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楊播墓志》考釋

陳小青

摘要：本文對《北魏楊播基志》作了一些探討。主要概括為兩個方面：

一、對照拓本找出錄文的失誤：

二、志傳對照，利用志文補充史傳的不足。這些探討使我們對《北魏楊播墓志》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北魏楊播墓志》是解放后在陜西華陰縣西五方村出土的。志石長68厘米，寬68厘米。三十二行，行三十二字，正書。首題“魏故使持節(jié)鎮(zhèn)西將軍雍州刺史華陰莊伯墓志銘”，沒有志蓋。②楊播墓志銘較長，全文達千余字。它介紹了楊播的籍貫、父祖簡況，并詳細敘述了楊播本人的生平。與《魏書·楊播傳》相對照，可以起到互相補證的作用。志文中的很多詞語可以推前《漢語大詞典》的例證。以下就以《北魏楊播墓志》的文字為順序來討論一下。

一、姓楊，諱播，字延慶，司州恒農(nóng)郡華陰縣潼鄉(xiāng)習(xí)仙里人也。祖父仲真，河內(nèi)清河二郡太守。父懿，廣平太守選曹給事中使持節(jié)安南將軍洛州刺史恒農(nóng)簡公。君年十有五舉司州秀才，拜內(nèi)小，尋為內(nèi)行羽林中郎，累遷給事中，領(lǐng)內(nèi)起部，又以本官進厘北部尚書事。

該段文字所述基本上與《魏書》卷五十八《楊播傳》一致，但也有幾處略有不同。志稱楊播是司州恒農(nóng)郡華陰縣人?？肌段簳肪硪话倭隆兜匦沃鞠隆罚A陰屬華州華山郡。是否志文有誤?否也。華陰縣晉時屬司州弘農(nóng)郡，我們以為志文是用了晉時舊稱。志文中“司州秀才”也是如此。志載楊播祖父為楊仲真，《魏書·楊播傳》、《北史·楊播傳》都記載為楊真。參照華陰、潼關(guān)出土的楊穎墓志，可知其祖父確為楊仲真，史書記載疑誤。@這里楊播父親為恒農(nóng)簡公，而《魏書·楊播傳》則記為弘農(nóng)簡公。弘農(nóng)郡北魏時因避獻文帝拓跋弘諱改為恒農(nóng)郡。史前稱楊為恒農(nóng)華陰人，后卻稱其父為弘農(nóng)公，前后不一致。既然當時因避諱改名，那么史書應(yīng)該反映其時現(xiàn)實，而且應(yīng)做到前后一致。所以我們以為應(yīng)把史傳“弘農(nóng)公”改為“恒農(nóng)公”。

“內(nèi)小”是一種職官，指皇帝身邊的親信。北魏置，隨侍于皇帝或皇后左右，無固定職掌。①《北魏侯剛墓志》也有此類記載：“父內(nèi)，（此處逗號應(yīng)去掉，因內(nèi)小是官職，不可分開）小以儒雅稽古，清韻夷放”“太和五年，文明太后調(diào)為內(nèi)小”。然而史傳卻鮮有此職官的記載，志文可補不足。

二、十六年又加征虜將軍，都督北蕃三鎮(zhèn)。討破地豆于賊。其年秋加武衛(wèi)將軍中道都督，率騎三萬，北出雞鹿塞五千余里，迫逐茹茹而還。

①《北魏楊播墓志》錄文引白趙超《漢魏南北朗墓志匯編》，其它墓志錄文亦引白此，各圖版參照趙萬里《漢魏南北朝墓志集釋》，以下不再說明。

②③參見《華陰溢關(guān)出土的北魏楊氏墓志考證》，《考古與文物》1984年第5期。

④參見《中國古代職官大辭典》，張政烺編，河南人民出版社1990版。

作者簡介：陳小青（1977—），山西交城縣人，南京師大文學(xué)院中國古典文獻學(xué)碩土研究生。

《魏書》卷一百《地豆于傳》有：“(太和)十四年，頻來犯塞，高祖詔征西大將軍、陽平王頤擊走之。自后時朝京師，迄武定末，貢使不絕?！雹佟陡咦婕o》七下有：“(太和十四年)夏四月，地豆于頻犯塞，甲戊，征西大將軍、陽平王顧擊走之。”@《天書志》也有：“（太和）十四年四月，地豆于頻犯塞，詔征西大將軍、陽平王頤擊走之?！盄《北史》《南史》等也都記載地豆于犯塞在太和十四年。又查《高祖紀》七下有：“（太和十六年秋八月)乙未，詔陽平王頤、左仆射陸睿督十二將七萬騎北討蠕蠕?！薄短鞎尽贰毒澳率趿袀鳌ぞ┱淄酢贰度淙鋫鳌返纫灿刑褪瓯庇懭淙涫隆６稐畈鳌穭t有：“與陽平王頤等出漠北擊蠕蠕，至居然山而還?！笨梢姉畈П懫迫淙錇閮纱?，而不是“討破地豆于”。據(jù)此我們以為志文此處“討破地豆于賊”可能有誤。

“雞鹿塞”是古塞名，在今內(nèi)蒙古蹬口西北哈隆格乃峽谷口，是古代貫通陰山南北的交通要沖。漢代即筑城塞于此。雪雞鹿塞附近就是“東起興安嶺西麓，當黑龍江、察哈爾、外蒙古邊境，西盡天山東端，當額濟納、外蒙古、新疆省邊境”的大漠。北魏大軍與蠕竭作戰(zhàn)都是在廣闊無際的大漠。查《廣韻》：“雞，古奚切，平齊，見”“居，居之切，平之，見”，雞與居音相近，我們推測史傳所載的“居然山”可能就是指“雞鹿塞”。

三、初建遷都之始，君參密謀焉。

呂思勉在他的《兩晉南北朝史》中講到：“孝文此舉，必有參與密謀者，今不可考，以意度之，必為漢臣李沖當即其一也?！盄根據(jù)志文我們知道楊播也是密謀人之一。

四、又修成千金墻，引凝洛二水灌京師。

“千金塌”在今河南洛陽城北。楊衡之《洛陽伽藍記》云：“長分橋西有千金堰，計其水利，日益千金，因以為名。昔都水使者陳想所造。今備夫一千，歲恒修之?！盄《水經(jīng)注碑錄》卷四《魏千金礙石人銘記》：“谷水東流，乾祭門北，東至千金塌《河南十二縣境簿》曰：‘河南縣城東十五里有千金塌?！堵尻栍洝吩唬骸Ы鸾吲f堰谷水，魏時更修此堰，謂之千金塌。積石為塌，而開溝渠五所，謂之五龍渠。’渠上立塌。塌之東首，立一石人。石人腹上刻勒云：‘太和五年(231）二月八日庚戌，造作此墻，更開溝渠。此水衡上其水助其堅也，必經(jīng)年歷世，是故部立石人，以記之云爾?！?/p>

蓋魏明帝修張王故績也。是都水使者陳協(xié)所造?！墩Z林》曰：‘陳協(xié)數(shù)進阮步兵酒，后晉文王欲修九龍堰，阮舉協(xié)，文王用之。掘地得古承水銅龍六枚，堰遂成。’水歷塌東注，謂之千金渠，逮于晉世，大水暴注，溝瀆泄壞，又廣功焉。石人東脅下文云：‘太始七年（271）六月二十三日，大水進瀑，出常流上三丈，蕩壞二塌。五龍泄水南注瀉下，加歲久激嚙，每澇即壞，歷載捐棄大功，故為今揭。更于西開泄，名曰代龍渠。地形正平，誠得瀉泄至理。千金，不與水勢激爭，無緣當壞，由其卑下，水得逾上漱嚙故也。今增高千金于舊一丈四尺，五龍自然必歷世無患。若五龍歲久復(fù)壞，可轉(zhuǎn)于西更開一竭。二合用，二十三萬五千六百九十八功，以其年十月二十三日起作，功重人少，到八年四月二十日畢?！埱淳琵埱?。后張方入洛，破千金塌，公私頓乏水。積年，渠竭頹毀，石砌殆盡，遺基見存。朝廷太和中修復(fù)故塌?！备鶕?jù)以上材料我們知道千金塌修成于三國魏，“張方入洛破”，北魏太和中得以重修。但是我們并不知北魏時是誰主持修干金竭。而志文恰恰彌補了這一不足。正是楊播主持重修的。自古以來興修水利都是關(guān)系到國計民生的大事。楊播參與主持了這一重大事件，應(yīng)該說是為水利事業(yè)的發(fā)展增添了新的篇章，水利史也應(yīng)為其記上一筆了。

①見《魏書》卷一百《地豆于傳》2222頁。

②見《魏書》卷七下《高祖紀》第七下166頁。

③見《魏書》卷一百五之二《天書志二》2366頁。

④見《魏書》卷七下《高祖紀》第七下170頁。

⑤見《魏書》卷五十八《楊播傳》1279頁。

⑥見《辭?！?08頁。

⑦見《中外地名大辭典》265頁，人文出版社，1981年版。

③見《兩晉南北朝史》514頁。

@見《洛陽伽藍記校注》238頁。

見《水經(jīng)注碑錄》141頁。

五、廿三年假節(jié)平西將軍，董卒三萬，討逐巴帥泉榮祖于洛州。

關(guān)于此事件《魏書》《北史》《南史》等同時期史書都未記載，巴帥泉榮祖也無可考證。但是泉氏家族是上洛名門大族，上洛泉氏在后來的北周倒是活動頻繁，《周書》有《泉企傳》，《魏書》則只涉及到上洛泉會、泉建、泉草等人，且并無傳記。志文所記事件可補史書不足，同時關(guān)于上洛泉氏的信息對于上洛泉氏家族的考定也是大有作用的。我們相信這將有利于上洛泉氏族譜的研究。

六、毓問蕃埠，觀光帝寓，金聲玉潤，清規(guī)恐矩。

“寓”誤錄，檢圖版作“寓”，當作“字”?！稄V韻》：“寓，王矩切，上虞，云。宇，王矩切，上廖，云。寓，牛具切，去遇，疑?！痹⒑陀钔簦驮⒏揪褪秋L(fēng)馬牛不相及的兩個字。“宇”在墓志中多有作“寓”的。如《北魏元暉墓志》：“寓量淵富，萬傾未足擅奇。”《北魏元仙驀志》：“而器寓巍巍，千刃未足況其事?！薄侗蔽涸涯怪尽罚骸熬┮胺Q仁，寓縣歌德?！薄侗蔽涸谀怪尽罚骸肮荩ùǎ┰乐円?，秉金玉而挺生，寓望魁悟，風(fēng)清峻異，堂堂乎，物莫能量也?！薄侗蔽涸菽怪尽罚骸捌髟⒀湍?，風(fēng)韻閑遠，麗藻云浮，高談響應(yīng)?！薄侗蔽涸滥怪尽罚骸胺逶粗悖谝硬豢勺穫?cè)；搞墳之英秀，烈矣垂布于區(qū)寓。”以上幾處“寓”圖版皆作“寓”。查《大詞典》收有“器字”“宇量”“帝字”“字縣”“窗內(nèi)”“寓縣”等詞，且有“字”亦作“寓”之說，因此以上幾處錄文皆誤，都應(yīng)改為“字”。

七、聲逾古今，寵貧身世，陵谷可算，音塵不滅。這里“算”誤，檢圖版，作“聳”，當為“貿(mào)”，表易，改變。

參考書目：

1.趙超。《漢魏南北朝墓志匯編》[M].天津古籍出版社1992年。

2.趙萬里.《漢魏南北朝墓志集釋》[M].科學(xué)出版社1956年。

3.趙振華《洛陽出土墓點研究文集》[M].朝華出版社2002年。

4.秦公《碑別字新編》[M].文物出版社1985年。

5.思勉《兩普南北朝史》[M1、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

6.北齊魏收《魏書》[M].中華書局1974年。

7.唐李延壽《北史》[M].中華書局1974年。

8.唐李延壽《南史》[M].中華書局1975年。

9.《二十五史人名索引》[M].中華書局1956年。

10.范祥雍校注《洛陽伽藍記校注》[M].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

11.施蟄存撰《水經(jīng)注碑錄》[M].天津古籍出版社198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