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和夏侯家，曹操到底跟誰親？

繁星1 2021-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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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雄”曹操之所以能在東漢末年的亂世中強勢崛起，除了自身的謀略智慧外，其家室背景也提供了諸多助力。以至于有人說：“曹操的爺爺雖然是個太監(jiān)，但卻有曹嵩、夏侯嵩兩個爸爸?！?/span>

這樣說法固然是玩笑，卻也貼合曹操成功利用血親關系團結了譙沛曹氏、夏侯氏兩大家族的史實。那么，對于這諸多曹氏、夏侯氏子弟，曹操是否有親疏之分，又是如何人盡其用的呢？

曹操生父曹嵩的身世考

由于通俗小說《三國演義》的廣泛傳播。所謂“操父曹嵩，本姓夏侯氏，因為中常侍曹騰之養(yǎng)子，故冒姓曹”的說法，似乎早已人盡皆知。

然而，2013年復旦大學課題組通過對全國各地79個曹姓家族的280名男性和446個包括夏侯、操等姓氏男性志愿者的靜脈血樣本進行比對，得出一份曹操與夏侯氏沒有血緣關系的“親子鑒定報告”。

我們不去討論復旦大學的研究方法是否科學。曹嵩由夏侯氏過繼給大太監(jiān)曹騰的說法，本就不為《三國志》所接受。在《魏書·武帝紀》中關于曹嵩的出身，陳壽只是含糊表示“莫能審其生出本末”，意思是說“別問我，我也搞不清楚”。

《三國志》書影。圖源/網絡

倒是南朝裴松之在批注《三國志》時，自作聰明地加上了吳人所作的《曹瞞傳》及西晉史學家郭頒所著的《魏晉世語》中所謂“（曹）嵩，夏侯氏之子，夏侯惇之叔父”的說法。

上述說法典出何處，由于相關典籍的散佚，今天已不可考。于是后世有學者從當時宗族制度中出發(fā)，指出“古人的過繼原則，都是從宗族中其他家的孩子過繼為自家的子嗣。而根據(jù)歷史考證，曹騰雖然是宦官，但他是有兄弟存在的。”因此，曹嵩很可能本與曹騰同宗。

有趣的是，關于曹操的父親到底姓曹還是姓夏侯，漢末還有另一種說法。在由陳琳撰寫的《為袁紹檄豫州文》一文中，曾稱曹嵩“乞匄攜養(yǎng)，因贓假位，輿金輦璧，輸貨權門，竊盜鼎司，傾覆重器”。這段話的意思是，曹嵩是曹騰收養(yǎng)的小乞兒，憑著買官沽爵，才當上司隸校尉、大鴻臚、大司農、太尉等職。

考慮到袁、曹兩家曾為“至交”，彼此知根知底，而曹操本人面對這篇“討伐檄文”時更一度無從辯駁，因此，即便曹嵩不曾沿街托缽，其出身也必定極其卑微，以至于“四世三公”的袁紹看來與乞丐無疑。一如后世司馬懿調侃老婆家的親戚山濤，稱之為“小族”。

那么緣何出身曹氏旁支或寒門小姓的曹嵩，會和夏侯氏扯上關系呢？這一點，或許要從譙沛曹氏尷尬的政治處境說起。

曹氏與夏侯氏的招攬與依附

按照司馬彪所著的《續(xù)漢書》的說法，曹操的曾祖父曹節(jié)是個素以仁厚著稱的好好先生，以至于鄰居家跑丟一頭豬，隨即污蔑是曹節(jié)偷的，曹節(jié)便很配合地將自家豬送給了鄰居。這件事最后以鄰居家的豬自己跑回家來而喜劇收場，也從一個側面說明了譙沛曹氏在曹節(jié)那一輩還遠稱不上地方豪強。

直至曹騰以中常侍、大長秋的身份在宮中站穩(wěn)腳跟，曹氏子弟才逐漸在東漢的政治舞臺上嶄露頭角。除了身為曹騰養(yǎng)子的曹嵩步步高升之外，曹騰的族兄弟曹褒出任潁川太守、堂侄曹鼎更是官至尚書令，初步形成了譙沛曹氏的政治基本盤。

但是相較于汝南袁氏這般門生故吏遍天下的政治豪門而言，譙沛曹氏終究根基尚淺，加之曹騰兢兢業(yè)業(yè)為皇室服務了三十余年，并通過“進達賢能”的手段收買了不少人心，終究仍是一個為名士所不齒的閹宦。

正是在譙沛曹氏苦苦尋覓政治同盟之際，同郡的夏侯氏子弟夏侯惇步入了曹騰、曹嵩父子的視野。必須指出的是，夏侯惇雖自稱漢代開國元勛夏侯嬰之后，但那個曾食邑六千九百戶的汝陰侯夏侯氏早已在西漢被一擼到底。即便夏侯惇真的是夏侯嬰的直系子孫，也不過是“破落貴族”。

或許正是源于血統(tǒng)和政治地位上的落差，夏侯惇格外重視榮譽。以至于十四歲那年，他只是因為有人出言侮辱了自己的老師，便憤而拔刀，活生生上演了一幕“私塾少年殺人事件”。令人玩味的是，事后夏侯惇不僅沒有被繩之以法，還獲得了“剛烈”的贊譽。

曹氏是否動用其政治影響力為夏侯惇脫罪，史書并未明確記載。但是少年時游俠放蕩的曹操曾惹出一樁官司，最終由夏侯惇的族弟夏侯淵出面頂罪，卻在《三國志》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或許是為了報答夏侯淵，曹操將其“撈出”監(jiān)獄后，將自己發(fā)妻丁氏的妹妹許配給了這位“好兄弟”。

此時的夏侯氏除了那塊早已千瘡百孔的“開國功勛”虎皮之外，早已一無所有，唯有依附于新近崛起的曹氏。也正因為夏侯氏的處境比曹氏更為不堪，其子弟才更早走入軍旅，跟隨曹操轉戰(zhàn)四方。

早在曹操征伐黃巾軍的過程中，夏侯惇便以裨將的身份跟隨左右。至中平六年（189年），曹操于陳留起兵討伐董卓時，夏侯淵已然成為獨當一面的別部司馬、騎都尉。

夏侯氏兄弟是曹操的左膀右臂。來源/94版《三國演義》截圖

在兗州爭奪戰(zhàn)的表現(xiàn)

初平元年（190年），不滿袁紹等人終日置酒高會的曹操，獨自率軍討伐董卓，卻在滎陽被徐榮所敗?；鞈?zhàn)之中，尚書令曹鼎的侄子、曾為蘄春縣長的曹洪主動讓出自己的戰(zhàn)馬，保護曹操突出重圍。此后曹洪更利用其與揚州刺史陳溫的交情，在廬江、丹陽等郡募得了數(shù)千青壯，令嚴重失血的曹操集團迅速恢復實力。

曹洪的表現(xiàn)無疑令曹操加深了對曹氏子弟的信賴。因此，對糾集青壯從淮、泗之間趕來的潁川太守曹褒之孫曹仁同樣青眼相加，給了個“厲鋒校尉”的頭銜，并在與袁術和陶謙的戰(zhàn)斗中，多次委任曹仁為前鋒。

然而，不等曹操從自己的宗族中發(fā)掘出更多的可用之才，興平四年（194），長期避禍于瑯琊郡的曹氏家族遭到了徐州牧陶謙所部的襲擊。裴松之批注的《三國志》中僅引用了《魏晉世說》關于曹操之父曹嵩、幼弟曹德遇難的過程，但在這場“闔門皆死”的慘禍中，遇害的曹氏成員顯然不止此二人而已。

為了復仇，失去理智的曹操親率大軍出征徐州，卻不料部下張邈、陳宮暗中勾結呂布趁虛而入，侵占了兗州大部。值此緊要關頭，夏侯惇反應迅猛，統(tǒng)率留守濮陽的部隊輕裝趕到鄄城，并在遭遇戰(zhàn)中成功擊退了呂布，保全了居住在當?shù)氐牟懿偌揖?。與此同時，曹洪亦率部從徐州前線趕回，占據(jù)東平、范縣等地，并迅速征集糧秣以備持久作戰(zhàn)。夏侯氏與曹氏并為曹操左膀右臂的局面悄然形成。

然而，在救援鄄城的行動中，夏侯惇不僅所部輜重為呂布所奪，更一度被偽降的呂布部將劫持。在部將韓浩的解救之下，夏侯惇最終得以脫身，但對于這樣一個注重榮譽的剛烈漢子而言，此事無疑是奇恥大辱?；蛟S是為了洗刷恥辱，在爭奪兗州戰(zhàn)斗中，夏侯惇身先士卒，被流矢射中了左目。而曹洪卻是打得頗為順手，在追擊敗走的呂布過程中，連續(xù)收復了東阿、濟陰、山陽、中牟、陽武、京、密等十余座縣城，進而先后升任鷹揚校尉和揚武中郎將。

夏侯惇受傷失去左眼。來源/電視劇《虎嘯龍吟》截圖

在長期相處中，曹操漸漸發(fā)現(xiàn)了夏侯惇和曹洪的性格優(yōu)缺點。出身不高的夏侯惇為人謙和、禮賢下士，甚至時常親自迎師、虛心求教，所得的賞賜也全部分給麾下將士。是以深得軍心、民心。而曹洪卻貪財吝嗇，甚至日后連曹操的次子曹丕找他周轉借貸都不給面子。

曹洪善戰(zhàn)卻貪財吝嗇。來源/94版《三國演義》截圖

基于兩人不同性格，奪回兗州后，曹操先后任命夏侯惇為陳留、濟陰太守，讓其負責逐步推進的軍屯事務。夏侯惇在任期間親自主持了太壽水的治理工程，并經?；钴S于田間地頭，負土種稻，用實際成績證明了自己下馬理民的能力。

建安元年（196年），曹操迎回漢獻帝，任命夏侯惇為主政洛陽周邊地區(qū)的河南尹。有趣的是，同一時期，領兵迎接漢獻帝的曹洪也升了官，當上了專掌朝堂議論的諫議大夫，顯然以他那種“不給錢就六親不認”的態(tài)度，恰好可以為曹操狠狠收拾一下“異見人士”。

官渡之戰(zhàn)前后的分工

隨著曹操將東漢皇朝遷都許昌，逐漸形成“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局面，來自南、北兩個方向的壓力也陡然增強。建安二年（197年），為了解決近在咫尺的威脅，曹操親率兵馬撲向張繡盤踞的宛城。然而，向來被世人視為奸詐代名詞的曹操卻被先降后叛的張繡打了個措手不及，長子曹昂、侄子曹安民及宿衛(wèi)戰(zhàn)將典韋悉數(shù)戰(zhàn)死。關鍵時刻，多虧從征的曹仁脫穎而出，才穩(wěn)定了軍心士氣。

或許是為了平復自己的喪子、喪侄之痛，曹操對南征張繡前后、隱姓埋名從荊州北上的同族子弟曹休頗為看重，贊賞其為“此吾家千里駒也”之余，還特意讓曹休與次子曹丕一同居住。典韋之死也令曹操看到單靠個體的勇猛無法扭轉戰(zhàn)局的現(xiàn)實，開始在軍中選拔驍銳，組建帶有“近衛(wèi)軍”性質的“虎豹騎”，并任命曹仁的弟弟曹純?yōu)椤盎⒈T”首任統(tǒng)帥。

有趣的是，曹操之所以選中曹純，除了看重其從小與哥哥分居、仍能統(tǒng)御數(shù)百僮仆的管理能力外，還源于曹純曾短暫出任過皇帝近侍的“黃門侍郎”的經歷。由其執(zhí)掌這樣一支精銳部隊，顯然更能堵住朝野上下的悠悠之口。

此后二次討伐張繡的軍事行動，曹操雖吃了癟，但一系列的東征較為順利。建安二年九月，曹操擊敗試圖襲擊許昌的袁術，將其勢力驅趕至淮河流域。次年十二月，曹軍攻破下邳，盤踞徐州的呂布被殺。建安四年，隨著張繡的歸降，曹操終于可以放開手腳與北方霸主袁紹一絕雌雄了。

建安五年（200年），袁、曹雙方以官渡為中心展開一系列攻防戰(zhàn)，袁紹一度試圖在曹操后方點火，關鍵時刻，曹仁率領騎兵先后在濦縣、強縣和雞洛山中先后擊敗了劉備和袁紹的別將韓荀。袁紹兵敗后，夏侯淵則會同張遼、于禁諸將平定東海郡內的昌豨叛亂。至此，曹氏和夏侯氏均涌現(xiàn)出了一位獨當一面的人物。

夏侯淵。來源/新《三國》截圖

平定河北的過程中，曹純統(tǒng)率的“虎豹騎”開始嶄露頭角，先后在南皮和白狼山的戰(zhàn)斗中起到扭轉戰(zhàn)局、一錘定音的作用。而在建安十三年（208年）南征荊州的軍事行動中，“虎豹騎”更加入了曹操親率的五千輕騎，一路追擊至長坂坡，擊潰了劉備糾集的十余萬眾，其中“虎豹騎”還俘虜了劉備的兩個女兒。

赤壁之戰(zhàn)后，曹操留下曹仁鎮(zhèn)守南郡，抵擋江東孫氏的洶涌反撲。在此期間，夏侯淵則活躍于內線，先后為曹操平定了活躍于濟南、樂安等地的黃巾軍殘部、投靠劉備的前袁術部將雷緒等人。

通過這些戰(zhàn)斗，曹仁擅長防守、夏侯淵善于奇襲的戰(zhàn)術風格逐漸成型。

建安十五年（210年），曹純去世。朝廷派出官吏要求曹操選調其他將領執(zhí)掌“虎豹騎”。曹操卻毫不客氣地表示：“像曹純這樣的人才是無法再次得到的，誰又能與他相比！難道我不能直接擔任虎豹騎的統(tǒng)帥嗎？”從此，“虎豹騎”成為曹氏的私人軍隊，先后交給曹操的養(yǎng)子曹真、曹休統(tǒng)率。

建安十六年（211年），曹操于渭水流域擊敗馬超、韓遂后，將隴西的軍務全權交給時任“護軍將軍”的夏侯淵。夏侯淵在這個崗位干得頗為出色，不斷壓縮對方的活動空間，最終擊敗了為禍西涼數(shù)十年的韓遂，迫使馬超逃往漢中。

建安二十年（215年），曹操西征張魯，夏侯淵率駐涼州諸將及歸附的羌、胡諸王與曹操會師休亭。此后曹操每次會見羌、胡的首領，都命夏侯淵陪同出席以示威懾。當年十一月，張魯自南鄭出降后，曹操更拜留夏侯淵為征西將軍，令其留守漢中。

收復完隴西的氐、羌部落，夏侯淵開始向竊取益州的劉備集團施加壓力，最終迫使對方向孫權割讓荊南四郡以后全力北上、與夏侯淵展開決戰(zhàn)。經過長達兩年的纏斗，兩軍于定軍山一線展開對峙。

為了打破僵局，劉備率精銳萬余人猛攻張郃守備東圍鹿砦的夏侯淵部將張郃。夏侯淵遂分兵救援張郃，劉備又在走馬谷一線攻燒夏侯淵駐守的南圍鹿砦，夏侯淵帶領著400精兵前去救火、修補工事。此時，劉備麾下戰(zhàn)將黃忠突然殺出，襲擊了毫無防備的夏侯淵。得知消息的曹操表示“為督帥尚不當親戰(zhàn)，況補鹿角乎？”

夏侯淵兵敗身亡，其赫赫戰(zhàn)功卻依舊足以蔭蔽子孫。同樣，夏侯惇的諸子之中亦有七人被曹魏政權封為關內侯。其中夏侯惇的次子夏侯楙更迎娶了曹操之女清河公主，一度成為坐鎮(zhèn)長安的封疆大吏。曹仁、曹洪的子嗣也大多被封為列侯。但是，曹丕對他們信任顯然沒法同與自己一同長大的曹真、曹休以及夏侯淵的侄子夏侯尚相比。

曹丕篡漢之后，曹真、曹休和夏侯尚均一躍成為手握數(shù)州兵馬的封疆大吏。但這些曹魏帝國的后起之秀似乎并沒有繼承曹氏、夏侯氏曾經篳路藍縷的開拓精神，以至于曹丕面對吳、蜀交兵的有利戰(zhàn)機，仍未能打破三足鼎立的局面。

黃初五年（224年），夏侯尚因為曹丕粗暴干預其家庭事務、處決了其鐘愛的小妾而精神恍惚，兩年之后便郁郁而終。太和二年（228年），曹休因輕敵冒進而在石亭之戰(zhàn)中遭遇慘敗，不久便背癰發(fā)作而亡。太和五年（231年），曹真也因病去世。

亂世中成長起來的曹氏、夏侯氏將領盡數(shù)凋零。

正始十年（公元249年），司馬懿發(fā)動“高平陵政變”，徹底終結了曹真之子曹爽對曹魏政權的把控，曾與曹爽結為一黨的夏侯尚之子夏侯玄，雖然憑借著妹妹夏侯徽嫁與司馬師的香火之情，交出兵權后茍活了幾年，但最終仍在嘉平六年（254年）被以參與行刺司馬師的罪名問斬于洛陽東市。

曹爽、夏侯玄的悲劇人生，與其說是智謀和決斷力的不足，不如說是曹氏、夏侯氏這般在亂世中崛起的家族，終究不是河內司馬氏這樣世家門閥的對手。

END

作

者丨趙愷

編輯 | 詹茜卉

校對 | 李棟

排版 | 于嘉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