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八年（公元1395年），明太祖朱元璋起草了《皇明祖訓(xùn)》，針對東亞諸國列出了15個“不征之國”， “頒行天下諸司”。這一外交策略的提出，對明初的地緣政治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成為貫穿整個明朝的外交基石。

明初為什么要建立“不征之國”的朋友圈呢？

上圖_ 《皇明祖訓(xùn)》之不征之國

• 朋友圈里都有誰？

細數(shù)15個國家，可以分為東北亞、東亞和東南亞等三個圈子。

東北亞的圈子里有朝鮮國（今朝鮮半島）和日本兩國。

東亞圈包括大琉球國（今日本沖繩）和小琉球國。

東南亞的成員最多，有安南國（今越南北部）、真臘國（今柬埔寨）、暹羅國（今泰國）、占城國（今越南南部，后被安南滅國）、蘇門答剌（今蘇門答臘島八昔）、西洋國（今科羅曼德爾海岸）、爪洼國（今爪哇島）、湓亨國（今馬來半島）、白花國（今蘇門答臘島西北部）、三弗齊國（今蘇門答臘島巨港）、渤泥國（文萊）等11國。

上圖_ 明朝《坤輿萬國全圖》中東北亞、東亞和東南亞的位置

據(jù)統(tǒng)計，洪武年間的127件外交詔令中，除1件針對中亞的撒馬爾罕外，其余126件均和“不征之國”有關(guān)。詔令顯示出的信息量很大，表現(xiàn)出明朝對“不征之國”的不同態(tài)度。

首先，對待朝鮮和日本，憑借絕對的武力威懾，使兩國“皆喜且懼”。

其次，對大小琉球與中南半島諸國采取胡蘿卜加大棒的雙重策略。最后，其余國家處于明朝外交的第三層級,外交手段根據(jù)具體形勢靈活處置。

總體來說，明朝根據(jù)距離的遠近實施差異化的對外手段，距離越近,政治、軍事與文化的作用越強,距離越遠,經(jīng)濟牽制效果越大。

上圖_ 出使琉球王國的明朝官船

• 反思前朝  改弦更張

朱元璋深信傳統(tǒng)外交思想恪守的“地廣非久安之計，民勞乃易亂之源”原則。洪武四年（公元1371年）九月，朱元璋坦言：“隋煬帝妄興師旅,征討琉球”，招至“載諸史冊,為后世譏”。他指出：通過戰(zhàn)爭征討蠻夷“得其地不足以供給，得其民不足以使令，徒慕虛名，自弊中土。”而元朝窮兵黷武、疲師勞民最終導(dǎo)致傾覆逃亡。

朱元璋認為盲目對外擴張不利于國家的長治久安，持續(xù)的戰(zhàn)爭加劇了百姓的負擔(dān)，造成國家內(nèi)部動蕩不安。基于這些考慮，他主張海外國家“有為患于中國者，不可不討”，以此維護國家主權(quán)的堅定決心。對于沒有威脅的國家，中國決不輕易興兵討伐。

《皇明祖訓(xùn)》明確提出：“四方諸夷皆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得其他不足以供戎，得其民不足以使令。若其不自揣量，來擾我邊，則彼為不祥。彼既不為中患，而我興兵輕犯，亦不祥也。吾恐后世子孫倚中國富強，貪一時自功，無故興兵，殺傷人命，切記不可。”其實，朱元璋在總結(jié)前朝教訓(xùn)的基礎(chǔ)上，提出了“不征之國”的構(gòu)想，構(gòu)建和諧友好的聊天群，顯然很有必要。

上圖_ 元順帝孛兒只斤·妥懽帖睦爾（1320年5月25日—1370年5月23日），元朝第十一位皇帝

• 北元尚存  全力攻防

洪武元年（公元1368年），中原義軍風(fēng)起云涌，元朝政治搖搖欲墜。七月二十八日，元順帝退守塞北，史稱“北元”。當(dāng)時，北元“引弓之士，不下百萬眾也，歸附之部落不下數(shù)千里也”，和明朝以長城為界南北對峙。盡管朱元璋和朱棣不遺余力地打擊北元，仍然無法根除北方邊境的危機。

為了防備北元軍事力量對中原的騷擾和反撲，明朝“初設(shè)遼東、宣府、大同、延綏四鎮(zhèn)，繼設(shè)寧夏、甘肅、薊州三鎮(zhèn)，而太原總兵治偏頭，三邊制府駐固原，亦稱二鎮(zhèn)，是為九邊”。

上圖_ 北元（1368年—1402年），是蒙古族在蒙古草原的政權(quán)

永樂年間，九邊投入兵力68萬，隨后人數(shù)常有變動，萬歷時達到峰值，多達88.5萬人，崇禎時期，戍邊兵力也有59萬人。《明史·兵志》記載：“故終明之世，邊防甚重。東起鴨綠，西抵嘉峪，綿亙?nèi)f里，分地守御。”

朱元璋在《皇明祖訓(xùn)》中滿懷憂慮：“但胡戎與西北邊境，互相密邇，累世戰(zhàn)爭，必選將練兵，時謹備之。”其中透露出對北元的警戒防備之心。明朝的軍備資源被北元大量牽制，朱元璋倡導(dǎo)“不征之國”， 強調(diào)“今朕統(tǒng)天下，惟愿民安而已，無強凌弱、眾暴寡之為”的宗旨，實質(zhì)上是“南撫北繅”整體戰(zhàn)略的一部分，減輕軍事行動對社會和經(jīng)濟形成的壓力。明朝此時建群，無疑具有迫切的現(xiàn)實需要。

上圖_ 作戰(zhàn)中的明軍

• 元亡明替  重塑秩序

元朝是橫跨歐亞的多民族帝國，其影響力遠播東南亞。三嶼國位于現(xiàn)今菲律賓群島西南部。元世祖曾“命選人招誘之”，三嶼國給予了積極的回應(yīng)，當(dāng)元朝“軍船過其國，國人餉以糧食”，充分展現(xiàn)了對元朝的誠意。

洪武元年（公元1368年）十二月，朱元璋宣諭各國：“朕肇基江左，掃群雄，定華夏，臣民推戴，已主中國，建國號大明，改元洪武。頃者克平元都，疆宇大同，已承正統(tǒng)，方與遠邇相安于無事，以共享太平之福。惟爾四夷君長酋帥等，遐遠未聞，故茲詔示，想宜知悉?！?/strong>這份詔書既是一份表明立場的國書，又是一份重建秩序的宣言。

它一方面宣告了明朝“已承正統(tǒng)”，具有不可辯駁的合法性。各國應(yīng)該服從以明朝為中心的東亞新秩序。

另一方面要求各國“相安于無事”，遵守明朝制定的游戲規(guī)則，才能“共享太平之?！薄Ｔt書恩威并施，義正詞嚴，后來發(fā)展成為朱元璋和平外交的中心思想。

上圖_ 朱元璋（1328年—1398年）

朱元璋以“祖訓(xùn)”的形式，強化“不征之國”的權(quán)威性，嚴令后世子孫“一字不可改易”。他告誡繼任群主切忌“倚中國富強，貪一時戰(zhàn)功，無故興兵”，東亞諸國應(yīng)該“彼既不為中國患”，換取自身的安全穩(wěn)定。

從根本上說，朱元璋之所以宣布“不征之國”，是因為他必須要對繼任者和東亞諸國進行雙重約束，前者“不得無故而征”，后者要有遵奉明朝的清醒認識。朱元璋不只是給“興兵”劃定了紅線，還為東亞諸國明確了底線。可見，“不征之國”并非單純提倡和平外交的聊天群而已，還象征著明朝擔(dān)任著群主的職責(zé)，掌握著管理、仲裁和懲罰的權(quán)力。

上圖_ 《孫子兵法》是中國現(xiàn)存最早的兵書，也是世界上最早的軍事著作

《孫子兵法·謀攻篇》有云:“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strong>朱元璋著力加強明軍的建設(shè)，以此為后盾，他深知謀略和外交遠比軍事更具優(yōu)勢。明初提出的“不征之國”，繼承和發(fā)揚了長久以來的“朝貢體系”，建立起廣泛認同的的漢文化政治圈，成為各番邦名義上的最高統(tǒng)治者和實際約束者，這一成就足以證明朱元璋政治理念“治隆唐宋，遠邁漢唐”。

【1】鄭    寧  “不征之國”與明初國際秩序的構(gòu)建

【2】萬    明   明太祖“共享太平之福”的外交理念和實踐

【3】官修史書  《明太祖實錄》

【4】官修史書  《朝鮮太宗實錄》

【5】官修史書  《明史》

【6】官修史書  《明實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