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山”碑對第一山的意義不言而喻,而秀巖的《行香子》摩崖石刻則是第一山的另一張文化名片。
元豐七年(1084),貶謫黃州五年的蘇東坡得到改任汝州的詔令,走到泗州時,淮河已經(jīng)冰封,舟船難行,他索性不趕路了,在泗州停留了一個多月,這首《行香子·與泗守游南山作》就寫在這段時間里,后來被摹刻在秀巖崖壁上:
北望平川,野水荒灣。共尋春,飛步孱顏。和風弄袖,香霧縈鬟。正酒酣時,人語笑,白云間。
孤鴻落照,相將歸去。澹娟娟,玉宇清閑。何人無事,宴坐空山?望長橋上,燈火亂,使君還。
1102年,元祐黨禁,“天下碑碣榜額,系東坡書撰者,并一例除毀”(宋徽宗詔),大量的東坡真跡就這樣被毀了。秀巖石刻幸存了下來,但是為了保護它,不僅鑿去了東坡的名字,還用植物覆蓋,年深日久,風雨侵蝕,它在越來越多的題刻中漸漸湮沒……
元祐黨禁發(fā)生時,東坡已去世一年,這些事他是不知道的,就算他還在,也不會在意。黃州歸來,蘇軾已經(jīng)脫胎換骨成了蘇東坡,在這個人面前,沒有什么事值得沮喪。他經(jīng)常處于人生低谷,早就不理會風風雨雨。
元豐七年,是他的低谷之一。七月,到金陵(今南京),僅十個月的幼子蘇遁夭折,是那個懂他“一肚皮不合時宜”的朝云唯一的兒子;十二月,到泗州,“資用罄竭……無屋可居,無田無食”(蘇軾《乞常州居住表》),一家人難求一飽。就是在這種困頓中,好友劉倩叔邀他同游南山,看風景、喝茶、吃野菜,他說:“人間有味是清歡?!笔巢还惯€能吃出清香、吃出歡愉,恐怕也只有蘇東坡了,他的“清歡”不局限于食物,還在內(nèi)心,無論遭遇了什么,他都要享受美好的生活。
所以,每一次跌入谷底,他都能站立起來。即便遠去了,也留下一個昂然挺立的背影。
寫著包括他在內(nèi)309人姓名的元祐黨籍碑突然在崇寧五年(1106)正月的一個清晨被雷電劈為兩半,徽宗皇帝驚惶之余恢復了蘇東坡在世時的最高官職,南宋高宗追贈他為太師,孝宗即位又追謚“文忠”。時光流轉,千年之后,《行香子》石刻也重現(xiàn)秀巖,盡管傷痕累累,東坡的不凡才情還是從字里行間汩汩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