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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教育牽涉到一個族群的未來，一個家庭的希望，一個人的前途。什么是最好的教育？《禮記·中庸》開篇的答案是：“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span>這十五個字，可說是教育的“十五字心傳”，古圣先賢教育思想的精髓所在。它告訴我們：來自于宇宙自然，賦予人的特質(zhì)稱為性。按照一個人的稟性氣質(zhì)，防止做惡，勸導(dǎo)向善就是道，完善提升人的自然稟性是真正的教化。具體地說，除了社會公德，藝術(shù)情感的培養(yǎng)，專業(yè)上孩子擅長美術(shù)，文學(xué)，家長就應(yīng)當(dāng)幫助他提升這些稟性，特長，讓他從事藝術(shù)、文學(xué)相關(guān)的工作（不一定成名成家，只要有一技之長）；若孩子不擅長數(shù)學(xué)，音樂，非讓孩子學(xué)奧數(shù)、鋼琴，違背其稟性，特長，拔苗助長，弄不好就是苗死禾枯。——多少望子成龍的大愛理想因此成為整個家庭的悲劇！ 
為何教育“十五字心傳”長期得不到家長的重視，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宋明理學(xué)對經(jīng)典的誤讀。宋明理學(xué)引佛入儒，顛倒天道為本，人性為末的《中庸》本意，將性解釋為理，為形而上之天道——高推圣境，使《禮記·中庸》樸實的教育真理長期被埋沒。請看朱熹《四書章句》的解釋：“命，猶令也。性，即理也。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猶命令也。于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賦之理，以為健順（指乾道健，坤道順而言——筆者注）五常之德，所謂性也?！?/span>理、氣是宋明理學(xué)家探討的核心主題之一。朱熹認(rèn)為：“天地之間，有理有氣。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氣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朱文公文集》卷第五十八）既然性即理，性即道，那還有什么“率性”而“修”，豈不是率性，體道而行就好了——這是朱子顛倒本末，錯解《中庸》帶來的必然矛盾之處。值得一提的是，受宋明理學(xué)的影響，孟子性善論成為主流。歷史上孟子性善論卻是異類，漢以前性有善惡才是主流。（翟玉忠：《性命之學(xué)：儒門心法新四書闡微》，中央編譯出版社，2014年，第6~10頁。）東漢王充專著《論衡·率性篇》，他論“率性”說：“論人之性，定有善有惡。其善者，固自善矣；其惡者，故可教告率勉，使之為善。凡人君父，審觀臣子之性，善則養(yǎng)育勸率，無令近惡；近惡則輔保禁防，令漸于善?！?/span>事實上，宋代以前，先賢對性的理解，猶如中醫(yī)對中藥氣性的理解，寒、熱、溫、涼四種不同藥性，實實在在。性是處于形而下的范疇，是末——好惡、喜怒、生而具有的稟性氣質(zhì)都是性。《孝經(jīng)》說：“性者，生之質(zhì)命，人所稟受度也。”《孔子家語·本命解》有：“分于道謂之命，形于一謂之性?！?/span>《性自命出》解釋得更清楚，性就是形而下之氣：“喜怒哀悲之氣，性也?！?/span>唐代孔穎達《禮記正義》解釋說：“但人自然感生，有剛?cè)岷脨?，或仁、或義、或禮、或智、或信，是天性自然，故云‘謂之性’?！?/span>有人說，如此解釋《中庸》降低了《中庸》的境界。筆者不這樣認(rèn)為?！吨杏埂反_是講內(nèi)在心性修養(yǎng)的經(jīng)典，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心性修法一樣，反對離世修行，主張積善成德，從人道之善起修，達及天道之德。如《中庸》所說的那樣：君子修養(yǎng)中庸之道，就像走遠路一樣，定要從近處開始；就像登高山一樣，必定要從低處起步。（君子之道，辟如行遠，必自邇；辟如登高，必自卑。）所以《中庸》開篇講人生教育的基本道理，又有什么奇怪呢！我們從《中庸》下面的行文，也可以看出“率性之謂道”講的是禮樂人道，如同楚簡《五行》重“德形（成）于內(nèi)”，所以才從具體禮樂落實在到與可見聞之“物”相對——不睹不聞的心地上，主張在小處，隱微之處下功夫，反省自己。《中庸》接著說：“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span>千百年來，諸多學(xué)人從禪宗內(nèi)觀的角度解釋這段話，實則大謬不然。因為中華大道源于禮樂王道，《禮記·樂記》清楚地告訴我們，須臾不可離的指禮樂，因為禮樂是治心的，它要求我們時刻保持內(nèi)和樂而外莊敬，這才是“慎獨”功夫的落腳點，根本不是什么“靈光獨耀，迥脫根塵”的佛性、空性。文中說：“禮樂不可斯須去身。致（猶言深入研究探求——筆者注）樂以治心，則易（和易——筆者注）、直（正直——筆者注）、子（慈愛——筆者注）、諒（誠信——筆者注）之心油然生矣。易直子諒之心生則樂，樂則安，安則久，久則天，天則神。天則不言而信，神則不怒而威，致樂以治心者也。致禮以治躬則莊敬，莊敬則嚴(yán)威。心中斯須不和不樂，而鄙詐之心入之矣，外貌斯須不莊不敬，而易慢之心入之矣。”道不可離，指維系社會人心的社會秩序和情感藝術(shù)——禮、樂不可離，指和樂、莊敬之身心不可離，這才是教育的終極目的。放棄對孩子一生幸福的關(guān)懷，將教育聚焦于獲取名利的專業(yè)，是對下一代生命的漠視！可悲的是，這樣偉大的圣賢教導(dǎo)被忽視了兩千年，圣賢之學(xué)本身也成為功名利祿的敲門磚。加上20世紀(jì)以后，西式專業(yè)教育逐漸成為主流，學(xué)校變成高效生產(chǎn)體力和腦力勞動者、殘酷競爭的工廠——教育的本質(zhì)和目的變得越發(fā)模糊不清！ 是我們回歸經(jīng)典本來面目的時刻了，不僅為我們自己，也為了下一代的健康成長！ ——警醒吧，家長們！ （翟玉忠，北京大學(xué)中國與世界研究中心研究員，中信改革發(fā)展研究院研究員，新法家網(wǎng)站中英文版總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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