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之治一

疾之來，無常感焉。其變也，無則。病之來，無常染焉。其變也，無灋。（其則其法皆常也。常者，此處指普通人肉眼可見的規(guī)律。疾病感染沒有肉眼可見的規(guī)律，其變化也無肉眼可見的法則。文義認為，疾病感染或變化是有規(guī)律的，卻是超越了一般人的認知，因此被認為難以捉摸及無法則可循。）

疾病無則，治之不頪。（則，常也。頪同類，比也。疾病無常，治療不要盲目類比。）象其有兆，去之不一。（象，指病象。兆，疾病發(fā)生前后的癥狀。去，除也。病象有不同的癥狀，去除疾病的辦法也各有不同。）以其似，而式之治一，禍福半。（認為病情相似，而采用相同的治療方法，禍福參半也。）一而治其未有，恒長之。（恒，久也。恒長，即指長生久視，壽久長也?！饵S帝內(nèi)經(jīng)·四氣調(diào)神大論》：“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此之謂也?！?/span> 治其未有，即治其未有病，指養(yǎng)生也。治其未病，可以采用同樣的方法調(diào)養(yǎng)身心，壽久長也。）故式之而治一，弗可以為灋也。（式，承式，效法也。灋即法，常也。故效法治療未病而希望治病采用相同的治療方法，不可以為常也。）

可以為式者：陰陽寒熱、表里虛實之灋也。（灋即法。）可以灋者：天地圜宇、周同變化之理也。（周，指日月周流。同，指日月合會。）可以幾者：萬物有無生息，罔象有質(zhì)之異，化也。（幾，察也。罔象，虛無也。有質(zhì)，有實體。異同已，《廣韻》成也。可以察者，萬物從有至無，生命息止，萬物從虛無至有實體之成，則為化也。《韻會》：“天地陰陽運行，自有而無，自無而有，萬物生息則為化?！贝酥^也。）

真人不有無，宇知也。（真人，指存養(yǎng)本性或修真得道的人?！饵S帝內(nèi)經(jīng)·素問·上古天真論第一篇》：“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陰陽，呼吸精氣，獨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壽敝天地，無有終時，此其道生?！贝酥^。不有無，即無無，指天地萬物形成以前的空寂狀態(tài)。宇，大也。宇知，即大知，指超越世俗經(jīng)驗、想象、時空、時間，證悟天人合一之境界，而真正得道者。）圣人見無，大有觀也。（圣人，指君主。見無，指顯現(xiàn)出無念無欲的恬淡虛無狀態(tài)?！端貑枴ど瞎盘煺嬲摗罚骸捌浯斡惺ト苏?，處天地之和，從八風之理，適嗜欲，于世俗之間，無恚嗔之心，行不欲離于世，被服章，舉不欲觀于俗，外不勞形于事，內(nèi)無思想之患，以恬愉為務，以自得為功?！贝酥^也。大有，年歲豐收。觀，示也。君主無念無欲，不橫取暴斂取于民，年歲豐收可觀示也。）至人慎慎，感觸知也。（至人，指潔身自好，達到超我境界的人。慎慎者，真心誠意貌?！端貑枴ど瞎盘煺嬲摗罚骸爸泄胖畷r，有至人者，淳德全道，和于陰陽，調(diào)于四時，去世離俗，積精全神，游行天地之間，視聽八達之外，此蓋益其壽命而強者也。” 積精全神，游行天地之間，視聽八達之外，即所謂感觸知也。）

（段后說明：此處言真人、圣人、至人與《知常則一》篇之“真人治世，圣人經(jīng)國，至人全悳”定義有所不同。讀者細細體會。）

一陰一陽，形以彰之。（陰陽，指經(jīng)脈。六陽經(jīng)分布于頭面、軀干、四肢的外側(cè)。六陰經(jīng)分布在胸腹和四肢內(nèi)側(cè)。故謂之“形以彰之”。）一寒一熱，清濁彰之。（清則寒，濁則熱。）一表一里，緩急分之。（病在表則緩，病入里則急。）一虛一實，強弱明之。（虛則精氣奪，故體質(zhì)弱也。實則邪氣盛，故病勢強也。）

故言形，頪以觀之。（形，地勢也。頪，即類。分類以觀地勢也。古人所謂度地形而為國者?！豆茏印さ貑T》：“管仲之匡天下也，其施七尺?！贝酥^也。）言頪，辧以據(jù)之。（辧即辨，指辨土，分辨土地，所以明地理之數(shù)，所以分壤樹谷也。根據(jù)分辨土地以分類地勢也。即區(qū)分旱地水地，區(qū)分各類礦山?！豆茏印さ財?shù)》：“地之東西二萬八千里，南北二萬六千里。其出水者八千里，受水者八千里，出銅之山四百六十七山，出鐵之山三千六百九山。此之所以分壤樹谷也，戈矛之所發(fā)，刀幣之所起也。”此之謂也。）言辧，八度之。（八，《說文》別也。八度之，指分別土地種類即優(yōu)劣。分別土地種類即優(yōu)劣以分辨土地。《管子·地員》即分土地為上中下：上土為粟土、沃土、位土、蘟土、壤土、浮土；中土為怷土、纑土、壏土、剽土、沙土、塥土；下土為猶土、壯土、殖土、觳土、鳧土、桀土。）始終化一，（始終化一，謂天道始終，萬物生息皆歸于一，這個一便是黃道。）時為之紀。（時，四時春夏秋冬也。）治之道，常慎致以察察，明乎天道而同乎地益，中矣。（察察，明辨貌。中，正也，得治道之正也。）

病有常食之所蝕者，取用來也。（疾病有平常飲食引起的病毒或病菌感染，來自于取用之食物也。）食之而始者，腥牲來也。（腥者，生肉也。牲者，牛羊豕也。）人受之者，蚊蟲得也。（得，貪也。）感于霪汛者，鱗介來也。（霪，《說文》久雨也。汛，指江河定期之漲水。）傷于外者，氣機形反也。（形通刑，刑克也，指遭受疾病傷害。反即覆，敗也。傷于外邪者，氣機遭受疾病傷害而覆敗。）滯于內(nèi)者，（氣滯內(nèi)郁也。）志識亂也。積于中者，惑傷情也。（積于中者，食積也。惑，亂也。情，人欲也，指食欲。食積則氣亂中滿，食欲不佳，故惑傷情也。）瘀而泣者，味太過也。（泣與澀通，血凝不消也。《黃帝內(nèi)經(jīng)·素問》：“寒氣容于背俞之脈，則血脈泣。”味太過，指飲食過于肥甘油膩，味重過咸。）塞而溢者，傷之發(fā)也。（塞者，滿也，指痞滿之癥，心下痞塞，胸膈脹滿也。溢，《集韻》食質(zhì)切，讀若實，邪氣盛也。傷，《爾雅·釋詁》傷思也。之，猶于也。發(fā)者，風寒也?！对娊?jīng)·小雅·蓼莪》：“飄風發(fā)發(fā)?！?/span> 痞滿而有邪實者，傷思之余感染風寒也。）結(jié)瘤痞者，毒之凝也。（結(jié)者，結(jié)節(jié)。瘤者，腫瘤。痞者，痞塊。）竅開、皮疹、命赤者，溫之澑涎肺脾也。（開通慨通愾，怒也，指氣盛上火也。竅開，謂眼耳口鼻之竅皆氣盛上火也，表現(xiàn)為諸如耳鳴、口腔潰瘍、眼睛紅腫等癥狀。命通名，指額頭印堂部分?！稜栄拧め層枴罚骸澳可蠟槊??！逼渥⒃疲骸懊佳壑g?！?strong>命赤，指印堂顏色發(fā)赤。溫，暖也，指火氣。澑即溜，《集韻》力求切，讀若留。涎通延,漫衍也。李時珍《本草綱目·百病主治藥·諸瘡》:“瘡起于口內(nèi),涎及遍身。”）

故食，弗以敗腐。（不食敗腐之食物。）飲，不可不流。（不流，指滯積而不流動的水。不飲用滯積而不流動的水。）肉，取其不病。（不食用病肉。）弱，息之不蟲。（弱，《唐韻》而勺切《集韻》《韻會》日灼切，讀如若，《說文》擇菜，指采摘野菜。息，生長也。蟲，指附著蟲卵。采摘野菜，取其正常生長且沒有附著蟲卵的。）天霪，我弗雧之。（霪，《玉篇》久雨也。雧即集，聚也，指積聚五谷入藏倉廩。天久雨不適合積聚五谷入藏倉廩。）汛物，莫取用之。（汛物，指防汛物資。）行遠，系其故土。去來，執(zhí)乎同氣。（去來，指人際交往。同氣，即和氣。人際交往秉持和氣。）

事事，弗可憂抑。（事事，方言，指事務煩多。）正息，龢氣毋傷。（正，定也。息，處也。正息，指心定而安處也。龢即和。）食飲，不嗜爽口。恬澹，生身不惑。（生，養(yǎng)也。）致神，寧心以平。適常，節(jié)用攝生。（攝生，即養(yǎng)生。）不尚，（無物欲之好也。）不惑，（不情志迷亂也。）不荼，（荼，指勞苦。不勞苦身心也。）不奇。（奇，邪也。心無邪念也。）弗暴，（暴，指性情急躁，容易發(fā)火。）弗傷，（傷同慯，憂也。）克己任人也。（己，私也。克己，謂克制私欲，嚴以律己。人，仁也。）

物應于天，（謂，萬物應天時而出也。）而地致其用。鹿之生谷，大麤，（麤，《字統(tǒng)》警防也。大麤，指鹿之性甚警防也。）長頸，而立角百丈。漠川者，（漠，《集韻》莫白切，讀若陌，阡陌也。漠川即陌川，田間灌溉用的溝渠。）小而矯，（矯，《博雅》直也。）勢之成也。兕之生水，頭大廣腹。（兕，犀牛也，《說文》狀如野牛而青。）陸地者，（指陸地上的野獸。）長膝小頭而悍。物一而異，以其形流乎極。（一者，數(shù)之始也。物一，猶物始。形，指生命形體。流，求也。極，指壽極而終，即考命終，享盡天年之謂也。）

故色，有東西之異。（色，指地勢形貌和生物景致。此謂地域差異。）見，有南北之分。（見，《集韻》日朝也，即指旦晨日出。春分至秋分，日出東北。秋分至春分，日出東南?！对娊?jīng)·小雅·角弓》：“見睍曰消。”《箋》云：“韓詩作曣，云：見，日出也?！贝酥^季節(jié)差異。）上工，明質(zhì)所舍，（質(zhì)，《廣雅》地也。舍，居也。明質(zhì)所舍者，分辨地域差異也。）知域所常，（日月為常。知域所常，即知曉所居地域日月運行的規(guī)律，分辨季節(jié)差異也。）故能察精不遺也。（察精不遺，指能對病情病因精察而不遺漏。）

事成于勢，氣候合其已形。（事，物也。勢，指地勢。合，和也。已，成也。物類誕生于地勢之中，氣候和合則成其形體。）灋形乎天造化，（灋即法，常也，指自然規(guī)律。天造化，即自然造化，指自然界的創(chuàng)造和演化。）機而成式。（機，氣運之變化曰機。式，用。其用在于氣運之變化也。）苦苦其錄謀，（錄，《集韻》《韻會》《正韻》??良據(jù)切，讀若慮?！稉P子·太玄經(jīng)》：“蹛于狴獄，三歲見錄?！蓖跹淖ⅲ骸巴ㄗ鲬]?！?/span> 錄謀，即慮謀。）為來者明機。（為后人明氣運所在也。）治灋自然，（治政效法自然。）萬物既是師考。（既，皆也?？?，《說文》老也。古制，國有三老掌教化。）用其心，克其欲，力致一，機化徹乎豁然焉。（機化，指氣運合天地之化。徹，通也。豁然，開悟貌。徹乎豁然，指心境通徹，豁然開悟。）

從其氣之變，以知其蝕之果。（果，克也，勝也?！蹲髠鳌ば辍罚骸皻碁楣鹿麨橐?。”從人體氣機變化，以知道病毒病菌感染的克勝辦法。）隨其方之道，以知其情之異。（方，醫(yī)方也。此句語義倒裝。以知道其病情之差異，相隨以不同的方藥之道。）故殺，有其不然。（殺，死也。謂，因精神類疾病而致死也，比如抑郁癥。）生，亦有其實不然。（生，養(yǎng)也，指療養(yǎng)。實，《唐韻》《廣韻》神質(zhì)切《集韻》《類篇》《韻會》食質(zhì)切，讀若失，指改變常態(tài)。實不然，指改變精神類疾病的常態(tài)。謂，療養(yǎng)可以改變精神類疾病的常態(tài)。）不然者，其行不病而身病也。（行通形,形體。按:“行”古音在唐部,“形”在青部,二字同屬匣母,雙聲,故可通假?！兜赖陆?jīng)·第二十四章》：“馀食贅行?！迸遂o觀《道德經(jīng)妙門觀》作“馀食贅形”。身通人。按:今吳語仍有讀“人”與“身”音近者,當是古音遺存,故得通假。《紅樓夢》第九十二回:“司棋說道:'我只恨為什么膽??！一身做事一人當,為什么逃了呢?”身體無病而人有病，應該是指精神類疾病。）

不著，（著，《小爾雅》思也。無憂思之苦也。）不尚，（無物欲之好也。）情志適之。不功，不名，身心龢之。（龢即和，調(diào)也。不貪圖功名，調(diào)和身心。）病其來乎恍然，此為之候，食。（恍然，猶忽然。候，《釋名》護也，可護諸事也。食，養(yǎng)生也。病其來也忽然，此為之護者，養(yǎng)生也。）食，于時令之喜惡者也。（養(yǎng)生，乃根據(jù)節(jié)令之喜惡調(diào)整飲食也。）大熱取寒，大寒醺酒。身爽之，其胃膓受之也。

故其病，當有其病，而后病之。（當，偶也。）其蝕之，（蝕之，指病毒病菌感染身體。）當有其入，而后害之也。

故周于形，同于時，生而可久。（周于形，指有強壯的體魄。同，和也。同于時，指四時調(diào)和。擁有強壯的體魄，四時調(diào)和，生命即可長久。）合于道，力致同，歿身不殆。（合于道，指遵循養(yǎng)生之道。力，《說文》筋也。同即和，不柔不堅也。歿，殟歿，舒緩貌。殆通怠，懈惰也，指身體松軟疲困。遵循養(yǎng)生之道，筋骨不柔不堅，身體舒緩而無松軟疲困之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