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 無憂詩刊 2017-06-18
郭沫若（1892年11月16日－1978年6月12日），幼名文豹，原名開貞，字鼎堂，號(hào)尚武，是中國新詩的奠基人之一、中國歷史劇的開創(chuàng)者之一、古文字學(xué)家、考古學(xué)家、社會(huì)活動(dòng)家，甲骨學(xué)四堂之一，第一屆中央研究院院士。從1926年參加北伐，1927年參加了南昌起義，1928年2月因被國民黨政府通緝，流亡日本，著有《中國古代社會(huì)研究》、《甲骨文字研究》等重要學(xué)術(shù)著作，1958年9月兼任中國科學(xué)技術(shù)大學(xué)校長。主編組品有《中國史稿》和《甲骨文合集》，全部作品編成《郭沫若全集》38卷。1952年4月9日郭沫若獲得“加強(qiáng)國際和平”斯大林國際獎(jiǎng)。
1、《天上的街市》
遠(yuǎn)遠(yuǎn)的街燈明了，
好像閃著無數(shù)的明星。
天上的明星現(xiàn)了，
好像點(diǎn)著無數(shù)的街燈。
我想那縹渺的空中，
定然有美麗的街市。
街市上陳列的一些物品，
定然是世上沒有的珍奇。
你看，那淺淺的天河，
定然是不甚寬廣。
我想那隔河的牛女，
定能夠騎著牛兒來往。
我想他們此刻，
定然在天街閑游。
不信，請(qǐng)看那朵流星。
那是他們提著燈籠在走。
2、《晨安》
晨安！常動(dòng)不息的大海呀！
晨安！明迷恍惚的旭光呀！
晨安！詩一樣涌著的白云呀！
晨安！平勻明直的絲雨呀！詩語呀！
晨安！情熱一樣燃著的海山呀！
晨安！梳人靈魂的晨風(fēng)呀！
晨風(fēng)呀！你請(qǐng)把我的聲音傳到四方去吧！
晨安！我年青的祖國呀！
晨安！我新生的同胞呀！
晨安！我浩蕩蕩的南方的揚(yáng)子江呀！
晨安！我凍結(jié)著的北方的黃河呀！
黃河呀！我望你胸中的冰塊早早融化呀！
晨安！萬里長城呀！
啊??！雪的曠野呀！
啊?。∥宜肪吹亩砹_斯呀！
晨安！我所畏敬的Pioneer呀！
晨安！雪的帕米爾呀！
晨安！雪的喜瑪拉雅呀！
晨安！Bengal的泰戈?duì)?/span>翁呀！
晨安！自然學(xué)園里的學(xué)友們呀！
晨安！恒河呀！恒河里面流瀉著的靈光呀！
晨安！印度洋呀！紅海呀！蘇彝士的運(yùn)河呀！
晨安！尼羅河畔的金字塔呀！
啊?。∧阍谝粋€(gè)炸彈上飛行著的D′annunzio呀！
晨安！你坐在Pantheon前面的“沉思者”呀！
晨安！半工半讀團(tuán)的學(xué)友們呀！
晨安！比利時(shí)呀！比利時(shí)的遺民呀！
晨安！愛爾蘭呀！愛爾蘭的詩人呀！
啊啊！大西洋呀！晨安！大西洋呀！
晨安！大西洋畔的新大陸呀！
晨安！華盛頓的墓呀！林肯的墓呀！Whitman的墓呀！
啊??！惠特曼呀！惠特曼呀！太平洋一樣的惠特曼呀！
啊?。√窖笱?！晨安！太平洋呀！太平洋上的諸島呀！
太平洋上的扶桑呀！扶桑呀！扶桑呀！
還在夢(mèng)里裹著的扶桑呀！醒呀！Mesame呀！
快來享受這千載一時(shí)的晨光呀！
3、《爐中煤——眷念祖國的情緒》
（一）
啊，我年青的女郎！
我不辜負(fù)你的殷勤，
你也不要辜負(fù)了我的思量。
我為我心愛的人兒
燃到了這般模樣！
?。?/span>二）
啊，我年青的女郎！
你該知道了我的前身？
你該不嫌我黑奴鹵莽？
要我這黑奴底胸中，
才有火一樣的心腸。
（三）
啊，我年青的女郎！
我想我的前身
原本是有用的棟梁，
我活埋在地底多年，
到今朝才得重見天光。
（四）
啊，我年青的女郎！
我自從重見天光，
我常常思念我的故鄉(xiāng)，
我為我心愛的人兒
燃到了這般模樣！
4、《天狗》
?。?/span>一）
我是一條天狗呀！
我把月來吞了，
我把日來吞了，
我把一切的星球來吞了，
我把全宇宙來吞了。
我便是我了！
（二）
我是月底光，
我是日底光，
我是一切星球底光，
我是X光線底光，
我是全宇宙底Energy底總量！
?。?/span>三）
我飛奔，
我狂叫，
我燃燒。
我如烈火一樣地燃燒！
我如大海一樣地狂叫！
我如電氣一樣地飛跑！
我飛跑，
我飛跑，
我飛跑，
我剝我的皮，
我食我的肉，
我嚼我的血，
我嚙我的心肝，
我在我神經(jīng)上飛跑，
我在我脊髓上飛跑，
我在我腦筋上飛跑。
（四）
我便是我呀！
我的我要爆了！
5、《地球，我的母親！》
地球，我的母親！
天已黎明了，
你把你懷中的兒來搖醒，
我現(xiàn)在正在你背上匍行。
地球，我的母親！
我背負(fù)著我在這樂園中逍遙。
你還在那海洋里面，
奏出些音樂來，安慰我的靈魂。
地球，我的母親！
我過去，現(xiàn)在，未來，
食的是你，衣的是你，住的是你，
我要怎么樣才能夠報(bào)答你的深恩？
地球，我的母親！
從今后我不愿常在家中居處，
我要常在這開曠的空氣里面，
對(duì)于你，表示我的孝心。
地球，我的母親！
我羨慕的是你的孝子，
那田地里的農(nóng)人，
他們是全人類的保姆，
你是時(shí)常地愛顧他們。
地球，我的母親！
我羨慕的是你的孝子，
那炭坑里的工人，
他們是全人類的Prometheus，
你是時(shí)常地懷抱著他們。
地球，我的母親！
我想除了農(nóng)工而外，
一切的人都是不肖的兒孫，
我也是你不肖的子孫。
地球，我的母親！
我羨慕那一切的草木，
我的同胞，你的兒孫，
他們自由地，自主地，
隨分地，健康地，
享受著他們的賦生。
地球，我的母親！
我羨慕那一切的動(dòng)物，
尤其是蚯蚓——
我只不羨慕那空中的飛鳥：
他們離了你要在空中飛行。
地球，我的母親！
我不愿在空中飛行，
我也不愿坐車，乘馬，著襪，穿鞋，
我只愿赤裸著我的雙腳，
永遠(yuǎn)和你相親。
地球，我的母親！
你是我實(shí)有性的證人，
我不相信你只是個(gè)夢(mèng)幻泡影，
我不相信我只是個(gè)妄執(zhí)無明。
地球，我的母親！
我們都是空桑中生出的伊尹，
我不相信那縹緲的天上，
還有位什么父親。
地球，我的母親！
我想宇宙中的一切的現(xiàn)象，
都是你的化身：
雷霆是你呼吸的聲威，
雪雨是你血液的飛騰。
地球，我的母親！
我想那縹緲的天球，
只不過是你化妝的明鏡，
那晝間的太陽，夜間的太陰，
只不過是那明鏡中的你自己的虛影。
地球，我的母親！
我想那天空中一切的星球，
只不過是我們生物的眼球的虛影；
我只相信你是實(shí)有性的證明。
地球，我的母親！
已往的我，只是個(gè)知識(shí)未開的嬰孩，
我只知道貪受著你的深恩，
我不知道你的深恩，不知道報(bào)答你的深恩。
地球，我的母親！
從今后我知道你的深恩，
我飲一杯水，
我知道那是你的乳，我的生命羹。
地球，我的母親！
我聽著一切的聲音言笑，
我知道那是你的歌，
特為安慰我的靈魂。
地球，我的母親！
我眼前一切的浮游生動(dòng)，
我知道那是你的舞，
特為安慰我的靈魂。
地球，我的母親！
我感覺著一切的芬芳彩色，
我知道那是你給我的贈(zèng)品，
特為安慰我的靈魂。
地球，我的母親！
我的靈魂便是你的靈魂，
我要強(qiáng)健我的靈魂來，
報(bào)答你的深恩。
地球，我的母親！
從今后我要報(bào)答你的深恩，
我知道你愛我你還要?jiǎng)谖遥?/span>
我要學(xué)著你勞動(dòng)，永久不停！
地球，我的母親！
從今后我要報(bào)答你的深恩，
我要把自己的血液來
養(yǎng)我自己，養(yǎng)我兄弟姐妹們。
地球，我的母親！
那天上的太陽——你鏡中的影，
正在天空中大放光明，
從今后我也要把我內(nèi)在的光明來照照四表縱橫。
6、《太陽禮贊》
青沈沈的大海，波濤洶涌著，潮向東方。
光芒萬丈地，將要出現(xiàn)了喲——新生的太陽！
天海中的云島都已笑得來火一樣地鮮明！
我恨不得，把我眼前的障礙一概劃平！
出現(xiàn)了喲！出現(xiàn)了喲！耿晶晶地白灼的圓光！
從我兩眸中有無限道的金絲向著太陽飛放。
太陽喲！我背立在大海邊頭緊覷著你。
太陽喲！你不把我照得個(gè)通明，我不回去！
太陽喲！你請(qǐng)永遠(yuǎn)照在我的面前，不使退轉(zhuǎn)！
太陽喲！我眼光背開了你時(shí)，四面都是黑暗！
太陽喲！你請(qǐng)把我全部的生命照成道鮮紅的血流！
太陽喲！你請(qǐng)把我全部的詩歌照成些金色的浮漚！
太陽喲！我心海中的云島也已笑得來火一樣地鮮明了！
太陽喲！你請(qǐng)永遠(yuǎn)傾聽著，傾聽著，我心海中的怒濤！
7、《霽月》
淡淡地，幽光
浸洗著海上的森林。
森林中寥寂深深，
還滴著黃昏時(shí)分的新雨。
云母面就了般的白楊行道
坦坦地在我面前導(dǎo)引，
引我向沉默的海邊徐行。
一陣陣的暗香和我親吻。
我身上覺著輕寒，
你偏那樣地云衣重裹，
你團(tuán)鸞無缺的明月喲，
請(qǐng)借件縞素的衣裳給我。
我眼中莫有睡眠，
你偏那樣地霧帷深鎖。
你淵默無聲的銀海喲，
請(qǐng)?zhí)崞鹉阌拿斓牟ㄒ艉臀摇?/span>
8、《駱駝》
駱駝，你沙漠的船，
你，有生命的山！
在黑暗中，
你昂頭天外，
導(dǎo)引著旅行者
走向黎明的地平線。
暴風(fēng)雨來時(shí)，
旅行者
緊緊依靠著你，
渡過了艱難。
高貴的贈(zèng)品呵，
生命和信念，
忘不了的溫暖。
春風(fēng)吹醒了綠洲，
貝拉樹垂著甘果，
到處是草茵和醴泉。
優(yōu)美的夢(mèng)，
象粉蝶翩躚，
看到無邊的漠地
化為了良田。
看呵，璀璨的火云已在天際彌漫，
長征不會(huì)有
歇腳的一天，
縱使走到天盡頭，
天外也還有樂園。
駱駝，你星際火箭，
你，有生命的導(dǎo)彈！
你給予了旅行者
以天樣的大膽。
你請(qǐng)導(dǎo)引著向前，
永遠(yuǎn)，永遠(yuǎn)！
9、《心燈》
連日不住的狂風(fēng)，──
吹滅了空中的太陽，
吹熄了胸中的燈亮。
炭坑中的炭塊呀，凄涼！
空中的太陽，胸中的燈亮，
同是一座公司底電燈一樣：
太陽萬燭光，我是五燭光，
燭光雖有多少，亮?xí)r同時(shí)亮。
放學(xué)回來我睡在這海岸邊的草場(chǎng)上，
海碧天青，浮云燦爛，衰草金黃。
是潮里的聲音？是草里的聲音？
一聲聲道：快向光明處伸長！
有幾個(gè)小巧的紙鳶正在空中飛放，
紙鳶們也好象歡喜太陽：
一個(gè)個(gè)恐后爭(zhēng)先，爭(zhēng)先恐后，
不斷地努力、飛揚(yáng)、向上。
更有只雄壯的飛鷹在我頭上飛航，
他在閃閃翅兒，又在停停槳，
他從光明中飛來，又向光明中飛往，
我想到我心地里翱翔著的鳳凰。
10、《日出》
哦哦，環(huán)天都是火云！
好象是赤的游龍，赤的獅子，
赤的鯨魚，赤的象，赤的犀。
你們可都是亞坡羅①的前驅(qū)？
哦哦，摩托車前的明燈！
你二十世紀(jì)底亞坡羅！
你也改乘了摩托車嗎？
我想做個(gè)你的助手，你肯同意嗎？
哦哦，光的雄勁！
瑪瑙一樣的晨鳥在我眼前飛騰。
明與暗，刀切斷了一樣地分明！
這正是生命和死亡的斗爭(zhēng)！
哦哦，明與暗，同是一樣的浮云。
我守看著那一切的暗云……
被亞坡羅的雄光驅(qū)除干凈！
是凱旋的鼓吹呵，四野的雞聲！
11、《光海》
無限的大自然，
成了一個(gè)光海了。
到處都是生命的光波，
到處都是新鮮的情調(diào)，
到處都是詩，
到處都是笑：
海也在笑，
山也在笑，
太陽也在笑，
地球也在笑；
我同阿和，我的嫩苗，
同在笑中笑。
翡翠一樣的青松，
笑著在把我們手招。
銀箔一樣的沙原，
笑著待把我們擁抱。
我們來了。
你快擁抱！
我們要在你懷兒的當(dāng)中，
洗個(gè)光之澡！
一群小學(xué)的兒童，
正在沙中跳躍：
你撒一把沙，
我還一聲笑；
你又把我推翻，
我反把你揎倒。
我回到十五年前的舊我了。
十五年前的舊我呀，
也還是這么年少。
我住在青衣江上的嘉州，
我住在至樂山下的高小。
至樂山下的母校呀，
你懷兒中的沙場(chǎng)，我的搖籃，
可還是這么光耀？
唉！我有個(gè)心愛的同窗，
聽說今年死了！
我契己的心友呀！
你蒲柳一樣的風(fēng)姿，
還在我眼底留連；
你解放了的靈魂，
可也在我身旁歡笑？
你靈肉解體的時(shí)分，
念到你海外的知交，
你流了眼淚多少？……
哦，那個(gè)玲瓏的石造的燈臺(tái)，
正在海上光照，
阿和要我登，
我們登上了。
哦，山在那兒燃燒，
銀在波中舞蹈，
一只只的帆船，
好象是在鏡中跑，
哦，白云也在鏡中跑，
這不是個(gè)呀，生命底寫照！
阿和，哪兒是青天？
他指著頭上的蒼昊。
阿和，哪兒是大地？
他指青海中的洲島。
阿和，哪兒是爹爹？
他指著空中的一只飛鳥。
哦哈，我便是那只飛鳥！
我便是那只飛鳥！
我要同白云比飛，
我要同明帆賽跑。
你看我們哪個(gè)飛得高？
你看我們哪個(gè)跑得好？
12、《鳳凰涅盤》
序曲
除夕將近的空中，
飛來飛去的一對(duì)鳳凰，
唱著哀哀的歌聲飛去，
銜著枝枝的香木飛來，
飛來在丹穴山上。
山右有枯槁了的梧桐，
山左有消歇了的醴泉，
山前有浩茫茫的大海，
山后有陰莽莽的平原，
山上是寒風(fēng)凜烈的冰天。
天色昏黃了，香木集高了。
鳳已飛倦了，凰已飛倦了。
他們的死期將近了。
鳳啄香木，
一星星的火點(diǎn)迸飛。
凰扇火星，
一縷縷的香煙上騰。
鳳又啄，凰又扇，
山上的香煙彌散，
山上的火光彌漫。
夜色已深了，香木已燃了。
鳳已啄倦了，凰已扇倦了。
他們的死期已近了！
啊??！
哀哀的鳳凰！
鳳起舞，低昂！
凰唱歌，悲壯！
鳳又舞，凰又唱，
一群的凡鳥
自天外飛來觀葬。
鳳歌：
即即！即即！即即！
即即！即即！即即！
茫茫的宇宙，冷酷如鐵！
茫茫的宇宙，黑暗如漆！
茫茫的宇宙，腥穢如血！
宇宙呀，宇宙，
你為什么存在？
你自從哪兒來？
你坐在哪兒在？
你是個(gè)有限大的空球？
你是個(gè)無限大的整塊？
你若是有限大的空球，
那擁抱著你的空間
他從哪兒來？
你的外邊還有些什么存在？
你若是無限大的整塊？
這被你擁抱著的空間
他從哪兒來？
你的當(dāng)中為什么又有生命存在？
你到底還是個(gè)有生命的交流？
你到底還是個(gè)無生命的機(jī)械？
昂頭我問天，
天徒矜高，莫有點(diǎn)兒知識(shí)。
低頭我問地，
地已死了，莫有點(diǎn)兒呼吸。
伸頭我問海，
海正揚(yáng)聲而嗚 。
啊?。?/span>
生在這樣個(gè)陰穢的世界當(dāng)中，
便是把金剛石的寶刀也會(huì)生銹。
宇宙呀，宇宙，
我要努力地把你詛咒：
你膿血污穢著的屠場(chǎng)呀！
你悲哀充塞著的囚牢呀！
你群鬼叫號(hào)著的墳?zāi)寡剑?/span>
你群魔跳梁著的地獄呀！
你到底為什么存在？
我們飛向西方，
西方同是一座屠場(chǎng)；
我們飛向東方，
東方同是一座囚牢；
我們飛向南方，
南方同意一座墳?zāi)梗?/span>
我們飛向北方，
北方同是一座地獄。
我們生在這樣個(gè)世界當(dāng)中，
只好學(xué)著海洋哀哭。
凰歌：
足足！足足！足足！
足足！足足！足足！
五百年來的眼淚，傾瀉如瀑！
五百年來的眼淚，沐漓如燭！
流不盡的眼淚，洗不凈的污濁；
澆不熄的情炎，蕩不去的羞辱。
我們這飄渺的浮生，
到底要向哪兒安宿？
啊??！
我們這飄渺的浮生
好像那大海里的孤舟，
左也是漶漫，右也是漶漫。
前不見燈臺(tái)，后不見海岸。
帆已破，檣已斷；
楫已飄流，柁已腐爛。
倦了的舟子只是在舟中呻喚，
怒了的海濤還是在海中泛濫。
啊??！
我們這飄渺的浮生，
好像這黑夜里的酣夢(mèng)。
前也是睡眠，后也是睡眠。
來得如飄風(fēng)，去得如輕煙。
來如風(fēng)，去如煙，
眠在后，睡在前，
我們只是這睡眠當(dāng)中的
一殺那的風(fēng)煙。
啊??！
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
癡！癡！癡！
只剩些悲哀，煩惱，寂寥，衰敗，
環(huán)繞著我們活動(dòng)著的死尸，
貫串著我們活動(dòng)著的死尸，
啊啊！
我們年青時(shí)候的新鮮那兒去了？
我們年青時(shí)候的甘美那兒去了？
我們年青時(shí)候的光華那兒去了？
我們年青時(shí)候的歡愛那兒去了？
去了！去了！去了！
一切都已去了，一切要要去了。
我們也要去了，你們也要去了，
悲哀呀！煩惱呀！寂寥呀！衰敗呀！
啊??！
火光熊熊了，香氣蓬蓬了。
時(shí)期已到了，死期已到了。
身外的一切，身內(nèi)的一切！
一切的一切，請(qǐng)了！請(qǐng)了！
群鳥歌──
巖鷹：
哈哈，鳳凰！鳳凰！
你們枉為這禽中的靈長！
你們死了么？你們死了么？
從今后該我為空間的霸王！
孔雀：
鳳凰，鳳凰！鳳凰！
你們枉為這禽中的靈長！
你們死了么？你們死了么？
從今后請(qǐng)看我花翎上的威光！
鴟梟：
哈哈，鳳凰！鳳凰！
你們枉為這禽中的靈長！
你們死了么？你們死了么？
哦！是那兒來的鼠肉馨香？
家鴿：
哈哈，鳳凰！鳳凰！
你們枉為這禽中的靈長！
你們死了么？你們死了么？
從今后請(qǐng)看我們馴良百姓的安康！
鸚鵡：
哈哈，鳳凰！鳳凰！
你們枉為這禽中的靈長！
你們死了嗎？你們死了嗎？
從今后請(qǐng)聽我們雄辯家的主張！
白鶴：
哈哈，鳳凰！鳳凰！
你們枉為這禽中的靈長！
你們死了嗎？你們死了嗎？
從今后請(qǐng)看我們高蹈派的徜徉！
雞鳴：
聽潮漲了，聽潮漲了，
死了的光明更生了。
春潮漲了，春潮漲了，
死了的宇宙更生了。
生潮漲了，生潮漲了，
死了的鳳凰更生了。
鳳凰和鳴──
我們更生了，我們更生了。
一切的一，更生了！
一的一切，更生了！
我們便是“他”，他們便是我。
我中也有你，你中也有我。
我便是你，你便是我。
火便是鳳，鳳便是火。
翱翔！翱翔！歡唱！歡唱！
我們光明，我們新鮮，
我們?nèi)A美，我們芬芳，
一切的一，芬芳。
一的一切，芬芳。
芬芳便是你，芬芳便是我。
芬芳便是“他”，芬芳便是火。
火便是你，火便是我。
火便是“他”。火便是火。
翱翔！翱翔！歡唱！歡唱！
我們熱誠，我們摯愛；
我們歡樂，我們和諧。
一切的一，和諧。
一的一切，和諧。
和諧便是你，和諧便是我。
和諧便是“他”，和諧便是火。
火便是你，火便是我。
火便是“他”，火便是火。
翱翔！翱翔！歡唱！歡唱！
我們生動(dòng)，我們自由，
我們雄渾，我們悠久。
一切的一，悠久。
一的一切，悠久。
悠久便是你，悠久便是我。
悠久便是“他”，悠久便是火。
火便是你，火便是我。
火便是“他”，火便是火。
翱翔！翱翔！歡唱！歡唱！
我們歡唱，我們翱翔。
我們翱翔，我們歡唱。
一切的一，常在歡唱。
一的一切，常在歡唱。
是你在歡唱？是我在歡唱？
是“他”在歡唱？是火在歡唱？
歡唱在歌唱！歡唱在歡唱！
只有歡唱！只有歡唱！
歡唱，歡唱，歡唱！
13、《黃海中的哀歌》
我本是一滴的清泉呀，
我的故鄉(xiāng)，
本在那峨眉山的山上。
山風(fēng)吹我，
一種無名的誘力引我，
把我引下山來；
我便流落在大渡河里，
流落在揚(yáng)子江里，
流過巫山，
流過武漢，
流通江南，
一路滔滔不盡的濁潮
把我沖蕩到海里來了。
浪又濁，
漩又深，
味又咸，
臭又腥，
險(xiǎn)惡的風(fēng)波
沒有一刻的寧靜，
滔滔的濁浪
早已染透了我的深心。
我要幾時(shí)候
才能恢復(fù)得我的清明喲？
14、《仰望》
污濁的上海市頭，
干凈的存在
只有那青青的天海！
污濁了的我的靈魂！
你看那天海中的銀濤，
流逝得那么愉快！
一只白色的海鷗飛來了。
污濁了的我的靈魂！
你乘著它的翅兒飛去吧！
15、《黃浦江口》
平和之鄉(xiāng)喲！
我的父母之邦！
岸草那么青翠！
流水這般嫩黃！
我倚著船圍遠(yuǎn)望，
平坦的大地如像海洋，
除了一些青翠的柳波，
全沒有山崖阻障。
小舟在波上簸揚(yáng)，
人們?nèi)缭趬?mèng)中一樣。
平和之鄉(xiāng)喲！
我的父母之邦！
（編輯：liangjingz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