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晚上九點，楊克度早已臥在沙發(fā)上看著電視，他想用不了多久，就會上床睡覺并結(jié)束這普通的一天。他甚至沒有在抽煙了，盡管白將軍此刻很不給面子的——只剩了一根。他還在胡思亂想中，'耶利亞女郎’不懷好意的迸發(fā)出了聲音，并打斷了這位老警察的臆想，他迅速地從茶幾上拿起手機，他以為會是朋友要他去唱歌吃宵夜，他還得好好想個辦法去拒絕，因為老同志已經(jīng)拿不出那么多精力對抗燈紅酒綠的外面世界。手機那頭是張著。

“別睡覺了老伙計，文明路上城府小區(qū)出了命案，快來，晚上要加班了?！睆堉羌贝恼f著，他是剛到的現(xiàn)場。

“現(xiàn)在九點了，是我的個人休息時間，你自己就能辦的了，我的大腦早已關(guān)機了，我去了會幫倒忙的，如果你執(zhí)意的話?！?/span>

“快來吧，福爾摩斯，沒有你可真處理不了?！?/span>

“媽的，這么晚了我去了能得到什么好處？”

“你會得到大隊長的一頓表揚，呵呵，一刻鐘就到來?！?/span>

楊克度洗漱了自己的面孔，疲憊，慵懶的精靈被他從臉上清洗走，他穿好鞋子，他并沒有穿警服（如果再開上警車，一路拉著警笛的話，那么死寂的夜晚昏昏沉沉的人流汽車會立馬想起白天上班的恐懼）。他發(fā)動了汽車，點了今晚上白將軍留下的最后一根。

沒有一刻鐘，楊克度僅十分鐘就到了城府小區(qū)，他亮出證件，示意小同志們放他過去，現(xiàn)場夜班的小同志們他并不熟。他來到張著的身邊問道：“華生，發(fā)生了什么？”

張著指了指地上躺著的人，說：“他是個有勇氣的人，從九樓上摔了下來，據(jù)過路人說，他摔下來后還嘗試站起來走，但一句話都沒有說，”他還補充道，“一身酒味，肯定是喝醉了?！?/span>

楊克度看著地上的人，他仔細觀察這他的模樣，表情，衣服等等，所有看上去不能錯過的楊克度都不會錯過。幾分鐘后，他站起來對張著說道：“沒有什么問題的話我看還是讓法醫(yī)帶著，再細細檢查吧。”

張著指指樓上，“去樓上了解情況吧?！?/span>

這是一個老式小區(qū)，對于兩位老同志而言，爬上九樓絕非易事。小同志們把現(xiàn)場控制的很好，用張著的話說就是跟他剛來的時候一模一樣。他倆氣喘喘的爬到九樓，用了將近五分鐘，他們還花了兩分鐘門口休息。

一男一女，一對夫妻，安靜的坐在沙發(fā)上。小姑娘的容貌不錯，似修長尖尖的鼻子，流水一般的眉毛，兩腮通紅的對稱還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下巴小巧剛好扣上小小紅潤的小嘴。有些明星的姿色。她雙眼微紅，看上去楚楚可憐，讓旁邊的一般的男子顯得更加黯然失色。茶幾上還有沒吃完的燒烤，還有將茶幾包圍里面密不透風(fēng)的啤酒瓶。

“講講發(fā)生了什么吧?！睏羁硕雀鷱堉搅怂麄z的對面，剛好有凳子。

那個小伙子看了兩眼正目光呆滯的小姑娘，他咳嗽兩聲，“我們就是很正常的吃飯喝酒，我們都是老朋友了，就是簡單地聚一下，我們喝了很多，他說要去陽臺抽根煙緩一下，本來好好地他就突然踩著欄桿跳了下去，把我們嚇了一跳，我老婆還哭了很久?！闭f完他用胳膊頂了頂小姑娘，那小姑娘立馬回過神來，應(yīng)了兩聲，非常的無力，像是已經(jīng)被嚇傻了。

倆老警察走到了陽臺，欄桿上剛好有個腳印，張著拿出手機找出拍的照片對比，一模一樣，正是死者穿的拖鞋。

“好個嫦娥奔月的故事啊?！睆堉锌?。

楊克度沒有說話，回到客廳，看著小男孩抱著小姑娘的頭在悄悄地說些什么。他想抽煙了，他在自己身上來回尋找，他想起白將軍給他下達了一條殘酷的命令，今晚不許抽煙。他答應(yīng)白將軍了但不代表別的煙他也應(yīng)下了。

他四處觀望，他在茶幾上一個不為易發(fā)現(xiàn)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一盒煙，正在燒烤串下壓著，他拿起了煙，打開后發(fā)現(xiàn)了一張照片，一張兩寸的死者的照片。

小男孩猛地站了起來，想伸手奪過照片，手在半空中停住，“不好意思警長，請把照片還給我。”

“死者的照片為什么會在煙盒里？”

“他這次來是想把照片拿回去的，所以放了進去，他抽煙啊，放在煙盒里他不會忘的。”

小姑娘的眼睛一直盯著楊克度手里的照片，“請您把照片給我吧，也好讓我睹物思人?！?/span>

楊克度從里面拿出一根煙來，把照片和煙盒一起遞給了小姑娘，“我只是想抽根煙而已?！?/span>

他低頭點火的時候瞥見小男孩已經(jīng)是穿好了鞋，而小姑娘卻是拖鞋。他指了指他的鞋，挑眉看著他就像是在問他這么為何。

“我穿好鞋本是想下去看看他的，但她不讓我下去，報警保留好現(xiàn)場，對吧，老婆?！?/span>

小姑娘收好了照片放在口袋里，艱難的從嘴里發(fā)出聲音“是的?！?/span>

楊克度與張著將客廳臥室廚房挨個檢查了一遍，沒有什么可疑的東西。張著把楊克度拉到門口，“福爾摩斯，還有什么疑問嗎？”

“目前我已經(jīng)找不到什么可疑的信息了。”

“這就是一起簡單的失足案，一場意外，我們可以對外宣稱是一個美好的故事，嫦娥奔月現(xiàn)代版?！?/span>

“我的建議是還是不要這么早就下定案，法醫(yī)那邊還沒有出來結(jié)果，而且我總感覺少點什么?！?/span>

張著哈哈大笑，拍了拍楊克度肩膀，說：“也許從今晚開始，你不再是福爾摩斯了，你是華生，我們可以再等上兩天，但我會馬上寫好報告，過兩天在你，華生的注視下讓大隊長簽字蓋章，收隊?！?/span>

他們道別后，楊克度沉默的開著車，他把打擾他思緒的CD從槽里拿了出來。他走進深夜超市買了一條白將，一路上抽了好幾根?；氐郊乙呀?jīng)是十一點鐘了。

早上八點，楊克度并沒有急著去局里打卡上班，他來到城府小區(qū)，來到九樓。他這次沒打算休息，想進去跟他們坐在沙發(fā)上說話正好可以休息。正打算敲門，跟小夫妻說來人是誰，里面?zhèn)鱽砹寺曇?，“他都死了，你還把照片拿出來做什么，祭奠他嗎？我求求你，還整這些有什么意義呢？”

“我就不能懷念他嗎，畢竟……”

“畢竟什么畢竟，我也很懷念他，但是他死了這是事實，也說不定對我們也是個好事?？珊薜氖亲蛲砦揖棺鰤魤舻搅怂?，我都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夢，我的臉變成了他的模樣，真是太可怕了，我也許對不起他，他又怎么對得起我而他就像看上我一樣來索我的命?！?/span>

女孩沒有說話。楊克度認為趴在門口偷聽他們說話不好，就算不是因為警察身份，普通人也不行，但如果給楊克度準備一個面具，那么他也愿意爬進窗戶鉆入窗簾里偷聽。

“我們把房子賣了吧，去別的城市，去濰坊。那里還有一套房子，我們的工作也不用擔(dān)心，我把已經(jīng)打點好了，我們先出去旅游幾天，忘了這不愉快的事?！?/span>

“我舍不得，我父母都在這，我還有一些朋友也在?！?/span>

“我的老婆大人，我們不是不回來了，你父母也可以去看我們，我父母難道不是也在這嗎？不要跟我說你那些朋友，你的那些男朋友，女朋友哪有一個見得我好的，他們讓人惡心，他們只會挑唆，他們不是好人?！毙∧泻⒑竺鎺缀跏呛鸪鰜淼?，“好了，你收拾一下東西吧，我們盡快去旅游，我去找我朋友商量一下?！?/span>

他打開門正撞上楊克度，他真的后悔極了趴門口。

“楊警長，你這是？”

“我剛到想來看看你們，昨天的報告出來了，體內(nèi)含酒精過多，確實是個醉漢。”

小男孩舒了一口氣，淺淺笑著說：“謝謝您警長，實在不好意思，我要先去扔垃圾，順便出去一趟，如果沒有我的事的話，那您就跟她說吧，她需要點安慰，也許她需要點您的幫助?！?/span>

楊克度點點頭，倆人分開，他走進客廳。坐在沙發(fā)上，茶幾很干凈，完全不像昨晚有喝酒的樣子，小姑娘給楊克度倒好杯水，就在旁邊也坐了下來，她手里拿著照片，一直看著，時而托腮，時而摸著肚子。

楊克度從口袋里拿出白將，他拿出一根煙來，剛想點上看了一眼小姑娘，他把打火機放下，問了她兩個問題：“你喜歡他嗎？”

小姑娘沒有回聲。

“你喜歡他嗎？”

小姑娘還是沒有回聲，她只是靜靜的看著照片，他走到陽臺點上了火，等著小男孩的回來。

過了一刻鐘，小女孩的電話響了起來“你好，對我是…… 他怎么了……他在哪……好的謝謝我馬上過去?！?/span>

楊克度聽到聲音馬上進到客廳里，“怎么了?！?/span>

“他出了車禍，在富強路上往北第二個路口?！?/span>

“快點，我們快去，我們不希望他出事?！?/span>

楊克度拉著小姑娘一起去了車禍現(xiàn)場，路口往北幾十米里一片狼藉，大貨車車上的東西滿地遍野，幼小的花盆在這次車禍中找到了新的安穩(wěn)位置，只是呈現(xiàn)的不是愛心的擺放模樣，像是字母S，撐開枷鎖的白紙如蒲公英一般漫天飛舞，他只是留在了倆車相撞的中間，地上的血還在往外浸透水泥地，還在喘氣沒有死亡，只是臉上也沒有之前普通的模樣，好像車禍主要是發(fā)生在他的臉部。他們走進小男孩身邊時，“不要擔(dān)心，我沒事?！?/span>

他艱難的說道，是在安慰小女孩，隨后閉上了眼睛。

救護車也在這時趕來，楊克度開車，一起去了醫(yī)院。

最好的消息是人并沒有什么大礙，幾處骨折，還在醫(yī)治。楊克度拉著小女孩來到車上，他便開始說道：“是他殺了他吧，所謂嫦娥奔月只是個自欺欺人罷了。他扔掉的垃圾里面就有一雙一樣的鞋，昨晚到家我才突然明白過來為什么鞋底是燒的沒有點痕跡了，腳印就是這雙鞋的，他踩的。你們說你們是好朋友，昨晚回去我叫人查了一下，”楊克度從后排拿來一份單子，給小姑娘?！敖裨缥胰ツ玫?，你們關(guān)系還真不一般啊，你懷孕了，是那個死人的?！?/span>

她臉上煞白，顯然沒有想到楊克度會查到這一層，至少不會這么快，她摸了摸肚子。“是的，我不愛他，我父母更喜歡他，不管是他的品行教育還是家庭經(jīng)濟很好，他個個方面都很優(yōu)秀。我們結(jié)婚后，我還是忘不了他。他知道我懷孕后他沒有怪我，他想帶我離開，去到濰坊那里沒有熟人，他很愛我。昨晚是他太過于羞辱他，還挑釁著我們。他一時起的想法，他本想拉到陽臺威嚇他住嘴，但是他倆都喝了酒。他一用力時，他剛好身體晃蕩，就掉了下去?！?/span>

楊克度沒有說話，真是一對可憐的小夫妻啊，要是他死在了剛剛的車禍里就好了。他們從車上下來，一路上倆人沉默著來到手術(shù)室門口，一位護士走了過來，“很快就會好了，但是眼下最主要的是他不得不對面部進行一次修改，我的建議是稍微整容吧?！?/span>

楊克度看著小姑娘，她低下頭幾秒，拿出照片，顫抖的對護士說道：“請整成這個樣子吧?！?/span>

護士離開，小姑娘坐在左邊長椅上痛哭著。

楊克度看著手術(shù)室的門，“我更喜歡他原來的模樣，那個躺在地上還要你不要擔(dān)心，那個在沙發(fā)上還在安慰你放心，那個知道你懷孕沒有讓你打掉不愿意對你身體有傷害的而選擇帶你離開去一個別的地方讓你安心的人，那個當(dāng)我在門口遇見，他會對我投來一個笑臉，現(xiàn)在想來那是我見過最可愛的笑臉了，可是我再也看不見了，我還是喜歡他原來的模樣，我不能阻止你做什么，你也不是一個無辜人，昨晚我們拍下了他和你的照片，我會剪下你的照片留下的他的，一直保留著，他是個可愛的男孩。”

楊克度離開，回到車上，點上白將，給張著打去了電話：“你說的對，福爾摩斯，已經(jīng)結(jié)案了，一起普通的案子，中午去喝一杯吧?！?/span>