我立即意識到了。后來，在一次酒席上，我表達(dá)了我的看法：我只管講出來，犯點語法錯誤，不在乎，只要你們懂了我在說什么。馬特差異，但他對我的看法并沒有生氣。每個人都有想法，只管講出來，又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話，有什么要緊呢？

Understand也好，Understanding也好，總之，是“我知道了，我懂了”。

在那次酒席上，我講了愛爾蘭人臥在冰上釣魚的故事，馬特很不以為然。我還真是不會跟老外聊天。沒有深入了解過馬特的喜好，私底下聚餐時，便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講愛爾蘭，要看講哪些事。

如果講大詩人葉芝，好吧，我可以跟他好好聊一聊。還有劇作家蕭伯納，也是愛爾蘭人?；恼Q派戲劇家貝克特、小說家喬伊斯、奧斯卡-王爾德……都是文學(xué)上的人物。做工程的人，很少講文學(xué)，那就不講了，也不能講。

還有個老外，講得一口流利的中文，喜歡成龍的電影。于是，那一次我喝了點酒，展示了一下拳擊和側(cè)踢。好吧，也就這一次?？磥砦也荒芎染?，一喝酒就自大了。馬特呢，對此好像也沒有興趣。

那次聚餐后，據(jù)說他們還要去酒吧。于是，在飯店外面，我跟馬特單獨碰面了，握手。

“Enjoy your time!”

“Have a good time!”

那是最后一次跟他近距離接觸。

我這人面子太薄，如果事情沒做好，就羞于去見人。后來，越發(fā)不敢去見馬特了。馬特倒是很理解我，知道我的難處，甚至替我說公道話。對此，我只有感激。而他越是替我考慮，我越是忐忑不安。

那應(yīng)該是我在項目上，最艱難的一個月。相比剛來時，人瘦了五斤。因為本來就顯瘦，瘦了五斤后，一眼就能看出來。人瘦了，工作上應(yīng)該是努力了。

所有人都在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項目負(fù)責(zé)人能力有限，還是玩忽職守，沒有用心？一般都會先考慮項目負(fù)責(zé)人的問題。

后來問題慢慢明顯了：這是個比簡單問題要復(fù)雜的問題。每個人肯定都在替自己考慮，這本身沒有錯。運作一個項目，就是要協(xié)調(diào)和平衡好各方面的利益，讓每一方的力，盡可能地朝一個方向使。這很不容易。條件有限這種事，每個項目都有，只是有的公司相對成熟，有的公司很不成熟。我剛好處在試圖抓一把沙子，想筑起埃及金字塔那么宏偉的建筑的妄念困境中。

將項目負(fù)責(zé)人后面那個人叫過來，這于項目負(fù)責(zé)人是很為難的事。將項目負(fù)責(zé)人推到前面去，自己躲在后面操控，想法確實很好，但操控的人不止一個，事情就變復(fù)雜了。一件簡單的事都無法推行，項目負(fù)責(zé)人要么不負(fù)責(zé)任，要么就只是個傀儡，這個誰都看得出來。

馬特這樣精明的人，怎么會看不出來呢？于是，在一次會議上，馬特最后發(fā)言總結(jié)時，連連發(fā)問：你的公司是否支持你？你的直屬上司是否支持你？你的團隊成員是否支持你？

我接連回答了三個“Yes”，也只能回答三個“Yes”，不然，怎么辦呢？在這種情況下，怎么回答，已經(jīng)是天定。

馬特當(dāng)然不信，又講了一些話。最后是感慨：我在你這個年齡時，也曾有類似的經(jīng)歷，孤立無援，暴瘦好幾斤。

在這次會議之前，馬特對我的不滿，到了極點。我無從猜測他當(dāng)時心里是怎么想的，眼前這個年輕人無能嗎？是草包一個？

后面的那個人呢，不知道從哪里聽來了這句話：優(yōu)秀的負(fù)責(zé)人，是能夠調(diào)動所有人的積極性，把不愿意配合的人，都搞成配合的人。這話沒有半點毛病。問題是什么？問題是利益分配。每個人都只考慮自己的利益。所謂領(lǐng)導(dǎo)力，其實是個空架子。不考慮他人利益分配的領(lǐng)導(dǎo)力，沒人聽，都是假的。

一時間，情況很尷尬。好在波波折折，坎坎坷坷，雖然問題一直都有，而且還不小，但主要還是進(jìn)度上的問題。天氣太熱，沒有效率。天氣不熱了，勞動力又不夠。一點點小活，遲遲不見有成果，看著心里都著急。

為成本考慮，當(dāng)然是好的，不著急，慢慢干。但隱性的成本：租賃費、管理人員的工資，暫時看不到，所以不心痛。所謂顧此失彼，到最后，進(jìn)度吃緊，丟了信譽和面子。錢應(yīng)該是賺了些。但我覺得不值。

最后的收尾，我沒有參與，應(yīng)該不輕松。不過，不管怎么難受，工程總還是要收尾的。我在項目的每一天，總覺得虧欠馬特一天。人走了，心態(tài)才能平復(fù)。

馬特是對我有信心的，我也應(yīng)該給他信心，用實際行動和現(xiàn)場的進(jìn)展，給他信心。但我讓他失望了。我參與建立的那個系統(tǒng)，不怎么管用，最后完全失控，只能撒手不管了。

我離開項目后一個月，特地給馬特發(fā)了封郵件，感謝他在我執(zhí)行項目期間對我的關(guān)照。只談私人的感激，別的一概忘掉了，不講關(guān)于工作的哪怕半句話。

馬特愉快地回了信。Keep in touch!

搞工程就是這樣，工作上磕磕碰碰，共同難關(guān)。人離開后，彼此留下了情誼。以后再回想起，總還是能想起這個人。

總體來說，我跟他們的溝通還是太少。不過,沒有現(xiàn)場成績，這種溝通也就太虛了?，F(xiàn)場做好了，才有底氣多跟他們聊聊天。每天時不時地聊幾句，談笑風(fēng)生。這幅畫面很美好，卻遙不可及。

我那時候想，為何每一件我想得美的事，到了我這里，就變味了呢？是我的問題，還是別的什么原因？

后來想想，是時代變了。不能再用以前的幻想來規(guī)劃將來了。喝喝茶、吹吹牛，請人吃吃飯的項目負(fù)責(zé)人，已經(jīng)被淘汰掉了。除非，公司需要一個只管喝喝茶、吹吹牛的人，不需要他實際操作什么事。這樣的公司，還是有的。

所有事都反過來了。怎么做，能讓事情做不順利、做不成，就怎么來。年輕一代能踏踏實實做事的，寥寥無幾，不知道什么時候都跟著學(xué)滑頭了。老年一代，油膩了，也只能喝喝茶、吹吹牛了。想到這，只好長嘆一聲。

我個人認(rèn)為：長此下去，沒有哪家公司能搞得好。搞得好的，也只能在小圈子里生存，沒有競爭力。也就這樣了。

公司理念不清晰，沒有給員工提供培訓(xùn)、發(fā)展和提升的空間。層級固化，腐敗盛行。員工只好為了自己的利益，能混則混，不能混，走人。

團隊建設(shè)一團糟。

勞務(wù)班組老齡化，漸漸退出。每個企業(yè)都面臨勞動力短缺的困境。

馬特可能知道一些情況，也可能不知道。按理說，他沒必要知道。像他這樣，代表業(yè)主較高層次的，想的只是選一個優(yōu)秀的承包商，把工程做完。承包商的困境，是承包商自己要考慮的，與他何干？

他若是參與幫忙，已經(jīng)是最大的善意了。所以，在那一次，他很生氣。

“我盡是在幫你們處理內(nèi)部問題了。真是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