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邵杰

圖：來自網(wǎng)絡(luò)

那年，我在鎮(zhèn)上讀高中，星期回家，聽說三十大幾的叔叔，花了三千五百塊錢“討”了個外地蠻子，便到叔叔家看看“嬸子”，討幾顆喜糖吃。

叔叔是個勤快的人，他對村里的孩子很友善，記得小時候，他在池塘里逮魚，我們常常跟在他身后，快樂的做著他的“小跟班”。只是，他性格過于內(nèi)向，平時不怎么會說話，再加上長相也令人不敢恭維，所以三十多了還是孑然一身。

鄉(xiāng)鄰們都知道他的人品，很多人為他介紹，但見過一面之后，就再也沒了下文。

我走到叔叔家時，院子已被他打掃的干干凈凈，那個所謂的嬸子正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低著頭手里拿著小木棒在地上劃拉著，看到我進來，“嬸子”用似乎呆滯的目光看看我，又低下頭，嘴里哼哼唧唧著，說著只有她自己才能聽得懂的話。

看上去“嬸子”大不了我?guī)讱q，感覺有十八九歲的樣子，臉蛋有些黑，腫腫的眼泡填平了深陷的眼窩，一看就知道不是當(dāng)?shù)厝耍f不上俊俏但也不算難看。外衣略大了點，可能是瘦弱的緣故吧。

院中的柿子樹上，幾只我叫不出名的小鳥，時不時嘰嘰喳喳的叫幾聲，聲音是那么的無力，它們不會是“嬸子”故鄉(xiāng)的鳥兒，飛越千山來看望“遠嫁”的人吧？

突然，嬸子的一聲長嘯，嚇了我一大跳。這是一種什么樣的聲音，無法形諸筆墨，那尖銳的嘶吼，似乎要穿透這初冬凝滯的空氣，我知道這聲音里，蘊藏著諸多含義，有壓制的蒼白和無奈，也有對生活的絕望和悲哀。

柿樹上的鳥兒也被驚飛了，打落了一片片黃葉，空氣中起了層薄薄的霧氣。

叔叔待嬸子很好，好吃的都讓給嬸子吃，重活從不讓嬸子干，就連洗衣做飯都是叔叔親力而為。

后來，叔叔在他承包的土地上種植塑料大棚，嬸子抱著他們的孩子走家串戶嘮起了家常，漸漸地，漸漸地，她學(xué)會了我們當(dāng)?shù)氐囊恍┓窖浴鹱記]上過學(xué)，識不得幾個字。她說她家在四川涼山的山區(qū)，兄妹六人，在家排行老四，就幾畝薄田，吃飽穿暖都是問題。

有人去她們村里招工，說在我老家有很多很多的工廠，每年可以賺很多很多的錢，于是，她就毫不猶豫的報名了，沒想到卻進了人販子的圈套，一起出來的有好幾個姐妹……。

后來，一個冬天的凌晨，叔叔駕駛他的農(nóng)用三輪車，把反時令蔬菜運送到縣城時，一大型混凝土車超載違章變道，與叔叔的車迎面相撞，叔叔當(dāng)場昏死過去。

在醫(yī)院的三個多月里，嬸子衣不解帶地照顧著叔叔，病房、家里、田間嬸子是連軸轉(zhuǎn)，體重也降了二十多斤，不知她那本不豐腴的身體，居然能承受那么大的壓力。

后來，叔叔康復(fù)出院，依然和過去一樣，每天種菜賣菜，早出晚歸，勤勤勉勉地為嬸子和孩子搭造一個溫暖的“營壘”。

后來，她們的孩子也不負眾望，考上了理想大學(xué)，在合肥有了一份不錯的工作。

再后來，叔叔和嬸子一起坐飛機回了幾次嬸子大山深處的老家，嬸子老家的人都說她有福。

現(xiàn)在，嬸子去了城里幫她的孩子帶孩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