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記卷第十三

13.1 奏議龍馬【1】

　　卻說鳳闕之西，二條高倉有馬場殿【2】，俄而建成離宮。天子常往行幸，歌舞蹴鞠之暇，遍召弓馬名手，或競馬，或射笠懸【3】，以助游興。其時佐佐木鹽冶判官高貞【4】進獻三寸【5】月毛【6】一匹，謂之龍馬也。其形迥異尋常之馬，骨高筋壯脂肉緊【7】。頸如雞，須彌發(fā)【8】長垂過膝；背如龍，脊上鋪著四十二簇卷毛。兩耳指天如削竹，雙眼射地似懸鈴。鹽冶判官奏道：“臣騎此馬，今晨卯刻【9】離出云富田【10】，至酉刻初頭【11】抵京，行程凡七十六里，鞍上穩(wěn)如坐地，惟烈風撲面不堪當。”帝即令收養(yǎng)于左馬寮【12】，朝飲禁池之水，夕飼花廄之秣。是時本間孫四郎【13】號天下第一騎手，乃召其試乘，半漢跳梁【14】甚不尋常。攢四蹄可立雙六盤【15】上，策一鞭能越十丈【16】之溝。誠非天馬難有此駿足，睿心欣悅無比。

　　或時主上幸馬場殿，又御覽此馬，諸卿皆左右侍候。當下主上問洞院相國【17】：“古有屈產(chǎn)之乘【18】、項羽之騅，皆稱一日千里之馬，我朝則未聞有天馬降世。然當朕之代，此馬不求自出，吉兇如何？”相國答道：“不因圣明之德，天豈降此嘉瑞哉？如虞舜之代，鳳凰來儀【19】；孔子之時，麒麟現(xiàn)身【20】。就中尤以天馬降臨圣代為第一嘉祥也。其故乃昔周穆王之時，有驥、盜【21】、驪、驊、騮、騄、駬、駟八匹天馬來朝。穆王乘之，四荒八極【22】無所不至。或時一越西天十萬里山川，至中天竺之舍衛(wèi)國【23】。時釋尊于靈鷲山【24】說法華經(jīng)，穆王下馬臨會座【25】，即以禮奉佛，退而坐其側(cè)。如來【26】問曰：'汝乃何國之人？’穆王答曰：'吾是震旦國之王也?！鹩謫枺?善哉今來此會場。我有治國法，汝欲受持否？’穆王曰：'愿信受奉行，施理民安國之功德?！癄枙r，佛以漢語，將四要品【27】中八句偈授予穆王。即今法華經(jīng)中所謂經(jīng)律法門之深秘文是也。穆王歸震旦后，深秘心底，不傳于世。此時有童子名慈童，得穆王寵愛，常侍于帝側(cè)?；驎r慈童過玉座之側(cè)，誤自御枕上越過。群臣議曰：'考其前例，罪科非淺。雖然事出誤犯，死罪宥一等，當處遠流。’群議不可止，將流放慈童至酈縣【28】深山中。那酈縣去帝城【29】三百里，山深無鳥鳴，云暝多虎狼。人若入此山，未見生還者。穆王意甚憐之，在八句內(nèi)，擇普門品【30】下二句偈，密授于慈童，教其：'每朝參拜十方【31】，可唱此文?！韧毂涣麽B縣，棄于深山幽谷之底。慈童守君之恩命，每朝唱拜一返。恐不免一旦有忘，即書此文于身側(cè)菊下葉上。自此菊葉上之露，稍有滴落谷水中，其水皆成天之靈藥。慈童渴飲谷水，其味如天之甘露，恰勝百味之珍。又有天人捧花而來，鬼神合手奉仕，全無虎狼惡獸之恐，反成換骨羽化之仙。非僅如此，汲飲此谷水末流之民三百余家，皆即刻消病，保有不老不死之上壽。其后時代推移，歷八百余年，慈童猶存少年之貌，更無衰老之姿。魏文帝時，易名曰彭祖【32】，以此術(shù)授奉文帝。文帝受之，傳下菊花之杯【33】，以求萬年之壽。即今之重陽宴【34】是也。其后，凡皇太子受位于天，必先受持此文。因之普門品可稱當途王經(jīng)【35】。此文傳來我朝，歷代圣主即位之日，必受持之。若逢幼君踐祚，攝政先受之，待御治世之始必授奉于君。此八句偈文，傳布三國【36】，為理世安民之治略，除災(zāi)與樂之要術(shù)。是悉穆王天馬之德也。由是此龍馬到來，概亦佛法王法并昌，寶祚長久之奇瑞耶。”言畢，自主上以下，當座諸卿皆贊服其意，未有不稱賀之人。

　　少頃，萬里小路中納言藤房卿【37】來參。入座后，主上又問藤房卿道：“天馬遠來，吉兇之屬，諸臣已勘例議畢。藤房以為如何？”藤房答道：“天馬來本朝，古來未聞其例，難斷善惡吉兇，然僅以愚意案之，未見為吉事。其故乃昔漢文帝時，有獻日行千里馬者，公卿大臣皆相見賀之。文帝笑曰：'吾吉【38】行日三十里，兇【39】行日五十里。鑾輿在前，屬車在后，吾獨乘千里駿馬將安之乎？’乃償其道費而返之。又后漢光武【40】時，有獻千里馬與寶劍者。光武不以為珍，馬以駕鼓車，劍以賜騎士【41】。又周代將衰，房星【42】降世化為八駿。穆王愛之，令造父【43】為御，四荒八極之外，游瑤池【44】，宴碧臺，七廟之祭逐年衰，明堂之禮隨日廢，周祚遂傾。文帝、光武之代，棄之而福祚久榮；周穆之時，愛之而王業(yè)始衰。拾舍之間，一兇一吉，歷然在耳。臣愚竊案之，所謂'由來尤物是非大，只蕩君心則為害’【45】，緣今政道不正，房星之精，化成此馬，是動蕩人心者也。其故乃大亂之后，民弊人苦，天下未安，方當執(zhí)政吐哺以聞人之愁，諫臣上表以正主之誤，然百辟【46】淫樂，不見世之治否；群臣阿旨，不言國之安危。因此記錄所、決斷所【47】群集之訴人日減，訴陳徒然擱置【48】。諸卿見之，以為'虞芮之訴【49】已息，諫鼓無人擊打。無為之德遍及天下，民皆矜此堂堂之化’。悲乎其迷！元弘大亂之始，天下士卒皆從官軍，無他，思以一戰(zhàn)之利，預(yù)盼賞功之故也。由是世靜謐后，立功望賞之輩，其數(shù)不知幾千萬。然公家被官【50】之外，尚未有獲恩賞者，眾皆棄申狀【51】，息訴訟，恨忠功之不立【52】，惡政道之不正，只身歸國。諫臣驚之，未得先封雍齒【53】以散諸卒之恨，而反急于造營大內(nèi)里【54】，加征諸國地頭二十分之一所得【55】，兵革之弊而外，再添課稅之苦。又各國守護失威，國司權(quán)重，無官卑俗之目代【56】等，仗勢吞沒貞應(yīng)【57】以后新立莊園；在廳官人【58】、檢非違使【59】、健兒所【60】等，勢高越權(quán)。兼且諸國御家人【61】之稱號，賴朝卿【62】時既有，年久已為武名，若自此御代而始一朝終止，大名、高家【63】皆同凡民，其憤者真不知幾千萬。其次，雖云天運膺圖【64】，朝敵自亡，然今番定天下而慰宸襟【65】者，高氏、義貞、正成、圓心、長年也。取彼等之功，比漢之功臣，則韓信、彭越、張良、蕭何、曹參也。又譬以唐之賢佐，當為魏徵、玄齡、世南、如晦、李勣。其志合乎節(jié)義，忠功無可分先后。其賞當均同其爵，然圓心一人僅安堵本領(lǐng)一所【66】，召返守護恩補之國【67】，其咎何事哉？所謂'賞中其功則有忠者進，罰當其罪則有咎者退’【68】。痛哉今之政道，非惟譏賞功之不當，兼憚綸言如反掌【69】。今若有才器堪為武家棟梁【70】之人，挺身輕慢朝家【71】，天下含恨弊政之士，必將不招自集，荷糧而從之。案天馬之用所，德之流行，速於置郵而傳命【72】，此馬必不足用；惟大逆不期而出之日，急告遠國之時，聊得一用。是現(xiàn)于靜謐之朝，而預(yù)為大亂之備，豈非不吉之兆？不如就止奇物之玩，致仁政之化。”至誠而言，意無不盡，而龍顏稍顯逆鱗【73】之氣，諸臣皆為之色變。遂無興旨酒【74】高會，據(jù)聞當日之游亦即時而止。

※  注：

【1】     龍馬：極雄壯之馬?！吨芏Y·夏官·庾人》：“馬八尺以上為龍?！?/span>

【2】     鳳闕指天皇的宮殿，當時在二條富小路，向西隔一町即高倉小路（“二條高倉”即指二條大路與高倉小路交界處）。馬場殿是為宮中觀覽馬術(shù)而建的設(shè)施。

【3】     笠懸：騎馬射笠的游藝。

【4】     佐佐木鹽冶判官高貞：出云的武士，近江判官貞清之子。曾協(xié)助后醍醐帝自流配地隱岐逃出。鹽冶與京極、六角諸氏，都是佐佐木氏分家。

【5】     三寸：這是指馬的高度，從腳底到肩部高四尺三寸的馬。以四尺為標準，超過四尺的以長度叫一寸、二寸、三寸，依此類推。

【6】     月毛：這是指馬的毛色，白中帶淺紅色的馬。

【7】     骨高筋壯脂肉緊：原文“骨挙り筋太くして脂肉短し”。這一句是模仿白居易《八駿圖》中的“骨竦筋高脂肉壯”。全文多有模仿《八駿圖》處。參見注【42】。

【8】     須彌發(fā)：馬頸后至肩部所生的長鬃毛。

【9】     卯刻：早上六時左右。

【10】  出云富田：出云國的富田。今島根縣能義郡廣瀨町富田。

【11】  酉刻初頭：酉刻自下午五時至七時止，酉刻初頭即下午五時左右。

【12】  左馬寮：位于大內(nèi)里談天、藻壁門內(nèi)，典藥寮之西，掌管御所的廄馬、馬具、各國牧場之馬。與右馬寮合稱馬寮。

【13】  本間孫四郎：《建武年間記》記其名為“本間孫四郎左衛(wèi)門尉源忠秀”。武者所結(jié)番眾，村上源氏。

【14】  半漢跳梁：好馬跳躍回旋的身姿。“半漢”形容駿馬恣睢縱馳的神態(tài)，出自張衡《東京賦》：“龍雀蟠蜿，天馬半漢?！毖C注曰：“天馬，銅馬也。蟠蜿、半漢，皆形容也?！薄疤骸奔刺S之意，原文誤作“雕梁”。

【15】  雙六盤：雙六是一種擲骰子的棋戲，棋盤橫約24厘米，縱約36厘米。

【16】  十丈：約合公制30米。

【17】  洞院相國：指洞院公賢，左大臣從一位實泰之子，時任內(nèi)大臣，精通有職故實（有關(guān)公武儀制、典禮等的學(xué)問）?！跋鄧笔翘蟪嫉奶泼?。建武元年當時未設(shè)太政大臣，洞院公賢后出仕北朝，貞和四年（1348）任太政大臣。這里是以后來的官名稱之。

【18】  屈產(chǎn)之乘：中國屈地所產(chǎn)的良馬?！扒被蛑^是屈支國（龜茲國），或謂在山西省內(nèi)，或謂“屈產(chǎn)”是地名?！俺恕保馐邱{車的四匹馬。春秋時晉獻公以“垂棘之璧”與“屈產(chǎn)之乘”為賄禮，送給虞公，以求假道伐虢。見于《呂氏春秋·慎大覽》、《韓非子·十過》等書。

【19】  虞舜之代，鳳凰來儀：舜帝時作《簫韶》之樂，因為美妙動聽，引來鳳凰一起起舞。見于《尚書·益稷》：“簫韶九成，鳳凰來儀?！?/span>

【20】  孔子之時，麒麟現(xiàn)身：魯哀公十四年，在大野狩獵，叔孫氏的家臣鉏商獵獲一只異獸，孔子見了，說這是麒麟。事見于《左傳》、《公羊傳》、《榖梁傳》等?！豆騻鳌ぐЧ兴哪辍方忉尩溃骸镑胝?，仁獸也。有王者則至，無王者則不至。有以告者曰：'有麕而角者?！鬃釉唬?孰為來哉！孰為來哉！’反袂拭面涕沾袍?！麽鳙@麟，孔子曰：'吾道窮矣。’”在孔子看來，這只麒麟被獵獲，絕非祥瑞之兆。

【21】  盜：《太平記》原本作“【馬盜】”（左馬右盜），因字庫內(nèi)無此字，暫以“盜”字代之。八匹天馬之名，諸說各不相同，《太平記》此處所記，不知出處。

【22】  四荒八極：四面八方的遠處。白居易《八駿圖》：“穆王獨乘何所之？四荒八極踏欲遍……”

【23】  舍衛(wèi)國：釋迦牟尼在世時，中印度的國名。傳釋迦牟尼在此說法教化二十五年。

【24】  靈鷲山：中印度摩揭陀國首都王舍城東北的山名，是釋尊說法之所。

【25】  佛教傳入中國在一世紀后半葉，實際與周穆王并無關(guān)系。

【26】  如來：佛的稱號之一。

【27】  四要品：法華經(jīng)二十八品中，講述其主要教義的方便、安樂行、壽量、普門四品。

【28】  酈縣：在河南省內(nèi)鄉(xiāng)縣東北。秦昭王時置。兩漢以來均屬南陽郡。隋開皇初改名菊潭縣。

【29】  帝城：都。西周時在鎬京，今陜西省西安市西南。

【30】  普門品：“妙法蓮華經(jīng)觀世音菩薩普門品”之略。法華經(jīng)第二十五品。篇末有兩段偈的問答。由《太平記》這一段故事加工成的能樂《菊慈童》中，將普門品偈中最后的“具一切功德，慈眼視眾生，福聚海無量，是故應(yīng)頂禮”作為密授慈童的二句。

【31】  十方：四方、四隅與上下的并稱。

【32】  彭祖：姓篯，名鏗。顓頊帝之孫，陸終之子。因被堯帝封于彭城（江蘇?。┒碜妗Ｗ缘蹐驎r代至殷代末年，已有七百六十七歲。傳說一共活了八百八十歲。事見《列仙傳》。但彭祖與魏文帝的時代不合，之所以牽扯到魏文帝，可能是因為魏文帝曹丕《九日與鐘繇書》中提到重陽行事之故。

【33】  菊花之杯：盛菊花酒的酒杯。這里是宮中賜菊花酒活動的代稱。

【34】  重陽宴：《易經(jīng)》中以九為陽數(shù)，因此重九的九月九日名為重陽，有長久之意。魏文帝曹丕《九日與鐘繇書》：“歲往月來，忽復(fù)九月九日。九為陽數(shù)，而日月并應(yīng)，倍嘉其名，以為宜于長久，故以享宴高會?！碑敶巳?，宮中有置宴祈愿長壽，向群臣賜菊花酒的行事。

【35】  當途王經(jīng)：當世流傳的經(jīng)典中至尊的經(jīng)典。

【36】  三國：指天竺、中國、日本。

【37】  萬里小路中納言藤房：藤原高藤之裔，大納言宣房之子。元弘之亂中被捕流放常陸，新政后復(fù)歸。

【38】  吉：指巡幸之類。

【39】  兇：指軍事行動。

【40】  光武：后漢光武帝劉秀。

【41】  前后兩則千里馬的故事，漢文帝的見于《漢書·賈捐之傳》：“至孝文皇帝，……時有獻千里馬者，詔曰：'鸞旗在前，屬車在后，吉行日五十里，師行三十里，朕乘千里之馬，獨先安之？’于是還馬，與道里費。”光武帝的故事出自《后漢書·循吏傳》：“初，光武長于民間，頗達情偽。……建武十三年，異國有獻名馬者，日行千里，又進寶劍，價兼百金。詔以馬駕鼓車，劍賜騎士。”而日本引用之，則多半出自《貞觀政要·卷二·納諫第五》：“昔漢文帝有獻千里馬者，曰：'吾吉行日三十，兇行日五十，鸞輿在前，屬車在后，吾獨乘千里馬，將安之乎？’乃償其道里所費而返之。又光武有獻千里馬及寶劍者，馬以駕鼓車，劍以賜騎士?！?/span>

【42】  房星：二十八宿之一，主司車馬。如《晉書·天文志》曰：“房四星，亦曰天駟，為天馬，主車駕?！薄短接洝反硕吻昂蟮脑挾喑鲎园拙右字栋蓑E圖》?！栋蓑E圖》全篇如下：穆王八駿天馬駒，后人愛之寫為圖。背如龍兮頸如象，骨竦筋高脂肉壯。日行萬里速如飛，穆王獨乘何所之？四荒八極踏欲遍，三十二蹄無歇時。屬車軸折趁不及，黃屋草生棄若遺?，幊匚鞲巴跄秆?，七廟經(jīng)年不親薦。璧臺南與盛姬游，明堂不復(fù)朝諸侯?！栋自啤贰饵S竹》歌聲動，一人荒樂萬人愁。周從后稷至文武，積德累功世勤苦。豈知才及四代孫，心輕王業(yè)如灰土。由來尤物不在大，能蕩君心則為害。文帝卻之不肯乘，千里馬去漢道興。穆王得之不為戒，八駿駒來周室壞。至今此物世稱珍，不知房星之精下為怪。八駿圖，君莫愛。

【43】  造父：周穆王時著名的御者。

【44】  瑤池：傳說中昆侖山上的池名，西王母所居處。周穆王曾與西王母相會，見于《穆天子傳》。

【45】  由來尤物是非大，只蕩君心則為害：這是引用《八駿圖》的句子，但《太平記》原文中“大”字誤作“天”?！栋蓑E圖》原句為：由來尤物不在大，能蕩君心則為害。

【46】  百辟：指眾多衙門的辦事官員。

【47】  記錄所、決斷所：都是新政的中央官制。記錄所是負責行政、司法的重要部門；決斷所是裁決所領(lǐng)問題、一般訴訟的機關(guān)。

【48】  訴陳徒然擱置：訴狀擱置著未加處理。

【49】  虞芮之訴：虞、芮兩國的國君因土地糾紛，請西伯（周文王）仲裁。但目睹西伯的善政后自感羞恥，主動停止了爭訴。見于《孔子家語·卷二·好生》。

【50】  公家被官：朝廷所屬的官吏。

【51】  申狀：申報戰(zhàn)功的文件。

【52】  忠功之不立：這里不是指自己沒有立功，而是指新政沒有表彰、嘉獎其忠功。

【53】  先封雍齒：事見《史記·留侯世家》：（漢高祖）六年，上已封大功臣二十余人，其余日夜爭功不決，未得行封。上在雒陽南宮，從復(fù)道望見諸將往往相與坐沙中語。上曰：“此何語？”留侯曰：“陛下不知乎？此謀反耳?！鄙显唬骸疤煜聦侔捕ǎ喂史春?？”留侯曰：“陛下起布衣，以此屬取天下；今陛下為天子，而所封皆蕭、曹故人所親愛，而所誅者皆生平所仇怨。今軍吏計功，以天下不足遍封，此屬畏陛下不能盡封，恐又見疑平生過失及誅，故即相聚謀反耳?！鄙夏藨n曰：“為之奈何？”留侯曰：“上平生所憎，群臣所共知，誰最甚者？”上曰：“雍齒與我故，數(shù)嘗窘辱我。我欲殺之，為其功多，故不忍?！绷艉钤唬骸敖窦毕确庥糊X以示群臣，群臣見雍齒封，則人人自堅矣。”于是上乃置酒，封雍齒為什方侯，而急趣丞相、御史定功行封。群臣罷酒，皆喜曰：“雍齒尚為侯，我屬無患矣?！?/span>

【54】  造營大內(nèi)里：大內(nèi)里是包含天皇居所（即“內(nèi)里”）和諸官廳所在的全稱。自后堀河天皇安貞元年（1227）火災(zāi)以后，未加重修，當時僅存舊跡。新政之初啟動修復(fù)計劃。

【55】  加征諸國地頭二十分之一所得：事在卷12.2。《建武年間記》載，建武元年十月，由雜訴決斷所指示各國提交地頭以下所管田數(shù)，在正稅以外，追繳雜物等獲利的二十分之一入御倉，并每十町出壯丁若干服役。

【56】  目代：詞義是“代為耳目之人”。國司的代官。國司為支配當?shù)囟皆O(shè)的職務(wù)，其人選完全為國司任意指派，與朝廷不掛鉤。

【57】  貞應(yīng)：后堀河天皇的年號。當時幕府執(zhí)權(quán)是北條義時。據(jù)《吾妻鏡》，貞應(yīng)元年（1222）四月二十六日，制訂了承久之亂后守護、地頭的所務(wù)。

【58】  在廳官人：在國司衙門勤務(wù)的役人。

【59】  檢非違使：負責維持京都治安的機關(guān)，也參與訴訟、裁判。其下級職員可采用刑余之人擔任。

【60】  健兒所：兵部省下的機構(gòu)。“健兒”是隸屬于兵部省，配置在各國國府的士兵。

【61】  御家人：對將軍直屬家臣的敬稱。世代由幕府認可其土地所領(lǐng)權(quán)的武士。

【62】  賴朝卿：即源賴朝（1147～1199）。鐮倉幕府第一代將軍（1192～1199）。

【63】  大名、高家：大名指擁有大量領(lǐng)地、子弟及部屬的有力武士；高家指武士中的名門。

【64】  膺圖：承受瑞應(yīng)之圖。指帝王得國或嗣位。潘岳《為賈謐作贈陸機詩》：“子嬰面櫬，漢祖膺圖?！?/span>

【65】  宸襟：帝王的思慮、判斷。

【66】  安堵本領(lǐng)一所：承認（赤松圓心的）一處原有領(lǐng)地（指播磨國佐用莊）的所有權(quán)。安堵：安居。如陳琳《檄吳將校部曲文》：“百姓安堵，四民反業(yè)。”日本常用作“確認（舊領(lǐng)地所屬權(quán)）”之意。本領(lǐng)：原有的領(lǐng)地。

【67】  召返守護恩補之國：收回了原先作為恩賞而補任其為守護的那個國。赤松圓心于元弘三年（1333）六月受任播磨守護職，建武元年朝廷安堵其播磨國佐用莊領(lǐng)地的同時，收回了播磨守護職。

【68】  “賞中其功”句：類似的句子見于《說苑·君道》：“賞當則賢人勸，罰得則奸人止?！?/span>

【69】  綸言如反掌：意為朝令夕改，此處主要指恩賞方面。綸言：天皇的話。

【70】  武家棟梁：武家的統(tǒng)率者。

【71】  朝家：朝廷。

【72】  “德之流行”句：見于《孟子·公孫丑上》：“孔子曰：'德之流行，速于置郵而傳命?！?/span>

【73】  逆鱗：形容天子之怒。出自《韓非子·說難第十二》：“夫龍之為蟲也，柔可狎而騎也；然其喉下有逆鱗徑尺，若人有嬰之者，則必殺人。人主亦有逆鱗，說者能無嬰人主之逆鱗，則幾矣?！?/span>

【74】  旨酒：美酒。《詩·小雅·鹿鳴》：“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孟子·離婁下》：“禹惡旨酒，而好善言?！?/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