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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的回目名是“賈寶玉初試云雨情，劉姥姥一進榮國府”，主要講了兩件事：賈寶玉從太虛幻境歸來，意猶未盡，與襲人完成了初次云雨；劉姥姥因家境艱難進賈府打秋風，得到了王熙鳳的款待，從此與阿鳳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 這兩件事看起來毫無關(guān)聯(lián)，歷來的讀者也以為它們之間無關(guān)聯(lián)之處，我卻在這次重讀中，發(fā)現(xiàn)其中有著很深的關(guān)聯(lián)。 根據(jù)作者的提示，正式的故事是從這一回劉姥姥進賈府開始的：
這是明確告訴我們，之前的第一回到第五回，都屬于序章，主要作用是交代背景、闡明主旨等。 所以，“賈寶玉初試云雨情”與劉姥姥進賈府在同一章回，但發(fā)生在劉姥姥進賈府之前，同樣也屬于序章。  那么，為什么要把寶玉云雨和劉姥姥進賈府寫在同一章回呢？ 從篇幅來看，“賈寶玉初試云雨情”不過廖廖四百多字，和“劉姥姥一進榮國府”的情節(jié)相比較，可以忽略不計，作者完全可以把它寫在第五回的結(jié)尾，何況其情節(jié)本來就是第五回賈寶玉夢游太虛的延續(xù)。 這便是作者在結(jié)構(gòu)上的巧思，如此安排必有深意，看似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兩個情節(jié)，其實有著很深的關(guān)聯(lián)。 我們先來看“劉姥姥一進榮國府”。 作者想要展開賈府的富貴繁華，就像打開一幅畫卷，完全可以直接在讀者面前打開，他卻偏要讓一個來自底層的不懂欣賞的老嫗來打開，看起來非常違和。 違和的不僅僅是劉姥姥不懂欣賞，而是她根本不是來欣賞的，而是來謀財?shù)?。生活遇到了困境，無以解決，想起了曾經(jīng)打過交道但久已不聯(lián)系的富家親戚，能來拔一根毛走，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于是，劉姥姥帶給了我們一個非常大眾化的視角：底層的普通人走進貴族之家。  當然，劉姥姥沒機會看到賈府的全貌，我們只能通過她的眼睛，看到冰山一角，而表現(xiàn)這一角的，則是風頭正盛的王熙鳳。 王熙鳳衣食住行上的排場，王熙鳳的威風八面，王熙鳳雖然不情愿但還是對劉姥姥以禮相待等，都讓我們見識了何為貴族，何為詩禮之家。 那么，這個情節(jié)和寶襲云雨到底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呢？ 我在多篇文章中反復論證過，紅樓由兩條主線組成，一條是賈府的衰敗史，一條是寶玉的成長史。 賈府的衰敗史，主要通過王熙鳳來體現(xiàn)，所以她是唯一女主。 賈寶玉則是唯一男主，寶釵黛玉只是寶玉這條主線中的雙女主，位置要次于王熙鳳。 所以，作者是想通過這一章回分別交代兩條主線的開端。 從王熙鳳這條主線來看，雖然第二回中作者通過冷子興交代賈府已經(jīng)進入末世，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末世的氣象還隱藏在地底，沒有顯現(xiàn)出來。 所以，此時的賈府，還是盛世的氣象，此時的王熙鳳，也是盛氣凌人的，連劉姥姥這個老江湖在她面前也顯得手足無措。  賈寶玉這條線呢，作者通過云雨來說明，至少在生理上，寶玉已經(jīng)是一個大人了，要開始為擔當而努力了。 當然，如果我們一定要細究，此時的賈寶玉年齡并不大，應該在十到十二歲之間，還只是一個小小少年。 這個年紀，從常理上來說應該還不到可以云雨的程度，但作者卻刻意用回目名來突出他完成了初次云雨，說明他是早熟的。 早熟，在紅樓中是一個普遍現(xiàn)象，所有的孩子都顯得比同齡人要成熟一些。 這也是作者的有意為之：賈府中這些孩子，不但在外貌上都是俊男美女，在才華上也超越世人，都不是普通人可以媲美的。 所以，我們也不能拿年齡來說寶玉還只是個孩子。是不是孩子，云雨是一個非常明顯的分界線，因為云雨是大人才能做的事。 也就是說，無論兒時的賈寶玉有多淘氣，此時都該收心了。作為男兒，作為嫡子，作為享受“天恩祖德”而又天賦聰穎之人，他都對延續(xù)家族生機責無旁貸。索取的同時必須奉獻，這是權(quán)利與義務的交換，享受權(quán)益之時，就必須承擔義務。 而且，此時收心，一切還還得及，因為賈府還在盛世，還有足夠的時間讓他長出鎧甲來。  如果他肯此時收心，在他成長的這條主線里，那些姐姐妹妹就可避免走向薄命，至少金釧、晴雯、黛玉這些人的命運就會改寫。 這便是寶襲云雨和劉姥姥進賈府兩件事的關(guān)聯(lián)之處：雖然賈府必然衰敗，但還是給寶玉留了足夠的時間。在這個關(guān)鍵的時間節(jié)點，只要寶玉愿意“改悟前情，留意于孔孟之間，委身于經(jīng)濟之道”，在賈府還有能力供養(yǎng)他的時候，在他人生最寶貴的年華，努力進取，至少他有能力為自己謀一條立身之道，也給家族衰敗后的姐妹們一個安身之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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