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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tǒng)武術的能與不能(戰(zhàn)陣篇)

 cat1208 2019-09-26

東方有傳武,西方有傳武,就讓我們來看一看,傳統(tǒng)武術哪家強。

上一篇拆穿了氣功的神話,可能會令很多人沮喪,想我泱泱大國,難道在武藝上就真的毫無可取之處嗎?非也,傳統(tǒng)武術的真正精華,凝聚在戰(zhàn)陣之上,生死搏殺之際,可是容不得半點弄虛作假的,中國這么廣袤的領土,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本文就將揭開中國古代將領的武藝之謎,澄清一些常見的認識誤區(qū),同時不可避免地也會涉及到基本戰(zhàn)法、裝備特點和軍事體制。

如果將古代中國與歐洲的軍隊作一個對比的話,我們大致可以說,中國在弓術方面全面碾壓歐洲,在刀術方面強于歐洲,在騎術方面各有所長,在盔甲方面弱于歐洲,在槍術方面全面被歐洲碾壓。同時,中國古代戰(zhàn)爭的規(guī)模和復雜性遠超歐洲,但常備軍的精銳程度卻不及歐洲。以上的諸多特征是互為因果的,很大程度取決于雙方不同的地理特征和物產條件,而社會形態(tài)和宗教思想也產生了一定影響。

讓我們謙虛一點,先從中國的弱項講起吧。

槍為百兵之王,在東西方都有漫長悠久的歷史,普及率都很高,在中國古代也涌現(xiàn)過很多用槍的名將,那為何說中國的槍術不及歐洲呢?

講槍術,精華是在騎兵,因為步兵的槍術是比較簡單的,東西方也差不多。如果是步兵對步兵,列陣完畢,長槍如林,一路平推就是了,頂多加上一點突刺技術;如果是步兵對騎兵,站穩(wěn)陣腳,槍尾杵地,槍尖上翹,踏上腳蹲伏,等著騎兵來穿肉串就可以了。步兵用槍,說不上有多高級的技法,主要就是靠力量、勇氣和紀律。我們今天能在武術表演中看到的那種槍法,在戰(zhàn)陣之上是毫無用處的,因為步兵永遠是集群作戰(zhàn),而且是密集集群,你完全施展不開。電視劇中經??梢钥吹剑粦?zhàn)雙方都呈疏散隊形進行混戰(zhàn),這叫沒常識,對步兵而言,當你的左右不是同袍而是敵人的時候,軍心基本上就完全潰散了,不可能繼續(xù)堅持作戰(zhàn)。

要說的話,騎兵的槍術其實也很簡單,照樣是以直線刺殺為主,只不過加上了馬的速度和慣性而已。但不簡單的是,在整個冷兵器史上,騎兵的突擊穿刺,都是單體殺傷力最強的一擊,東西方概莫能外,但東西方走的是兩條完全不同的發(fā)展路線。

東方走的是均衡路線,兼顧對騎兵和對步兵的殺傷,兼顧最高暴擊傷害和持續(xù)傷害輸出,因此東方的槍術變得很花哨。高速突進一槍斃敵固然是很爽,但也存在巨大的隱患,因為穿刺過深的話,你的槍很可能根本拔不出來,也可能被著甲的尸體折斷,然后你怎么辦呢?騎兵是昂貴的兵種,你不可能在殺一個人之后就放棄你的主戰(zhàn)兵器,這種交換太不劃算,因此中國騎兵的槍和槍法圍繞著這個核心矛盾進行了很多變異。

槍變異為槊、戟、蛇矛、雙槍等,并衍生出一系列相應的技法。

槊可刺可掃且彈性佳,相當于槍、輕長刀、輕長棍的合體,對于無甲目標,完全可以劃死他而非捅死他,這就避免了拔槍的煩惱,利用槊的彈性,在掃擊的時候也能獲得更大的打擊力度,可以將對方打翻而未必需要一擊致命。

戟可刺可劈可勾可砸,相當于槍、戈、重長刀、重長棍的合體,特別適合力大的將領使用,并且有比槊更強的破甲能力,所以項羽、呂布等猛將兄都是用戟,戟尖后面的構件可以阻擋戟深入對方尸體,也避免了拔槍的煩惱。

蛇矛是超長的槍(也可視為槊的一種),但犧牲了前部尖銳度和槍身的穿透性,好處是增加了創(chuàng)口面積和撕裂度,也特別適合力大的將領使用,較低的穿透性避免了拔槍的煩惱,而超長的長度使得猛將兄在對沖的時候能先行刺中對方,避免了同歸于盡的尷尬情況。但蛇矛因為過長且不夠尖銳,破甲能力是不太行的,因此只有在三國、五胡十六國(《晉書》載,猛將陳安用丈八蛇矛)這種貧弱薄甲的時代才能大放異彩,隋唐之后蛇矛就只能存在于詩歌當中,成為壯士的象征而已。

雙槍陸文龍

雙槍不僅僅是兩柄槍,而且是雙頭槍,《水滸傳》中的董平和《說岳全傳》中的陸文龍是最著名的兩員雙槍將。雙槍絕非演義中的傳說,而是一種實戰(zhàn)性很強的兵器,簡直是步兵的噩夢,但是對使用者的技巧要求極高。雙槍一般較正常的槍短一些,槍有雙頭不是為了向后捅,因為騎兵永遠是在前突中殺人,當刺死一人后即稍稍松手,槍隨尸體倒地的過程中,槍桿繞拇指轉動,隨即反手拔槍,另一個槍頭轉為向前,馬上又可以刺殺下一個人,滅雜兵效率比蒙古彎刀還高,是冷兵器之最。旋轉拔槍對于長槍同樣是適用的,今天遺留的槍法、棍法中都仍有這個動作,但已經淪為?;屃?,因為這本質上是一個騎兵動作,步兵只需后撤拔槍即可,既沒有必要也沒有空間旋轉拔槍。雙槍極難用,除了反手拔槍需要很熟練以外,與其他騎兵對沖時人家的槍比你長,你需要先用左手槍單臂格開對方的槍后才能反擊,這對力量和意志都是極大的挑戰(zhàn),所以用雙槍的人不多,但用好即能封神。

看起來,中國的槍法蠻豐富的嘛,為啥說不如歐洲呢?那是因為看似林林總總的槍法,統(tǒng)統(tǒng)都是在混戰(zhàn)中才管用,而混戰(zhàn)其實是很少的,通常都是在追擊敗兵的時候才會出現(xiàn)。真正的重騎兵對抗,從來都不會打成混戰(zhàn),馬不會停步,只有徹底越過對方后才會掉頭,因此對沖才是重騎兵對抗的主旋律,此時永遠都只有一招最管用,那就是直線突刺。

西方是將突刺技術發(fā)揮到極致,主要追求對高價值目標(敵方騎士)的一擊必殺,同時幾乎放棄了用槍殺傷步兵的能力。因此西方騎士的槍很長、很重,前段尖細,并且后端膨大中空,以利于夾槍穩(wěn)定持握,槍術訓練的重點只有三個字——穩(wěn)、準、狠,就是在反復的高速沖刺中盡最大力量刺擊一個較小的目標。高速、大力都好理解,但人的軀干那么大,為什么要刺擊一個較小的目標?那是因為對手往往全身著重甲且可能有盾,高速對沖時如果不能找到薄弱環(huán)節(jié)進行刺殺,容易折斷長槍或被反沖摔下馬來。

歐洲中世紀騎槍造型

西方的槍術很簡單,但發(fā)展到了極致,是整個中世紀乃至近代的騎兵基礎核心技術,哪怕是英國的近代騎兵,雖然連武器都改為長劍了,但基本作戰(zhàn)方式仍然沒有改變,就是猛沖直刺。西方的簡單似乎不如東方的繁復,但簡單恰恰說明足夠優(yōu)化、無可匹敵,所以長期穩(wěn)定、無需更改。論重騎兵對沖的話,全世界沒有任何騎兵是歐洲騎士的對手,包括橫行天下的蒙古騎兵在內,像關羽甚至項羽這種威風八面的頂級騎將,如果跟歐洲的頂級騎士硬剛正面的話,估計一個照面都未必抗得下來。這么說不是崇洋媚外,這是裝備特點和基本戰(zhàn)法決定的。

但歐洲重騎兵對步兵的殺傷力其實低得可憐,超長而尖銳的長槍并非屠殺步兵的好工具,歐洲騎士劍的砍殺效率也遠不如各型亞洲彎刀和異形短兵。對歐洲人來講,騎兵打步兵靠的根本就不是武器,而是主要靠騎兵本身的沖擊力,連馬都著甲,對步兵而言簡直就和坦克一樣,只要把騎兵對方步兵的軍陣沖散,基本就宣告了戰(zhàn)斗的勝利。在追擊敗兵的過程中,歐洲騎士對步兵的殺傷效率遠遠低于中國騎兵,這也是歐洲古代戰(zhàn)場死亡率遠低于中國的重要原因之一。

歐洲騎兵除了馬大槍長之外,還有很重要的一個特點就是其盔甲。在古代早期,很難講東西方誰的盔甲技術更強,鑒于中國的冶金起步更早,中國應當還會領先一些,但到了后期,無疑西方的鎧甲要強于東方。中國的冶金技術到唐代就發(fā)展到了巔峰,一度涌現(xiàn)出陌刀、明光鎧等頂級裝備,但其后基本止步不前,甚至逐漸下滑。而歐洲的冶金技術卻一直在進步,直至十四世紀開始,以熟鐵澆筑的板甲普遍興起為標志,歐洲的盔甲開始全面強于中國。

盔甲大致可以分為非金屬盔甲(皮甲、藤甲、布甲等)、青銅盔甲、鎖子甲、札甲(含鱗甲)、板甲五大類,后三者都是鐵甲。在非金屬和青銅盔甲的階段,中國領先于歐洲,但落后于西亞,這并不奇怪,因為歐洲文明本身起步較晚,很多技術都是由西亞逐步擴散過去的。

西方傳統(tǒng)上認為鎖子甲起源于凱爾特人,但是最近的考古證據(jù)表明,生活在黑海北岸的斯基泰人(公元前7世紀—公元前3世紀)才是鎖子甲的真正發(fā)明者,然后分別向東西方擴散。最典型的鎖子甲是將粗鐵絲打造成鐵環(huán),環(huán)環(huán)相扣,這種鎧甲對于劈砍傷害有極佳的防御能力,而且輕便透氣,因此一經誕生,遍迅速普及到整個亞歐大陸,且持續(xù)使用了長達兩千年左右。鐵環(huán)越細密,在同等重量的情況下防御能力就越好,同時也越靈活,當然也越費人工,但鐵環(huán)本身是可粗可細的,因此窮似蠻族野人、富如貴族領主,都可以裝備鎖子甲,但性能和造價差異巨大。

羅馬步兵裝備復原

歐洲在青銅甲沒落之后、板甲興起之前,這種圓環(huán)扣圓環(huán)的鎖子甲就是其最主要的鎧甲,從騎兵到步兵,從貴族到平民,裝備十分廣泛,時間橫跨近兩千年。鎖子甲從來都不是防護能力最佳的鎧甲,但卻是最實用的鎧甲,其輕便靈活透氣的特征,尤其為各類遠征軍所喜愛。羅馬軍團除少量精銳重步兵外,輕步兵、弓箭手乃至于騎兵一概穿鎖子甲,在十字軍東征的隊伍里,騎士們也是幾乎一人一套鎖子甲。

中國的情況就復雜得多,最早關于鎖子甲的記載來自于三國時期的《先帝賜臣鎧表》,并且一直延續(xù)使用到清朝,但中國的鎖子甲普及程度遠遠低于歐洲。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中國古代弓弩類武器非常發(fā)達,而鎖子甲雖然防劈砍甚佳,但防穿刺的能力不足,各種破甲箭可以輕易撕裂鐵環(huán)、深入人體,特別是在宋代弓弩大發(fā)展之后,鎖子甲基本就式微了。所以中國歷代雖然都存在連環(huán)鎖子甲,但一般是作為輕甲供部分兵種使用,很多時候也與札甲混用,作為頸部、關節(jié)等處的防護。

札甲也是一種古老的鎧甲,其歷史比鎖子甲更悠久,中國早在春秋時期就有了簡單的札甲,而古羅馬早期也曾使用札甲。所謂札甲,就是將各種形狀的小甲片(多為長方形,也有魚鱗型等)連結成甲,早期曾用銅甲片,后來一律改用鐵甲片,鐵甲淘汰銅甲是一種必然,因為鐵片相對銅片而言既硬又輕。甲片有的附著在皮甲或布甲之上,有的靠金屬絲、金屬環(huán)或韌性強的纖維材料獨立編織成甲;有的簡單平鋪展開,甚至甲片之間還有空隙,有的卻層層疊壓,以獲得更好的防護效果。在歐洲,鎖子甲占據(jù)主導地位,札甲只是補充,但是在中國卻反了過來,札甲才是主力,鎖子甲相對較少,主因還是弓弩技術的巨大差距,但這個問題放到后面來講。

關于中國的鎧甲,有三種著名的巔峰之作不得不提。

著山文甲的雕像

一是山文甲。山文甲出現(xiàn)于唐代,宋明時期仍在使用,這是一種介于札甲與鎖子甲之間的鎧甲,首先它是由甲片而非鐵環(huán)組成,但又不需要編綴,而是互相連鎖而成,因此又稱山文鎖子甲。山文甲的鎖子呈三角形,三個角都有個扣結,其札法十分獨特,稱為“錯札法”,即通過甲片與甲片互相枝杈咬錯成甲,任何相鄰甲片之間都有一定活動空間,據(jù)說如果甲片制造精巧劃一的話,制成全甲甚至不需一個甲釘,不需一縷絲線。山文甲兼具了札甲較高的防護能力與鎖子甲的靈活,并且看起來相當美觀,是中式甲胄工藝的典范,但正因為其工藝和成本,導致不能大量裝備。在唐宋明三朝的神像和繪畫中,山文甲海量存在,是出鏡率最高的鎧甲樣式,但卻沒有發(fā)現(xiàn)一件文物實物,以至于某些人懷疑其真實性。這是因為,山文甲兼具高防護與靈活性、舒適性、觀賞性,估計主要供皇室、大將用作禮服,或供極少數(shù)禁衛(wèi)、儀仗部隊使用;但其造價高昂,局部破損之后容易連環(huán)脫落,維護成本驚人,因此非常不適合沖鋒陷陣使用??傊?,山文甲是一種初次防御能力極佳但持續(xù)防御能力堪憂的鎧甲,其昂貴的生產和維護成本更是身份的象征,所以記錄很多但產量很少,這種被日本人稱為“唐紋甲”的鎧甲終究成為絕響。

山文甲局部復原

二是明光鎧。明光鎧在《唐六典》所記載的13種盔甲制式中排名第一,一度是主力部隊的主要鎧甲樣式,與陌刀一起成為了盛唐武力的象征。明光鎧是板甲的雛形,其胸甲、背甲、肩甲均為大塊板甲,部分在腰腹部位也為板甲,因此防護能力極佳,板甲打磨光滑之后熠熠生輝,故名明光。明光鎧還不能稱為完全的板甲,因為與歐洲后來的板甲不同,其腰腹以下、四肢和脖頸部分一般還是采用札甲或鎖子甲,以取得防護性和靈活性的平衡。明光鎧建立在唐朝先進的冶金技術與鼎盛的國力之上,唐軍也是中國古代著甲率最高的軍隊,在鼎盛時期達到了60%以上,這在中國古代是非常罕見的。在對外征討的過程中,唐朝遠征軍屢屢以極低的戰(zhàn)損擊敗敵軍,幾萬精銳部隊就可以控制廣大的領土。據(jù)《唐書》記載,安西節(jié)度使駐軍僅24000人,北庭節(jié)度使駐軍僅20000人,不過4萬余人的軍隊,就控制了廣大的西域,并且能夠屢戰(zhàn)屢勝,雖然最后在怛羅斯之戰(zhàn)因附庸軍倒戈敗于數(shù)倍于己的大食軍,但這已經是中國古代最遠的遠征,其人數(shù)之少、戰(zhàn)績之豐,與其他朝代動輒十幾萬乃至幾十萬大軍的征討、戍邊形成了鮮明對比,其防具的優(yōu)良居功至偉。明光鎧是一個傳奇,但也是一個傳說,因為仍沒有確鑿的文物證據(jù),導致明光鎧與很多古代的東西一樣,成了一個爭議話題。中國歷代都嚴禁民間持有盔甲,禁盔甲不禁刀槍是一種常態(tài),因為盔甲代表了更精銳的武力,這和美國禁防彈衣但不禁槍是一個道理。并且王公貴族都不準以盔甲陪葬,加之帝王陵墓被盜嚴重,導致很多被大量記載的器物都找不到實物,實在是一件很遺憾的事情。

三是步人甲。步人甲是宋代重步兵的標準裝備,同時也是整個冷兵器時代人類最重的步兵戰(zhàn)甲,宋代相比唐代,雖然高端優(yōu)質鋼鐵產出銳減,但普通鋼鐵的產量卻反而是增加的,這也是宋代普遍采用重甲和大刀、大斧、重錘等重兵器的基礎。根據(jù)宋紹興四年(1134)年的規(guī)定,步人甲由1825枚甲葉組成,用皮條或甲釘連綴,屬于典型的札甲,總重量達29公斤,同時可通過增加甲葉數(shù)量來提高防護力,但是重量會進一步上升,總重量可達35公斤。這個總量遠遠超越了歐洲鎧甲的重量,宋朝時期歐洲鎖子甲的重量不過15公斤,哪怕到了15世紀,歐洲最重的哥特式全身甲也只有20公斤。雖然人類最重鎧甲的紀錄是歐洲17世紀創(chuàng)造的,達到了42公斤,但那是騎兵甲,并且大量裝備的重騎兵甲重量仍然在30公斤以下。所以我們說,宋代步人甲是最重的步兵甲,最重的重量當然意味著極佳的防護,防護強到了不用長槍陣就可以和金國重騎兵剛正面的程度,名將岳飛、韓世忠等都曾率領鐵甲重步兵屢屢擊敗女真族金朝騎兵,岳家軍的斬馬腿戰(zhàn)術也是建立在步兵的強大防護力之上。但是重甲同時也就意味著低機動性,包括兵器在內,當時宋軍重步兵的負荷高達40-50KG,這嚴重影響了追殲敗兵,能破敵而不能殲敵,永遠都是重步兵心中的痛。宋代之后再無如此規(guī)模的重甲步兵,因為重步兵的性價比的確比較低,而且后來的時代中原王朝長城在手,步兵與騎兵野戰(zhàn)剛正面的需求也大大減少,北方騎兵由沖擊戰(zhàn)法普遍轉為騎射戰(zhàn)法,更進一步限制了重步兵的舞臺。在長城淪陷的情況下,裝備步人甲的重步兵就成了移動的長城,以勇士的人力來對抗裝甲騎兵的沖擊,既可歌可泣,也可悲可嘆,曠古絕今的步人甲,就是特殊時代特殊戰(zhàn)場環(huán)境的產物,既是巔峰也是無奈。

歐洲重裝騎兵的板甲與長槍

唐宋時期是中國鎧甲明顯領先歐洲鎧甲的時期,但在此之后,歐洲就逐步實現(xiàn)了反超,而歐洲鎧甲的巔峰之作,同時也是人類歷史上鎧甲的巔峰之作,就是板甲。板甲是以金屬制成的大塊鎧甲,胸腹腰背都在同一塊鎧甲的保護之下,其他部位的甲塊也非常巨大,可以制作成包裹整個身體的全身甲,為了減重和靈活也可制成四分之三甲。從字面意義來講,青銅時代就有了板甲,古希臘與古羅馬時期都有使用青銅材料制作的板甲,中國古代也有用青銅制作的整體胸甲、肩甲等。但狹義的板甲是指鐵板甲,歐洲十四世紀出現(xiàn)了用熟鐵澆鑄的板甲,十五至十六世紀出現(xiàn)了鍛打的軟鋼板甲,而后高爐和水力鍛錘的發(fā)明進一步降低了板甲的成本,提高了板甲的普及度,最后,能裝備板甲的貴族騎士們往往會對甲塊進行淬火,進一步提高其強度。大塊的甲板無疑比小塊的甲片防護能力更強,即便是札甲和鎖子甲,將軍的甲往往也會在胸口加一面護心鏡,就是這個道理,那人類進入鐵器時代這么久,為什么早不采用板甲呢?主要原因是,早期鐵器多為生鐵,含硫、磷等雜質較多,含炭也很高,生鐵質地硬脆,可以用于澆鑄,但鍛造加工性能較差,因此很難鍛造大塊的整體鎧甲。澆鑄大塊鎧甲也不是做不到,但澆鑄的厚度明顯會大于鍛打出來的厚度,那重量已經非人力可以承受了。小塊的生鐵澆筑后反復鍛打可以去除雜質提高性能,然后再進行熱處理(即淬火,表面滲碳提高硬度),以獲得表面硬度高同時整體韌性高的兵器。東西方古代刀劍多用此法鍛造,但這是一個極其耗費人工的過程,并且鑄件的形狀必須簡單平直,以便以鐵匠鍛打,大塊鎧甲必須按人體形狀彎曲,這超出了古代的鍛造能力。所以,必須是熟鐵、軟鋼的量產,配合上高超的鍛造技術,才能以可接受的成本生產出性能優(yōu)良的板甲,而自元明清以來,歐洲顯然在這方面走到了中國的前面。這就是中國為什么沒有板甲的原因,哪怕明清已經接觸到了西方的板甲,但由于材料和工藝的原因,要造的話恐怕也是極度質次價高,加之明清軍隊更追求靈活性而非極致防護,所以板甲沒有存在的空間。

被火槍擊中的板甲

板甲的防護能力是所有鎧甲中最強的,刀劍完全不能對其造成任何傷害,普通弓箭射在身上就是撓癢,哪怕是著名的英格蘭長弓配上破甲箭,也很難射破板甲,甚至就連火繩槍都打不穿板甲。板甲防護能力的優(yōu)異,不僅來自于本身的材質,也來自于其合理的構型,要害部位不會緊貼人體,而是留有一定的空腔,自胸部中線拱起以滑開打擊物,里面會穿厚棉襖一樣的武裝衣,往往還會再穿一件較薄的鎖子甲。

歐洲板甲,注意胸腹部夸張的凸起

在遭到鈍器重擊時,鎧甲的形變會吸收很多能量,并且提供足夠的緩沖,因此很多人所理解的板甲怕錘子等鈍器也是完全不成立的;在被極強的弓弩破甲時,軟鋼破口也會持續(xù)阻礙箭支前沖,再加上里面的鎖甲和武裝衣,很難形成較重的傷害;火槍淘汰了板甲是另一個廣泛流行的謬論,恰恰是火槍的發(fā)展刺激了板甲的持續(xù)發(fā)展,在整個火繩槍時代,板甲都能提供可靠的防護,直到威力更大的燧發(fā)槍產生,才能對板甲產生一些威脅,但板甲也不是毫無作用,這也是為什么拿破侖還在廣泛使用胸甲騎兵的原因。

被火槍多次擊中的日本板甲

在文藝復興前后的數(shù)百年間,板甲是無敵的存在,板甲唯一的敵人就是它自身的重量,穿板甲的人一旦倒地就很難爬起來,一柄細長的匕首就能取其性命,或者一些本不致命的傷勢因為得不到救治而導致死亡。針對著板甲的重騎兵、重步兵,首要戰(zhàn)法就是先讓他們倒下,因此可推可勾的瑞士戟成了全歐洲輕步兵的主戰(zhàn)武器,普及率超越刀劍,僅略次于長槍。

瑞士戟

瑞士戟可長可短,最長的有10米,最短的只有1米多,但必須是兼具刺、砍、勾三種功能,人們往往夸張刺、砍的作用而忽略了勾,其實板甲的防護即使挨上一斧頭也無大礙,除非是勾翻在地,在無緩沖的地面上反復砍擊,才能造成致命傷害。將著板甲的敵人打翻后再反復砍殺,無疑需要極大的勇氣和技巧,往往也伴隨著比敵方更大的犧牲,所以戟兵從來也沒能取代重騎兵、重步兵的主力地位。最簡的道理,如果戟兵的斧頭破甲真有那么厲害,能夠一斧定音,而戟兵存在又如此廣泛,怎么還會有那么多傻子騎士放棄靈活性來穿昂貴的重甲作戰(zhàn)呢?

很難講東方和西方的騎術誰更優(yōu)越一些,因為雙方走的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流派,無法以統(tǒng)一的標準來進行衡量。讀者們可能會天然認為東方的騎術更強,因為東方游牧民族產生過太多赫赫有名的騎兵部隊,但為何今天的馬術比賽中,幾乎看不到東方人的身影,完全是西方人稱雄呢?答案就是,雙方練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個東西。

東方的騎術,更加注重人本身的能力,要求人在馬背上能夠做出各種復雜的戰(zhàn)術動作,而對馬匹的精確控制要求比較低。

最典型的就是騎射。在東方,無論是中原還是塞外,一個不能在奔馳的馬背上射箭的人根本就不配稱為騎兵,無論你騎得再好,頂多能稱為一個愛好騎馬的公子哥。不能騎射的人是萬萬不能上陣殺敵的,哪怕是以沖擊為主的重騎兵,也必然都有騎射的底子。騎射是最基本的要求,以至于形成了一種文化,哪怕在不以騎兵為主的中原王朝,你要是不會騎射,連考武舉的資格都沒有,甭管你多么力拔山兮氣蓋世。騎射要求的不是對馬的控制,而是對馬的適應,在馬匹自然奔馳的過程中,你得在不用手控馬的情況下保持自身的平衡,你得適應馬的速度和起伏節(jié)奏。一句話,是人去將就馬,而不是讓馬來將就人。

還有雙手持兵器作戰(zhàn)。東方大量騎兵是雙手持長兵器作戰(zhàn)的,而西方騎兵的騎槍都是單手夾握的;東方也有大量騎兵是雙手各持短兵器作戰(zhàn)的,而西方騎兵幾乎沒有雙持刀劍的情況,即便有一些騎兵左手持盾,那也是韁繩和盾牌一起抓的;東方騎兵用長兵器斬擊、掃擊的動作非常多,而西方騎兵用長兵器永遠只有一招,那就是極限突刺。與騎射一樣,雙手持兵器當然也對平衡和節(jié)奏有更高的要求,同時還要求騎兵適應兵器的重量和重心、適應身體和兵器的旋轉,只有將兵器旋轉的動能、腿腰背肩臂扭轉的力量、馬匹奔騰的慣性、馬匹起落的步點恰到好處結合起來,才能發(fā)出完美一擊。

叼羊

東方的輕騎兵還有很多花活。很多騎兵能在馬上做出類似于雜耍般靈活的動作,甚至將整個身軀掛在馬的一側,其最大的作用就是閃避弓箭,也可以用來砍擊蹲伏在地的敵方步兵。像類似于叼羊這種活動,是西方的輕騎兵打死也玩不轉的,更別說奔馳中換馬騎乘這些高難度動作了。這些神乎其技的騷操作,基本上只有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人才玩的溜,而中原王朝的精銳騎兵也很難達到這種水平。但哪怕是中原的騎兵,其在馬背上躲閃的功夫也是比西方騎兵強得多的,因為戰(zhàn)場環(huán)境不一樣,中國的古戰(zhàn)場上永遠有數(shù)不清的箭矢在飛來飛去,完全沒有躲閃意識的騎兵根本活不長。

西方的騎術,更加注重對馬匹的絕對控制,要求戰(zhàn)馬準確按主人的指令行事,相反對人在馬背上的動作要求卻非常簡單。

首先,歐洲的騎兵從來不在馬上射箭,為什么會這樣,放在關于弓箭一節(jié)中再來細說;其次,歐洲騎兵很少雙手完全放開鞍韉韁繩作戰(zhàn),這樣對平衡性的要求就進一步降低;最后,歐洲騎兵在馬上幾乎沒什么花活兒,防御主要靠盔甲,進攻主要靠沖擊,人的動作非常簡單。你就看今天的馬術比賽,這就是典型的西方騎術,騎手幾乎是端坐在馬上完全不動的,不懂行的人根本看不出來任何區(qū)別。

但西方騎術也有其優(yōu)勢,那就是特別注重對馬匹的選育、訓練和保護,西方戰(zhàn)馬的服從性、紀律性遠遠高于東方的戰(zhàn)馬,從而可以完成一些非常重要的戰(zhàn)術動作。西方騎士在馴馬方面有一些獨到的技巧,幾乎可以令馬完全去除野性(當然跟品種的選育也有很大關系),做到令行禁止,從而在沖撞、踐踏、越障、列陣等方面都優(yōu)于東方。

戰(zhàn)馬首先是一個動物,而且是一個食草動物,因此戰(zhàn)馬也有野性、恐懼和避諱。比如你騎馬向一個明顯會對其造成威脅的目標沖擊,馬就會本能地害怕,可能會繞著走;比如馬在奔跑的過程中自然而然地就會選擇空曠踏實的地方下蹄,主動避開踩到異物;比如你要求馬跨越一個非常有挑戰(zhàn)的障礙物,它就會恐懼、猶豫甚至直接拒絕;比如馬在饑餓或者發(fā)情的時候,就會變得難以控制,食色性也對馬也是成立的,有時它會罔顧主人的指令,奔著食物或異性而去;馬也是一種群居動物,一群馬在一起也會交頭接耳甚至互相走動,很難像人一樣服從紀律;馬兒的情緒也很多樣,一不小心就會受驚,輕則尥蹶子亂蹦,重則炸窩狂奔。以上都是馬的天性,而這些天性顯然是與一匹優(yōu)秀戰(zhàn)馬的標準相矛盾的,西方人就比東方人更好地遏制住了馬的這些不良天性。

西方戰(zhàn)馬的沖撞能力強于東方。這不僅僅是由于馬的體格,古代東西方馬匹體格差異其實并不大,今天歐洲馬明顯比蒙古馬高大是近代選育的結果。歐洲騎兵特別注重訓練馬的膽量和服從,因為相比于中國的騎兵,他們無法騎射,本身就長期依賴沖擊型打法。大部分西方戰(zhàn)馬敢于義無反顧地朝著任何危險目標高速沖鋒,無論是可能被長槍穿成肉串還是可能撞上一面墻,這是很多東方戰(zhàn)馬做不到的。西方騎兵還會有意識地訓練戰(zhàn)馬踩踏倒地的人體,比如拜占庭騎兵的踐踏技能就很出名,而東方騎兵的典型做法卻是跨過這些障礙,用兵器來打擊敵人。

西方能做到這一點,很大程度來源于對戰(zhàn)馬的保護。西方戰(zhàn)馬的著甲率長期高于東方,歐洲馬蹄鐵的使用率更是遠遠高于中國,在比較好的防護措施下,配合上長期的合理訓練,西方戰(zhàn)馬對于劇烈沖撞和踩踏異物的心理障礙基本上消除得差不多了,本身也更適應這些動作,更不易在沖撞和踩踏中馬失前蹄或倒地。一些優(yōu)秀的戰(zhàn)馬甚至踩踏出經驗來了,知道朝人體的什么位置踩能造成更大的傷害,同時不容易崴到自己的馬蹄子。

西方戰(zhàn)馬的越障能力強于東方。只要主人讓它跳,它就盡力跳,跳不跳得過是由騎手來判斷的,而不是由馬兒自己來判斷的,這也是東方戰(zhàn)馬很難做到的。這點從今天的馬術比賽中仍然可以看出來,西方的戰(zhàn)馬個性泯滅,實在是聽話得很,同樣,戰(zhàn)馬在戰(zhàn)場上受驚亂蹦亂竄或者不聽從指揮的情況,西方騎兵發(fā)生得比東方騎兵也明顯要少。相應的,西方對人馬磨合的要求也高得多,輕易不會換馬,換馬則戰(zhàn)斗力大降,但東方的騎兵對換馬則沒那么苛刻的要求,只要自己武藝高超,騎哪匹馬差別不是很大。

西方戰(zhàn)馬紀律性高的極致表現(xiàn),體現(xiàn)在列陣沖鋒當中,尤其是近代騎兵的墻式沖鋒。亞洲游牧民族的騎兵縱橫戰(zhàn)場幾千年,最后卻紛紛不敵歐洲騎兵的墻式沖鋒,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現(xiàn)象。所謂墻式沖鋒,就是指騎兵排成非常密集的橫隊,向一堵墻一樣向對手沖鋒,說起來非常簡單,但其實很強大,要做到也非常不容易。墻式沖鋒與傳統(tǒng)騎兵沖鋒有兩個重大區(qū)別:一是傳統(tǒng)騎兵陣勢比較疏散,而墻式沖鋒非常密集,密集到騎兵橫舉馬刀就會碰到隊友的程度,一個傳統(tǒng)騎兵的空間,幾乎可以容納三個近代騎兵;二是傳統(tǒng)騎兵沖鋒時總是參差不齊的,猛將兄往往突前,一個橫隊前后距離差距會比較大,但墻式沖鋒幾乎是齊頭并進的,橫隊馬頭差距往往小于1米。近代騎兵往往配有火藥手槍,但是在雙方對沖的過程中一般都嚴禁使用手槍,而是全隊統(tǒng)一使用騎士劍或騎士刀,只有在追擊中才使用手槍,同時人和馬都沒有重甲,僅要害部位著甲(比如胸甲)甚至完全不著甲。

墻式沖鋒,似弱實強

這個配備和戰(zhàn)法是不是看起來不怎么樣?但事實是,在騎兵對決當中,墻式沖鋒幾乎無敵,傳統(tǒng)的輕重騎兵統(tǒng)統(tǒng)不是歐洲近代騎兵的對手,東方騎兵引以為傲的騎射也完全發(fā)揮不出來。

首先,墻式沖鋒對敵人的士兵和馬匹造成了強大心理壓力。墻式沖鋒聲勢駭人,就算敵人不膽怯,敵人的馬也會膽怯,因為對面連一個可以容身的空隙都沒有,未經嚴格訓練的馬匹直接就腿軟了,完全不敢往上沖,甚至會轉身逃跑,敵人的陣型可能在雙方真正接觸之前就潰散掉了。

其次,墻式沖鋒刀鋒密集,與傳統(tǒng)騎兵對沖基本是三比一的兵力密度,且刀劍質地非常優(yōu)良,穿透性極佳。就算敵人訓練有素,在猛將兄帶領下硬著頭皮頂上來,那基本上也是一命換一命,如此密集的刀劍不會給猛將兄第二次出手的機會,纏斗更是完全不存在,武藝再高都沒用。但是,人家用普通一兵就能換掉你最精銳最勇敢的騎士,接下來還怎么打?

再次,近代騎兵的裝備比古代典型的輕騎兵還要輕,短刀、手槍、無甲或輕甲,這就意味著速度優(yōu)勢。傳統(tǒng)騎射型輕騎兵怎么也得裝備一把刀一把弓一壺箭,有的還著輕甲,往往速度還沒有對方快,你怎么靠騎射翻盤?你在后撤過程中反身射箭,不僅影響馬速,而且影響精度,人家跟在你屁股后面全速疾馳,還能掏出手槍來兩發(fā),騎射幾乎被完克。

最后,騎兵是高機動性兵種,打散了也能快速重組,但歐洲近代騎兵由于其嚴格的訓練,列陣速度明顯快于東方傳統(tǒng)騎兵。當近代騎兵遭遇訓練、指揮都不錯的傳統(tǒng)騎兵隊伍時,雙方一個對沖過去,可能各有損傷,陣型散亂,尚且分不出勝負,于是都需要反身再戰(zhàn)。但近代騎兵的散亂程度幾乎一定小于傳統(tǒng)騎兵,重新整隊的速度必然更快,當列陣完畢再次沖鋒過來時,傳統(tǒng)騎兵可能剛剛列陣完畢,就算傳統(tǒng)騎兵武藝高超,再扛過一波,但是還有下一波,精銳騎兵反復對沖是一種常態(tài)。雙方列陣的時間差會越來越大,終于會到達一個臨界點,再精銳的東方傳統(tǒng)騎兵,最后也扛不住近代騎兵一輪輪無休止的沖擊,只能倉皇潰散。英法在亞洲非洲的殖民戰(zhàn)爭已經反復證明了這點,比如在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的八里橋戰(zhàn)役中,僧格林沁的精銳騎兵數(shù)次與人數(shù)少于自己的英法騎兵交戰(zhàn),但是無一勝績。

拿破侖曾說過:“兩個馬木魯克騎兵絕對能打贏3個法國騎兵;100個法國騎兵與100個馬木魯克騎兵勢均力敵;300個法國騎兵大都能戰(zhàn)勝300個馬木魯克騎兵,而1000個法國騎兵總能打敗1500個馬木魯克騎兵?!泵卦E就在于陣列和紀律。事實上,近代歐洲大殖民大擴軍,士兵中貴族比例降低,平民比例提高,其單兵作戰(zhàn)能力往往還弱于東方的軍隊。但是靠著嚴密的陣型和嚴明的紀律,西方殖民者的軍隊卻能橫行天下,騎兵的墻式沖鋒如此,步兵的排隊槍斃也是如此,看起來很愚蠢很單調,其實很強大很無解。

這里的刀是廣義的,既包括雙手持握的長刀,也包括單手持握的短刀,既包括騎兵刀,也包括步兵刀,既包括典型的大刀,也包括各種可以用于劈砍的劍。在用刀的領域,東方一直領先于西方,東方的任何一支軍隊中刀兵都是不可或缺的兵種,而刀在西方從來沒有進行過大量裝備,騎士的刀劍往往也不是其主戰(zhàn)裝備。

在東方的戰(zhàn)場環(huán)境中,刀的作用是很大的,無論是大片刀、馬刀、唐刀還是各種長刀、重刀;而西方的戰(zhàn)場環(huán)境中,刀就很不好用,因為西方的戰(zhàn)場盔甲多、箭矢少,且攻城戰(zhàn)較少。

1991年竇繳墓出土唐代環(huán)首刀

對任何一支東方軍隊而言,基礎步兵中刀兵必然占據(jù)相當?shù)谋壤渲兄饕质鞘褂么笃?。大片刀是一種不太確切的統(tǒng)稱,刀身較寬的短刀都可歸入此類,具體輕重曲直程度也有所差異,較寬的刀身可以使用較劣質的鐵達到可靠的強度,便于大量裝備,并且具備其他很多好處。首先,大片刀上手比較容易,在日常的農活中就少不了各種劈砍動作,哪怕完全不經任何訓練,一個農民拿把刀也就可以上陣勉強充數(shù)了,而長槍兵、弓箭兵多少是需要一些訓練的;其次,大片刀是單手刀(有的柄稍長,單手雙手使用皆可),可以騰出左手持盾,提高了廉價輕步兵的生存能力,而長槍兵如果不著甲,在面臨箭雨的時候就很脆弱了;最后,中國古代大量筑城、攻城,因而就需要士兵爬城墻,此時相對輕便的大片刀必然是最主流的武器,你不可能拿著長兵器或太重的兵器去爬城墻。在這種條件下,刀法就應運而生了:最基礎的,你得能熟練進行各個角度的大力劈砍;再高級一點,你得能進行有效格擋,很多時候還需要挑格箭矢(太近太勁的箭矢當然很難準確挑飛,但較遠較慢的箭矢還是可以挑的);高手用刀,還特別注意攻防的銜接,把敵人的兵器格開以后就是劈砍的開始,兩個動作自然連接、借勢發(fā)力,一刀砍下以后又處于良好的防御姿態(tài),攻防循環(huán)不休;同時,用大片刀的人永遠不可能著重甲,于是就有必要也有條件進行一些躲閃,身法、步法也出來了;最后,誰要是前后左右騰挪、格擋劈砍轉換都很熟練了,不就是妥妥的刀法大師了嗎,至少那些在攻城戰(zhàn)中可以捷足先登的勇士,必然個個都刀法精熟、攻守兼?zhèn)???谷諔?zhàn)爭時期,國民革命軍第二十九軍的大刀隊,經過數(shù)月的訓練,就能在與日軍的白刃戰(zhàn)中取得優(yōu)勢,雖然后來的宣傳略有夸張的成分,但相比其他中國軍隊拼刺技術全面弱于日軍的情況,大刀隊的戰(zhàn)力和戰(zhàn)果還是相當可觀的,也足見中國刀法的基礎功底。

至于騎兵用的彎刀,本身并非漢族的首創(chuàng),而是游牧民族的發(fā)明,一度普及整個亞洲,甚至北非也廣泛使用,由于歐洲從未大規(guī)模采用這種刀,姑且也按東西方來講一講,但注意,本段不屬于中國與歐洲的對比。騎兵的彎刀都不會太重,一律為單手刀,一般只用一把,少數(shù)比較騷的騎兵也會雙手各持一把,由于刀身有較大的弧度,因此非常利于切割。與較直的刀相比,彎刀在劈砍中更不容易折斷,也不容易陷入敵人破損的鎧甲中,與馬匹的速度和沖擊力結合起來,彎曲的刀刃能帶來優(yōu)異的切割性能,對于無甲或皮甲的敵人有極佳的殺傷能力,但破鐵甲的能力較弱。相比于長直的刀劍,彎刀一擊斃命的能力并不高,但戰(zhàn)場上往往不需要一擊斃命,能使敵人喪失戰(zhàn)斗力即可,而且彎刀可以造成巨大的創(chuàng)口,戰(zhàn)場救護條件不佳,傷者很容易失血過多而亡。使用彎刀的騎兵以輕騎兵居多,往往并不是與敵軍精銳剛正面,剛正面永遠是長槍為王,但在亂戰(zhàn)、追擊當中,彎刀揮動比較省力又不容易折斷、卷口,十分便于連續(xù)砍殺。因此,彎刀的殺傷效率比包括長槍在內的其他兵器高得多,技術高超的騎兵再趕上運氣好,敵人步兵站位令自己很舒服,一刀劈兩個的時候也是有的。

陌刀(發(fā)燒友復原)

唐代是中國刀劍工藝的巔峰,同時也是刀兵鼎盛的時期,精銳的陌刀兵甚至一度取代了長槍兵的地位,可惜此后就一代不如一代,唐刀的工藝和技法,反而在日本興盛起來。廣義來講,唐刀也分為多種,《唐六典》就記載:“刀之制有四:一曰儀刀,二曰鄣刀,三曰橫刀,四曰陌刀。”由于戰(zhàn)亂、盜墓、元代禁兵器等因素,唐朝流傳下來的刀具文物并不是很多,其中還有大量保存在日本。從圖片可以看出,這種刀刀身狹長銳直,與日本武士刀相似,應為日本刀的鼻祖,狹長的形制是唐代刀具的普遍特點,也體現(xiàn)了唐代優(yōu)良的冶金工藝,如果劣質的鋼鐵造成這種形狀的刀,就很容易折斷。

唐是全世界第一個采用這種狹長刀具的地區(qū),這種造型也是世界的潮流,不僅日本的武士刀將其發(fā)揚光大,西方在11世紀掌握制鋼技術后,刀劍也由厚闊的維京劍向較窄較薄的方向轉變,到了近代,英法等列強的刀劍則全部為狹長造型??梢姷毒擢M長還是寬厚,幾乎可以視為冶金技術高低的一個外顯標志,唐代繼承并發(fā)展了多次折疊鍛打法(即百煉鋼)、炒鋼法(可制熟鐵和低碳鋼)、灌鋼法(熟鐵為芯,生鐵為表,內韌外硬),并掌握了豐富多樣的淬火技術(主要作用是提高金屬表面硬度),加之國力雄厚,才能生產出如此優(yōu)良的刀具。只要刀具金屬性能優(yōu)良,刀的具體形式自然可以千變萬化以適應不同的需求,刀把稍短只能單手使用,就是一般的佩刀或騎兵刀,刀把稍長利于雙手使用,就是日本武士刀的原型,雙向開刃,就是寶劍,雙向開刃再加上長柄,就是名震天下的陌刀。遺憾的是,使用此類狹長刀具的技法,與鍛鑄唐刀的工藝一起,逐步失傳了,我們今天只能從日本劍道中,去窺探些許唐刀的風采。

日本鹿島神宮收藏的唐刀

最后讓我們來講講以關王刀為代表的重刀。關于重刀,網上流傳著大量無知的謬論,最典型的就是,“80多斤重的大刀,舉起來都困難,怎么可能在實戰(zhàn)中使用?”這些人以為戰(zhàn)場上用刀就是像用斧頭劈柴一樣,純靠雙手把刀舉起來,然后再一刀劈下去,完全不知道砍人和砍柴的區(qū)別,更不知道技巧的重要性。重刀是一種在某些戰(zhàn)場環(huán)境下非常實用的兵器,而且歷朝歷代皆有大量將領使用,我們只需要看看一下事實就知道了。

第一,自武則天開武舉以來,唐宋明清皆有武舉考試,尤其以明清兩朝為盛,而明清的武舉考試中,舞大刀是必考內容。大刀分80斤、100斤、120斤三個檔次,80斤只是及格線,武狀元往往都能舞100斤的大刀,有時一期能出現(xiàn)多人能舞100斤的大刀,至于能舞120斤的大刀者則比較少見,不是每期武舉都能碰到。明清的1斤是16兩,當時一兩相當于今天的37.5克,1斤則相當于今天的600克左右,也就是說,舞48公斤的大刀是明清武將的基本要求,舞60公斤的大刀就是可以沖擊武狀元的杰出人才,能舞72公斤大刀的已經是不世出的曠世猛將了。

第二,有人會說武舉只是一種考試,未必貼近實戰(zhàn),但事實并非如此,一些將領的主戰(zhàn)武器就是大刀,另一些雖然用的不是大刀,但重量也相當可觀。演義小說中的關羽、王雙、楊繼業(yè)、關勝這些使大刀的名將我們就不說了,正史有記載善用重兵器但未寫明重量的我們也不說了,只說有詳細重量記載的?!度龂尽の簳份d,“帳下壯士有典君(典韋),提一雙戟八十斤”;《宋史·列傳一百二十四》(岳云)載,“每戰(zhàn),以手握兩鐵椎,重八十斤,先諸軍登城”;《明史·列傳第一百三十五》(劉綎)載,“綎所用鑌鐵刀百二十斤,馬上輪轉如飛”;等等。正史不僅來源比較可靠,而且歷代都是后朝為前朝修史,斷無為自己的敵人吹噓的道理。漢、宋兩朝一斤比今天的一斤要輕,但用于作戰(zhàn)的兵器一定不會太短,考慮到重心的因素,單手能揮40斤者雙手能揮的重量一定還會高于80斤。明朝劉綎是遼陽總兵,生平戰(zhàn)功赫赫,最后陣亡于薩爾滸之戰(zhàn),《明史》還稱其“綎于諸將中最驍勇,平緬寇,平羅雄,平朝鮮倭,平播酋,平倮,大小數(shù)百戰(zhàn),威名震海內,綎死,舉朝大悚,邊事日難為矣”。

第三,有些人認為重刀等超重兵器不能用于實戰(zhàn),那是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刀是怎么舞的。筆者就曾親眼見到武師用80斤重的關王刀耍了一套刀法,而且此人身材并不十分壯碩,身高不足1米8,體重不足75公斤,兩三分鐘的刀耍下來,只是臉微紅額微汗,連大氣都不喘,我想古代比其壯碩的人應該不少。而且這不是在表演場合,而是在其家中,他舞刀之前我也曾親手試舉該刀,勉強可以過肩,發(fā)力雖能舉過頭頂?shù)z毫不能堅持,可見刀的重量基本不會有水分。我是個唯物主義者,所以我不相信他是天生神力,經過我觀察他舞刀的過程,粗淺總結的法門就是——順勢、借力、銜接。全過程刀不曾停,也不曾大角度轉向,他主要是借助刀旋轉的慣性,用臂力稍稍改變其轉動方向而已,稍大角度的轉向則會借助腰腹為支點。起刀式尤其有意思,根本就不是靠手臂生舉起來,而是靠腿把刀桿蹬起來,然后就開始了不停的旋轉,刀轉人也轉,看起來招式頗為豐富,但重心保持得很好,讓人感覺下盤十分穩(wěn)定。物理學告訴我們,物體旋轉自有其轉動動能,人的牽引雖然要出力,但是并不需要做太多功,我想這就是重兵器的使用法門。

所謂刀法,沉重的長刀與輕巧的短刀也自然大大不同,短刀的刀法必須靈活應變,重刀的刀法卻是以我為主,關鍵在于轉圜銜接的熟練,關鍵需要手上和軀干的微調,并不需要過于靈巧的應變,因為兵器太重,你想應變也應變不了。用重刀的武將需要三個硬杠杠,第一需要力量超群,這是一切的基礎,第二需要一副好盔甲,因為重兵器格擋必然不靈便,第三需要一匹好馬,刀也重甲也重,一般的駑馬可載不動。重刀的刀法套路必然是有用的,武舉考試的基本科目,怎可能無用,那不是拿官兵的性命、朝廷的安危來開玩笑嘛,事關生死的事情,是絕對容不得弄虛作假的。

我無法親眼看見用重刀的騎將如何沖鋒陷陣,但是我相信,他們并不是看準一個個目標逐刀砍過去,而是自顧自地耍著熟練的招式,通過微調馬速和身體俯仰左右的姿態(tài),讓刀頭自然在最佳的時機和位置砍上敵人。重兵器的蓄力、發(fā)力一定是一個比較長時間的過程,不可能一刀砍老再原路抬起來,今天的舉重冠軍也做不到這點。一切的關鍵就在于借勢、順勢,身體的平衡和手上的感覺很重要,80斤以上的重刀一刀揮過,是不會因為任何原因停下來的,不管砍中敵人還是被敵人格擋,只不過是稍稍減速而已,武將此時就需要調整自己的力道,使刀恢復自己熟悉的運轉套路。我不認為用重刀者可以靈活格擋較輕的長槍和箭矢,因此我認為用重刀者軀干一定會著重甲,而且其主要假想敵一定是用短兵器者為主。

想象一下,一群歐洲最精銳的重騎兵,但是卻沒有裝備他們最擅長的長槍,而是揮舞著他們的騎士劍,遇到上文的劉綎,會是什么場景?歐洲騎士們無疑將慘敗,因為騎士劍不可能格擋得住重刀,而且再重的甲也不可能防得住80斤以上的重刀,就算不能整刀都破甲,但光憑沖擊力就能把人打成重傷、打下馬來。

再想象一下,一群沒有裝備長槍的步兵,就比如說刀盾兵吧,古中國和古羅馬都有很多這個兵種,假設他們碰到上文的劉綎,又會是什么場景?毫無懸念,步兵們會遭到屠殺,哪怕他們是精銳的重甲步兵。騎將沖鋒起來、重刀揮舞起來,必然是擋者披靡、非死即傷,與砍瓜切菜一般,因為步兵手上的盾、身上的甲,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防得住這種程度的重刀。

所以我們可以看到一個很有意思的邏輯鏈:

為什么中國有重刀而西方無重刀?因為中國用短兵器者多而歐洲用短兵器者少,重刀猛將極度克制各種短兵器,但對戰(zhàn)長兵器就比較被動。

為什么中國用短兵器者多而歐洲用短兵器者少?因為中國用弓弩多而西方用弓弩少,用短兵器者可以防范弓弩,用長兵器者除非著重甲,否則碰到弓弩陣必然完蛋。但重甲很貴,不可能大量裝備,所以中國歷來輕甲短兵者眾多,而歐洲自羅馬帝國崩潰后,步兵中長槍長戟風行千余年,步兵用刀劍作為主戰(zhàn)武器者比例極低。中國步兵需要爬城也是一個重要因素,畢竟拿著長兵器是無法爬城的,歐洲攻城戰(zhàn)的頻次和規(guī)模遠遠低于中國,更接近于中國春秋時期的戰(zhàn)爭形態(tài),故對短兵器需求也較低。

為什么中國用弓弩多而歐洲用弓弩少?為什么歐洲攻城少而中國攻城多?這是因為地理特征、物產條件、政治制度、宗教環(huán)境的綜合影響,具體下文再講,我們還是先來看看歐洲的刀劍及其技法。

歐洲在希臘羅馬時期用短劍,材質以青銅居多,后期稍有鐵劍,往往配合盾牌使用;中世紀長期使用又寬又厚的重劍,形制名稱多種多樣,比如闊劍、斬劍、雙手劍等等,但本質上大同小異;隨著煉鋼技術的發(fā)展,漸漸出現(xiàn)一些較窄較輕的刀劍種類,比如長劍、大劍、騎士劍等等,本質上也是大同小異。前兩者幾乎只能用于劈砍,穿刺性能很差,后來的劍變窄了,具有了一點穿刺功能,但此時盔甲也厚重了,穿刺功能只能叫聊勝于無。古代歐洲人似乎沒有理解刀刃弧度的作用,嚴格來講他們只有劍沒有刀,但他們劍的主要功能也是用來劈砍而非穿刺,所以姑且刀劍一起論吧。

歐洲古代劍法比起中國來堪稱粗陋,基本信條就是大力出奇跡,雙方持劍角力成了一個經典鏡頭,今天的電影中都還經常能看到。重劍、重甲的大背景下,步法、身法都是很不靈便的,挑、撥等技法也不實用,基本上都是硬砍、硬格為主,動作的頻率都比較低,動作的連續(xù)性也比較低。古代歐洲人練劍都是一招一式反復練,以追求最大的力量和熟練程度,虛招、變招幾乎沒有,更沒有誰來練習某種成熟的套路。不是說鼓吹套路有多牛,很多套路也是花架子,實戰(zhàn)中不能融會貫通的話反而會壞事,但是套路的廣泛流傳體現(xiàn)了一種思想和狀況,那就是追求動作的連貫性和銜接性,而連貫往往就意味著快速和省力。

歐洲劍法到近代迎來了一個小高峰,那就是擊劍,就是現(xiàn)在奧運會還在比的那種擊劍,這種運動興起于17世紀,其技法倒是比較豐富,動作極快,快到了人幾乎看不清楚的程度,在特定環(huán)境下也有不錯的實戰(zhàn)性。擊劍所使用的劍非常細,也非常輕,分為花劍、佩劍、重劍,花劍較長(不超過110厘米)較輕(不超過500克),只能刺不能劈,佩劍較短(不超過105厘米)較輕(不超過500克),可刺可劈,重劍較長(不超過110厘米)較重(不超過770克,也真的是很重了),只能刺不能劈。這一系列輕細的劍被統(tǒng)稱為小劍(Small Sword),極輕的重量當然帶來了極快的速度,歐洲人的劍法似乎在一夜之間走到了自身歷史的對立面,由極重到極輕,由極慢到極快。為什么會這樣呢?主要原因有兩點。

一方面,冶金技術的進步使得他們可以造出這種極度細長的劍,在古代當然也可以造出這種形狀,但是很容易就會折斷,因此毫無價值。

十字劍
另一方面,火器的出現(xiàn)使得越來越多的人脫下了厚重的鎧甲,在有甲的情況下,這種既細且輕的劍完成造不成傷害,但如果不著甲,刺殺的傷害就值得重視了。
但說實話,這種小劍在軍事上的作用接近于零,原因很簡單,還是殺傷力不夠,在雙方都不著甲的情況下,持這種細劍或許可以做到先發(fā)傷敵,但斃敵、制敵的能力極低。實際應用中的迅捷劍(Rapier)比賽場上的小劍略重略寬一丟丟,但重量仍然相當有限,輕于古今中外的一切軍用刀劍,而且由于過于輕細薄,基本都是不開血槽的。這些細長的劍雖然也細分了多種,但我們返璞歸真,就將它們叫作細劍吧,講粗細太主觀,但我所稱的細劍,一律指單手劍,至于那些看起來劍身也比較狹長但卻雙手持握的劍,不在細劍之列。但凡雙持的刀劍,一定是以劈砍為主,而且重量一定不會太輕,而單持的刀劍則會更加倚重刺殺,靠輕巧快捷取勝,細劍尤其明顯,刺殺尚可,劈砍就是渣。使用任何一種細劍,只要不是一劍穿心,很難使敵人喪失戰(zhàn)斗力,實戰(zhàn)中雖然也能造成一些死亡,基本都是內出血搶救不及造成的,當場斃命的少之又少。只要對方有一定的勇氣,采取以傷換傷的打法,不管對方持何種傳統(tǒng)兵器,持細劍者都大概率會受到更嚴重的傷害。
細劍本質上就不是戰(zhàn)爭的產物,而是來自于西方的兩種文化:
一是決斗文化。在決斗中大量使用這種細劍,這有一個好處,就是不容易造成死亡,負傷不支的一方有充分的機會來投降認慫,公證人也有足夠的時間來介入。西方近代決斗頻發(fā),但真正決斗到死人的還是少數(shù),這種細劍的存在是最主要的因素,如果都采用制式軍刀或者傳統(tǒng)重劍,恐怕場場都會見生死。
加勒比海盜5劇照,看看他們用的都是什么劍?
二是海盜文化。歐洲的鎧甲雖然精良,但有一種人是肯定不會穿鎧甲的,那就是海盜,在海上討生活,套個鐵殼子不是自己找死么。海盜不僅不會穿鎧甲,而且連兵器都會盡量輕便,必然是單手兵器,一來對手不著甲,輕武器有優(yōu)勢,二來海上顛簸,需要左手來保持平衡甚至扶握,三來格斗的空間往往十分狹窄,大動作劈砍會受到阻礙。那么最好的武器是什么呢,當然就是以刺擊為主的細劍了,你看古今中外任何搏斗類比賽,無論持械與否,場地都是方形或圓形的,為啥擊劍場地偏偏是長條型的,這就是典型的船上環(huán)境啊。
所以典型的細劍技法也是與決斗和海盜相關的。決斗要求先行傷敵,至于傷敵重不重,是否會被敵人反傷都不考慮,事實上后期決斗很多都不再是生死斗,而是采取“第一滴血”的規(guī)則,即誰先讓對方見血就算誰贏。海盜面臨的格斗環(huán)境往往非常狹窄,甲板下就不用說了,即便在甲板上,中部往往也被艙室、桅桿、貨物占據(jù),戰(zhàn)斗場地真的就只是一個過道,于是放低重心、前后挪移、前刺為主自然就是最佳策略。
歐洲的細劍技法發(fā)展到很高妙精致的程度,要論奧運會比擊劍的話,基本上還是西方人的天下,但這并不說明歐洲刀劍技擊技術的高明,原因很簡單,他們的劍和劍法在戰(zhàn)場上都不實用。
如果雙方不是比賽,而是在開闊場地進行生死斗,我永遠不會選用細劍,隨便拿一把近現(xiàn)代的制式軍刀或者唐刀,都能先搞死細劍選手,我先傷你先死,基本就是這么個局面。這還是在不著甲的情況下,如果雙方都著甲,細劍只會敗得更慘。那么假設雙方都著重甲來格斗,歐洲各型重劍是否會有優(yōu)勢呢,其實也不會,因為中國選手就有大量的長刀、重刀可供選擇了,重甲挪移不便,幾十斤重的大刀一刀劈下去,什么重甲都得報銷。
自古以來,中國的弓弩都優(yōu)于歐洲,核心技術更是領先歐洲上千年,中國弓手的數(shù)量和素質也顯著高于歐洲。歐洲僅僅在兩項局部技術上領先中國,一是歐洲給弩上弦的輔助機械裝置比中國好,二是文藝復興之后歐洲制造箭頭的技術比中國好。
在談論具體的弓弩種類之前,我們必須先明確幾個概念,建立兩個常識:
直拉弓
反曲弓優(yōu)于直拉弓。所謂直拉弓,就是弓身平直,上弦后弓身兩端自然向后彎曲,弓弦永遠不會貼著弓身;所謂反曲弓,就是弓身兩端自帶反向彎曲,即兩頭向前彎曲,上弦后弓弦與會與弓身兩端貼合。
反曲弓
為什么反曲弓更好?因為直弓在開弓的過程中,拉弦所需要的力量是越來越大的;而反曲弓在開弓過程的前半段,拉弦所需的力量并不會明顯增加。學術地講,就是反曲弓更利于蓄能,通俗地講,就是同樣一個人,用同樣拉力的弓,反曲弓會比直弓威力更大。反過來講,如果直弓要達到與反曲弓同樣的威力,弓就必須比反曲弓更大,弦的拉力、拉弦的距離也必須更大,比如著名的英格蘭長弓,就是人類長度最大的弓,也是需要拉力最大的弓,大到常人根本操作不了,就因為它是直拉弓。歐洲的戰(zhàn)場上,一直沒有反曲弓,而反曲弓出現(xiàn)在中國是什么時候呢,漢代就大量出現(xiàn)了,必須說明的是,這并非中國的本土發(fā)明,而是從西域傳入,一般認為是斯基泰人的發(fā)明。
反曲弓張弛狀態(tài)對比
復合弓優(yōu)于單體弓。所謂單體弓,就是弓身是相同的材料,一般就是一根木棍,歐洲的弓和中國早期的弓都是單體弓,這種弓制作簡易,但威力小、準頭差、易折斷。復合弓又有兩層意思,一是現(xiàn)代復合弓,結構復雜性能優(yōu)良,這個不予討論,二是古代的復合弓,是指弓身由多層材料粘合而成,復合弓威力大、可以進行精準射擊,但缺點是制作相對復雜。
中國弓之所以很強,就是因為中國的弓基本都是筋角復合反曲弓,在兩千多年的時間內,中國弓都是全世界威力最大的弓,沒有其他任何地方的弓箭可以與中國的弓箭匹敵。
中國使用弓的歷史很早,山西朔縣峙峪村發(fā)掘出的石箭鏃表明,中國早在2萬8千多年前就開始使用弓箭。全世界范圍內,只有南非發(fā)現(xiàn)過比中國更早的弓箭痕跡,而歐洲的考古表明,他們最早的弓箭出現(xiàn)于1萬8千年左右,比中國足足晚了1萬年。
中國的復合弓出現(xiàn)也很早,最早的遺跡來自于殷墟,而到了春秋時期,復合弓制造技術就已經成熟?!吨芏Y·考工記》中有“弓人為弓”一篇,對制弓技術作了詳細的總結,在此后的兩千多年內,中國乃至整個亞洲的復合弓制造技術都沒有什么根本性的變化,只是有一些局部的改進。
從世界范圍來看,僅有古埃及的復合弓時間上早于中國,但早得相當有限,僅有兩三百年而已,且具體制作方法與中國有明顯差異,威力也肯定不如中國的復合弓。無論中國是獨立發(fā)明復合弓,還是引進之后再作的改進,都不影響中國復合弓工藝、性能長期獨步全球的事實。至于歐洲,由于多方面的原因,他們一直都沒有復合弓,僅在東歐邊緣有極少量的使用記錄。
《考工記》對于弓的材料采擇、加工的方法、部件的性能及其組合,都有較詳?shù)囊蠛鸵?guī)定,對工藝上應防止的弊病也進行了分析,制弓需要干、角、筋、膠、絲、漆六種材料,合稱“六材”。
“干”,包括多種木材和竹材,用以制作弓臂的主體,多層疊合?!犊脊び洝份d,干材以柘木為上,次有檍木、柞樹等,竹為下。這些木頭的材質堅實無比,任憑推拉也不會輕易折斷,發(fā)箭射程遠殺傷力大。后來偶爾也有用鐵條來替代木條的,此所謂鐵胎弓,這種弓遠射性能欠佳,但能射重箭,破甲性能優(yōu)異,只能供少數(shù)力量極大的武將使用。
“角”,即動物角,制成薄片狀,貼于弓臂的內側?!犊脊び洝份d,制弓主用牛角,以本白、中青、未豐之角為佳。最佳的角材,“角長二尺有五寸,三色不失理,謂之牛戴牛(牛角的價格就相當于一頭牛,相當于牛頭上又戴了一頭牛)”。
“筋”,即動物的肌腱,貼于弓臂的外側。筋和角的作用都是增強弓臂的彈力,使箭射出時更加勁疾,中物更加深入?!犊脊び洝份d,牛筋最為常用,選筋要小者成條而長,大者圓勻潤澤。
“膠”,即動物膠,用以粘合干材和角筋。《考工記》中推薦鹿膠、馬膠、牛膠、鼠膠、魚膠、犀膠等六種膠,制膠一般是把獸皮和其他動物組織放在水里滾煮,加少量石灰堿,然后過濾、蒸濃而成。據(jù)后世制弓術的經驗,中國弓匠用魚膠制作弓的重要部位,即承力之處,其中又以黃魚鰾制得的魚膠最為優(yōu)良,而將獸皮膠用于不太重要的地方,如包覆表皮。
“絲”,即絲線,將縛角被筋的弓管用絲線緊密纏繞,使之更為牢固?!犊脊び洝份d,擇絲須色澤光鮮,如在水中一樣。
“漆”,將制好的弓臂涂上漆,以防霜露濕氣的侵蝕。一般每十天上漆一遍,直到能夠起到保護弓臂的作用。
為什么中國的弓箭長期保持領先地位?發(fā)展得早只是一方面原因,畢竟武器技術的擴散是很快的,人家被你打痛了,拼了命也要把你的技術偷走,而這種大量裝備的武器在古代是完全保不了密的。中國恰好具備制作復合弓所需的所有優(yōu)良材料,其實是一個非常重要因素。
首先是柘木等力學性能優(yōu)異的木材,在中國北方廣泛存在,而中亞、西亞、南亞、非洲都非常缺乏這類木材,歐洲倒是也有紫衫木(英格蘭長弓的材料),但其他材料又缺乏得很。
其他材料中,角與筋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們的弓叫筋角復合反曲弓。
最佳的角材是水牛角,其次是黃牛角,再次是羊角、鹿角。中國南方有大量的水牛,北方有大量的黃牛,牛角在很多朝代一度是和鐵器一樣,作為戰(zhàn)略物資來管理的,并且對敵對勢力(如匈奴等)實施禁運。其他地方有沒有水牛呢,那是沒有的,水牛的學名又叫亞洲水牛,只在中國和南亞有,歐洲、非洲、中亞、西亞、北亞統(tǒng)統(tǒng)沒有。南亞次大陸缺好木材,而且整體不好戰(zhàn),所以不產好弓,即便是北方的游牧民族,其弓箭性能其實也是明顯不如中原的,因為他們往往只能用羊角來代替牛角。所以漢代名將李陵可以五千步弓手在塞外痛擊近十萬匈奴主力精銳騎兵,后來因為箭矢不足而惜敗;所以中原有養(yǎng)由基、李廣、黃忠、薛仁貴等一系列善射的名將和大量遠距離一箭斃敵將的紀錄,而北方以騎射見長的游牧民族卻鮮見此類記載,好像出名的也就一個哲別;所以看似文弱的宋朝可以堅守百年,成為最后被蒙古吞并的地方。北方的騎射其實是強在馬術與射術上,單論弓箭性能的話,自古以來都是中原王朝更加優(yōu)異一些。
筋不必多說,仍然是與角類似,牛筋尤其是水牛筋就是最好的材料。
至于膠,魚膠為最佳,不靠海的地方當然就別想了,其中最好的黃魚今天的主產地在舟山漁場。除了膠本身以外,制膠所需要的石灰在中國也極度豐富,簡直遍地都是,從古至今中國都是石灰產量最大的國家。而在世界的其他地方,石灰雖不至于價值連城,但也真不是什么地方都有的。
最后是絲與漆,這兩個就更不用說了,中國特產,很長時間都是獨此一家別無分店,后期歐洲雖然也能生產絲綢和清漆了,但無論是數(shù)量還是質量都無法于中國相比。其他地方如果用麻繩來替代蠶絲,既不能達到那種纏繞的緊密程度,也不能達到那種韌性;如果用各種油脂來替代漆,且不說防水性能比不比得上,油脂抓在手里打滑你還怎么射箭?
中國地大物博、諸材齊備,才造就了中國弓東方不敗的地位,這是偷不走的,即便中國復合弓的技術傳遍亞歐非,其他地方也永遠不可能制造出如此優(yōu)良的弓箭。
優(yōu)良的弓箭也造就了繁榮的弓箭文化。早在春秋時期,射箭就是貴族的必備技能,《周禮》記載的君子六藝包括禮、樂、射、御、書、數(shù),射箭屬于必修基本技能。此后歷朝歷代,射箭都是武士最重要的技能,射術是衡量一個人武藝的主要指標,明顯超過刀槍等長短諸兵器。考武舉,射箭是最重要的科目;形容人武藝高超,叫做“弓馬嫻熟”;議論武將的強弱,往往直接以其能開多少石的硬弓來作為比較。
弓箭也是中國軍隊裝備最多的武器,中國軍隊中弓兵的比例高于其他任何一支軍隊,在比例最高的宋朝,據(jù)《宋史》記載,弓弩兵人數(shù)可以高達整個部隊的八成以上。除了專職的弓箭手之外,還有大量的兼職弓箭手,不會射箭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因為守城的時候總是需要大量人手射箭;野戰(zhàn)之前雙方也會先射住陣腳,所以雙方列陣的距離總是一箭之地;武將更是接近人手一弓,時不時就來上一發(fā),扮演了戰(zhàn)場狙擊手的角色;軍需物資中,箭矢是絕對的大宗,箭矢充足與否往往能左右一場戰(zhàn)爭的勝負。
而在歐洲,弓箭的地位就要低得多,因為他們沒有反曲弓也沒有復合弓,所以弓箭的殺傷力十分低下,因此弓箭兵不是什么重要兵種,某些軍隊當中甚至完全沒有弓箭兵,也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以善于射箭而出名的人。
歐洲的弓箭實在是乏善可陳,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英格蘭長弓。長弓是以紫衫木制成的單體直拉弓,紫衫木紋理順直、質地堅韌,最妙的是中心處材質明顯比四周更柔韌而耐壓,所以長弓都是取接近樹心處的木材,這樣的話外側抗拉內側抗壓,就勉強具備了初級復合弓的物理特性,不至于力量稍大就折斷。但也只是勉強具備而已,與筋角復合反曲弓的性能還是有很大差距,為了彌補這種差距,就需要把弓做得很長,相應需要的拉力也很大。
英格蘭長弓
因此長弓兵需要很長時間的訓練,英格蘭人都是從少年時起就練習射箭,在星期天除了射箭以外的任何活動都是非法的。因為長期單側拉弓的訓練,所有英格蘭人的脊柱都是扭曲變形的。這種變態(tài)的訓練強度導致其他國家很難裝備長弓兵,雖然西班牙、意大利的紫衫木比英格蘭更多更好;同時還導致英格蘭主動放棄長弓改用火槍,雖然當時火槍的威力尚遠不及長弓。
既然英格蘭人訓練如此刻苦,他們的箭法應當很精準了吧?抱歉,他們的箭法很臭,不管怎么練都很臭,完全不能進行精準射擊,永遠不可能產生中國這種百步穿楊的神射手。這不是因為他們笨,而是長弓的特點決定的,長弓強行以增加長度、增加力量來獲得威力,因此拉弓距離很長,且拉滿弓所需力量很大。距離很長,意味著右手要后于眼睛,因此難以瞄準;力量很大,意味著手更難保持穩(wěn)定,當然也不利瞄準。好在長弓射程夠長,所以在實戰(zhàn)中,長弓兵都不進行精準射擊,而是全部進行覆蓋性拋射,說白了,他們的練習主要是提高力量和射速,準頭基本不要想。筋角復合反曲弓在與長弓同等威力的前提下,弓身會更短小精干,所需拉力會更小,在射擊速度和射擊精度方面的優(yōu)勢都是非常明顯的。
英格蘭長弓被捧上神壇,在于與法國人的三次戰(zhàn)役,分別是克雷西戰(zhàn)役(Battle of Crecy,1346年)、普瓦捷戰(zhàn)役(Battle of Poitiers,1356年)、阿金庫爾戰(zhàn)役(Battle of Agincourt,1415年),英格蘭人軍中有大量長弓兵,他們以較少的兵力和較小的戰(zhàn)損接連大勝,導致長弓兵名聲大噪。但如果仔細考察這三次戰(zhàn)役,長弓兵的破甲能力其實并不強悍,直接射殺重甲單位的情況很少,每次都有大量騎兵甚至步兵穿過箭雨殺到陣前,法國人與其說是敗給了長弓,不如說是敗給了自己的混亂和愚蠢。
克雷西戰(zhàn)役。英軍充分展開,兩翼向前呈半月形,而且占據(jù)了高地,法軍自恃兵力優(yōu)勢,完全沒有任何隊形展開,而是直接以行軍的一字長隊一頭扎進了對方的半包圍中。就這樣,法軍的重甲騎兵都沒有幾個被長弓兵射死的,但他們的馬被射死很多,當這些法軍努力沖到長弓兵身前的時候,等待他們的是英軍好整以暇、俯沖而下的重騎兵。這仗要是法軍不輸,簡直就沒天理了,也就那時候是封建制,要是現(xiàn)代誰敢這樣指揮進攻,我覺得應該要上軍事法庭。
普瓦捷戰(zhàn)役。法軍吸取了上次的教訓,隊形作了正常展開,并且鑒于長弓兵其實射不死人,組織了一批重裝騎士下馬,頂著箭雨穩(wěn)步推進,其他輕甲步兵跟隨攻擊。法軍此次部署原則上并無問題,攻勢持續(xù)了兩個小時,發(fā)生了大量短兵相接,說明長弓兵并不能有效殺傷重甲單位。但是隨后出了兩個意外,先是一支沒下馬的騎兵部隊沖擊不利之后,潰退到了自己的一堆鐵罐頭中,引起了一些混亂,但這其實也不打緊,真正致命的是,法軍奧爾良公爵在幾乎沒有遭到任何損失的情況下,因恐懼率部臨陣脫逃,并且引起了連鎖反應,于是法軍又敗了。
阿金庫爾戰(zhàn)役。法軍充分展示了他們糟糕的戰(zhàn)場組織能力,并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在開戰(zhàn)之初,形勢與普瓦捷戰(zhàn)役相仿,雙方都作了基本的展開,但法軍只是假裝展開,兩翼各有1100名騎兵,但中間卻有幾萬步兵和9000騎兵。仍然是法軍率先發(fā)起沖擊,攻擊一開始,法軍就失去了對各部隊的有效控制,缺乏紀律的烏合之眾擁擠在中央一線,再次向一根棍子一樣,浩浩蕩蕩向英軍杵了過去。為什么法國人都向中間一線擠過去呢,因為兩翼有小樹林,只有中間有條路,很多部隊尤其是著重甲的部隊不愿在樹林中穿行,就都往路上擠。悲劇的是,此前剛剛下過大雨,道路越接近英軍越泥濘不堪,但后隊擠前隊,也無法整隊或者后撤。更悲劇的是,英軍已經提前構筑了簡易工事,法軍的重甲單位從泥濘中蠕動到工事前,本來就已經比較疲憊,還得攻擊工事后的英軍,實在是太強人所難。法軍本來也帶了7000名弩手(熱那亞雇傭兵),但這些弩手被裹挾在亂軍中,前后左右都是自己人,據(jù)說很多人甚至一支箭都沒有射出去過。沒有僥幸的道理,戰(zhàn)斗演變成了一場屠殺,最終法軍死亡過萬,英軍死亡過百,這哪里是長弓兵厲害,這完全是法軍太蠢!如果說長弓兵真的那么無敵,那后來圣女貞德又是怎樣連戰(zhàn)連捷的呢,英國人又是怎樣輸?shù)舭倌陸?zhàn)爭的呢,所以說,根本原因還是指揮水平和對部隊控制力的問題。
講這三場戰(zhàn)役,是為了破除對英格蘭長弓的迷信,歐洲人沒見過真正厲害的弓箭,膜拜長弓是可以理解的,但對中國而言,可以說自漢代起每一個朝代的弓都強于英格蘭長弓。評價一種弓強不強,當然不僅看其威力和射程,一種弓威力再大,但是沒幾個人拉得開,也算不上好弓。英格蘭長弓對材料和人員要求太高,難以大量裝備,同時精度卻欠佳,算不上優(yōu)秀的武器。中國弓用料雖然繁多,但每一種材料在中國都很豐富,因此可以輕易進行大規(guī)模裝備,而且普通人稍加訓練后就可以上手,射擊精度也值得信賴,當然就是好弓。
中國普通士兵大量裝備的弓,射程的確不如英格蘭長弓,但筋角復合反曲弓的威力和射程是可以做到很高的,其物理上限遠超長弓這種單體直拉弓,問題只是在于有沒有人能用而已。比如李廣將箭頭射入石頭中,黃忠用的弓有兩石,岳飛能開三百斤的硬弓,這些都是正史記載的,其實正史中在兩石以上的弓還有不少,其威力和射程必然遠遠大于英格蘭長弓。為什么沒有普遍裝備這么大威力的弓,很簡單,不實用啊。
關于中國具體各個朝代的弓,文章已經很多了,我就懶得講了,反正一直強、全面強、遠比西方強,而且原理和工藝基本沒變過,只有些很微小的調整,比如弓稍、弦墊什么的。我話說這么滿,不是民族主義爆棚,也不是瞎吹牛掰,而是基本的物理規(guī)律決定的,直拉的蓄能性能就是不如反曲,而長弓一根單純的木棍,怎么可能比筋角復合弓彈性更好呢。
縱軸為弓的磅數(shù),即開弓所需要的力量;橫軸為開弓的拉距;力乘以距離等于做功,即蓄能,紅色部分面積為蓄能總量。清弓作為一種極度成熟的反曲弓,其蓄能曲線上端比較低平,說明在拉弓的過程中,無需太大力量,就能儲備比較多的能量。而直拉弓的蓄能曲線接近一條直線,在最大拉力相同的情況下,直拉弓的蓄能面積接近于三角形,明顯不如清弓等反曲弓蓄能多。
說完了弓,就該講講弩了,寫到深夜也累了,就不從各個朝代具體的弩來講了,這種描寫樹木的文章也很多了,我們來看看森林,與歐洲作一個宏觀的對比吧。

弩的結構
原則上來講,弓強則弩強,這是沒什么問題的,因為弩的制作大體也和弓是一個思路,只不過采用更硬更粗的干材,再加上了弩機而已。我前文曾說過,歐洲為弩上弦的輔助機械比中國強,但這也并不會導致歐洲的弩比中國強,因為中國根本不用那么復雜的機械裝置,我們直接用腿、用腰,就是所謂的蹶張弩和腰引弩。腰腿的力量顯然是遠大于手臂的,《宋史》記載,岳飛就能開7石的腰弩,所以要論弩的威力,中國必然是大于歐洲的,何況還有一些非單兵操作的大型弩。
宋代是弩的巔峰,軍中弩兵經常會超過一半的比例,弩的形制也有多種,其中神臂弩創(chuàng)造了中國古代弩的遠射紀錄?!端问贰け尽酚涊d,“熙寧元年,始命入內副都知張若水、西上閣門使李評料簡弓弩而增修之。若水進所造神臂弓,實李宏所獻,蓋弩類也。以檿為身,檀為弰,鐵為登子槍頭,銅為馬面牙發(fā),麻繩扎絲為弦。弓之身三尺有二寸,弦長二尺有五寸,箭木羽長數(shù)寸,射三百四十余步,入榆木半笴?!边@里的神臂弓,其實是弩,三百四十步的射程是非??鋸埖?,以至于現(xiàn)在很多人認為可能是訛傳或筆誤,其他史料也對射程有不同的說法,比如《夢溪筆談》稱其射程為三百步,《宋會要輯稿》稱其射程為二百四十步。
即便按照最低記載二百四十步來看,宋代一步約等于今天的1.5米,其射程也有360米,還是有很多人覺得難以置信。其實有什么不相信的呢,我自己玩的弓都能射到百余米的距離,如果當時就是為了測驗展示極限射程,強弩輕箭順風拋射,我覺得就算射500米也毫不意外,只是在戰(zhàn)場上不會這么用罷了。
中國的弩在戰(zhàn)國時期就很多了,比如秦軍就有大量弩兵,而歐洲的弩是宋代時才從中國傳過去的。之前羅馬所用的弩炮不予討論,弩炮的基本原理、形制和我們討論的弩就不是一個東西,后來也并沒有演化出任何單兵版本。弩到了歐洲,被他們稱為十字弓,也有一些人用,但總的來說并不普及,至于原因,有以下幾點:

第一,威力不夠。這和歐洲弓威力不如中國弓是一個道理,不予展開了。

第二,射速太慢。威力不夠是可以彌補的,那就是用更硬的材料來做弩臂,但這就意味著需要的拉力增大。人力終歸有限,那就需要機械輔助,但用機械輔助又帶來一個新問題,那就是上弦需要更多時間。綜合下來,歐洲的十字弓的射擊頻率,就比中國的弩要低不少。

第三,射程不夠。通過增強弩臂是可以獲得較大威力的,所以歐洲弩的破甲能力是不錯的。較硬的弩臂可以發(fā)射較重的破甲箭,但是用輕箭遠射的性能卻不行,因為能量會過多損耗在弩臂上,導致出箭速度較低。高硬度弓弩就像汽車掛一檔,能推重物,但是難以提速;高彈性弓弩就像汽車掛五檔,能提供高速度,但是力量就不行。中國弩的射程一般是大于弓的,但歐洲弩的射程卻往往會小于弓,就是這個道理。

第四,宗教原因。歐洲進入中世紀之后,實行封建制,羅馬教廷是封建制的最高仲裁者和受益人,而騎士是封建制的基石,具有很高的社會地位。但弩這種兵器,卻可以輕易擊穿騎士的重甲,這讓教會很不爽,于是宣稱弩是一種邪惡的武器,因為它可以讓一個懦夫殺死一名勇士。教會一直在禁弩,但是弩偏偏又很好用,于是大家還是偷偷用,只不過在教會勢力范圍內的內戰(zhàn)盡量不用,到了討伐異教徒的時候,就可以隨便用了,因此十字軍東征就大量裝備了弩。但不管怎么說,教會鮮明的態(tài)度還是對歐洲人用弩產生了相當大的抑制,否則歐洲的戰(zhàn)爭可能完全會成為另一種面貌。

中國的弓一直領先于歐洲的弓,但是中國的弩只能說是領先了大半場。到了中世紀末期、文藝復興初期,歐洲冶金技術進步,能夠煉出比較好的軟鋼了,于是他們開始用鋼條來做弩臂,這個威力就比較可觀了。而中國自宋之后,弩就停止了發(fā)展,甚至連弓的功能都有被火銃取代的趨勢,這一進一出,歐洲的弩就翻身了,再加上他們可以制造更優(yōu)質的箭頭,中國的弩就落后了。不過領先落后此時也不重要了,因為很快,人類就全面進入了火器時代,所有的弓弩都被徹底淘汰了,淪為了一種運功工具。

中國弓弩的興盛深刻塑造了戰(zhàn)爭形態(tài),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吧,中國古代的伏擊戰(zhàn)遠遠多于歐洲,弓弩就是重要原因。伏擊的時候,弓弩就是最有效的武器,直接沖上去砍反而意思不大,假如伏擊不用弓弩,無非是嚇對方一跳,雙方都沒有有效結陣,最終不過是一頓混戰(zhàn)而已。當然,中國伏擊戰(zhàn)比歐洲多還有其他因素,比如政體、文化、軍制等等,但弓弩的確是一個不容忽視的核心因素。

正文部分就講完了,其實在大規(guī)模戰(zhàn)斗中,步兵永遠都是結陣對敵,騎兵很多時候也是結陣沖鋒,在戰(zhàn)陣之上,個人武藝的因素是很薄弱的。紀律、配合、軍械、力量都比所謂的武藝來得重要,就算有些武藝,那也是建立在優(yōu)良軍械和強悍力量的基礎之上的。戚繼光在《紀效新書》中也講過:“堂堂之陣,千百人列隊而前,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叢槍戳來,叢槍戳去,亂刀砍來,亂殺還他,只是一齊擁進,轉手皆難,焉能容得左右動跳;一人回頭,大眾同疑,一人轉移寸步,大眾亦要奪心,焉能容得或迸或退?!闭f白了,武林高手在戰(zhàn)場上躥下跳是干擾戰(zhàn)友的,更是動搖軍心的,因此所謂武藝對軍隊的作用是很低的。

非得要說的話,我們從軍事的角度看,中國能成為這樣疆域遼闊的大國,先祖?zhèn)兊奈渌嚤厝皇遣蝗醯?,但也沒有說強到橫掃天下的地步。我們有我們的長項,也有我們的弱點,而這些都是和地理、物產、人文、制度密切相關的,一切都已成歷史,過于虛夸或鄙夷所謂的中國武術都沒有太大意義。

這篇寫的是器物,下篇會寫一寫戰(zhàn)法。東西方的戰(zhàn)爭模式有很大區(qū)別,東方講究兵行詭道,西方則打得剛猛樸實很多,其原因仍然是現(xiàn)實世界的客觀制約,政制、軍制、文教、宗教的差異,深刻塑造了面貌迥異的軍事思想和軍事傳統(tǒng),很難單純評價誰更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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