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香雪》賞析

昵稱503199 2022-08-12 發(fā)布于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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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香雪》是鐵凝的代表作，于1982年獲得全國優(yōu)秀短篇小說及首屆“青年文學(xué)”創(chuàng)作獎。

【作品主題】

小說描寫了香雪們天真爛漫、活潑向上的純美形象，再現(xiàn)了山里姑娘的自愛自尊和她們對文明的追求，給人以生命美的啟迪。

【情節(jié)梗概】

（1）小說以一個北方偏僻的小山村臺兒溝為敘述和抒情背景，通過對香雪等一群鄉(xiāng)村少女的心理活動的生動描摹，敘寫了每天只停一分鐘的火車給一向?qū)庫o的山村生活帶來的波瀾，并由此抒發(fā)了優(yōu)美而內(nèi)涵豐富的情感。

（2）作品主要描寫了香雪的一段小小的歷險經(jīng)歷：她在那停車一分鐘的間隙里，毅然踏進了火車，用積攢的四十個雞蛋，換來了一個向往已久的帶磁鐵的泡沫塑料鉛筆盒。為此，她甘愿被父母責怪，而且一個人摸黑走了三十里的山路，這對一個平時說話不多，膽子又小的山村少女來說，需要極大的勇氣。作者還有意交代了香雪這一舉動的心理動力，那就是對山外文明的向往，對改變山村封閉落后、擺脫貧窮的迫切心情，還有山里姑娘的自愛自尊。小說借臺兒溝的一角，寫出了改革開放后中國從歷史的陰影下走出，擺脫封閉、愚昧和落后，走向開放、文明與進步的痛苦和喜悅。

（3）本文以清新雋永的筆調(diào)表現(xiàn)了一個在閉塞山村中生活的少女對都市文明的向往，具有濃郁的鄉(xiāng)土氣息。

【情節(jié)賞析】

（1）《哦，香雪》，標題清新可人，富有詩意。

小小的臺兒溝是一個閉塞、孤獨、貧窮的角落，那兒的人們過著幾乎是封閉式的生活。他們隱藏在大山的皺褶里，無從知曉山外的世界。然而，前進著的生活浪潮終究會沖擊每一個角落?；疖囬_進了深山，也就為深山中的人們帶來了山外的新鮮事兒。在臺兒溝停留一分鐘的火車打破了山村往昔的寂靜，撥動了山村人平靜的心，帶來了山外陌生新鮮的氣息，誘發(fā)了山村人的不安與渴望。正是這短暫的一分鐘，為山村人、特別是青年人提供了觀察、了解山外天地的可貴時機。作家寫山村姑娘們?yōu)槟且环昼姸奔背燥?、細細打扮的一段，寥寥幾筆，卻傳達出豐厚的生活意蘊：現(xiàn)代生活的強大誘惑力、山村姑娘們奔向現(xiàn)代文明的急切與真誠……

17歲的香雪總是第一個出門。巨大的火車使她興奮也使她恐懼的描寫，極生動地表現(xiàn)了村姑的好奇與純樸混雜在一起的微妙心緒。她的伙伴們感興趣的是乘客的首飾和漂亮的乘務(wù)員，香雪卻與眾不同——她注意的是乘客的書包，她關(guān)心的是北京的大學(xué)要不要小山溝的人。尤其是那個帶磁鐵的泡沫塑料鉛筆盒，幾乎牽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她因此而與眾不同。作家著意刻劃香雪求知的渴望，便為這位村姑增添了一層清純脫俗、積極向上的光彩。香雪是小山村唯一的初中生。她因貧窮而被公社中學(xué)的同學(xué)所歧視，又因為這歧視而萌生了走出貧窮的決心。這樣，香雪的清純中又透出了剛毅。

作家通過一個細節(jié)展示香雪內(nèi)心情感的單一與豐富：鉛筆盒。她那木制的鉛筆盒使她面對同學(xué)的泡沫塑料鉛筆盒而自卑；她猜測那泡沫塑料鉛筆盒的價錢值多少雞蛋的一段描寫，揭示了她的純樸與可愛；而她最后在火車上以一籃雞蛋換一位大學(xué)生的鉛筆盒，并因此而不在乎被火車多拉了一站、不畏懼多走三十里夜路的那一段情節(jié)，和她因為鉛筆盒而感到充實、感到無畏的心理活動，都使她的性格愈發(fā)鮮明。

香雪的舉動是真誠自然的，只有像她這樣的既渴求知識而又純樸天真的山村少女才會有如此的勇氣與行為。她的追求是如此具體、微小，卻又是如此豐富、廣大。在香雪的委屈與希望、膽怯與執(zhí)著、羞澀與果敢的交替轉(zhuǎn)換中，作品展示了山村少女美好的內(nèi)心世界，反映了感情與理智、歷史與現(xiàn)實的豐富內(nèi)涵，暗示了一種古老陳舊生活方式與觀念的逐步解體，傳達了新一代對于知識的渴求，對于尊嚴的維護，對于現(xiàn)代文明的熱切呼喚。一個山村少女的清純、樸實、執(zhí)著、熱情，都通過鉛筆盒這個細節(jié)層次分明地展現(xiàn)在讀者的面前。

（2）小說的感情基調(diào)清新明凈、委婉動人。

作品沒有著轟轟烈烈的大場面，也未設(shè)置激烈的矛盾沖突，更無曲折離奇的故事情節(jié)，它只是捕捉住瞬間，擷取幾個小小的生活場景，將藝術(shù)描寫聚焦在人物身上。細致入微地描繪她們的心理變化與情感波瀾，由此折射出生活的新舊嬗替。

（3）小說的語言風(fēng)格清新明麗，淡雅別致，意境回味悠長，具有詩情畫意之美。

不僅香雪的追求充滿詩意，甚至村姑們對首飾和乘務(wù)員的向往也饒有詩意，甚至那些沒有生命的物件，作者也賦予它們以靈氣——試探著前進的鐵軌、羞澀地畏縮著的小木盒、群山像母親的胸脯、樹葉在夜風(fēng)中歌唱、小溪歡騰地迅跑……這樣，既烘托了全篇的詩意，又展示了作家的童心。

【形象賞析】

（1）臺兒溝的姑娘們

臺兒溝的姑娘們是一個群體，她們有著山村姑娘共有的純真、樸實和善良，以及對美的熱愛和隱秘的夢想。她們的性格與心靈，在對火車與火車帶來的山外的事物與人表現(xiàn)出強烈興趣，以及在用土產(chǎn)從車上的旅客那里換回日常生活用品和用于打扮自己的飾物等行為上，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現(xiàn)。哪怕是類似“（火車）開到?jīng)]路的地方怎么辦;”、“你們城市里一天吃幾頓飯”這樣的真誠而幼稚的發(fā)問，都讓人感應(yīng)到她們美不勝收的心靈世界。然而小說對臺兒莊姑娘集體性格的描寫，似乎是對主要刻畫對象的必要的鋪墊與烘托，或者說，臺兒溝姑娘美麗的心靈世界，在主要角色香雪身上得到了集中的體現(xiàn)。

（2）女主香雪

單純善良，真誠純潔，渴望知識和文明，對外界充滿好奇和向往。

在對現(xiàn)代文明表現(xiàn)出熱愛和追慕上，香雪是臺兒溝姑娘的領(lǐng)頭人和杰出的代表，因為看火車“香雪總是第一個出門”。盡管在陌生的事物面前，香雪表現(xiàn)得更膽小，比如當火車停住時“姑娘們心跳著涌上前去，像看電影一樣，挨著窗口觀望。只有香雪躲在后邊，雙手緊緊捂著耳朵”，但是對火車所載來的新的世界，香雪比以鳳嬌為代表的其他同村姑娘有更執(zhí)著的追求。更重要的是，她們所追求的對象很不相同。

同樣是從五彩繽紛的車上世界里捕捉到自己的喜愛之物，鳳嬌們一眼看見的是“婦女頭上的金圈圈和她腕上比指甲蓋還要小的手表”，香雪發(fā)現(xiàn)的卻是“人造革學(xué)生書包”；前者是用于美化自己的外表，滿足人對物的需求，后者則用于對知識的學(xué)習(xí)，幫助人在文化上提升自我。不同的發(fā)現(xiàn)，透露了她們精神世界原有的差異，這是自然和文化、感性與理性的差異。這差異來自于香雪受過更高的學(xué)校教育，是臺兒溝唯一的女初中生。受教育的程度不同，意味著她們的生命品質(zhì)存在看不見的差異。所以對于每天晚上七點那寶貴的一分鐘，她們有不同的期待，對于火車帶來的山外，她們有不同的愿望對象。

比如香雪的好友鳳嬌，暗戀上第三節(jié)車廂上的那個“身材高大，頭發(fā)烏黑說一口漂亮的北京話”，“兩條長腿靈巧地向上一跨就上了車”的“白白凈凈的年輕乘務(wù)員”，從第一次接觸到后來的無功利目的的交往，鳳嬌從中得到了難以言傳的情感和心理的滿足。

而香雪強烈渴望于火車的，是幫助她得到一個朝思暮想的鉛筆盒——能夠自動開關(guān)的鉛筆盒。香雪心里一直裝著這種鉛筆盒和它的價值：“這是一個寶盒子，誰用上它，就能一切順心如意，就能上大學(xué)、坐上火車到處跑，就能要什么有什么”，就再也不會叫人瞧不起。可見，鉛筆盒能夠滿足的是比愛的需求更高一個層次的自我實現(xiàn)需求。這樣的深層需求，驅(qū)使著香雪為向車上的旅客打聽能自動開關(guān)的鉛筆盒和問它的價錢而追趕火車，當終于從火車上發(fā)現(xiàn)了這種鉛筆盒，便想都沒想來不來得及，毫不猶豫地沖上車去，用一籃子雞蛋與鉛筆盒的主人大學(xué)生交換，以至于被火車帶走……香雪為了打聽鉛筆盒而去追火車，被鳳嬌們認為“是一件值不當?shù)氖隆?，香雪不同意她們的看法，說明她的精神世界比她們要廣闊?！肮媚飩儗ο阊┑陌l(fā)現(xiàn)總是不感興趣”，她們更喜愛的是發(fā)卡、紗巾、花色繁多的尼龍襪，而香雪總是利用做買賣的機會向旅客“打聽外面的事，打聽北京的大學(xué)要不要臺兒溝人，打聽什么叫'配樂詩朗誦”’。這表明，火車停站的短暫的一分鐘帶給姑娘們的喜怒哀樂，是有著不同的內(nèi)容的。小說通過這樣的對照，把香雪心靈世界的內(nèi)涵渲染了出來。

（3）鉛筆盒

鉛筆盒作為一個文具，可以看成知識的象征。但是鉛筆盒故事里所不斷暗示的，更多的還是人性的魅力。

在山村姑娘香雪來說，鉛筆盒留給她的，是創(chuàng)傷的記憶。在公社中學(xué)里，她使用的父親親手做給她的木頭鉛筆盒，遭到了同學(xué)們的取笑，心地單純的她，自尊受到了嚴重的傷害。造成這種傷害的力量，主要不是同學(xué)，而是現(xiàn)代文明：城市里才有的機器制造的可以自己關(guān)上的塑料鉛筆盒，把她的手工制作的木鉛筆盒比得那樣寒愴。讓她受到傷害的，不只是鉛筆盒，也包括閉塞的臺兒溝所保留的一天只吃兩頓飯的落后的生存方式。當老實善良的香雪終于明白她和她的臺兒溝是被人恥笑的對象，她的內(nèi)心也就埋下了對現(xiàn)代文明的向往。香雪那個時代的現(xiàn)代文明，也就是由鉛筆盒所代表的工業(yè)文明。只要能擁有這種鉛筆盒，她就能理直氣壯地生活在同一種文明里，失去的自尊就能找回，再也不會被人看不起。所以得到新型鉛筆盒，首先是香雪的個人需要，是獲得尊嚴、實現(xiàn)自我的需要。香雪的情結(jié)就是要洗雪文明的落差帶給她的屈辱。從首都開來的火車給她帶來了機會。她不惜代價地從女大學(xué)生手中換來了自動鉛筆盒。這個鉛筆盒將改變她的身份，使她進入先進文明的行列，與山外的同學(xué)平起平坐。這是未曾遭到文明撞擊帶來的屈辱的鳳嬌們所難以理解的。鉛筆盒不僅給了香雪巨大的力量，幫助一向膽子小的她戰(zhàn)勝了走夜路的恐懼，還改變了香雪對這個世界的感受。

【作品評價】

鐵凝：我還是懷著一點希望，希望讀者從這個平凡的故事里，不僅看到古老山村的姑娘們質(zhì)樸、純真的美好心靈，還能看到她們對新生活強烈、真摯的向往和追求，以及為了這種追求，不顧一切所付出的代價。還有別的什么？能感覺到生活本身那叫人心酸的嚴峻嗎？能喚起我們年輕一代改變生活、改變社會的強烈責任感嗎？也許這是我的奢望。

孫犁：這篇小說，從頭到尾都是詩，它是一瀉千里的，始終一致的。這是一首純凈的詩，即是清泉。它所經(jīng)過的地方，也都是純凈的境界。

成一：以那婉麗的調(diào)子，發(fā)此嚴峻之思；給那僻遠的山地涂上柔美的色彩，卻又分明滲出心酸來。香雪她們對“一分鐘”的期待，對這“一分鐘”的享受，以及這“一分鐘'過后立刻呈現(xiàn)出的寂靜，是一支婉約而冷峻的短歌。她們的期待是那么真摯，她們的享受是那么快樂，她們在寂靜之中又是那么熱烈地回味著很快逝去了的享受，而正是在這真摯、快樂、熱烈的后面，叫人感到了那沉重的東西。

白燁：乍看起來，作品似乎較單薄，細一琢磨，方見出其中豐厚意蘊。一個山村少女因為想拿雞蛋換一個自己心愛的鉛筆盒而被火車帶走了，從而使自己吃了一次平生未有的徒步30里夜路之苦。愿望委實不大，但又多么的莊重、堅定；所得也微不足道，然而她又是何等的自得和歡欣。假如我們把她的行為理解為對自己的信念（那怕是微小的）的堅韌追求，也理解為她對由學(xué)習(xí)文化所帶來的新的生活的熱望所作做出的努力，那么，我們就會感到她的行為是多么難能可貴！她的精神多么值得贊美！一列火車，使我們看到了沉寂的山村所發(fā)生的變化；一只鉛筆盒，使我們看到了洋溢著青春氣息的農(nóng)村青年的積極人生追求

侯曉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