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是怎樣“辭舊迎新”的？

昵稱8300447 2022-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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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個新年開始了，新年新氣象，辭舊迎新都是些常規(guī)的例行工作。本文擬略說一些古人“辭舊迎新”的傳統(tǒng)習俗。

說到新年，先厘清三個相關的時間節(jié)點：新年、元旦、春節(jié)。

“新年”如今有兩個基本意思：一指元旦，即公歷1月1日；一指春節(jié)，為農歷正月初一。我們現(xiàn)在說“過年”，是先過公歷年，再過農歷年，一般人們心目中真正的新年是春節(jié)。這春節(jié)也正是古人所說的“新年”，當時卻叫“元旦”，也叫“元日”或“元朔”。在古代，“元旦”和“春節(jié)”是同一個時間節(jié)點，指的都是農歷正月初一?！霸币辉~最早出現(xiàn)于《晉書》：“顓帝以孟夏正月為元，其實正朔元旦之春”。1912年之前我國沒有公歷，所以那時“元旦”就是現(xiàn)在所說的“春節(jié)”，公歷的“元旦”是1912年之后才有的新概念。從此，“元旦”和“春節(jié)”開始了分工，每年1月1日稱“元旦”，為公歷新年；農歷正月初一為“春節(jié)”，但“春節(jié)”在公歷上的具體時間卻不固定。例如今年的2月1日是壬寅新年的第一天。

以下就文獻記載說說古人“辭舊迎新”的一些常見習俗。

從“辭舊”角度說，第一項工作就是“掃塵”，也叫“掃年”。古人有“臘月二十四，撣塵掃房子”的說法。宋代吳自牧《夢粱錄·卷六》中說十二月盡，“士庶家不論大小家，俱灑掃門閭，去塵穢，凈庭戶”。可見古人非常重視“掃年”。

差不多與“掃年”同時進行的還有一項重要工作稱“祭灶”，即祭祀灶神，灶神又稱灶王爺、灶君等。“祭灶”早在先秦就被列為重要祭禮的“五祀”之一，可見其歷史悠久。但這灶神究竟是誰，卻言人人殊、莫衷一是，東晉葛洪《抱樸子內篇》中說“又月晦之夜，灶神亦上天白人罪狀。大者奪紀，紀者，三百日也。小者奪算，算者，三日也”，唐代段成式《酉陽雜俎》卷十四中說灶神“常以月晦日上天白人罪狀，大者奪紀，紀三百日，小者奪算，算一百日”，以及宋代《太平御覽》卷一百八十六引《淮南萬畢術》曰：“灶神晦日歸天，白人罪”。這些是說灶神上天去說人壞話，被說之人，罪大者減壽三百天，罪小者也要減壽一百天。所以人們都不敢得罪灶神，認為灶神有給人禍福的大權，皆謹慎祭祀之。

祭灶的習俗最初還比較簡單，唐代羅隱有送灶詩說“一盞清茶一縷煙，灶君皇帝上青天”。宋代以后，祭品逐漸豐富起來，宋代范成大在《祭灶詞》中說“云車風馬小留連，家有杯盤豐典祀。豬頭爛熱雙魚鮮，豆沙甘松粉餌團。男兒酌獻女兒避，酹酒燒錢灶君喜?！彼未显稀稏|京夢華錄》卷十說“二十四日交年”的祭灶日，人們“以酒糟涂抹灶門，謂之'醉司命’”。人們請灶君喝酒卻旨在灌醉他，則于敬重或有所祈求之外，似還略有一點兒小愚弄。民間還有祭糖的，說是“灶君封住口，四季無災憂”，人們用糖封其口，讓灶神閉嘴不說壞話，祈求他“上天言好事”。

“祭灶”之后便是“送灶”，即焚化灶君像，代表送灶君上天。辭舊的習俗至此大致告一段落。之后于除夕或正月初一，另貼新的灶神像，再行“接灶”或“迎灶”之祭，便是迎新了。

迎新始于除夕?！俺绷x為“去”，引申有“易”即交替之意，所以“除夕”就是說舊年止于此夕，明日便易為新年。除夕在辭舊迎新中是最重要的一天，除了流傳至今的吃年夜飯之外，古人最傳統(tǒng)的習俗便是“守歲”，須“終夜不眠，以待天明”（西晉周處《風土記》）?！稏|京夢華錄》說“是夜，禁中爆竹山呼，聲聞于外。士庶之家，圍爐團坐，達旦不寐”。蘇軾有《守歲》詩說“兒童強不睡，相守夜歡嘩”，連孩子也和大人一樣守到天明。

守歲夜除了“圍爐團坐”，還有些迎新工作要做，按《夢粱錄》所說，主要為“換門神，掛鐘馗，釘桃符，貼春牌，祭祀祖宗。遇夜則備迎神香花供物，以祈新歲之安”?！皳Q門神”和“祭祖”，是迎新之始最重要的兩個習俗，為的是請門神保護、求祖宗保佑，“以祈新歲之安”。

門主出入，是房屋和人們生活的重要部分。門神的祭祀由來已久，《禮記·喪大記》鄭玄注就已有“禮門神”之說。南朝梁宗懔所撰《荊楚歲時記》說“歲旦，繪二神披甲持鉞，貼于戶之左右，左神荼，右郁壘，謂之門神”。門神多以桃木為之，據(jù)說桃木在古代巫術中被認為具有某種神秘力量，能使野鬼害怕，所以被優(yōu)選為制作門神的材料。門神最初用桃木雕成，是立體的；后改為在桃木板上畫門神像或寫上門神名字，認為能壓邪，這種桃木板被稱為“桃符”。后來演化為春聯(lián)。五代后蜀孟昶在桃符上所寫的“新年納余慶，嘉節(jié)號長春”，被認為是最早的春聯(lián)。王安石《元日》詩：“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說的便是除夕夜替換春聯(lián)。替換春聯(lián)是“千門萬戶”每年的迎新習俗，這個習俗也一直延續(xù)到了現(xiàn)在。

迎新最熱鬧的一個習俗是燃放爆竹，在爆竹的噼啪聲中舊年離去，人們迎來了新的一年。燃放爆竹最初是為了辟邪驅兇，《荊楚歲時記》說是為“辟山臊惡鬼”而于正月初一“雞鳴而起，先于庭前爆竹”的。雖說唐以后轉為迎新的喜慶，但此類驅邪想法，依然還殘存在人們的意識里，如《清嘉錄》所說之“歲朝，開門放爆仗三聲，云辟疫癘，謂之'開門爆杖’”。

從人情往來方面說，古人在新年最重要的一個習俗便是拜年。正月初一一大早，百官要上朝朝拜皇帝，民間也要互相拜年互致問候。“長幼悉正衣冠，以次拜賀”（《荊楚歲時記》），“士大夫皆交相賀，細民男女亦皆鮮衣往來拜節(jié)”（《夢粱錄》），“至有終歲不相接者，此時亦互相往拜于門”（《清嘉錄》），若是“路遇親友，則降輿長揖，而祝之曰新禧納?！保ā兜劬q時紀勝》）。新年的第一天，全國上下都沉浸在這“新禧納?！钡南矐c氣氛里。

（作者系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