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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 北 宋 文 人 畫

 menxue2020 2020-02-11

論 北 宋 文 人 畫

文 · 鄧喬彬

一、文人的畫與文人畫

在論述北宋的文人畫之前,有必要將文人畫的概念作出界定,而這首先就要對“文人的畫”與“文人畫”作出區(qū)分。

近代繪畫大師陳衡恪在其《文人畫之價值》一文中開宗明義地指出:“什么叫作文人畫,就是畫里面帶有文人的性質(zhì),含有文人的趣味,不專在畫里考究藝術(shù)上的工夫,必定是畫之外有許多文人的思想,看了這一幅畫,必定使人有無窮的感想,這作畫的人必定是文人無疑了……”在他看來,文人畫有四個要素:“第一要人品,第二要學問,第三要才情,第四才說到藝術(shù)上的工夫,所以文人畫的要素,須有這四種才能夠出色”。就藝術(shù)上來說,他認為“文人的畫,不是行家畫,卻也不是全然外行,這里面消息,很難參透的”,除了“繪畫與文辭,越逼越近,越有密切的關(guān)系”以外,“還有一層,我們中國的畫,是與寫字有密切的關(guān)系,大凡能寫字的他的畫也是好的,所以古今書畫兼長的很多,……文人的畫不但把意思趣味放在畫里,而且把寫字方法也放進去”。

用以上標準來衡量,盡管陳先生認為在宗炳和王微以前,已有一批“能畫”的文人,但宗炳和王微“這兩個畫家,卻是文人”,而且兩人“都有論畫的著作”,更應是文人畫家。他又認為,從文人畫的發(fā)展歷史來看,唐朝因有南宗的開山祖師王維,詩中有畫,畫中有詩,“張洽王宰鄭虔都是得了傳染,這也是一時的風氣,到了這個時候,自然文人的一種思想,文人的一種性質(zhì),都要發(fā)表出來?!钡?,只是到了宋代,才是文人畫及其理論全面興盛的時代?!澳媳眱伤蔚臅r代文運最隆,文家詩家詞家理學家,彬彬輩出,思想最為發(fā)達,所以繪畫一道,亦隨之應運而起,各極其能,歐陽永叔、梅圣俞、東坡、山谷這些詩文家對于繪畫,很有些趣味,有些評論,司馬溫公朱考亭宰畫家傳里都有名,可想見文人的思想與繪畫,在宋朝的時代,是極發(fā)展的時代。”

陳衡恪先生的這篇文章,在今天看來可能很平淡無奇,但作為八十年前的論述,其價值是毋庸置疑的,對于文人畫的歷史和特點的論述,也具有經(jīng)典性的意義。

筆者認為,就陳先生所說,可以將我國到宋代為止的文人介入繪畫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宗炳、王微之前出現(xiàn)了一批會畫畫的文人,如蔡邕、張衡、王廙、王羲之、王獻之等;第二階段是從宗炳、王微到唐代的王維、張洽、王宰、鄭虔等人,“文人的思想”,“文人的性質(zhì)”,以至詩畫的結(jié)合,開始體現(xiàn)在繪畫中;第三階段是宋代,“文運最隆”,“思想最為發(fā)達”,詩文家“對于繪畫,很有些趣味”,所以是“文人的思想與繪畫”“極發(fā)展的時代”。若按上面所分,第一階段只是文人參與繪畫,尚不能算作文人畫的階段;第二階段是文人畫的開始階段,文人畫所特有的因素逐漸體現(xiàn)在創(chuàng)作中;第三階段才是文人畫真正的發(fā)展時期,在文運與思想的背景下,文人的特有趣味融入畫中,出現(xiàn)了文人畫創(chuàng)作的繁榮興盛。

以上是對文人參與繪事、文人畫形成和發(fā)展過程的宏觀判斷,對于宋代這一文人畫創(chuàng)作繁盛的時代而言,其實也存在著文人作畫和文人畫創(chuàng)作的不同情況。

無論是“軒冕才賢”還是“巖穴上士”,甚至還可以加上宗室貴胄,都可以看作文人,他們所作的畫是“文人的畫”。這一概念的確立,得之于將他們與畫院專業(yè)畫師或民間畫工相區(qū)別。再從“文人的畫”中確定屬于文人畫者,則可借助陳衡恪先生所說的諸項標準:

其一,“不是行家畫,卻也不是全然外行”,其二,“繪畫與文辭,越逼越近,越有密切的關(guān)系”,其三,“文人的畫不但把意思趣味放在畫里,而且把寫字方法也放進去”。

用上述三標準衡量,郭忠恕、李成、范寬、趙昌、李公麟等,雖為文人但所畫不僅不屬外行,且完全是行家;而燕肅、郭熙、王詵、趙令穰等,雖身份、職業(yè)不同,但從藝術(shù)性而言,則可看作是文人畫與院體畫的結(jié)合。

從文人畫倡導者所最重的人品而言,上述畫家多可稱道。如郭忠恕,《圖畫見聞志》謂之“有設紈素求為圖畫者,必怒而去。乘興則自為之?!?/span>如李成,該書亦謂“志尚沖寂,高謝榮進”,“開寶中,都下王公貴戚屢馳書延請,成多不答。學不為人,自娛而已?!?/span>如范寬,《圣朝名畫評》謂其“性溫厚,有大度”,“居山水間,嘗危坐終日,縱目四顧,以求其趣,雖雪月之際,必徘徊凝覽,以發(fā)思慮”,可謂不求功利、一心向藝的純?nèi)划嫾?。如趙昌,《圣朝名畫評》以“性簡傲,雖遇強勢,亦不下之”評其為人,又以“時州伯郡牧爭求其筆跡,昌不肯輕與”證之。至于李公麟,居京師十年,不游權(quán)貴之門,以訪名園蔭林為樂,富貴者求畫執(zhí)禮而來固不答,但名人勝士卻落筆了無難色。這些,與蘇軾一再稱道的如朱象先“畫以適意”,文同的“端靜而文,明哲而忠”等并無二致。但是,他們的繪畫作品,多非戲墨,而是真正的行家之作?!妒コ嬙u》說郭忠恕所畫屋木樓觀“上折下算,一斜百隨,咸取磚木諸匠本法,略不相背”,精確得幾可作為工程圖;李成的山水畫“精通造化,筆盡意在,掃千里于咫尺,寫萬趣于指下。峰巒重疊,間露祠墅,此為最佳。至于林木稠疊,泉流深淺,如就真景。思清格老,古無其人”;范寬“真石老樹,挺生于筆下,求其氣韻,出于物表,而又不資華飾,在古無法創(chuàng)意,自我功期造化”;《宣和畫譜》評趙昌所畫“折枝極有生意,傅色尤造其妙……不特取其形似,直與花傳神者也”;認為李公麟的人物畫“能分別狀貌,使人望而知其廊廟、館閣、山林、草野、閭閻、臧獲、臺輿、皂隸,至于動作態(tài)度,顰伸俯仰,大小美惡,與夫東西南北之人,才分點畫,尊卑貴賤,咸有區(qū)別。”這是畫院高手也難以達到的水準,是望而知其神妙,而無須去“參透”其中“消息”的。

郭忠恕 明皇避暑宮圖局部

至于文人畫與院體畫結(jié)合的諸位,具體情況有所不同,但既非文人的草草戲作,又非院畫的精工富艷,則是共同的。

如燕肅,郭若虛以其所作“澄懷昧象,應會感神”,其山水已可見以詩入畫之意,但并非“畫意不畫形”,而且他還創(chuàng)作后來文人畫作者所不屑的佛寺巨幅壁畫,和京師太常寺、翰林院的屏風畫,這種給眾人觀賞的畫,當然不會是脫略形似,而應有較高藝術(shù)技巧的。如王詵,出身宋初功臣之后,貴為駙馬都尉,卻喜讀書,富才學,又極好書畫,與著名文士交往,互相切磋。他的山水畫遠學王維,近師李成,無論是平遠山水、幽澗寒林或江上云山,都極為出色,而且還汲取了李思訓青綠山水的技法,造就出“金碧緋映,風韻動人”之作,將宮廷氣息與士夫情調(diào)合為一體,可以見出努力尋求兼容文人畫與院畫的創(chuàng)作途徑,并確實做到了兼得兩長。郭熙曾任翰林待詔直長,當然是院畫的代表,但他富于文學修養(yǎng),善以佳篇好句來養(yǎng)情性、發(fā)畫意,尤其以莊子所說的“解衣盤礴”是“真得畫家之法”,非畫院中人可限,而所畫的筆墨、構(gòu)圖、技法都十分精能,且將“三遠法”用于所畫,這些都與文人畫只以寄興為旨相異,而他也應被作為兼具院畫與文人畫之長的畫家。趙令穰與王詵相似,出身貴胄,卻攻讀詩書,富于文才,喜結(jié)交文士,又雅好丹青,雖所見受到拘限,故所畫也多為設色平遠小景,但清麗秀潤的風格中蘊有文人的筆墨和情趣,故能得到從黃庭堅直到董其昌、錢杜等人的贊譽,以之“極不俗”,為逸品之上乘,實是對他在院畫格調(diào)中融入文人氣,且使二者有較為圓滿結(jié)合的肯定。

李成 茂林遠岫圖局部

李公麟 五馬圖局部

王詵 漁村小雪圖

上述的這兩類著名畫家以外,既不屬于行家,又不完全是外行者應該不少;經(jīng)提倡或兼實踐,使繪畫與文學形成越來越密切的關(guān)系,在北宋更已形成了一支不小的隊伍;雖明確提出書畫一理以至一體的,當是元初的趙孟頫,但北宋繪畫創(chuàng)作中已有人多少是“把寫字方法也放進去”了。以上述三者相衡,若再加上主要是畫水墨而非傅彩用色,那么,宋迪、文同、蘇軾、米芾、宋子房與之最合;還可以算上名聲沒有這么大,長于水墨題材者,如擅畫墨竹的程堂、劉涇,長于畫魚的劉寀,擅長水墨的幾位僧人,如畫草蟲的居寧,墨梅的仲仁,兼及梅竹的惠洪,以及能用堊帚作畫的劉永年等。

上面這些文人畫家,其中有的主要是文人,有的則偏在于畫家,有的身份、職業(yè)并非文人,卻具有文人的特點或氣質(zhì)。他們與前述的兩類畫家之最大不同,在于前兩類畫家都是行家,而他們則“不專在畫里考究藝術(shù)上的工夫”,“不是行家畫,卻也不是全然外行”,而且有些畫里面的“消息”常常是需要去揣摩,“是很難參透的”。

從現(xiàn)存的畫跡來看,幾位最著名的文人畫大家,對于繪畫的藝術(shù)技巧,也確實是不很考究的。文同在此類文人畫家中屬于最在行者,但是蘇軾仍認為:“亡友文與可有四絕:詩一,楚辭二,草書三,畫四。與可嘗云:世無知我者,惟子瞻一見識吾妙處?!?/span>(《題文與可墨竹并序》)文同自己也認可這一說法,并以此評為知己之論。文同畫竹名聲如此之大尚如此,米芾的山水,蘇軾的枯木竹石,只能說是草草逸筆而已。但他們雖不注重對繪畫藝術(shù)本身的追求,不求作行家畫,卻也并非外行。文同自不用說,蘇軾的竹石枯木,并不完全脫略形似,而有一種特殊的情韻、趣味,至于其論畫之所見,雖強調(diào)神似,并以士夫畫為高,但許多看法都非常內(nèi)行、精到,對宋代繪畫的理論建設可謂功莫大焉。而米芾,人以其山水畫天真發(fā)露,在宋人注重鉤、皴以外而別創(chuàng)一家,至于其論畫,雖有偏嗜而評論或非完全公允,卻多能指出畫家的長短,而且誰都不能否認他對繪畫考證、鑒定之長。至于陳衡恪所說的畫中“消息”,則緣于他們將文學中的比興寄托傳統(tǒng)用在了繪畫,使之需要觀賞者來“參”其立意,而非一般繪畫的觀其構(gòu)圖、筆墨等視覺藝術(shù)本身的要素,并得到審美的愉悅而已。

而且,他們所共有的,除了文學修養(yǎng)以外,還有書法的長處。文同初學草書,未得其法,后見道士斗蛇,悟得其妙,又善篆、隸、行、飛白,可謂兼長各體書法。蘇軾和米芾,更是宋代四大書法家中的兩家,與黃庭堅一起成為北宋書法革新的主將。宋初的書法同文學的西昆體頗為相似,即失去了渾樸雄放而追求秀逸工致,缺乏真正的生命力,以至歐陽修在《集古錄跋尾·唐安公美政頌》中感嘆:“余常與蔡君謨論書,以謂書之盛莫盛于唐,書之廢莫廢于今……其書屈指可數(shù)者,無三四人?!奔词顾瞥鐬椤蔼毑疆斒馈钡牟滔?,其實也不過是較為成功地融合二王和顏體而已,真正的革新是難以見到的。使北宋書風為之一改的是蘇軾、黃庭堅、米芾三大家。

蘇軾在文藝上受道家的影響較大,多以自然天成為尚。《論唐六家書》贊張旭的草書“頹然天放,略無點畫處而意態(tài)自足”,評王安石的書法“得無法之法”。他長于行、楷,得王僧虔、李邕、顏真卿、楊凝式等各家之長,卻又自豪地宣稱“我書意造本無法,點畫信手煩推求”(《石蒼舒醉墨堂》詩),終于出眾人之外而自成家數(shù)。其《寶繪堂記》曾共論書畫:“凡物之可喜足以悅?cè)耍蛔阋砸迫苏?,莫若書與畫。然至其留意而不釋,則其禍有不可勝言者?!?/span>并舉鐘繇以此而嘔血,宋孝武、王僧虔以此而相忌為證,皆“留意而不釋”所致,為此他提出了“君子可以寓意于物,而不可以留意于物”的觀點。書畫是最宜于“寓意”而不應“留意”的,他認為學書“茍能通其意,常謂不可學”(《次韻子由論書》),自己對于繪畫,當然也能“意造”而“點畫信手”,而不是務求精能,技法過人。且正如他所說的“詩畫本一律,天工與清新”,也將書畫等觀,由精神而技藝,將其在書法上的長處用于畫中。

米芾的書法,用筆俊邁豪放,有“風檣陣馬,沉著痛快”之評。他的個性“不能與世俯仰”,論書以“真趣”為核心。其《書史》評王獻之“天真超逸,豈父可比也”,以楊凝式也是“書天真爛漫,縱逸類顏魯公《爭座位帖》”?!逗T烂浴犯毖浴罢嫒ぁ保骸芭嵝萋室鈱懕?,乃有真趣,不陷丑怪?!薄吧騻鲙熥兏瘢杂谐勒嫒?,徐不及也?!迸c天真密切相關(guān)的是平淡,他對此極為推崇?!栋项仌吩疲骸邦佌媲鋵W褚遂良既成,自以挑剔名家,作用太多,無平淡天成之趣?!碧葘⑦@些與其《畫史》相對照,顯然可見論書與論畫的一致。米芾論書的另一個重要內(nèi)容是“尚意”,他的《答紹彭書來論晉帖誤字》云:“自古寫字人,用字或不通。要之皆一戲,不當問拙工。意足我自足,放筆一戲空?!币源送浦诋?,《畫史》也云:“樹石不取細,意似便已。”而他自己的畫也是主于“意似”,且在其中攙入書法因素,而不甚講究形似的。

至于文人畫所蘊有的“消息”,與他們“詩畫一律”的思想有關(guān),既然詩歌可以有比興寄托,繪畫又何嘗不是如此?畫本為造型藝術(shù),觀者當賞其得似求真,進而以傳神而觀,與詩歌的比興無涉。但因文人畫作者身為文人而作畫,難免以文學意義入之于畫,而又因他們以意、趣論畫,遂使繪畫文學化,其中也包含詩歌的比興寄托之義。而由于北宋時期朝廷政見不合,黨爭頻起,文人在仕途上沉浮不定,他們的思想感情除訴諸文學作品以外,也難免會注入到繪畫中,而賞畫者又會以知人論世的原則相觀,以比興看待繪畫,從畫中發(fā)現(xiàn)其寄托之意。如蘇軾《墨君堂記》對竹子作了“比德”的歌頌,其中也蘊含著對文同本人德行節(jié)操的肯定,而認為文同所畫的紆竹與其遭遇相似,并將其刻于石上以作長期保留,還說每看到畫竹就想到文同的風節(jié),以其屈而不撓如此。至于蘇軾自己所畫的枯木竹石,米芾《畫史》也看出了“如其胸中盤郁”,而能夠參透其中的“消息”,理解所寄托之意,則必須知其人論其世不可。

以上據(jù)陳衡恪先生所說,對文人畫的主要特點作了一番推演。文人畫畫家雖多,但最具文人畫特色的并不很多,故下面取其中分長于竹石和山水的最著名幾家論述之。

文同 墨竹圖

文同 墨竹圖

二、文同與蘇軾

文同、蘇軾與二宋、米芾是北宋最主要的文人畫家。文同擅畫墨竹,后來畫竹者學他畫法的很多,有“湖州竹派”之稱,亦能寫山水。傳世畫跡有《墨竹圖》軸,圖錄于《故宮名畫三百種》;《墨竹圖》卷,元人曾將其與蘇軾的《枯木竹石圖》合裱為一卷,名之為“二妙”。

據(jù)載,洋州有筼筜谷,多竹,文同常往觀察,以造化為師,因此而畫藝益精。畫竹葉創(chuàng)深墨為面、淡墨為背之法,主張應“胸有成竹”?!缎彤嬜V》稱其所畫“于月落亭孤,檀欒飄發(fā)之姿,疑風可動,不筍而成,蓋亦進于妙者也?!?/span>又謂“或喜作古槎老楠,淡墨一掃,雖丹青家極毫楮之妙者,形容所不能及也。”

《墨竹圖》寫倒垂的一枝竹稍,從左上側(cè)向下偏右垂下,竹枝彎曲而略呈橫S形,充分展開的竹葉,占據(jù)了畫面的大部分。所畫枝干,不似后世的寫意性較強,突出竹節(jié)而虛化枝干,而是較為接近竹子的實物,但竹節(jié)間的些許留白,實已開后世墨竹之先。竹葉有濃淡之分,以此來表現(xiàn)遠近的不同,其間的正反向背,錯縱而不亂,疏密而有序,竹葉的背后又可見成叢的新枝,亦有濃有淡,寫實性很強。從竹葉的用筆看,畫家善用撇筆作長葉,又于葉尾處用飛白表現(xiàn)因風而動之勢。畫家因其書法根底很深,故行筆于絹帛仍覺十分流利順暢,竹葉的勁挺可見出筆力,可看出畫家在楷書上的撇捺功夫,卻又不露鋒穎,“內(nèi)家”功力很深。

蘇軾《文與可畫筼筜谷偃竹記》記載了文同關(guān)于畫竹的看法:

竹之始生,一寸之萌耳,而節(jié)葉具焉。自蜩腹虵蚹,以至于劍拔十尋者,生而有之也。今畫者乃節(jié)節(jié)而為之,葉葉而累之,豈復有竹乎?故畫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執(zhí)筆熟視,乃見其所欲畫者,急起從之,振筆直遂,以追其所見,如兔起鶻落,少縱即逝矣。

畫家應在創(chuàng)作之前要如文同《此君庵》詩中所說的“我常愛君此默坐”,在長期的如同朋友晤對中,深觀、明理,完全了解和把握對象物,再加以長期的實踐,就能心手相應。在有深厚的積累后,一旦出現(xiàn)了創(chuàng)作的沖動,還須等藝術(shù)構(gòu)思成熟后,心中遂有了成竹。此時執(zhí)筆熟視,心中的成竹似浮現(xiàn)于眼前,就要急起而從,振筆直追,因為靈感的出現(xiàn)具有突然性和脆弱性,倘非急起而追其所見,可能很快就會失去,也就難以創(chuàng)作出理想的作品。

文同所說,既是自己的經(jīng)驗之談,又有鮮明的理論性,不限于畫竹,而有普遍意義,甚至對文藝創(chuàng)作而言,是促生、造就并及時抓住創(chuàng)作靈感的理論之生動表達。而蘇軾在接下來的論說中,明確表明自己雖得文同所教,卻知其然而不能然其所然。原因何在呢?是因為“內(nèi)外不一,心手不相應”。自己遠無文同那樣的深刻了解竹子的特性,尤其在畫竹上實踐還不夠,所以是“不學之過”。并由此而推出一個普遍性的道理:“故凡有見于中而操之不熟者,平居自視了然而臨事忽焉喪之,豈獨竹乎?”而這也說明,盡管文人畫不以形似為繪畫的主要的,但其表心造理也并非隨心所欲,尤其對長期的實踐是非常強調(diào)的。

文同 晚靄橫看

文同也善作山水,黃庭堅曾見之,其《書文湖州山水后》說:“吳君惠示文湖州《晚靄橫看》,觀之嘆息彌日。瀟灑大似王摩詰,而功夫不減關(guān)仝。東坡先生稱與可下筆能兼眾妙,而不言其善山水,豈東坡亦未嘗見耶?”明代文徵明也說沈周曾見上述《晚靄橫看》,而自己則見過另一幅,俞劍華《中國畫論類編》對此有記載:“右文與可畫《盤谷敘圖》,人物山水,高古秀潤,絕類李伯時。伯時以山水人物,與可以畫竹,同出一時,各以所長著稱。東坡謂與可畫竹,前無古人,而不言其他畫,故世無有知其能畫山水人物者?!缹O大雅記吳仲圭墨竹云:仲圭以畫掩竹,與可以竹掩畫。其言必有所自。然與可畫竹之外,他畫絕不傳聞。宜興吳氏有所藏《晚靄橫看》甚妙,先友沈周先生嘗見之,為余言其行筆絕似許道寧?!辉u者謂道寧之筆,頗涉畦徑,所謂作家畫也。而與可簡易率略,高出塵表,獨優(yōu)于士氣。此卷作家士氣咸備,要非此老不能作也?!?/span>此中透露出一個消息,即文同所畫山水,是兼得作家與士氣之長,可見其與一般所認為的文人墨戲確實不同,而上面的《墨竹圖》也證實了這一點。

黃庭堅 跋晚靄橫看

北宋文人畫的另一位大家蘇軾,不僅是文人畫理論的主要代表,也是一位突出的實踐者,在文人畫領(lǐng)域有著非常重要的地位。

古木怪石圖

蘇軾畫竹學文同,為湖州竹派之一,且能變墨竹為朱竹,亦畫枯木、怪石、佛像。傳世畫跡有《古木怪石圖》卷、《枯木竹石圖》卷(與文同《墨竹圖》卷合為一卷),另有《瀟湘竹石圖》卷,為鄧拓舊藏?!豆拍竟质瘓D》為紙本水墨長卷,又稱《木石圖》,無款印,據(jù)卷后劉良佐、米芾題詩,定為蘇軾所作。畫面僅一石一木,以及石旁露出的些許竹葉,木下的幾莖小草。石居左下角,可大致分出左右兩部分,左大右小,左側(cè)向前凸出而略呈螺殼狀,左右間有一凹槽,使右端猛然收縮。言此石之怪,是因形狀之怪,而與之為伴的古木,則又是一怪。此木不著片葉,主干向右斜伸生長,當中斷其一枝,向上再陡然彎曲扭轉(zhuǎn)后,再生出三個分枝,作鹿角狀。在現(xiàn)實中,即使是經(jīng)人工加工的盆景中的樹木,也難以作如此的虬曲狀。二怪相得益彰,顯得更為古怪奇特。因此,觀者很容易作知人論世之想,而尋覓、猜測其中可能蘊有的涵義。

蘇軾作為行政官員,在地方任上作出了許多興利除弊的政績,深得百姓擁戴。但是因?qū)遗c當政者政見不合,既失意于元豐,又失敗于元祐,用蘇軾自己的戲言,則是平生功業(yè)在被貶的黃州、惠州、儋州,可謂一生坎坷。此畫不知作于何時,但因蘇軾在政治上的困頓貫穿于后半生,當非青年時代所作。因此,我們很容易會將此畫作比興寄托的思考:怪石能否看成是政治的重壓,古木則是畫家本人的象征,在政治打擊之下,古木只能畸形地生長,卻仍顯示出不屈的精神、品格。所以,難怪米芾會認為“子瞻作枯木,枝干虬屈無端,石皴亦怪怪奇奇無端,如其胸中盤郁也?!?/span>而蘇軾曾自題其畫云:“枯腸得酒芒角出,肺肝槎牙生竹石。森然欲作不可留,寫向君家雪色壁。”也可見其作畫是有感、有情、有難以遏止的創(chuàng)作沖動才作的,即使看似游戲之筆,其實大有不平之氣在。

蘇軾認為以形似論畫近于兒童之見,但此畫中的怪石和古木都具備其本身的基本形態(tài),只不過如同他所記的文同作紆竹,“其一未脫籜為蝎所傷,其一困于嵌嵓”一樣,給人以病態(tài)之感罷了。而這種非常態(tài)的形象,加之以空無一物的背景,更凸現(xiàn)出二者的存在。怪石用較為枯淡的筆墨作骨,而用較潤的筆墨鉤寫輪廓,略作皴檫,以示質(zhì)地,并見紋理清晰。露出于石后的竹葉,或可作重壓難遏生命的聯(lián)想,其以濃墨寫出,襯出了石塊的邊緣,并顯出竹、石的對照。古木用墨枯中見潤,且有濃淡變化,鹿角狀的樹枝或用濃墨畫出,或用墨較淡,現(xiàn)出遠近不同。蘇軾是書法家,其書法入畫在此也得到體現(xiàn):畫石用飛白,畫樹用折釵、屋漏痕,竹葉用行、楷的撇、捺并稍加變化,而所有的用筆都充滿動感,一如其書法的行筆迅疾而點畫信手??傊?,確實是意造無法,卻自出新貌,在看慣一般的繪畫后,面對此畫,會形成突兀的新鮮感和震撼感。

黃庭堅曾有《題子瞻畫竹石》詩,或可對我們理解東坡畫有助。詩云:“風枝雨葉瘠土竹,龍蹲虎踞蒼蘚石。東坡老人翰林公,醉時吐出胸中墨?!?/span>盡管蘇軾善于以莊禪思想化解人生憂患,但是,醉后吐出的胸中之墨是應有不平之聲的。因此,黃庭堅有另一首《題子瞻枯木》:“折沖儒墨陣堂堂,書入顏楊鴻雁行。胸中元自有丘壑,故作老木蟠風霜?!?/span>黃庭堅不僅入蘇軾之門,亦師亦友的關(guān)系,以及對政治風霜的體驗,使之對蘇軾極其了解,故此詩可謂洞明其胸中丘壑,而對其所作枯木之由是言之甚確的。

瀟湘竹石圖

《瀟湘竹石圖》為鄧拓舊藏。此畫有題識:“軾為莘老作”。據(jù)研究,蘇軾的好友孫覺、劉摯都稱莘老,與蘇軾同入“元祐黨籍”,而孫覺與蘇軾交情更深,此卷為之而作的可能性較大。瀟湘本指湘江和瀟水合流處,在今湖南永州附近,舊詩文中多稱湘江為瀟湘,意為清深的湘水。傳說大舜死于蒼梧之野,娥皇、女英哭之而淚滴竹枝,留下點點斑痕,稱湘妃竹,而竹子又別稱為瀟碧。此畫以竹為主,或為以瀟湘命名之由。畫的藏家鄧拓原為《人民日報》主編,“文化大革命”開始時遭迫害致死。他對此畫作了這樣的描述:“一片土坡,兩塊石頭,幾叢疏竹,左右煙水云山,渺無涯際……”,所感到的是“景色蒼茫,令人心曠神怡,徘徊凝視,不忍離去?!彪m系隨心點染,不以工巧勝,卻在隨物賦形的“戲筆”之作中,流露出清逸之氣,與《古木怪石圖》的沉重感異趣。

畫中的窠石主要用淡墨畫就,部分皴紋用墨稍濃,披麻皴與卷云皴并用,加之以破筆,其飛白之趣尤顯書家功底。土坡用披麻皴平拖,很見筆力。叢竹分出于窠石兩側(cè)和背后,竹子的枝竿雖非如傳說中的自地一直畫至頂,仍見逐節(jié)而分,但竹節(jié)只是草草而成,枝竿的筆勢、氣脈一氣貫注,其中還有略著或不著竹葉者,竹葉多作垂下狀,稍見濃淡變化。無論是竹枝還是竹葉,都可見出書法的橫、豎、撇、捺功底。此畫雖為水墨,但窠石淡墨,竹子濃墨,似見前者的石色之輕,后者的青綠色重,顯示出墨分五色的初態(tài)。

張元幹《跋東坡枯木》云:“盤根錯節(jié),無藤蘿之蔓衍,而深根固柢,非霜雪之凋枯,類婆娑之桂影,或扶疏之珊瑚,豈陋人者能為此圖!”其所發(fā)見者或不無偏愛、過譽處,卻也說出了對文人畫的品評標準和趣味,其中兼及對其意蘊的發(fā)掘。而對蘇軾枯木竹石類繪畫的藝術(shù)性,當不以形似相求,主要當從傳神和筆墨來理解。還是如張元《跋東坡木石》所說:“玉局老仙天下人,平生愛與石傳神。長江絕島風濤里,千古常令墨色新。”

除枯木竹石外,蘇軾也作其他題材的畫?;莺樵鵀槠渌嫅韽浝兆髻澆⑿?,有云:“東坡居士游戲翰墨,作大佛事如春形容,藻飾萬象,又為無聲之語,致此大士于幅紙之間。筆法奇古,遂妙天下,殆希古之珍,瑞圖之寶?!钡珶o論所畫為何,“游戲翰墨”之作,自與院畫的工巧細致有異。不過,《畫繼》謂其所畫也有異常細致工巧的:“蘭陵胡世將家收所畫蟹,瑣屑毛介,曲隈芒縷,無不備具。”只是蘇軾作畫多為乘酒酣而發(fā)興,不為工巧之作,而為“墨戲”。湯垕在《畫鑒》中說,自己曾見蘇軾被貶黃州時,于路途民家的雞棲豕牢間所畫的《叢竹木石》,又在秘監(jiān)見《拳石老檜》、《巨壑海松》二幀,“奇怪之甚”,“墨竹凡見十四卷,大抵寫意不求形似”。其畫竹源于文同,屬于湖州派,但也明顯有自己的面目,誠如《畫繼》所說“先生亦自謂吾為墨竹,盡得與可之法,然先生運思清拔,其英風勁氣來逼人,使人應接不暇,恐非與可所能拘制也?!币蚱湮拿麡O高,畫也為人所重,甚至達到“萬金爭售”的地步,但徽宗朝所編的《宣和畫譜》卷十二雖收擅畫墨竹的畫家十二人,卻無其名,這當是由于他入于元祐黨人之列。政治原因造成了蘇軾被官方編定的大型畫譜的黜落,卻無法改變他在畫史上留名的事實。

朱熹作為理學大師,對身為文人的蘇軾常無贊語,卻對其所畫枯木怪石頗為稱道,贊賞其“傲風霆閱古今之氣,猶足以想見其人”(《跋張以道家藏東坡枯木怪石》),《朱文公全集》卷八十四更有一段很有知己意義的話:“東坡老人英秀后凋之操,堅確不移之姿,竹君石友庶幾近之?!?/span>(《跋陳光澤家藏東坡竹石》)所以,蘇軾不僅是文人畫理論的主要代表,也是將文學的比興寄托入之于繪畫的實踐者,草草戲筆有感情的喻托,也是人格的象征。

由宋代的水墨蘭、竹、梅所構(gòu)成的特定題材,開創(chuàng)了“四君子”或“歲寒三友”的特有民族傳統(tǒng),而蘇軾則與文同一起,成為了這一傳統(tǒng)的主要奠基者。黃庭堅《題子瞻墨竹》詩云:“眼入毫端寫竹真,枝掀葉舉是精神。因知幻化出無象,問取人間老斫輪?!?/span>庶幾道出了蘇軾這位文壇領(lǐng)袖作為文人畫斫輪老手的地位和貢獻。

三、二宋與米芾文同、蘇軾是北宋文人畫中竹石類的代表,而米芾則是山水畫的代表

宋迪、宋子房叔侄與米芾間并無關(guān)系,不似文同與蘇軾,但因所畫與燕肅、王詵等人不同,而更具文人畫特色,故置于此與米芾一起論列。至于米芾之子米友仁,雖與米芾難以割斷聯(lián)系,又起碼有半生在北宋度過,但習慣上視之為南宋畫家,故此處不論。

宋迪官至度支員外郎,擅畫山水寒林,師法李成。曾給陳用志授“敗墻張素”之法,即張素于敗墻之上,見高平曲折,皆成山水之勢,心存目想,意領(lǐng)神會,陳遂感悟,自此畫格大進。嘗作《瀟湘八景》:平沙落雁、遠浦歸帆、山市晴嵐、江天暮雪、洞庭秋月、瀟湘夜雨、煙寺晚鐘、漁村夕照。這系列性的山水畫,明顯地不同于以前諸如雪景寒林、寒巖積雪、雪山蕭寺、溪山雪霽等的類型化題材,而具有鮮明的地域性特色,且離開了繪畫的程式化表現(xiàn),而更見文學意味。由于他以詩意入畫,豐富了山水畫的意蘊,發(fā)展了平遠山水的主題,故人以之為“士大夫畫中最佳者”?!缎彤嬜V》著錄其作品三十一件;《瀟湘八景》、《萬公圖》、《崇山茂林》為雍熙寺僧舊藏;《云煙過眼錄》著錄其《清江疊嶂》、《秋山對月》;《珊瑚網(wǎng)》著錄其《鞏洛小景圖》??上Ы窠圆淮?。

蘇軾曾為宋迪畫《瀟湘晚景圖》題詩,其中有云:“照眼云山出,浮空野水長。舊游心自省,信手筆都忘?!薄奥渎渚龖驯В酱ㄗ郧?。經(jīng)營初有適,揮灑不應難?!?/span>對宋迪繪畫的生活基礎作了充分的肯定。如此看來,敗墻張素只是借以調(diào)動記憶表象、激活創(chuàng)作靈感的一種方法,如果沒有生活的積累,是難以借敗墻的起伏凹凸想成并畫就神奇的山水的。蘇軾詩中還說:“知君有幽意,細細為尋看?!?/span>可見對這類“士夫畫”,是應細尋其中“幽意”,而不應僅僅滿足于對山水的怡情暢神。

宋子房為宋迪之侄,擅長山水畫。宋徽宗時授畫院博士,官至正郎?;兆谠O畫學考選全國畫家時,命之為主考官,對推動院畫的文學化起了較大作用?!懂嬂^》著錄其所作的《江皋秋色圖》,另著有《六法六論》已佚。對其所畫,從蘇軾《跋漢杰畫山》約略可見:“唐人王摩詰、李思訓之流,畫山水峰麓,自成變態(tài),雖蕭然有出塵之姿,然頗以云物間之,作浮云杳靄,與孤鴻落照,滅沒于江天之外,舉世宗之,而唐人之典刑盡矣。近歲唯范寬稍存古法,然微有俗氣。漢杰此山,不古不今,稍出新意,若為之不已,當作著色山也?!?/span>另一則跋語云:“觀士人畫,如閱天下馬,取其宗氣所到。乃若畫工,往往只取鞭策、皮毛、槽櫪、芻秣,無一點俊發(fā),看數(shù)尺便倦。漢杰真士人畫也?!?/span>由此可見,宋子房山水畫的特點是“不古不今,稍出新意”,在既區(qū)別于唐人之“古”之同時,又有別于當代院畫風格之“今”,新意中呈現(xiàn)出自己的獨特面貌,而具有特殊的士人畫的意趣。

以宋子房如此的繪畫意識、思想,加上蘇軾的引導,使他后來得以行使畫院主考官的職權(quán)時,在宋徽宗的支持下,著力于以詩題考試,這對提高畫者的文學水平,改變院畫的趣味,使之文人化,實屬很自然之事。米芾曾被宋徽宗召為書畫學博士,官至禮部員外郎。書法長于行草,博取前人之長,而能自出新意,自稱“善書者只有一筆,我獨有八面?!薄缎蜁V》以其書“大抵初效羲之”,“篆宗史籀,隸法師宜官,晚年出入規(guī)矩,深得意外之旨?!迸c蘇軾、黃庭堅、蔡襄合稱“宋四家”。傳世書跡有《苕溪詩》、《蜀素》、《虹縣詩》、《向太后挽詞》等。傳世畫跡多為贗品,《春山瑞應圖》,傳為他所作,另《溪山雨霽》、《云山》等實為后人所作。

米芾的山水畫出自董源,以不求工細、天真發(fā)露自命。山水以外,還作松、梅、蘭、菊等花卉畫。晚年也作人物畫。米芾所畫山水以橫點積疊的畫法為主,而論者以之水墨淋漓,氣韻生動。甚至用紙筋、蔗渣、蓮房代替用筆,紙上也不上膠礬,與傳統(tǒng)的繪畫工具很不相同。平生不肯在絹上作畫,也不作大幅,為求水墨的變化效果,也不用澄心堂宣紙,而用半生不熟的宣紙。他自視甚高,宣稱“無一筆李成、關(guān)仝俗氣”,甚至因李公麟曾學吳道子而自稱“不使一筆入?yún)巧?。子友仁繼承父法,并發(fā)展出自稱的“墨戲”。畫史上將其父子名之為“米派”,并有“米家山”或“米氏云山”之稱。畫法影響了元代的高克恭、方從義等人。米芾《畫史》認為,占據(jù)北宋主流地位的北派山水畫并不可?。呵G浩畫“未見卓然驚人者”,關(guān)仝“工關(guān)河之勢,峰巒少秀氣”,李成畫雖好,但“俗手假名”太多,以至貴侯所收大圖“猶如顏柳書藥牌,形貌似耳,無自然,皆凡俗?!狈秾掚m“本朝自無人出其右”,卻“晚年用墨太多,土石不分”。相反,董源卻是“平淡天真多”,“近世神品,格高無與比也”,“不裝巧趣,皆得天真”,“咸有生意”,“意趣高古”,“率多真意”。與之并稱的巨然,也是“嵐氣清潤,布景得天真”,“老年平淡趣高”,“明潤郁蔥,最有爽氣”。這樣一來,就改變了郭若虛所確立起來的軌范:以李成、關(guān)仝、范寬“智妙入神,才高出眾,三家鼎峙百代,標程千古”;而是在肯定董巨之作的同時,也樹立起新的藝術(shù)標準,即不裝巧趣、平淡天真、意趣高古、明潤蔥郁。

高克恭 云橫秀嶺圖

方從義 高高亭圖

由于米芾認定“山水古今相師,少有出塵格者”,所以他自己在飽覽鎮(zhèn)江一帶的云山煙樹的基礎上,既師法自然,更“信筆作之”,一改過去的以墨線鉤輪廓,用皴法狀山石的傳統(tǒng),而是用側(cè)筆橫點疊染,不求形似,不作工細,風格獨特,自謂“多以煙云掩映,樹石不取細,意似便已”。雖出于董源,卻能變之,尤其改變了無論是北派還是南派都較重真實性的傳統(tǒng),而出之以獨到的寫意畫法。由于所畫對象不是李成、范寬、郭熙等人所畫的北方山水,而是南方云霧繚繞的山水,因此,也將重在“筆”而改為重在“墨”,而尤長于潑墨。張元《跋米元章下蜀江山圖》云:“紹興八年冬既望,趙無量會飯瀹茗竟,出所藏米元章《下蜀江山圖》橫卷。此老風流,晉宋間人物也,故能發(fā)云煙杳靄之象于墨色濃淡之中。聯(lián)峰修麓,渾然天開,有千里遠而不見落筆處,詎可作畫觀耶!”“墨色濃淡”、“不見落筆處”就是米芾畫山水的特點。

董其昌《畫禪室隨筆》曾說:“老米畫難于渾厚,但用淡墨、濃墨、潑墨、破墨、積墨、焦墨,盡得之矣?!?/span>多種墨法綜合運用,使絪缊的水墨并非一片朦朧。再加以米芾是著名書家,在長期書法創(chuàng)作中積累起來的運筆功力,也施于畫中,能以線條見出筆跡、輪廓。南宋趙希鵠《洞天清祿集》云:“畫無筆跡,非謂其墨淡模糊而無分曉也,正如善書者藏筆鋒,如錐畫沙、印印泥耳。書之藏鋒在乎執(zhí)筆沉著痛快。人能知善書執(zhí)筆之法,則知名畫無筆跡之說。故古人如孫太古,今人如米元章,善書必能善畫,善畫必能書,書畫其實一事耳?!?/span>如果上說還只是從書畫同理立論,那么他又說的米芾“初不能作畫,后以目所見,日漸模仿之,遂得天趣。則是道出了此類繪畫與“能”“妙”之作根本不同,而“天趣”與繪畫作為視覺藝術(shù)的本質(zhì)是有顯著區(qū)別的。這又不由得令人想起宋迪敗墻張素法,所得的也是天趣。

至于米芾所作的松樹和梅、蘭之類,也是面貌獨特。鄧椿曾見其所作,《畫繼》卷三說:“公字札流傳四方,獨于丹青誠為罕見。余止在利倅李驥元駿家見二畫:其一紙上橫松稍,淡墨畫成,針芒千萬,攢錯如鐵,今古畫松,未見此制……其一乃梅、松、蘭、菊,相因于一紙之上,交柯互葉,而不相亂,以為繁則近簡,以為簡則不疏,太高太奇,實曠代之奇作也。”其所畫的技法與風格都是很特別的。

米友仁 瀟湘奇觀圖局部

米芾所作的山水畫,今已不存,后人也只能從鄧椿《畫繼》里得到由小米而推知老米之法:“友仁所作山水,點滴煙云,草草而不失天真,其風氣肖乃翁也?!?/span>今存的米芾作品,只有一件似畫非畫的《珊瑚筆架圖》。這是一件作書法后的遣興之作,用書法的筆意畫筆架,同真實的筆架相去甚遠,僅得其大體間架,而全不顧其輪廓、質(zhì)地。行筆瀟灑,頓挫中留下飛白,卻有著一種別樣的趣味,由此也可以推見米芾其他墨戲之作也當是“戲筆”甚多。

米芾 珊瑚帖

米芾不僅以其對董源、巨然的推尊,樹起了宗南派的標準,而且以自己獨特的風貌創(chuàng)作出天真發(fā)露的新山水畫,對后世的文人畫有很大影響。董其昌創(chuàng)山水畫南北宗論,以王維為南宗之祖,董源、巨然、李成、范寬為南宗“嫡子”,而尤指出李公麟、王詵、米芾與米友仁父子皆從董巨得來。又說“唐人畫法,至宋乃暢,至米又一變也?!笨梢娫谖娜水嬚撜叩男哪恐校总赖牡匚皇呛芨叩?。

北宋文人畫家除以上五家外,還有畫墨竹的閻士安、程堂、劉涇,畫草蟲的居寧,墨梅的仲仁,兼及梅竹的惠洪等幾位僧人,長于畫魚的劉寀,以及能用堊帚(墻刷)作畫的劉永年等。由于篇幅所限,且這些畫家的知名度遠無前述諸位那樣高,加以除劉寀外,作品基本無存,故此處論述從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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