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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文科或理科，本科和專科 1977年首戰(zhàn)告敗，我決定第二年改為報考大學。 決定了，才發(fā)現(xiàn)，麻煩的事情，不懂的事情還有不少呢。 一天，縣里有一個“義務勞動”，修西朝陽橋北面的路。 休息了，我們在西朝陽橋畔吃“糖三角”。一位上過大學的老Ｌ坐我旁邊，關心地問起了我準備報考什么學校和專業(yè)，還很耐心地回答了我的疑惑和不懂。 聽他那么一說，我才知道，大學，還有那么多的講究：四年以上的叫本科，三年的叫?？?/span>；中專又比專科低了一等；技校畢業(yè)不是“國家干部”。文科，考政史地；理科，考理化生。 也是這一席談，我才明白，去年冬天，報考的還真不是大學。 感謝那一次的閑聊，讓我在報考的時候，知道我要報的和想報的，是“文科”。也知道了，從今天起，我可以只要多學學數(shù)學，多補習政史地的知識，物理和化學可以不用看了。 1978年的高考已經(jīng)由舊年的分省組織，改為全國統(tǒng)招了。那年的政策是，除報考外語專業(yè)的，其他考生的英語成績不計入總分。英語不算分，我又有時間多去復習其他科目了。 七、我的復習資料 大學畢業(yè)后，在中學里工作了三十八年。 三十八年中，我看著中小學生的書包一天天地沉重起來。各式各樣的教輔用書一天天多了，各科的教科書反而在書包里一天天地少了。 42年前的我，高考復習的100多天里用過這樣一些復習資料。 從廢品收購站里撿來的沒有封面、封底，更不知道是什么書名的兩本數(shù)學書。后來，才知道是上海出版的《數(shù)理化自學叢書》中的兩本，好像一本是《三角》，一是《立體幾何》。循著這樣的線索，才在縣圖書館的董老師那里借到了另幾本數(shù)學方面的書。 縣里，或是地區(qū)的教研室組織編印的一本黃紙印刷的“復習資料”。這本資料是一般人還買不到的，要找到關系才行。我有一遠房的姨父在那教研室里工作。我母親只好親自出馬，帶著我去找到那姨父，才好不容易買到了一本。就一本，16Ｋ紙印裝的。 資料，就是那么多。 做題目，是要用紙的。銅匠鋪子對面是一家藥店，里面的人給過我?guī)状伟兴幱玫哪欠N紙。 我一直很得意于當年自己制作過一些復習的卡片。大哥工作的醫(yī)院小藥廠那些年生產(chǎn)輸液用的葡萄糖水，瓶簽上要蓋生產(chǎn)日期及批號的。有時，蓋多了，生產(chǎn)得少了，那些瓶簽也就成了廢品。我向他們要來，將背面利用起來，將語文、政治、歷史、地理的知識點整理成一張張的卡片，帶在身邊隨時背誦。 那些卡片，在考試前，去考場的路上，還在不斷地翻看，看一張，扔一張——好在那時沒有亂扔垃圾一說，畢竟，我扔出去之后，馬上就會有人拾去作為廢品收集賣錢呢。 上了大學中文系，讀《茶館》，且在一臺十多英寸的黑白電視機里看過北京人藝的演出，最后一幕，三位老爺子將一張張的紙錢拋向半空，為自己吊喪，看得我心驚肉跳。早讀到看到那劇中的場景，去考場的路上，我是萬萬不敢那樣扔卡片的。 八、挑燈梨樹下的夏夜 1978年的高考復習，尤其是能有時間集中復習的晚上時段，以五一節(jié)為界，可分為前后兩段。 新年過后，到五一節(jié)前，晚上是幾乎不受任何干擾的。在那土墻草屋的家里，在那張吃飯的桌子上復習，做題。 雖然屋后就是一條路，我們家當時的土墻很厚，外面的聲音不容易傳進來，坐在桌前，還是能很專注地做我的事的。 五一節(jié)后，新屋建成了。磚墻瓦房，后墻上還有一扇窗戶。干擾倒也來了。 先是后面有人來過去的聲音都傳了進來。接著，因為后窗沒有窗簾，時不時會有人在窗外向里張望，還要發(fā)出聲音來：或是熟悉的人在夸獎我，或是陌生人好奇地感嘆，也有人是看到有人那么張望就跟著湊個熱鬧，再發(fā)出些聲音來。不得已，只好用幾張報紙將窗玻璃蒙了起來。 入夏了，晚上在家里實在是坐不住了，熱！ 就只好晚上移師戶外。 門前有一棵高高的梨樹，從家里拉一根電線掛一盞燈在樹上，搬一張椅子當桌子——我們家沒有小桌子——放在樹下，再拿一只小板凳坐下來復習。 夏天，蚊蟲多。我不舍得買蚊香，又討厭用“六六六粉”做成的蚊煙的味道，復習的時候，更不可能騰出手來用芭蕉扇來驅蚊，那就讓蚊子來叮吧。也就是從那時起，我竟在夏天里不在乎蚊叮蟲咬的。 那段時間里，比蚊叮蟲咬可討厭的是閑人們的話語。 我家后面的那條路，是幾個鎮(zhèn)辦小廠的工人們上下班的必經(jīng)之處。那幾個廠子的工人，尤其是一些女工們，下夜班時看到我還在外面復習，就會有特別多的話——譏諷的，嘲笑的，后來好像也有夸贊的。那些噪聲，需要我使出忍耐蚊蟲更大的力氣來抵御的。 考入大學后的暑假，我還是會在上午和晚上的時間在屋外的樹下看看書，也還是會聽到有路過的人的閑話。但，那兩三年里，好像怪話少了，夸獎得多了。好像是的，因為，我依然不聽，就像依然不在乎蚊子叮咬一樣。 九、7月20號，我們進考場 1978年，7月20號。我們去參加高考了。 這是恢復高考之后的第一次全國統(tǒng)一考試。 我們老家的習俗，上學或是參加考試要吃糕、吃粽子的，圖的是個吉利“高”“中”。 我在上小學的第一天，是媽媽為我買了兩塊“大甑子糕”，在中間放了些糖，合起來，用力一捏，成了一根糕的“棍子”。 1978年7月20號，一大早，我自己去買了半斤糧票的“大甑子糕”，應該是6塊吧，沒加糖，也沒捏，就那么一路走，一路吃，還沒過朝陽橋，沒到一半的路，半斤糕已全進了我的肚子。若干張文學常識的“卡片”也被我扔了。 感謝在“銅匠鋪”門市的經(jīng)歷，讓我有了抵抗炎熱的能力和經(jīng)驗。 那三天，酷暑啊。真是酷熱難耐的。 可我在第一場語文考試的時候，就明顯察覺到我比同考場的人能干與聰明：我?guī)Я艘恍K布，墊在雙臂下，不會讓試卷被汗弄濕；另帶了一塊小毛巾，還不是手巾方子（手帕），用于擦汗；又帶了一盒清涼油。這些，是我在那門市部里的常備。在裝備上有對付酷熱的經(jīng)驗。 考試的時候，確實是熱，比在銅匠門市里復習的時候更覺得熱?？墒牵?jīng)歷過“鑠銅化鋁”的火熱的我，還會在意那考場里的熱？這是生理和心理上的經(jīng)驗。 這些年，我一直在想，還能吃下半斤六塊“大甑子糕”？ 關于當年的考試，還有幾個特別的記憶： 一是，第一場考試結束，有一同考場的考生Ｓ將準考證忘記在桌上了，下午考試前，考場的廣播喊叫了若干次，也就讓我記得了他的名姓。后來，此人官至蘇北某市副市長、省某公司董事長。若干年，在他退休時，被反腐了。 二是，最后一場考英語。不計入總分，我們那個考場有大半的人，進了考試就伏案而眠，包括本人。開考半小時后，規(guī)定的可以交卷時間到了，我們考場是齊刷刷地交卷了。 三是，那天夜晚月食。全食，還是偏食已經(jīng)記不清了。只記得當晚，是有心，也有興的，可是，看了一會兒，還沒等到月亮被食，我就在乘涼的門板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月亮已不知到哪兒去了。 十、考試之后的那些事 最為火熱的三天過去了，我也回復到平靜與平常之中，繼續(xù)在那小銅匠鋪子里做那份被別人稱為“會計”的記賬員工作。 一個多月后，八月底的一天，傍晚去銀行繳款的路上，巧遇縣中的一老師，他向我祝賀，弄得我一頭的霧水。 兩天之后，我知道自己的考試成績，還真如那位并不太熟悉的老師所說，是361分。 這意味著，我可以有一份工作，不用下放了。 填報志愿是在政治審查和體檢之后。我覺得“江蘇”比“南京”要大，因此，我將“江蘇師范學院”作為第一志愿，寫在了“南京師范學院”的前面。 于是，我就成為了江蘇師范學院中文系1978級乙班的成員，學號1-78061。江蘇師范學院當年有八個系科，中文系的代碼是“1”。 當年，我們1978級已經(jīng)擴大招生了，我們江蘇師院八個系共有新生1040人。中文系兩個班100人。后來，又擴招了，一個?？瓢啵?6人。 因為擴招，學校來不及準備宿舍，我們中文系1978級的男生一大半是住在教學樓的教室里的。而且一住就是兩年。 后來，是三十多年后的后來，我才知道，當年，全國參加考試的考生是610萬，錄取人數(shù)是40.2萬。錄取率是7%。 進了大學，我才知道，我們這屆同學有幾個特殊： 一是年齡懸殊。我不是應屆生，已經(jīng)有過兩年待業(yè)的經(jīng)歷。有不少老三屆的同學，入學時，年齡已經(jīng)過了三十，已經(jīng)有家有小了。至今猶記得77級一同學填的一首詞里的句子，“家務外交，全托閨中婦”。因而，大學時，也就有不少夫人來探夫佳話。 一是我這361分，在小縣城里是高分，在我們班里只是中下。有不少老三屆的同學考分在400以上呢。 我才知道，我只是當年那次考試的幸運者，僥幸讓我實現(xiàn)了一個沒敢幻想過的大學夢而已。 感謝當年的高考，讓我十八歲之后走上了一條新的路。 此后的四十多年，特別是大學畢業(yè)后，在一所重點中學做語文老師的三十八年，我勤則勤矣，可始終覺得自己的專業(yè)基本功底子太薄，讀過的書太少了。  相關文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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